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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内·夏尔论《溯洄》

2020-02-24勒内·夏尔艾迪斯·莫拉

诗选刊 2020年2期
关键词:朝向诗篇晨曦

【法国】勒内·夏尔 艾迪斯·莫拉

自从一九五零年代《早起者》问世以来,还没有哪部作品内容如此宏阔,立意如此高远。不过在勒内·夏尔的全部著作中存在着一种极其深入的关联性,我们可以从三十多年前《无主之锤》的卷首语中察觉这一“溯洄”最初始的运动:“……这谜语般的江河,朝向受到残害但最终获胜的人类致幻的经验。”之后在《图书馆着火》中,同样的旅程又再次出现:“在朝向故土的旅程结束之后……诗篇的限度是光,把存在给予生命。”——它完美定义了这本关于攀登的新作。

我们在此重新发现一些旧日线索的延续,但这绝对没有为我们遮掩书中展开的全新道路。这位诗人,我们习惯于将其定义为“瞬间”之诗人,“消除距离”之诗人,在《溯洄》中为我们提供了一种真正的“连贯”:诗篇—驿站,诗篇—节点,随记忆、风景、未来扩展的顶峰诗篇。

《溯洄》是一部复合之书,依照着一种清晰的内在统一性:就像曾经《修普诺斯散记》与《情书》中那样;不过这一次“歌声”复苏了。我们在其中读到具有十足魅惑力的诗句、诗节和散文诗,就像这首近乎歌谣的《北溪》,它是为沃克吕兹地区一条名称奇特但真实存在的河流而作:“疯狂曾把锋锐的长苇当作头饰……”,或而是杨树的自白:“我,我催眠落入温情双眼的雷霆……”,还有“大地的每个早晨都曾在夜的运行下方展开翅膀。”

相比同期创作的另一部比《溯洄》早几个月问世的诗集《易碎的时代》,诗人在此处让读者更自由地聆听这种歌声。

“《易碎的时代》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一本沿着由西向东(81)的路线回溯的日记。我说回溯,因为为了抵达上游必须首先降至下游:这是关于诗篇表现之物在词句上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两本书都是在被阴影局部笼罩的时刻写下的。”

“直抵源头之上”

—— 诗集的起始点,是吕贝隆山,你把它称为“我的丧葬之山”,之后你还命名了普罗旺斯的多处地点,不是么?

—— 开始时是的,因为那里,是大多数时间我所生活的地方。整部诗集,确实形象地说,是一次“前冲”,一次攀越..另外,一首诗也是这样在我身上形成的:我们首先身处于某种纯粹的材料,然后,一切都以炼金术的方式,使自身精神化。在这里,随着我们攀登,这些地点不再拥有名字;最终,上游起点是最为干旱的,也是最为贫困的。

—— 借助诗集的插页(它也是一首额外的诗),你坚持要告知读者,“溯洄”并不意味着回到源头?

——的确。回到源头对于那些心怀懊悔之人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幻觉。必须与之相反回到源头“之上”,去往那源泉得以产生之所;在生灵的天性最不好客而我们恰能找到原初的食粮之处。会遇到这样的时刻,我们需要去实现这朝向顶峰的行走,带着由认知与清醒组成的盘缠。当我们自以为抵达之时,我们发觉,在这令人专心致志的漫长时光中,下游已经把自己连带它的流水、鲜花和复苏一并交给了春天:那是某种和解。你会看到,随着一首又一首诗,一切我们在途中抛弃之物!我们在前行过程中给自己减负。然而,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始终如一:抵达峰顶是一个圈套。但必须实现它。“难以取悦的是桤木花粉”,这是诗集的最后几个词语。桤木是最下游的树木,是溪边之树,沼泽之树,它那金色绒羽状的花朵在春天开得最早。诗集以中等音量开篇,好似一种很低沉的歌声。我们升得越高,未来就越慢。在最后,是春光炸裂..

—— 你说出了“圈套”这个词,它在《杨树的消失》中可以找到:“置饵(即圈套)的坑洞动荡不已/ 从源泉直到浑浊的地底!”另一方面,如果在最后几首诗中最有生命力之物是光,它始终连接着背面的阴影

—— 红色枕头,黑色枕头……在《十月的判决》中,似乎寒夜将杀死那两朵历尽一切艰险的玫瑰?这最终的春天,并不存在吗?—— 它即不存在又存在。

“一个筹备晨曦的黄昏”

(这个回答呼应了《红色饥饿》这篇美文的结尾—— 关于春天并致以一位年轻的死者:“愿你安息,你已无存。”这种诗意思索与人性中的自然的往复回旋,已在这个旧日的标题中得到表达:《植物与猎人的节日》,一切随同诗人并通过诗人而存于大地之物的“共同在场”,是勒内·夏尔诗歌的惯用方式之一。在这本诗集中,交互与结合经由一条象征之路发生得更为内在,更加私密。)

—— 这种象征的汇聚在你的语言中是一个相当新颖的现象:直立之诗人“回到”世界的轴心之中(原版里贾科梅蒂令人赞叹的铜版画很好地突出了这一点),如杨树或垂直的村落般直立,或者向着山峰行走,那是生灵的高地……

—— 象征?..它们曾经沉睡,而我们将其发现。在我们的时代,存在着某种非常神秘的事物:云彩生根。今天一切都在解体。唯有诗歌话语未被溶解:我們是不是像一朵生根的云彩?我们身处黄昏之中,不过是在一个也许正在筹备晨曦的黄昏之中。一些人对此有所预感并为其做着准备—— 哦以多么谦逊而脆弱的方式:与狼群一起..

从黄昏到晨曦,从落日到朝阳,这便是《溯洄》的路径,它以《西方在我身后消失》收尾:

西方在我身后消失,被认定已然沉没,一无所及,脱离记忆,正在挣开它简略的地层,不喘一气地升高,最后攀登并重聚。起点融化。源泉倾洒。上游炸亮。低处三角洲染绿。边界之歌延至下游的观景台。难以取悦的是桤木花粉。

(81)在勒内·夏尔的故乡,河流由东向西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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