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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阿拉丁》的家庭伦理建构研究

2020-02-24阮世勤

顺德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阿拉丁父权场域

阮世勤

(广州民航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广州 510403)

2019 年5 月24 日由美国迪士尼公司出品的爱情奇幻冒险片《阿拉丁》(Aladdin)同步登陆北美地区和中国的各大院线。电影改编自1992 年迪士尼出品的同名动画片,由盖·里奇执导,汇集了威尔·史密斯、梅纳·马苏德、娜奥米·斯科特等著名演员。电影叙述了穷小子阿拉丁与茉莉公主(Princess Jasmine)的浪漫爱情故事。在神灯精灵的帮助下,阿拉丁与茉莉公主战胜了邪恶的法师贾法尔(Jafar),最终寻找到了真爱与自我。与1992 年的动画版本相比,真人版《阿拉丁》在利用现代电影技术还原了动画版本华美炫丽的场景的同时,又赋予了阿拉丁与茉莉公主的爱情故事以现代特征,因此,电影受到了影迷与影评人的关注。《旧金山纪事报》的影评人认为:“真人重制版《阿拉丁》算是一次意外的惊喜之作,影片抛开原作来看也令人愉悦,在很多层面甚至比动画原著还有进步”[1]。从家庭建构伦理的角度来看,真人版的《阿拉丁》的家庭建构模式突破了动画版的建构模式,消解了以男性为主体的父权家庭建构,动态地将家庭伦理发展到以个体主体为基准的具有主体间性特征的现代家庭伦理。

1 男性主体与父权家庭伦理建构

在西方父权社会文化传统中,男性是父权家庭权力的主体,是父权家庭权力场域的核心。“每个社会都需要承认父亲的象征性功能”[2]。父权社会的权力实施与维系主要是通过以作为家庭首领的父亲来实现的,表征为在家庭场域内父亲作为法的存在,即“代表法与规则的父亲”[3]。在父权家庭的权力场域里,父亲作为主体,而母亲与孩子,特别是女孩,则都是其权力指向的客体存在。父权社会的宏观伦理传承需要依靠场域内微观家庭层面男性主体间的权力传承。在微观的家庭伦理中,这种传承表征为作为男性主体权力所有者的父亲对作为符合父权社会伦理法则的男性权力继承人的选择与培育。电影《阿拉丁》虽然其叙事空间被安排在阿拉伯世界,但是从电影伊始,导演盖·里奇呈现的依然是具有西方父权家庭伦理特征的家庭场域空间。

在《阿拉丁》的初始父权场域空间内,维持社会运作的伦理法则分成两个层面,宏观社会场域与微观家庭场域。这两个层面的伦理法则都是以苏丹(the Sultan)作为父权的男性主体。在宏观社会场域层面,茉莉公主的父亲作为苏丹是电影里的阿拉伯王城阿格拉巴的父权场域空间内男性主体权力的集大成者。在父权社会里,“国是家的扩大,君主是国家的父亲,因此,君主拥有父亲对子女的那样自然的权利和权威”[4]。因而,如果将电影里的王国类比为是大型的宏观家庭,苏丹就是阿拉伯王城这个宏观家庭场域的男性权力主体。作为苏丹,他是整个王国内最具权威的父权男性,场域内所有的人与事物都是其主体权力指向的客体,因此,其所处的场域内,所有的一切存在物,包括精通法术的贾法尔等,都要臣服于他。父权场域间的战争、场域内客体的生死等等所有场域内父权实践都遵从于他的主体意志。因此,在电影里,苏丹所说的话通常被表征为命令,表征为客体必要接受的主体意志,客体必须依照着进行场域实践。这也是电影中贾法尔企图通过法术来控制苏丹的原因,因为控制了社会场域内最具权威的代表,在某种程度上也就将自己隐身为父权场域内隐含的男性主体,便于实现自身作为男性对权力的欲望的满足。

从微观家庭场域来看,作为茉莉公主的父亲,对他而言,茉莉公主并不是其微观家庭男性权力的有效合法的传承主体,因为作为女性,茉莉公主始终只是场域内男性主体权力所指向的客体。同时,作为女性的茉莉公主也是始终处于父权社会家庭伦理的规训之下,被期待能成为合格的父权男性主体权力所指向的女性客体。根据西方父权社会的文化传统,女性通常被囿于家庭场域中,被规训成具有“顺从”、“美丽”、“无私”等性别形象气质的“家庭天使”[5]。在电影里,由娜奥米·斯科特扮演的茉莉公主,举止高贵、面容姣好、美丽善良,具有父权社会伦理所规训的所有的气质特征。在王宫外,她见到挨饿的孩童,会心生怜悯,直接取了集市上商贩的面包给了小孩,也正是因此引发了她与阿拉丁的相遇。而除了个体气质之外,和其他女性客体一样,她被囚禁在皇宫,即她父亲苏丹的家庭场域空间内,遵守着父权社会家庭伦理对女性的场域空间规训,因此,她偷偷溜出王宫时,只能隐姓埋名。而在个体的婚姻实践上,虽然茉莉公主一直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是也不得不遵从父权家庭伦理的规训,顺从地与前来向她求婚的王子相见,就像件商品一样,穿上华服,将自身展示给王子看,而不论王子的个体品质如何。在电影里,贾法尔说道:“生活对你来说会更仁慈,只要你接受这些传统,并且理解对你来说只能被别人看而不能发声都是为了你好”。茉莉公主这样的女性个体是没有任何主体性的,虽然贵为公主,但是与其他父权女性一样,也不过是父权社会家庭场域内男性的附属品,毫无自身作为女性个体的主体存在。

因此,在电影里,苏丹执着于要为公主寻获一位王子来作为丈夫:“我们必须帮你找个丈夫”。因为,一方面,从微观层面来看,父权社会里,父权制婚姻是女性客体的最终归属,因为“婚姻是她得到供养的唯一方式,也是证明她存在之正当性的唯一理由”[6]。作为女性的茉莉公主并不具有父权家庭伦理传承的合法性别身份,无法建构符合父权社会文化规训的家庭场域结构,只有通过父权制婚姻,与合法的男性主体结合,才能完成建构与延续父权家庭伦理的传承。另一方面,从宏观层面来看,父权社会的“公共政治就是男人的政治”[7],作为女性客体的茉莉公主,由于其性别属性,也不具备继承宏观社会场域内的男性主体权力,无法成为社会场域内的权威象征,只有合法的符合父权场域规训的男性才能实现权力的维系与传承,正如苏丹对茉莉公主所言的:“你不能成为苏丹,因为在我们国家1 000 多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发生过”。

2 主体间性与现代家庭伦理建构

在1992 年动画版《阿拉丁》电影中,茉莉公主的场域实践始终是围绕着为建构合适的父权制婚姻,其叙述模式对父权家庭伦理并没有实质性的挑战。而在2019 年真人版电影里,原先的父权家庭伦理被进行了颠覆性建构。这种颠覆性建构,主要是通过对处于父权家庭权力结构的个体的转变来实现。

个体的转变首先是始于对父权男性权力欲望膨胀的毁灭性的认知。《阿拉丁》的初始场域呈现的是结构相对稳定以男性主体为基准的父权家庭结构。对父权家庭建构的伦理颠覆始于贾法尔对男性权力的欲望的膨胀。贾法尔在电影里作为法师的身份,只是苏丹宏观父权权力的客体对象,然而他所渴望的是极端霸权型的父权男性权力,想要窃取苏丹在社会场域的男性权威:“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城市,我看到的是一个帝国”。个体身份与主体欲望长期不协调,导致了其个体渐渐被自身膨胀的欲望所吞噬,最终膨胀为男性主体欲望极大化的个体。电影里,他主张对公主母亲的母国发动战争,意图侵略占领该国。在西方父权文化中,“母亲的形象总是同危险和威胁这样的意义想联系”[8]。对母亲国度的侵占欲望可以理解为是他作为男性主体对女性个体母性的恐惧,意图通过男性暴力来进行消除母性对男性主体的影响。正是对父权权力欲望的膨胀,使他枉顾社会场域内其他个体的生命存在,为了自身个体欲望的实现,不断地残害场域内的其他个体,引诱他们进入山洞去窃取神灯。电影里他对神灯精灵许下的三个愿望,也是揭示了其对权力欲望的无限膨胀的过程。他的第一愿望是成为苏丹,通过这一愿望他从形式上篡夺了茉莉父亲的父权权威,强占了以其主体为核心的家庭场域建构;他许下的第二个是成为法力无边的法师,通过这一愿望,他有进一步加强了自身作为男性主体的权力,意图通过自身的法术来维系自身权力的场域运作;成为具有超越神灯精灵法力的宇宙最强的个体是他的第三个愿望,通过这个愿望的实现,他试图使自己成为场域无所不能的男性权力主体,可以通过自身的法力来控制场域空间的一切客体存在。而电影里贾法尔对男性权力欲望的无限膨胀也严重危害父权社会场域空间与个体存在。

按照父权社会文化,“并非所有生理上为男性的个体都被允许参与父权谱系传承”[9]。作为穷小子的阿拉丁是父权社会场域边缘化的男性个体,虽然为人勇敢善良、乐于助人,是“一颗未经雕琢的钻石”,但是作为社会底层的男性个体,他并不是符合场域规训、能与茉莉公主产生指向链接的男性主体。首先,从家庭传承来看,作为孤儿的阿拉丁并非来自具有稳定建构的父权家庭场域,没有有效的父权家庭伦理的谱系传承关系,缺乏有效的男性主体权力的传承原初。其次,从权力结构来看,他作为男性个体本身就是归属于场域内苏丹的父权男性权力指向的客体。在电影里,他以小偷小摸为生,被称为“叫花子”(street rat),从事的是社会场域内非法的个体实践活动,因此,他不断地被代表苏丹的父权男性权力的士兵追捕,受到来自苏丹父权男性主体的权力实施规训的威胁。再次,从物质条件来看,作为混迹于市井的小偷,阿拉丁并不具有夯实的物质基础来建构与维系场域内稳定的家庭结构,确认自身作为男性主体的地位。也正是基于对父权社会家庭伦理的认知,在遇到了神灯精灵后,阿拉丁让精灵利用法力给他建构了一个虚无的男性主体身份:“阿里王子”(Prince Ali)。精灵将阿里王子塑造成了符合父权家庭伦理的男性权力继承人,还幻化了众多的财富,使得阿拉丁具有夯实的物质基础,可以保障父权家庭的建构、维系与延续。虚无的男性主体身份使得阿拉丁在苏丹与茉莉公主那里得到了暂时性的认同。为了维系这种认同的虚幻,阿拉丁迷失了自我本真,被自身欲望所控制,意图通过控制精灵来维系自我,而不是通过真正的自我实现来建构主体。阿拉丁虚无的男性主体在遭遇到贾法尔极端自我膨胀的男性主体时不堪一击。而通过对抗贾法尔男性主体权力的个体实践,阿拉丁也最终意识到了个体对自我本真的认同的重要性。正是基于对个体自我的认同,阿拉丁解放了神灯精灵,使得精灵成了具有主体性的男性个体,并且选择了离开王宫,放弃了对符合父权社会伦理的家庭建构的追求,回归真实的个体自我。

除了对男性的权力欲望与对父权家庭主体建构的认知叙事,《阿拉丁》对父权家庭伦理建构的颠覆还涉及到对女性客体身份的颠覆与女性个体的主体建构。电影最开始,茉莉公主只是作为父权家庭场域里男性权力指向的客体。但她作为女性一直具有自身独特的个体主体性意识。虽然具有父权所规训的女性气质,她不甘于自身作为权力客体的身份:“我不能保持沉默,虽然他们想要我不说话”。她具有勇敢的个体气质,敢于通过变换装束来突破家庭场域的囚禁,而她所饲养的宠物是一只凶猛的老虎。同时,她也敢于站出来,质问父权家庭里男性主体的权力控制,虽然总是会被父权男性规训要保持缄默与顺从,被剥夺了她的声音产生实质性的场域效应的可能。当父亲认为她需要一个王子来联姻时,她勇敢地向父亲表明自己完全能够统治好王国:“没有那个外来的王子会比我更爱我的人民”、“我一辈子都在为此做准备”,虽然因为自己的性别属性,电影中她最终还是不得不保持缄默,遵循传统父权家庭伦理来通过婚姻来解决父权社会场域内的权力传承,毕竟“父亲掌管着禁止的功能”[10]。在贾法尔的男性权力欲望进行场域实施时,公主一再被压制的个体声音开始在场域内产生主体性效应。在电影里,面对贾法尔欲望膨胀的男性权力实施,她勇敢地站出来,利用自身言语的力量,唤起周遭的个体来对抗欲望无限膨胀的主体:“责任并不一直荣耀,我们最大的挑战不是对我们的敌人说话,而是要挑战那些我们寻求最大支持的人,贾法尔不值得你们钦佩,也不值得你们牺牲”。这一次发出声音的场域实践标志着茉莉公主作为女性个体的主体性意识的彻底觉醒。而通过随后一系列对抗膨胀的父权男性主体的个体实践,她也向父亲苏丹进一步展示了自己作为女性个体主体所具有的力量,从而得到了男性主体对其个体主体性的尊重与认同。

以男性为主体的父权家庭建构的最终颠覆是通过男性主体对权力的自我消解来实现的。在电影里,苏丹最终放弃了父权男性主体身份,放弃了父权家庭伦理中男性间权力传承的传统,将主体身份传承给了女性个体,即勇敢独立的茉莉公主。通过颠覆传统的个体传承,原先以男性为主体的父权家庭伦理也被颠覆了。“个体化是自蒙田以来的现代主体的标志”[11]。茉莉公主成为苏丹标志着电影《阿拉丁》里全新的具有现代性的家庭伦理的确立。基于这种现代性家庭伦理的家庭建构不再是以男性对女性、主体与客体的二元对立关系为基础,相反的是一种基于个体对自我认同的主体意识的建构,是一种主体与主体间相互尊重与认同的主体间性关系建构。真人版的电影《阿拉丁》中的电影结局比起动画版层次更丰富,不再仅仅是以公主与阿拉丁的结合为结局。在电影的最后,阿拉丁离开了皇宫,作为苏丹的茉莉公主走出王宫来进行挽留,而他们最终结合的空间不是王宫,而是王宫之外的平凡世界,场域内众多个体共同生活的自由空间。而他们的结合也不再是基于父权男性权力的授予,而是双方的主体意愿的表征,是基于对个体自我的认同与尊重的主体间性的结合。电影最后还建构神灯精灵和公主女使两个个体的结合,这也象征传统的父权家庭伦理的覆灭,原先的客体都成了能主宰自我命运的个体,个体与个体间建构的也是一种个体彼此认同的主体间性关系。而这种众多主体共存的屏幕世界展示的已经不再是电影伊始的父权家庭伦理,而是基于个体主体对自我的认同与对其他个体主体的尊重的主体间性的现代家庭伦理。

3 结语

真人版《阿拉丁》电影揭示了父权社会文化的家庭伦理建构的特征,展示了男性作为权力主体的家庭权力的建构,指出了其中所包含的男性与女性的主客体二元化关系,又通过在父权场域内对男性的欲望进行膨胀叙事,对男性主体身份的虚无进行认知,利用茉莉公主作为女性个体的主体地位的确定,对父权社会文化以男性为主体的家庭伦理建构进行了颠覆,并且发展了一种具有现代性的以个体间的主体间性为基础的现代家庭伦理。而虽然随着现代社会文明的发展,女性所追求的性别解放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但是在家庭伦理建构方面,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可以窥见家庭各种基于性别二元化的父权建构的残余。而电影《阿拉丁》在家庭伦理建构方面的叙事为我们在现代社会中,打破性别隔阂,建立一种基于性别平等的家庭关系提供了有意的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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