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名词「中」的中日意义对比及误用分析①②

魏 进

(延安大学 外国语学院，陕西 延安 716000)

不同国家的语言，既有联系，又有不同。语言学习者在学习外语的时候，有时候受到母语的干扰，经常分不清某些单词、短语、句型等的准确含义，进而出现了该用时不用、不该用时却又使用等误用的情况。日语学习亦是如此。在笔者多年的日语教学过程中，发现以汉语为母语的学习者在学习日语的过程中，由于受到汉语的干扰，对于日语中的很多表达方式出现了使用不正确或是不恰当的情况，从而对日语学习造成了困扰。在此笔者选用误用比较典型的表达方式「～の中」为例，从日汉两种不同的角度分别分析它的意义和用法，并做对比研究，以期对日语学习者有所帮助。

一、从日语表达的角度分析「～の中」的意义及误用情况

日语的「中」是名词，从词义来看，有以下五种意义：

①(物や境などで区切られた場所に関して)その内側。その内部。②(へだたった二つのものの)あいだ。中間。中央。まんなか。③限られた範囲。④(物事が進行している)その最中。⑤俗昔、遊郭をいった。特に東京で新吉原を、大阪で新町をさす。

词义②③与汉语意义对比来看，受到母语的影响而产生误用的情况比较小；④和⑤并不表示“空间”的意义，所以并不属于我们讨论的范围；意义①使用范围最广，使用情况最复杂，容易出现误用的情况，所以我们着重讨论此意义。由于它在使用的过程中很多情况下都以「N(名词)+の中」的形式为主，所以本文中主要就此种结构来进行讨论。「～の中」表示“用物体或界限等隔开的场所的内侧、内部”，大体和汉语有着一样的意义，即“在……中；在……里”。但是实际运用起来还是和汉语有着细微的差别。如「健一は自分の部屋の中で勉強していますよ」。这个句子从语法的角度看，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在日本人看来，是不协调、不地道的日语，应该说「健一は自分の部屋で勉強していますよ」更为自然。仔细分析来看，是由于在此种情况下，如用汉语表达，则一般要加上“在……里”，即“健一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着。”从而受到了母语汉语的影响而导致的结果。

由此看来，「～の中」在使用的过程中情况比较复杂。现一一归纳整理如下。

(一)表示一种容器或者立体空间的内部、内侧，与外部、外侧相对立的时候，汉语要说“……里(中)”，而日语使用「～の中」或者不使用都可以。

(1) a家の中が面白くない。(家里没意思。)

b家にくすぶっている。(闷居在家中。)

(2) a庭の中にナツメの木が一本植えてある。(院子里种着一棵枣树。)

b庭に池を作る。(在院子里造一个水池。)

在日本人看来，即使不使用「～の中」，根据地点名词和动词的关系，也能很清楚地理解“在……空间里”的意义。但由于它们是立体的空间，所以在此种情况下，即使受到汉语的影响，多次频繁地使用「～の中」，对日本人来说，也不会有奇怪的感觉。

(二)在表示某个建筑物内部的某个立体空间内，虽然翻译为汉语要使用“……里(中)”，但是日语一般不使用「～の中」，举例如下：

(3) 母は台所(で/？の中で)料理を作っている。(妈妈在厨房里做着饭。)

(4) テレビを居間(に/？の中に)備える。(把电视机放在起居室里。)

不管是“厨房”，还是“起居室”，都在建筑物的内部，即使走出厨房，也只是到了客厅、走廊，并没有到了建筑物的外部，对于日本人来说，这种情况之下，内部、内测和外部、外侧的对应不明显，如果使用了「～の中」，显得不自然，所以一般不使用「～の中」，而翻译成汉语的话，则都可以加“……里”，因此汉语为母语的学习者由于受到汉语的影响，经常会说「健一は今自分の部屋の中で勉強していますよ」这样的句子也就不足为怪了。

(三)如前例(1)(2)所示，在表示人能够进入的某种空间内进行某种动作行为时，日语使用「～の中」或者不使用都可以。翻译成汉语也基本都可使用“在……里”，所以不会产生误用例的情况。这种情况再如：

(5) 私はコンビニでお弁当を買った。(我在便利店里买了便当。)

(6) 李さんは電車の中で新聞を読んだ。(小李在电车里看了报纸。)

这是因为「コンビニ」「電車」这些空间和场所是人能够进入的，所以很容易被理解为进行动作行为的场所，但是如果这个空间是人所不能进去的容器类时，为了强调动作行为进行的场所，必须要用「中」。如：

(7) 鼠は籠(の中で/＊で)パン屑を前肢でつかんで食べていた。(老鼠在笼子里用前肢抓着面包屑在啃。)

(8) ポケット(の中で/＊で)、僕は手の汗を拭いている。(我的手在衣兜里擦着汗。)

在这里，不论是「籠」，还是「ポケット」，都是人所不能进去的场所，作为普通动作的场所、空间的特征并不明显，如果不使用「～の中」，那么接在其后的表示动作场所的格助词「で」很容易被人们理解为作为“工具、手段”的「で」。如果使用了「～の中」，则作为动作进行场所的特征就很明显。但是，如下面所举例句

(9) 紅茶(に/の中に)にはミルクをお入れになりますか。(您红茶里放牛奶吗？)

(10) 水をお碗からコップ(に/の中に)注ぐ。(把水从碗里倒到杯子里。)

在这样的句子里，因为「～の中」的后面用的助词是「に」，它表示动作的“附着点”， 在这里并不会和表示工具手段的助词「で」混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日语表达中用不用「～の中」都可，但是翻译成汉语时，一般都要加上“……里”。

(四)在有意强调发生动作的场所在物体的内部时，要加上「～の中」。例如：

(11) 彼は部屋の中を行ったり来たりする。(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12) 他人の家の中のことは分からない。(别人家里的内情不晓得。)

这种场合下，即使是人能够进去的空间，即使是在建筑物内部，也要使用「～の中」，这时候并不表示内部、内侧的空间和外部、外侧的空间的对立，而表示物体自身和内部、内侧的对立。翻译成汉语也一般也加“在……里”，所以一般不会引起误用。

(五)在表示如“眼、口、鼻、耳、心、手”等人体器官的内部时，一般有“具体意义”和“抽象意义”两种情况，在表达“具体意义”时，日语表达如需强调在其内部，则可以使用「～の中」，其他场合一般不需要使用「～の中」。而汉语表达一般都要加上“在……里(中)”。举例如下：

(13) a彼女は目(に/？の中に)涙をにじませている。(她的眼里噙着泪水。)

b父は新聞を手(に/？の中に)取ってみている。(爸爸手里拿着报纸看着。)

(14) aタバコを口にくわえる。(把烟卷儿叼在嘴里。)

b口の中に錠剤を含んでいる。(嘴里含着药片。)

在表示“抽象意义”即如“记忆、脑海、心里”等时，汉语表达一般都要使用“在……里(中、当中)”等，但也有很多特殊情况。从语言习惯来说，日语基本上都是用不用「～の中」都可。举例如下：

(15) a那时的情景留在了记忆里。(その光景は記憶にとどめている。)

b她依然活在我的记忆中。(彼女は私の記憶の中にまだ生きている。)

(16) a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政治。(政治のことばかりが頭にある。)

b他是个傻瓜。(彼奴は頭の中が空っぽだ。)

(17) a心中窃笑。(心の中で笑っている。)

b衷心感谢。(心から感謝致します。)

(18) 病人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病人は人事不省の状態から意識を取り戻した。)

以上例句中所使用的「記憶、頭、心」等并不是真正的空间名词，也并不表示实际的物理的空间，所表达的都是抽象的意义，但是不管是在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的大脑中，都是把它们当作空间来看待的，这和我们的思维有关。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日语一般来说用不用「～の中」都可以。汉语一般都要使用“在……里(中、当中)”。上例(16)(17)b的汉语表达中，虽然没有使用“在……里(中、当中)”，但是实际依然表示该意义。

(六)有关中日“在……上”还是“在……里”的问题。在汉语中，凡是容器，只要能盛东西，不论它有多浅，都要说“在……里”，但是在日语中，比较浅的、接近于平面的容器一般使用「～の上」或者不使用都可以，而不使用「～の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碟子里”还是 “在碟子上”的问题。举例如下：

(19) aお皿(の上に/*の中に)お菜が残っている。(碟子里剩着菜。)

b食べ物を皿(に/*の中に)盛る。(把食物盛在碟子里。)

在这里，由于盘子比一般的容器深度要浅，接近于平面，所以在日本人看来，似乎不把它当作一个容器、空间来看待，而是当作一个平面来看待，但是翻译成汉语，一般都要加上“在……里”。

二、从汉语的角度来考察「～の中」的派生用法

使用日语表达时，主要表现为受到汉语的影响而使用过剩，其次，也有用或不用都可的情况。

(一)像“收音机”“电视机”“电话”等事物，虽然它们并不表示容器或者是空间，但是都能从里面能传出来声音，犹如人的“口”一样，正如我们经常说“口里含着一块口香糖”“她的嘴里嘟哝着”等等。也许正是由于有这样的印象和特征， 所以在汉语中涉及到这些词语，经常要用到“在……里(中)”，如：

(20) 我每天都从收音机中收听广播。(私は毎日ラジオ〔で/＊の中で〕音楽を聞いている。)

(21) 我在电视里看了过去的电影。(私はテレビ〔で/＊の中で〕昔の映画を見た。)

以上两例句中的“收音机”“电视机”在日本人看来，一般会把它们看作是“工具、手段、方法”的用法，所以用助词「で」即可。而用「～の中」很不自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由于母语的影响，以汉语为母语的学习者在学习日语的过程中，经常会发生类似的过剩使用现象。

(二)在表示某些团体、组织(如军队、学校、公司等)里时，日语中有加「～の中」的情况，但是一般来说加上「～の中」是很不自然的。而汉语中主要是用来限定范围，所以加上“在……里”却是很自然的。

(22) 森田在公司里工作。(森田さんは会社〔に/＊の中に〕勤めている。)

(23) 给家里寄了封信。(家〔に/＊の中に〕手紙を出した。)

(24) 向县里汇报情况(県〔に/＊の中に〕情況を報告する。)

(25) 厂里要我马上回厂里一趟。(工場〔から/＊の中から〕私にすぐ工場〔に/＊の中に〕帰ってくるようにと言ってきた。)

这也是受到母语汉语的影响而容易出现过剩使用的一种情况。

(三)在表示在“门、窗、墙”等的另一侧时，日语「中」并无此意义，所以日语表达一般不使用「～の中」,但汉语经常会用“……里(中、内)”的表达形式。这是因为在汉语的表达意识中，尽管以上名词并不是表示立体空间意义的名词，但是它们都是构成立体空间的一部分，有着相同的特点，即“隐含的立体空间”。举例如下：

(26) 她从车窗中〔里〕探出身体来。(彼はバスの窓〔から/＊の中から〕体を乗り出した。)

(27)他从门里给我递出一把剪刀。(彼はドア〔から/＊の中から〕はさみを渡してきた。)

上例(26)(27)中的“车窗中”和“门里”实则表示的是“车窗或门的另一侧”，在日语表达中是不能加「～の中」的，但是在汉语中经常这么说，这是由于中日不同的思维习惯所造成的对语义不同理解的结果。

(四)在表示某种物质的内部时，日语表达同样一般不需要加上「～の中」，加之则显得生硬、多余，而汉语表达一般都要加上“在……里”。

(28)把钉子钉在墙里，把镜子挂上。(釘を壁〔に/？の中に〕打ち込んで、鏡をかけなさい。)

(29)把桩子砸进地里。(地面〔に/？の中に〕杭を打ち込んだ。)

上例中的“里”表示的是“物质的内部”，日语表达中一般不需要加「中」，例句(28)汉语也可以说“把钉子钉在墙上”，这时因为在汉语的意识中，“墙壁”是高于地面的，因此使用“在……上”，这里涉及到方位名词“上”的用法，不在此文讨论的范围，所以不做过多的分析。

(五)在表示某些时间的概念时，汉语中经常要加“在……里”，偶尔也有不加的情况。在日语里情况比较复杂，一般不使用「～の中」，而使用「間」或者只使用其他表示时间的名词。

(30) 他在这两三天里必定会来。(彼は二三日の間に必ず来るのだ。)

(31) 老鼠一般在夜里出来找东西吃。(ネズミは夜に食べ物を探しに出てくる。)

(32) 下个月(里)还来。(来月にはまたまいります。)

上例(32) 汉语表达中，加不加“里”都可，但是即使没有加“里”，也依然表示“在……时间的范围之内”的意义。

(六)此外，在表示动作、状态的持续时，汉语表达都习惯加上“……中”，而日语使用“动作性的名词+中(ちゅう)”的用法。如：

(33)a谈论中发现了一些新的问题。(討論中、いくつかの新しい問題が出てきた。)

b会谈中，双方交换了看法。(会談中、双方が意見を交換した。)

以上例句中的「中」用日语表达时 ，虽然使用了汉字“中”，但它由于受到汉语发音的影响而读音不同，且作为接尾词使用，实际上并不在我们讨论的范围。

综上所述，以汉语为母语的学习者由于受到母语的影响，在学习的过程中，对于「～の中」有许多误用的情况，而这些误用的情况又是我们最容易忽略的，也是很难发现的，所以笔者在此将「～の中」的误用情况罗列如上，以期对日语学习者有所帮助，当然，「～の中」的使用有更复杂的情况存在，以上所述也有疏漏和不足之处，希望在将来的研究中有所发现和弥补。

注释：

①文中所标注 “*”处为不正确的表达；标注“？”处为不自然的表达。

②文中所出现的例句部分出自武信彰,山田眞一.中日辞典 日中辞典:第2版[M].东京:小学館,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