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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电影《疯狂的外星人》中的生态意蕴

2020-02-23唐元

语文学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中心主义外星人猴子

○ 唐元

(防灾科技学院 文化与传播学院,河北 三河 065201)

在2019年的春节贺岁档中,著名导演宁浩执导的科幻喜剧片《疯狂的外星人》备受关注,最终票房超过21亿元。电影说的是一位外星人误落地球,被黄渤扮演的耍猴人耿浩和沈腾饰演的卖酒商贩大飞捕获。这位来自更高文明的外星人不慎失去了它的超能力,于是,被耿浩和大飞控制,当成了猴耍。同时,地球上的C国派出一队自恃精明的特工也在紧急地搜寻这位来到地球的外星人,由此也参与到这出充满黑色幽默的荒诞喜剧中。研究者指出:“宁浩要做的是科幻类型片的本土化,做一部只有中国人才可以拍的科幻片。……在科幻电影本土化和个性化上面,宁浩的探索显然比郭帆(注:电影《流浪地球》的导演)走得更远。”[1]除了科幻片的本土化,这部电影另一个不可忽视的价值是其中包含有生态伦理意蕴,显示出一定的生态批判思想。

在生态危机肆虐的当代社会,人类重新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逐渐建构起的崭新的生态价值观,不再以对自然的贪婪掠夺沾沾自喜,不再将人类看作比其他自然界的物种更加高贵的存在。所以,许多曾经为了经济发展而破坏生态的行为,逐步得到了纠正,与这个进程相伴随,人们的价值观也在发生变迁。所以,对生态文明的倡导和推进,既是重塑自然界的绿水青山,也是重塑人类的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生态价值观作为一种新的世界观的组成部分,克服了工业时代自然观的机械论倾向, 使人们从分析主义的思维方式转向整体主义的思维方式, 从功利型思维方式转向互利型思维方式。”[2]生态价值观既符合马克思主义发展观,又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思想的当代传承,并且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的重要执政理念。生态电影在我国应该具有肥沃的发展土壤,《疯狂的外星人》是一个十分有益的尝试。电影的生态意蕴成为一大亮点,体现出这部商业喜剧类型片在思想深度上的潜能。但可惜的是,作为商业片的性质在深度上做出的妥协,以及荒诞叙事中超越性力度的缺失,这部电影在生态文明教化作用上体现得并不足够明显和深刻,这也影响到《疯狂的外星人》成为更加优秀的文艺作品的品位。

一、电影对物种歧视的揭露与讽刺

“物种歧视”是英国心理学家理德(Richard Ryder)在1971年提出的。“在1975 年出版的《科学的牺牲品》一书中,理德对物种歧视的含义做了更为准确的说明。在理德看来,物种歧视就是那种自私自利地无视其他物种之合法利益的行为。”[3]人类是否对非人类的物种具有歧视、偏见、掠夺与奴役呢?全人类对此都无法否认。电影《疯狂的外星人》中,主要的情节结构就是三组物种关系之间的较量与反转,表现出对物种歧视的鲜明讽刺,是电影的生态意蕴的重要反映。

电影中,对出场的人类与非人类物种之间,主要设置了三组关系,他们之间或是不同物种,或是同一物种却持不同立场:一组是耍猴人耿浩与猴子;一组是C国与其他国家;一组是外星人与地球人。他们之间是一种失衡的不和谐状态,充满了较量与反转。

第一组关系是耍猴人耿浩与猴子。耿浩是一家缩微世界公园中的耍猴人,他有一只名为欢欢的猴子。这只猴子在耿浩的训练下学会了很多人类的动作以及可供人类“观赏”的技巧,例如骑自行车、倒爬火焰山、走钢丝、玩杂耍等,它还能穿上人类的衣服,给观众敬礼作揖。猴子的表演取悦了观众,由此让耿浩获得收入。影片中并没有展现耿浩训练欢欢的过程,但却完整地展现了耿浩如何用绳子、皮鞭、恐吓、辱骂等手段训练被他控制的那位来到地球的外星人,所以可见欢欢娴熟的表演动作背后,必然是经过了数不清的残酷训练,以至于猴子才会对锣鼓声和《步步高》的音乐产生了严重的条件反射。当欢欢受伤之后,耿浩反复向医生确认欢欢需要休息多少天,当确知是100天之后,他首先想到的是如果欢欢100天不表演,他的场所就要被占用为火锅城。耿浩所谓温情脉脉的“没欢欢我怎么活”的表皮下,还是在利用欢欢挣钱的欲望。但这组人猴关系后来出现了反转,那就是当外星人的能量头带戴在了猴子欢欢头上后,这时候的猴子欢欢被外星人附身了,它拥有的超能力让曾经奴役它的人类立刻俯首称臣。

第二组是C国与其他国家的关系。电影《疯狂的外星人》中,有一个C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它能够代表全人类和外星人交换基因球。C国特工约翰在开始任务之前,就曾用枪指着一位亚裔的脑袋,对试图戒酒的亚洲人表现出赤裸裸的歧视与暴力。紧接着,C国的特工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大肆搜寻外星人,当得知外星人在中国时,他们便来到中国为所欲为。但这组关系依然被反转了。傲慢自大的C国专家和特工们都被耿浩和大飞给耍了,把猴子欢欢当成了外星人。不可一世的约翰给猴子下跪,甚至还把耿浩排泄出来的基因球含在嘴里。当研究出基因球上有亚洲男性的粪便和亚洲猴子的DNA时,约翰只好无奈地哀求道:“绝对不要告诉别人!”影片对这位高科技武装起来的特工,可谓极尽嘲讽之能事。甚至当外星人已经离开地球之后,约翰又带着特工们和重型武器飞去了非洲刚果,他们要去那里弄清猴子和外星人的区别,并且认为这是C国走向外星、走向未来的重要一步。

第三组是外星人与地球人的关系。电影中设定的来自银河系最先进文明的来到地球的外星人,可以用意念控制外界事物,一开始它认为地球是垃圾星球、地球人是低端生物,甚至不配知道它的名字。不幸坠落地球后,失去能量头带的它竟然被耿浩和大飞获取,被当作了某种猴子进行控制和奴役。它被带上镣铐,关在狭窄的铁笼子里,大飞拿着皮鞭训练它,对它呼来喝去、颐指气使。外星人除了恐惧、不安、愤怒之外,别无他法,这时候的外星人和猴子产生了同构性。然后外星人被迫给人类倒酒,做练武术、翻跟头等等表演。于是,外星人变成了地球人眼中的一个奇货可居的商品,大飞认为这货至少8万起步,甚至准备10万块钱卖给刘总。“这智商、这体力再加个零也不卖。”当外星人拿回能量头带变得力量超群之后,耿浩和大飞被吊起来揍得遍体鳞伤。外星人愤怒地宣称:“我穿越35000光年来到这里,一来你们就让我接飞刀、陪酒、骑自行车、做俯卧撑、练金枪锁喉,还打我泡我,你们这些暴力的垃圾!”“我今天要清除你们这些垃圾文明!你还敢敲锣?你还敢放歌?你还敢玩我?”地球人只好跪下来低头认错:“我们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

在《疯狂的外星人》中,职业耍猴人耿浩耍猴的行为传递的就是“动物生来就该由人类奴役取乐”的观念,这就是最为典型的物种歧视。当外星人来到地球后,被耿浩、大飞当成猴来训练,也是物种歧视。同样,C国特工对其他国家的傲慢,自诩为高端群体对其他群体的蔑视,同样也和物种歧视同构。当外星人获得它的能量头带之后,它对地球人表示:“你们这些臭虫去死!”“外星杂种,你们等着!”依然是物种歧视。

《疯狂的外星人》改编自我国优秀的科幻小说作家刘慈欣的中篇小说《乡村教师》。很多科幻迷们都表示电影已经和原著关系不大,但如果从“物种歧视”这个角度来考察,就可以看到电影与原著之间的同构性。《乡村教师》说的是乡村教师李宝库身居穷乡僻壤,且身患绝症,但为了他所钟爱的教育事业,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让孩子们背熟了牛顿三大定律。同时,数百光年外的星际战争中,碳基联邦星际舰队为了战略需要,计划将一部分星球摧毁。为了让有足够文明水平的生命不至于一同沦落,碳基联邦决定对这些星球上的生命进行文明测试。恰巧的是李宝库教的几位孩子被选为样本,代表地球被测试。依靠乡村教师最后教授的知识,孩子们竟然通过了文明测试。碳基联邦最高执政官惊奇地宣布:“文明测试通过!确定目标恒星500921473的3号行星上存在3C级文明。”[4]于是太阳系最终躲过了这一劫。

导演宁浩“被小说里使用乡土文化对抗宇宙先进文明的创意所吸引”[5],于是有了这部电影。但电影和原著小说之间的藕断丝连还有重要的一端,那就是一个文明对待另一个文明的态度与行为问题。在《乡村教师》中,当碳基联邦为了战略需要摧毁了一个有生命的星球时,最高执政官伤感道:“又一个生命世界毁灭了,像烈日下的露珠。”舰队统帅安慰道:“那您就想想伟大的第二旋臂战役,当2000多颗超新星被引爆时,有12万个这样的世界同碳硅双方的舰队一起化为蒸汽。阁下,时至今日,我们应该超越这种无谓的多愁善感了。”[4]还有,当地球的孩子们通过3C文明测试之后,舰队统帅感叹说:“真是不可思议,在这么荒凉的地方竟然会存在3C级文明!”[4]这些情节都表现出了所谓的高级文明的物种歧视问题。看罢《乡村教师》,实际上也会让人思考这样的问题:低端文明就不配存在吗?就应该理所当然地被践踏吗?再者,如果地球没有达到3C文明,就应该被随意地摧毁吗?

实际上,“只要还原到了底线境界,宇宙万物就都是美的,其中没有高低大小的等级区分”[6]。拥有更高级文明的外星人没有权力将地球人毁灭。同样,落后地区的人们也不应该被强大地区的人类所欺辱。而且,物种歧视自有其恶果存在,因为不同文明之间的地位和境遇是可以出现反转的。例如当人类强迫动物进行表演之后,动物攻击人致死的事件时有发生;人类对自然索取过多、破坏过多,会引发各种自然灾害、生态灾害,对人类造成巨大伤害。电影《疯狂的外星人》中也是如此,瞧不起地球的外星人被地球人狠虐了一番,就是一次反转。在影片最后的大战中,世界公园中那些代表人类文明的经典建筑的缩微复制品都被外星人一一毁掉,这又是一次反转。影片的结局部分,外星人附体在猴子欢欢身上,出现了外星人、地球人、C国人、猴子相互之间的大混战,物种之间的界限和文化之间的高低都被打破了,这正是对物种歧视的一次绝妙讽刺。如此看来,《疯狂的外星人》与小说原著《乡村教师》貌离神合,反对物种歧视的生态意蕴正是其内在纽带。

二、电影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

同时,这部电影也很好地反驳了“人类中心主义”。

在这个星球上,人类自以为是的历史实在太久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英国思想家培根曾宣称:“人似乎应当作为世界的中心。没有了人,其余的一切都将错位,没有了目标,正如俗话说的那样,像没有捆扎的扫帚,终将没有丝毫用处。世上的万事万物一起为人类效劳,后者让每一种事物都发挥其作用,并结出硕果。日月星辰的旋转和运行轨道让人类划分四季和世界区域;天象让人类能够预测天气;风能够推动船只,为磨坊和机器提供动力;各式各样的动植物可分别用作建房材料、衣物、食物和医药,或减轻劳动强度,给人以欢乐和舒适。所以,一切东西仿佛不是在做自己的事,倒是在做人的事。”[7]这种“人类中心主义”的观点认为,人是宇宙的中心,人是万物的尺度。当然,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培根作为文艺复兴时期的思想家,他的观点作为人文主义思潮的表现,在当时具有思想解放、反对神学愚昧、肯定人性等切实的重要价值。但随着社会的变化和思想的变迁,这种人类中心主义的观点在20世纪以来饱受生态学者的批判。来到当代社会,简单粗暴、欲望当先的人类中心主义已经出现了很多的负面影响,乃至人类的狂妄自大践踏了其他物种和自然界,反过来自身也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电影《疯狂的外星人》通过科学幻想,设计出了一个外星人的形象,在外星人眼中,地球上的人类只是一群臭虫。这就给根深蒂固的“人类中心主义”观念致命一击。

电影的主要人物是耍猴人耿浩,核心情节就是“耍猴”。人类驱使猴子表演为他们赚钱,就是典型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指导下的一种职业。耍猴不过是鞭子加上香蕉。听话就给香蕉,不听话就上鞭子。但实际上,动物从来不是人类的私有财产。在这个地球上,它们拥有自己的权益和生存的自由。而且,动物表演中充满了动物虐待、动物伤害、野生动物非法运输与贩卖、安全风险、对儿童的心理伤害等等弊端,目前全世界已有许多国家和城市全面禁止动物表演。反对人类中心主义,就需要尊敬关怀世界上人类之外的其他生物,人类应当遵循自然秩序而栖居。耿浩将猴子从自然界中捕获,强迫它们去学会一些本来不属于它们的动作,很明显是违反了自然的秩序。

于是,当外星人拿回它的能量头带后,对奴役它的人类进行了反杀,猴子欢欢被外星人附体后,反过来修理了人类。宁浩通过这一出科幻喜剧告诉我们,人类与动物之间、人类与人类之间、人类与外星人之间充满了控制与反控制、消灭与反消灭。

无论是猴子,还是人类,再或外星人,无论高低贵贱,各种生物都有在茫茫宇宙中自由呼吸、自由生存的权利。20世纪的法国思想家阿尔贝特·史怀泽提出了“敬畏生命”的理论:“扎根于伦理的同情,如果它不仅涉及人,而且也包括一切生命,那它就具有真正的深度和广度。除了至今缺乏最终深度、广度和信念力量的伦理,现在出现了敬畏生命的伦理,并得到了承认。”[8]20世纪的美国著名生态作家约翰·缪尔指出:“当人们从过度工业化的罪行和追求奢华的可怕冷漠所造成的愚蠢恶果中猛醒的时候,他们用尽浑身解数,试图将自己所进行的小小不言的一切融入大自然中,并为大自然添色增辉,摆脱锈迹与疾病。”[9]当我们看到人类与非人类在奴役与反奴役中的各种反转之后,我们是时候需要反思唯我独尊的“人类中心主义”了。任何生命都有其存在价值,不以人类的衡量尺度为标准,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地上产生亲和的关系。不单如此,人类还需要在生态危机面前担负起“责任原理”:“人作为这个星球上最有智慧、最有力量、受益最大、权力最大同时破坏性也最大的物种,必须对所有生物的生存和整个地球的存在负起责任。”[10]

“生态文明”在我国也越来越受到重视,提升到了更高的战略层面。生态文明是以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动物和谐共生、良性循环为基本宗旨的社会形态,在当今社会建设中具有突出地位。因此,《疯狂的外星人》这部科幻电影中的生态伦理思想具有一定的价值意义。

三、电影中被荒诞叙事遮蔽的生态教化作用

《疯狂的外星人》中演绎的层级鄙视链“错肯定是错了”,影片却没有表达得更明显。其生态教化作用一定程度上被电影的荒诞叙事遮蔽了不少。

宁浩在多种场合中表达了这部电影延续了他一贯的“荒诞主题”,他只负责揭露人类自大和荒谬的问题:“荒诞主义是一面镜子,它本身不解决问题,就是让你看看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们是什么样子。看看我们是不是很自大、很荒谬。”[5]但因为导演在电影中只负责揭露,所以使得对人类的自嘲在荒诞叙事下显得隐蔽。例如影片的最后,当那位误落地球的外星人带着遍体鳞伤离开地球时,带走的竟然是一屋子的酒,还有人类认错时那句“都在酒里”。在引得观众发笑的同时,一定程度上,将生态批评的力度世俗圆滑地消解掉了。

这部电影的荒诞叙事方式的确让观众笑了,以至于“很多观众在看完《疯狂的外星人》后将它定义为一部合家欢电影”[11]。反复出现的猴戏表演配上《步步高》的欢快音乐,像极了以前乡镇过年时的街头动物表演。虽然在片尾特别说明“没有动物在拍摄中受到伤害”,但是,猴戏究竟是“千年陋习”还是文化遗产?影片莫衷一是。听着欢快的民乐,敲着响亮的锣鼓,吃着火锅,喝着酒,最后外星人带着一飞船白酒晕晕乎乎地离开了地球,确实演出了过年的喜庆,但其中包含的生态意蕴却被笑声遮蔽了。

再者,电影中再而三地强调耍猴是“国粹”,也会误导许多观众。影片中,外星人代替猴子的确说了一句“你们考虑过猴子的感受吗”,但这句点睛之笔的台词很容易在笑声中被淹没。虽然也有人阐释影片中反复提及的“国粹”是指人类欺负弱小的统治艺术,但耿浩依然很自豪地认为自己是个“靠手艺吃饭”的人。耿浩从始至终对自己耍猴人的身份都是认同的:“猴戏要是断在我手里,很对不起祖宗。”“我只是个耍猴的。”可见,尽管耿浩也体验了一把被“训练”、被奴役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和不堪,但是这部电影并没有打算让作为主人公的耿浩完成思维上的突破,达到对物种歧视的觉悟。如果耿浩没有想通耍猴是一种虐待的话,那么屏幕前的观众,又有多少会在这部电影中得到足够的启示呢?那又是为什么,这部在贺岁档上映的本来无须承担思想内蕴探寻的商业喜剧类型片,会因启示和深度的欠缺而令人感到遗憾呢?

这还是与《疯狂的外星人》的主题关乎生态文明有关。今时今日,生态危机已经成为人类最大的困局之一,所以在生态文明领域的价值观,恐怕是最容不得置疑与黑色幽默的领域之一了。所以这部具有生态意蕴的电影采用荒诞叙事之后,就产生了这样的观影效果:当耿浩用喜爱香蕉的本能控制住了猴子,给一部分人提供了笑料的同时,难免令人感到无限的悲哀。荒诞叙事很容易遮蔽电影中包含的生态思考,如此一来,反对物种歧视、反对人类自大狂妄的初衷,恐怕要在笑声中被轻易忽略了。

形成这种效果的深层原因,其实在于电影《疯狂的外星人》的生态主题和荒诞叙事之间的协调性的欠缺。“荒诞艺术的处理态度是冷漠的,它既不同于幽默的‘谑而不虐’、善意批评,也不同于讽刺艺术的无情嘲讽、彻底否定。这两种艺术都认为现实中有丑,也有美, 他们相信丑必然毁灭,美必然胜利,因而他们是开心的笑,乐观的笑,有希望的笑,有褒贬的笑。而荒诞派则认为现实世界都是丑的……在这里没有美,没有光明,是彻底的丑。人类不能改变这一荒诞处境,他无能为力,束手无策。因而他即使发出笑声,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笑,一种没有希望、没有褒贬的笑,不置可否的笑。”[12]荒诞叙事是“后现代主义”的代表性叙事手法,其特点在“破”而非“立”。所以,在电影《疯狂的外星人》中,荒诞叙事对批判物种歧视、批判人类中心主义等意蕴的表达效果是很好的,但是在树立正确的生态价值观的立意上,却显得力度不足。因此就形成了这样的一种略带尴尬的局面:观众们看出来奴役、虐待其他物种是不对的,也感受到了物种之间的歧视和高低贵贱之分是多么的荒谬可笑,能体会到“笑”背后的“无奈”和“虚幻”,也就是这部作品的荒诞性的完成度是较高的,这也是导演宁浩的系列作品中所擅长的风格,甚至具有作者电影的特性。但是,后现代主义完成了人在社会中的存在的解构,所以宁浩“疯狂”系列电影中的《疯狂的石头》和《疯狂的赛车》,采用荒诞叙事都与主题相得益彰,然而荒诞派从属的后现代主义并没有进行人在生态中的存在的解构,甚至可以说,生态批评与生态文学是以建立新价值为目标的,这与倾向于消解价值的后现代主义是逆反的。《疯狂的外星人》依然采用了荒诞叙事的后现代方法,但是其主题中又含有明确的反物种歧视和反人类中心主义的意蕴,并且又缺乏明确的立场判断和价值判定,这就使得观众在接受影片的内涵表达时,难免出现割裂与困惑。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中曾谈到人类在改造自然的过程中,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需要的扩大而出现的对自然的破坏及盲目性的问题。马克思认为, 人类在改造自然的同时, 应当注意合理地调节这种矛盾,尽量地克服这种盲目性, 以获得人类在改造物质世界这一领域的‘自由’。”[2]生态危机绝不仅是自然的危机,更是人类作为一种存在的危机,是人类文明的危机,也是人性的危机。生态危机的治理、人与自然关系的重塑、物种歧视的消除、生态价值观的培育,日益突显为全人类的重要任务。《疯狂的外星人》是生态电影类型的一次积极尝试,生态电影的未来发展,十分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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