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生态自然观探析
2020-02-21刘海霞
刘海霞 梁 珍
(兰州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50)
日益凸显的生态环境问题严重影响和制约人类的持续生存和永续发展,由此引发了人们的高度重视和警觉,也激发了人们思考和解决上述问题的热情和责任担当意识。不言而喻,频发高发的生态环境问题大多都是人类行为不当所致,人类形而上学的“主客二分的思维模式”对此难辞其咎。新时代,重新回到恩格斯生态自然观,再次审视自然变化的规律本性,反省人、自然、社会之间的辩证关系,已成为学界的普遍共识。恩格斯一生的诸多论著中,无不闪现着生态自然观的“真理光芒”。
一、恩格斯生态自然观形成的时代背景和理论基础
任何思想的产生都不是空穴来风,都是对某一时代条件下社会经济发展经验科学认识的产物。正如恩格斯所言:“我们只能在我们的时代的条件下进行认识,而且这些条件达到什么程度,我们便认识到什么程度。”[1](P118)恩格斯生态自然观的形成也不例外,有着深刻的时代背景和理论基础。
(一)恩格斯生态自然观形成的时代背景
首先,工业革命后资本主义掠夺式的生产方式以及由此引发的城市加速扩张。从18 世纪60年代开始,一场以资本主义机器大工业代替以手工技术为基础的工场手工业的工业革命兴起,19世纪上半叶欧洲许多国家也都先后进入了工业革命时期,工业革命极大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提高和发展,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逐步确立,整个社会的面貌发生巨大而深刻的变化。正如马克思所说:“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2](P36)然而,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资本扩张的本性也逐渐暴露,其最终目的是追求更多的剩余价值。恩格斯讲过,利益和交换是资本主义的基本原则,而掠夺式生产方式则是其主要手段。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受生产力发展及认知水平限制,敬畏自然的朴素自然观一直占据主导地位,人与自然处于一种低水平平衡状态。工业革命洗礼之后的资本主义社会受生产力发展所带来的巨大利益引诱,奉行以“征服自然”为核心的“人类中心主义”,在资本逻辑的支配下,从自然界中掠夺尽可能多的生产原材料,剥削更多的工人,以高科技手段争取资本利益最大化成为了资本家生产经营的规律。这种情况下,工人阶级在资本家残酷的压榨和奴役下苟延残喘,垂死挣扎,如此的恶性循环使得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异常尖锐。1845年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控诉了因工厂无节制地排放大量工业废气而导致的空气质量问题,他说,“伦敦的空气永远不会像乡间那样清新而充满氧气……人得不到足够的氧气,结果身体和精神都萎靡不振,生产生活能力大大减弱。大城市的居民患疾病的,特别是患各种炎症的,虽然比生活在清新的空气里的农村居民少得多,但是患慢性病的却多得多”[3](P380-381),人们“住的是潮湿的房屋,不是下面冒水的地下室,就是上面漏雨的阁楼”[3](P382),“到处都弥漫着煤烟,毒化了的空气,污池沉闷,工人的生活环境,特别是居住环境恶劣,已经成为工人健康状况的重榜杀手”[4](P207),烟雾弥漫的工厂、堆积如山的垃圾、泛着红色波浪的狭窄河流成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日常现象。同时,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城市人口与自然资源难以满足其扩张需求,资本家为了占据最有利的资源与位置,运用自身对于资源的占有迫使农民及小手工业者放弃原有土地,大批人为了生存不得不涌入城市,城市成为工厂和商业区统一体,生产和人口的大量集中给垃圾处理带来了极大困难,这是资本主义社会生态恶化的直接原因。
其次,工人成为生态环境问题的最大受害者。资本主义的快速发展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快速提高,将农民从传统农耕生活中解放了出来,然而资本的无限扩张迫使其不得不进入资本家的工厂做工。资本发展的逻辑即逐利性使得资本家必然不会投入过多财力在工人生活改善及社会环境维护方面,剥削与被剥削是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唯一关系。持续长时间高强度工作给工人的身体状况造成了严重的损害,面黄肌瘦、精神不振、抵抗力减弱则是其生活常态;而工业化生产过程中的环境污染则剥夺了工人上班之余的舒适生存的权利。密集的高建筑群,使得城市空气流通不畅,细菌滋生,堆积如山的垃圾使其雪上加霜,是工人群体“百病丛生”的重要原因。恩格斯通过调查研究指出资本主义社会“工人的身体普遍衰弱”“平均寿命大大缩短”[5](P419),而“在城市患神经系统疾病的比农村多四倍”[5](P421)。恩格斯放眼资本主义社会生态恶化的现实,站在全人类特别是无产阶级工人立场上,借鉴吸收自然科学的发展成果,以辩证唯物主义思维方式揭示了资本的剥削本性,工人阶级的工具属性,以及生态恶化后果转移的本质即资本家通过掠夺式生产获取了大量的物质,财富,而生态危机的严重后果则主要由工人阶级承担的不公平现象,这是资本主义社会生态环境问题得不到有效遏制甚至转化为生态危机的主要原因。
最后,资本家生态责任感的缺失。资本家掌握着全部生产资料,是工业发展成果的主要受益者,理应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然而现实情况却正好与此相反,资本无限扩张的本性使得资本家不会关注除资本增值以外的其他事,生态破坏和环境污染根本不会引起资本家的注意,人与自然和人与人之间矛盾日益尖锐也就难以避免。恩格斯曾以西班牙为例,揭露了资本逻辑带来的生态灾难,他指出:“西班牙的种植厂主曾在古巴焚烧山坡上的森林,以木灰作为肥料足够能盈利的咖啡树施用一个世纪之久,至于后来热带的倾盆大雨竟冲毁毫无掩护的沃土而只留下赤裸裸的岩石,这同他们又有什么相干呢?”[6](P386)“每秒钟有1.5 公顷雨林消失,现存物种的自然灭绝率突然加速了上千倍,南极上空出现了臭氧洞,所有纬度上的臭氧层变薄,保证地球上可以生存的气候平衡可能受到破坏——这一切都表明了人类文明与自然界之间日益强烈的对撞”[7](P192)。作为掌握全部生产资料的资本家阶级,知晓全社会经济社会发展信息,对于生态恶化的事实心知肚明,然而受经济利益的驱使,他们绝不会投身于解决生态环境问题和关注工人的生命健康,资本家不仅不承担生态责任,而且成了生态环境问题的实际推手和制造者。
(二)恩格斯生态自然观形成的理论基础
任何一种思想理论决非成于偶然,不仅是时代精神的精华,更是前人理论引领的结果,恩格斯的生态自然观也不例外,黑格尔辩证法的合理内核以及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基本内核是恩格斯生态自然观得以产生的重要理论前提,共同构成了恩格斯生态自然观的方法论前提和本体论基础。
第一,恩格斯生态自然观是在批判吸收黑格尔辩证法合理内核的基础上产生的。黑格尔是辩证法的集大成者,其《逻辑学》《自然哲学》等著作中包含丰富的自然辩证思想。其一,黑格尔第一次将自然、社会、思维看作过程,“把它描写为处在不断的运动、变化、转变和发展中……”;其二,黑格尔认为进化与退化是自然界发展过程中不可缺少的两个重要方面,进化即由不完善到完善的过程,退化则正好相反;其三,物质和运动是不可分割的统一整体,不存在离开物质的运动,也不存在离开运动的物质。但由于时代条件和自然科学发展水平的限制,黑格尔辩证法思想带有浓厚的客观唯心主义色彩,即将绝对精神、绝对观念或者将其载体上帝视为万事万物的本源,这是恩格斯坚决不能忍受的。恩格斯以当时自然科学的发展为基础,批判继承吸收黑格尔辩证法思想,肯定了黑格尔关于“万事万物是发展过程、自然界的进化与退化、物质与运动不可分割”等观点,但同时也批判了黑格尔将理念世界与现实世界颠倒的虚幻观点,正如他所说:“马克思和我,可以说是把自觉的辩证法从德国唯心主义哲学中拯救出来,并用于唯物主义的自然观和历史观的人。”[8](P9)黑格尔辩证法为恩格斯生态自然观提供了方法论即思维基础,恩格斯则将黑格尔辩证法发展到了更高的层次。
第二,恩格斯生态自然观是在批判继承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基本内核基础上产生的。费尔巴哈在批判黑格尔客观唯心主义时,提出了自己的生态哲学思想,将自然界和人看作自己哲学的出发点,认为自然具有第一性,是世界的本源,即“自然界这个无意识实体,是非发生的永恒的实体,是第一性的实体”[9](P523)。人与自然是和谐统一的整体,他反对黑格尔将绝对观念看作世界本源的虚幻观点,费尔巴哈自然观的唯物主义立场对恩格斯生态自然观形成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然而,费尔巴哈在批判黑格尔唯心主义哲学体系的时候,将其辩证法的合理内核也完全抛弃了,因此必然具有形而上学特质。费尔巴哈哲学体系中的自然是“纯粹”的自然,忽视了人类实践活动对自然的影响,即考虑的是自然的历史而不是历史的自然。费尔巴哈语境中的人是抽象的人,是一个类存在物,忽视了人的社会性与历史性,未能将人类社会与自然界看作一个永恒发展的主体,因此,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必然陷入这样一个怪圈,即“当费尔巴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时候,历史在他的视野之外;当他去探讨历史的时候,他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在他那里,唯物主义和历史是彼此完全脱离的”[10](P158)。恩格斯从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出发,以19 世纪自然科学的发展成果为基础,运用辩证思维方式,批判继承了费尔巴哈哲学体系中的唯物主义立场,确立了自己哲学的本体论范畴。恩格斯所考察的自然是“历史的自然”,在分析自然时考虑到了人类社会实践的作用,在人类社会活动实践的基础上把握人与自然的关系,实现了主客体的辩证统一。
二、恩格斯生态自然观的主要内容
恩格斯生态自然观是从19 世纪资本主义生态恶化的现实出发,运用自然科学发展最新成果,在以辩证唯物主义思维方式批判机械自然观及“人类中心主义”基础上产生的,其主要内容包括自然、人、社会协同演进论,自然界报复理论和劳动实践桥梁论。
(一)自然、人、社会协同演进论
辩证法主张以联系、发展、全面的观点看待问题,即将事物看成统一联系的整体,以系统性方法研究问题,恩格斯正是以此为基础提出了自然、人、社会协同演进论,这是恩格斯生态自然观构建的认识论前提。
首先,自然具有先在性,是人和人类社会产生和发展的前提。恩格斯高度肯定费尔巴哈关于自然界具有第一性的观点,这与恩格斯注重从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考察问题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恩格斯考察的自然是进入人类实践生活的自然界。人是自然之子,正如恩格斯所说,“人本身是自然界的产物,是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中并且和这个环境一起发展起来的”[11](P410),没有外部自然界就不存在人;人类生存依赖于自然界提供的丰富资源,自然界是人无机的身体。纵观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人们对自然一直抱有崇敬态度,衣食住行都依赖于自然界提供的丰富自然资源。进入资本主义社会,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人类中心主义”逐渐代替了传统朴素的自然观,“征服自然”成为了资本家的人生信条,资本家无视自然界对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物质支撑作用。恩格斯从人化自然发展的历史出发,结合自然科学最新研究成果,进一步肯定了人类的生存发展依赖于自然界的客观事实,认为没有自然界、没有自然界的支撑,人和人类社会将不复存在,更谈不上发展。人能通过劳动实践,创造出自然界原本不存在的东西,但人的活动受制于自然界,当人类活动超出自然界承载能力,自然就会对人类社会展开报复和惩罚。
其次,人具有主观能动性,可以通过劳动反作用于自然界,引起自然界的发展变化。人是社会活动的主体,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自在自然的面积逐渐缩小,人化自然的面积逐渐扩大。人类从自然界分化出来之后,就按照人类的方式而生活,由于自然界不可能自发满足人类所需要的一切,因此人类必须通过劳动来获取生活资料,提高生活水平,动物对于物质需求仅仅停留在满足原始的生存需要方面,对自然界的影响也相对较小,这是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促使人们不断改进生产方式,探索未知的自然领域,不断寻求美味的食物、舒适安全的生存环境,人类活动涉及到的自然都不同程度地打上了人类活动的印迹,并随着人类活动的深入不断加深对自然界的影响。此外,恩格斯还强调人类在尊重自然界客观规律基础上,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人类可以通过有计划、有目的的劳动来改造自然界以满足自身发展的需要,然而由于自然资源的有限性,人类的过度开采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的生态环境问题,比如恩格斯在其著作中所列举的美索不达米亚、小亚细亚、希腊、阿尔卑斯山居民砍伐森林的实践就是最好的例证。只有在尊重自然规律的基础上发挥主观能动性才能实现人与自然可持续协同演进,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
最后,人、自然、社会是一个统一整体。恩格斯通过对自然科学最新研究成果的分析与总结,得出自然界经历了由无机物—有机物—生命形态—人的产生的发展过程,即人及人类社会的产生是自然界进化发展的必然结果。随着生产力的逐渐发展,特别是工业革命以来,自然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人类的活动以巨大的力量改变着自在自然。同时,在人和人类社会形成后,人类社会能否实现可持续发展取决于人与自然之间矛盾的解决程度。在人与自然的“互动”中,人是能动的存在物,人可以通过发挥主观能动性向自然界获取自身所需要的物质资源,满足人的基本需求,但自然界本身有其固有的规律,它会制约人的行为。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人类的生产生活行为给自然界带来了伤害越深越多,自然不仅得不到丝毫的喘息,而且其再生能力也受到严重侵害,人类对自然无节制的利用和改造致使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张,人的生存质量不可避免地下降,而且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所需要的优质自然资源也不断减少。人、自然、社会关系的不和谐不仅影响自然的完整和健康,也会影响人们生产生活的质量,制约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因此,人类在利用改造自然的生产实践活动中,必须正确处理好人、自然、社会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努力实现人、自然、社会的共存共荣、和谐共生。
(二)自然界报复论
19 世纪的资本主义社会,资本逻辑占据着主导地位,尽可能获取更多的剩余价值是其生产的主要目的,“征服自然”是其普遍口号,而自然界的健康与否不在其考虑范围之内。恩格斯站在工人阶级立场上,纵观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现状,以辩证唯物主义的思维方式,提出了自然界报复理论,为督促人类社会改善人与自然关系,提供了现实警醒。
首先,恩格斯从自然资源的有限性论证了其“自然界报复论”思想。恩格斯着眼于资本主义社会生态恶化的现实,运用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明确指出资源枯竭、生态危机是人类过度剥夺自然界的必然结果。当人类实践活动超出自然自我修复的能力和极限,自然界必将会对人类展开报复。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引起质变,小面积地区生态破坏发展到一定程度会引起某一民族、文明的消失,生物数量长时间的减少势必会引起生物多样性锐减,破坏生态平衡。自然界的发展在相当时期内具有不可逆性,即一维性,任何侥幸心理都会遭到自然界的惩罚。比如西班牙种植厂主砍伐焚烧古巴山坡上的森林,获取草木灰,为盈利的咖啡树提供肥料,这一行为确实使资本家获得了短期经济利益,然而长达一个世纪之久的砍伐最终使其难以应对大雨冲刷,变为不毛之地。正如恩格斯所说:“这样一个时期会无情地到来,那时日益衰竭的太阳热将不再能融解从两极逼近的冰,那时人们越来越聚集在赤道周围,最终连在那里也不再能够找到足以维持生存的热,那时有机生命的最后痕迹也将渐渐地消失。”[11](860-861)生态系统是一个有机整体,人也仅仅是其组成部分之一,一旦地球上的资源被逐渐消耗殆尽,人类也将面临生存危机。
其次,恩格斯从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方式入手论证了其“自然界报复论”思想。通过对人类产生发展历史的分析,恩格斯指出科学的生产实践活动可以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发展,反之亦然,他特别强调尊重自然界客观规律。资本主义社会产生之前,人类的生产生活实践仅仅只是为了满足生存需要,对自然的原始敬畏使得人与自然之间处于一种低水平的平衡状态,然而随着工业革命的推进和生产力巨大发展,以“征服自然”为特征的掠夺式生产方式仿佛魔鬼一般横扫着自然界的一切,资本主义社会充斥和弥漫的生态环境问题严重影响着人们的生存发展。正如恩格斯所指出:“今天的生产方式虽然在最初带来了一定的成果,但是后来,需求和供给之间的和谐,变成了二者的两极对立,每十年一次的经济危机就显示了这种对立。”[11](P1001)工业革命之后,资本主义社会掠夺式生产方式,在一定时期内确实创造了巨大的财富,但随着其生产方式负面影响的积累,生态环境不断恶化。不言而喻,自然规律具有客观性,是不可超越的,人类可以认识和利用规律造福自身,但要坚持适度原则,否则自然便会以其特有的方式报复人类,比如经济危机、生态恶化,甚至是生态危机。
最后,恩格斯从人类活动的负面影响论述了“自然界报复论”思想。自然、人、社会是协同演进的统一整体,人类活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促进自然界的发展,然而当其超出自然界的承受极限时,则会带来负面影响,并逐渐阻碍社会经济的发展。恩格斯曾强调:“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每一次胜利,起初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往后和再往后却发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最初的结果又消除了。”[11](P998)恩格斯以其前瞻性的眼光指出了资本家的短视,论证了资本主义社会掠夺式生产方式、不合理发展理念引发的严重社会危机。从资本主义发展中获取巨大利益的资本家,不仅不正视和面对生态恶化的现实,反而通过各种方式转移生态污染,他们根本意识不到生态系统是一个有机整体,物质循环没有任何一块土地能够例外,大气污染、全球气候变暖、水体污染随着工业生产的加剧,积累到一定程度,必然以其巨大的影响力摧毁社会经济发展成果,影响社会文明进程。
(三)劳动实践桥梁论
实践是马克思主义一切理论的出发点,只有通过实践,人与自然才会相互作用,人类社会才能不断向前推进,正如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提纲》最后一条中所指出的,“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实践观点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恩格斯与马克思在这一点上具有一致性,但恩格斯更侧重于强调劳动实践的作用,劳动实践观是恩格斯生态自然观的核心观点,是对马克思主义的重要补充,为全面理解恩格斯生态自然观及其一切理论提供了逻辑线索。
首先,恩格斯通过研究人及人类社会产生的历史,正向阐述了其“劳动实践桥梁论”。恩格斯既重视自然又重视历史,他通过对人类社会发展历史及自然科学发展成果特别是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的研究与分析,明确提出了其著名论断即劳动将人从自然界中分化出来。为了应对生存危机,猿由爬行进化到了直立行走,而劳动工具的使用则促进了猿脑的开发与使用,促使其解放了双手,生产方式即人类劳动方式的转变促使人类不断进化。费尔巴哈将自然看作世界的本源,但其眼中的自然是非发生的永恒实体,缺乏辩证看待问题的视角,他不能正确解释人、人类社会的产生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互动原理,带有浓厚的形而上学色彩。恩格斯以其辨证唯物主义思维方式,着眼于人类社会产生以来的历史,从人与自然的互动机理出发,批判了费尔巴哈形而上学唯物主义,以其前瞻性的眼光分析了劳动在人类社会历史中的中介作用,这是人类认识思想史上的伟大变革。
其次,恩格斯从劳动实践对自然界及人类历史的反作用方面,反向论述了其“劳动实践桥梁论”。人是自然界的产物,人类的生产生活依赖于自然界提供的丰富资源,但这并不是说人在自然面前是无能为力的,即人类可以通过有计划、有目的劳动活动作用于自然界,认识、利用自然规律,以创造更多的物质财富,来促进人类社会的发展。人产生以前的自然界是自在自然,人出现之后,随着劳动方式的产生、发展、变化,自然界逐渐被划分为自在自然和人化自然,在恩格斯语境中,生态自然哲学研究的出发点是人化自然,自在自然在其眼中是抽象的,但恩格斯并没有否定自在自然的存在,随着劳动的深化,自在自然将逐渐转变为人化自然,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然而变化既有倒退的也有前进的,适度的劳动实践可以促进自然界持续健康发展,而不合理的劳动实践则会对自然界产生负面影响,积累到一定程度,则会演化为生态危机,影响人类社会持续健康发展。19 世纪,资本主义社会的生态恶化正是不合理的劳动实践对自然界负面影响的真实例子,恩格斯“劳动实践桥梁论”为当今世界应对生态恶化甚至是生态危机开辟了新的视角。
最后,恩格斯从劳动的三个基本方面,论证了其“实践桥梁论”。通过对自然、人及人类社会的相互关系和发展历程的分析,恩格斯从本体论、辩证法、历史观维度论述了劳动涉及的三个基本方面即自然界、人和人类社会。自然是世界的本源,为劳动提供基本的原材料;社会是劳动的基本条件,决定着劳动及生产关系的基本性质;人是劳动的主体性因素,人发挥自身主观能动性促进劳动方式的转变,进而影响自然界及人类社会发展历程。劳动只有与自然、人及人类社会联系起来才能发挥作用,而人、自然、社会也只有通过劳动才能成为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统一整体,这一观点是恩格斯在对费尔巴哈形而上学生态自然观批判的基础上,对马克思主义实践中介观点的深化,为人们认识人、自然、社会之间的关系,社会发展历程,甚至是一切社会活动提供了逻辑线索。
三、结语
恩格斯生态自然观立足于资本主义生态恶化的现实,以自然科学的最新研究成果为基础,运用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极具逻辑性的思维方式,以其科学的理论论证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演化逻辑,再次为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指明了路径,即从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出发,去分析生态恶化的根源,从源头解决问题。恩格斯生态自然观虽然产生于19 世纪的资本主义社会,但是并没有停留在19 世纪。一百多年以来,恩格斯生态思想回击了数次挑战,始终永葆青春,根源于其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当前世界范围内的生态恶化、环境污染和生态危机严重制约着人类的生存发展,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依然突出,恩格斯的预言在当今人类遭遇的生态危机中进一步得到确证。澳洲大火、东非蝗灾、加拿大暴风雪袭击、SARS 病毒、H1N1 流感病毒肆虐等,使得恩格斯生态自然观重新受到了全世界的普遍关注。毋庸置疑,恩格斯在人与自然、社会与生态环境问题上的高瞻远瞩和真知灼见仍然是我们认识当今生态环境问题的强大思想武器,对于我国社会主义生态实践和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指导价值,为新时代实现人与自然和谐而统一、建设美丽中国和促进中华民族永续发展提供了理论基础和方法论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