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显道德韧性:应对疫情中的道德创伤*
2020-02-17常运立王璐颖
常运立 王璐颖 黄 强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肆虐与扩散向全国人民提出了多重挑战,既挑战着医疗卫生领域的防控救治能力,也挑战着党和政府的社会治理能力;既挑战着社会群体的团结协作能力,也挑战着社会个体的适应疫情突变能力;既挑战着国民经济的抵御风险能力,也挑战着社会道德体系的价值坚守能力。面对疫情,全国人民团结协作、奋力抗战,谱写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壮丽诗篇,在逆境中展现出强大的韧性。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些官员失职渎职、一些商家制假售假、一些学者贪图名利、一些媒介歪曲事实、一些患者肆意传播、一些亲情戛然而止等丑恶道德现象。相比于疫情本身,灾疫情境中出现的价值失守、道德沦丧、情感冷漠引发的道德创伤更可怕,极易造成社会群体的道德滑坡和道德冷漠,社会个体的心理恐慌和情感焦虑。应对疫情中的道德创伤,迫切需要进一步加强全民和个体道德韧性建设。
1 道德韧性:应对逆境时的高尚道德操守
1.1 韧性
从词源学而言,“韧性”一词来源于拉丁语动词resilire(silire即跳跃的意思)的现在分词,意思是“向后跳”或“向后退”。韧性作为一种保护性屏障,最初是一个物理学概念,专指韧性材料(如橡胶或动物组织)吸收能量(如从打击中)并释放能量,使其回到原来的形状的特质。后来,对其应用由物质上升到人类、由自然上升到社会、由个体上升到群体,渗入到环境学、生态学、生物学、工程学、组织学、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经济学、军事学等多学科领域之中,意指“在逆境重重的情况下成功反弹或应对的能力”[1]。如组织学将韧性定义为:“一个实体(例如资产、组织、社区、辖区)预测、抵制、忍受、回应、适应干扰和从中恢复的能力。”[2]心理学将韧性定义为:“即使有时生活是痛苦、荒谬的,也要创造生存的意义;尽管众生皆苦,还要勇敢地活下去。”[3]也有学者基于韧性的应答过程,将其定义为:“调动所有生物、社会、心理、结构和文化方面的资源以保持状态良好的过程。”[4]更确切地说,韧性是在应对逆境的过程中表现出的能力与特质。
本文所谈的韧性主要是指人类的韧性。Earvolino-Ramirez[1]通过对人类韧性的归纳与研究,认为韧性有六个方面的特质与属性,分别为:重整恢复、执着进取、关系融洽、灵活从容、笑对人生、自尊自爱。韧性的呈现离不开“逆境”,这是韧性得以展现的前提。逆境可能来源于自然灾难,也可能来源于人为灾难;它既挑战韧性,同时又塑造韧性;是将韧性区别于自尊自爱等人类其他特性的根本因素。韧性带来的良好结果是成功应对逆境、适应逆境或于逆境中重生,同时保持个体或组织的健全性完整性不受到伤害。这是韧性区别于“刚性”的根本属性,是人们开展韧性研究,培养和锻造韧性的价值所在。
1.2 道德韧性
Oser等[5]最早考查了道德韧性,认为道德韧性是抑制不道德行为的源头,是做出道德决定时抵御消极的外部和内部压力所必需,可使一个人于危险情境下表现良好(并坚守自己的操守和品格)。基于此,Titus[6]声称道德韧性只有在道德载体表现出坚忍不拔的美德时才有可能出现。由于韧性涵盖有多种特质,道德韧性作为一个复合性概念,对其理解呈现出多元性和复杂性,学者们从多个不同侧面定义了道德韧性,将其概念化为一个抑制不道德行为的因素,一个好的结果,一种于道德困境中重新站起的能力。概而言之,可从两个方面进行认识和把握。
第一,作为一种主体德性的道德韧性。Lützén等[7]认为道德韧性是“一种明确的意识,即无论境遇如何生活都有意义”。Swierstra[8]认为道德韧性是“一种既坚定又灵活的态度”。 Traynor[9]认为韧性必须包含反思批判精神,反思批判旨在辩明专业固有的痛苦与系统造成的痛苦,这反过来又包括了对所容忍情况的深刻理解。Sala Defilippis等[10]认为道德韧性是一种美德,它依托于实践理性,它允许个体在不损害自身道德操守的情况下对自己和特定情境下的折衷方案保持开放的姿态。美德的过与不足都是恶,对于道德韧性而言,过表现为道德僵化,不足则表现为道德懦弱。
第二,作为一种能力特质的道德韧性。Monteverde[11]认为道德韧性是处理所面临的道德应激源的能力,以及借助道德勇气指出和表达道德问题的能力。Baratz[12]提出道德韧性是“处理危机局势的能力,特别是与道德原则有关的危机”。Lachman[13]将道德韧性定义为“在面对具有道德/伦理性质的逆境时,表达和采取正确和良好行动的能力和意愿。” Rushton[14]认为,道德韧性是指一个人于复杂性、迷惘、苦恼和挫折的道德情景下维持、恢复或深化道德操守的能力;对复杂道德境遇所造成的困境和逆境做出积极反应的能力[15]。道德韧性的能力,主要体现在对经历道德困境后取得有利和理想的结果评定之中;其结果可从某一时间轴内道德主体对道德困境感知的变化过程中得到测量[16]。
基于以上两个方面,本文将道德韧性定义为成功应对道德逆境的高尚道德操守。
1.3 道德韧性的构成要素和基本属性
道德韧性除具有一般韧性的特质与属性外,更体现为对于道德初心的坚守和道德事件的应对。
道德韧性的达成需要基于多重要素,形成整体合力。这些要素主要包括:(1)道德初心。这是道德韧性的基础,即知道自己的道德诉求是什么,也就是辨明深层的道德理想和价值追求。保持道德初心,须承诺“吾日三省吾身”,而不被道德迷茫所惑。(2)道德责任。道德责任是对道德初心的坚守,也就是不放弃自己的核心价值观。面对道德敏感事件,始终保持警惕,努力驾驭各种道德挑战,坚持道德原则而又不教条和僵化。(3)道德勇气。面对道德逆境时的胆量与魄力,不恐惧、不退缩,迎难而上。以脊梁般强大意志和百折不挠的定力,消除个人和结构性障碍,支撑道德主体做出正确的选择。(4)道德关系。良好的道德关系是人与人之间信任的体现,是共同应对道德逆境的力量支撑。它能够使道德主体相互依赖地联系在一起,团结协作,有效沟通,消除分歧,共对挑战。(5)自我调节。面对强烈的道德情绪,能够有效控制,放下执念,不被负面情绪所淹没,使强烈的情绪得以释放,从而达到自我思想和情感的再平衡。(6)灵活处置。面对复杂的道德场景,基于理性的道德判断,诉诸外向和发散思维,拓宽道德允许的行为范围,找到一种道德上合理的折衷方案。(7)认识局限。实事求是地对待自己的局限性以及道德情景的限制,依从道德良心,履职尽责,坦然接受并未随人所愿的事实结果。(8)寻求意义。在所处情景使道德操守受到胁迫,或与自己的道德直觉和道德推理不一致时能够去寻求自身行动的意义,仔细辨别可能被否定的替代方案,在导致认知失调的情况下找到行动的指南。
基于上述构成要素,道德韧性具有三大属性。一是道德韧性使道德载体能够驾驭复杂的道德局面,于道德困境之下做出理性的道德判断与道德选择,即冷静处理道德事件,减少和杜绝不良行为结果。Monteverde[11]提出道德韧性可通过帮助个人管理道德复杂性,从而达到帮助个人处理道德压力。二是道德韧性使道德载体能够抵御不良的心理冲击,于道德困境之下做出正向的道德反馈和情感表达,即避免陷入道德恐慌和道德焦虑,抑制道德创伤的发生。对此,Johnson[17]将道德韧性描述为一种应答机制,面对突如其来的挑战,道德载体有一定程度的控制能力。三是道德韧性使道德载体能够保持坚定的道德信仰,于道德困境之下做出高尚的道德实践和道德行为,即坚定道德操守,保持正直的道德品格,并为之而奋斗。
2 疫情的发生对国民道德韧性的考验与挑战
2.1 中华民族道德韧性的彰显与对道德创伤的遏制
中华民族是具有高尚道德韧性的民族,从传说中的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到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从岳飞“精忠报国”,到戚继光“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从文天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到林则徐“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从毛泽东“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到全国人民“众志成城,抗击非典”。中华民族命运多舛,越是于危难存亡之时,越突显了中华民族百折不挠、共克难关、舍生取义的高尚道德韧性。这种道德韧性已融入了民族血脉,代代相传,生生不息。今天,面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肆虐与蔓延,这种韧性也在“打好武汉保卫战,湖北保卫战”的行动中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主要表现为:
一是“与子同胞”的民族情感。中华民族共同的家园、共同的血脉、共同的文化,历史地积淀了中华儿女团结互助、共克时艰的精神品格。《诗经》云:“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与子同裳。”面对如此浩大的疫情,凭空而来的无妄之灾,全国人民手牵手、心连心,休戚与共、唇齿相依,再现了千万年人文血脉里长期流淌、生生不息的民族精神与民族情感。这种民族精神和民族情感激励每一份子团结一心,去燃烧、去奋争。从医护人员义无反顾冲锋陷阵,到医用物资生产企业争分夺秒全力保障;从人民子弟兵迅速集结、赶赴灾区支援疫情防控,到科研人员日夜奋战、集体攻关;从基层人民积极响应、群防群治,到社会各界纷纷捐款捐物,携手共筑坚强后盾……展现出了抗击疫情的强大合力。这种源于血浓于水的民族亲情、源于民族基因赓续的强大合力,激励着中华儿女英勇无畏、凯歌向前、浴血奋战。
二是“舍小家为大家”的民族气节。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家国一体”是中华民族传统思想的精粹,是中华儿女情感认同的基础,是爱国主义思想的起点。《孟子》云:“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这种将家、国融为一体的思想,深刻地诠释了中华民族家国同构的社会理论,形成了中华儿女崇尚家国大义的优良传统。特别是当民族陷于危难之时,这种家国情怀更是突显,强调要协调好“小家”和“大家”之间的关系,形成全民族共克危难的“最大公约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发生后,中华儿女“舍小家为大家”的选择与行动,上演了一幕幕可歌可泣的悲壮史诗。这种选择既体现在为了遏制疫情扩散蔓延,英雄的武汉毅然决然做出了封锁整个城市的艰难决策,也体现在英雄的武汉儿女,数月足不出户,于亲人离世之时不能送行,只能默默相守的侠骨柔肠;既体现在除夕之夜,国家一声令下,无数医务人员放弃与家人团聚,共赴武汉的最美逆行,也体现在中华儿女高度自律,叫停一切非必要活动,暂停出门拜年、走亲访友,宅在家中即是战斗的承诺与担当。
三是“越是艰险越向前”的民族胆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民族是历经磨难、百折不挠的民族,困难和挑战越大,凝聚力和战斗力就越强。” 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袭来,中国人没有胆怯、没有退缩、没有回避,而是冲锋向前,迎难而上。白衣天使、科技人员、解放军将士、党员干部,同时间赛跑,与病魔较量,筑起了抗击疫情的钢铁长城。这中间既有耄耋老人,已至84岁高龄的钟南山院士,临危受命,夜驰武汉,为不少中国人吃下了战胜疫情的“定心丸”,也有涉世未深却请命奔赴一线的90后热血青年。既有奋战于前线而不幸牺牲的首批14名抗疫烈士,也有从四川赶赴武汉开车送盒饭的“雨衣女孩”,从湖南“逆行”湖北义务接送医护人员的无名小哥。既有喊出“党员先上”的硬核医生张文宏,也有坚守火神山医院的硬核护士长陈静,等等。是以他们为代表的民族英雄共同挺起了抗击疫情的“中国脊梁”。
四是“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民族意志。意志是能够将愿望设计为蓝图,从而支配和调节行动,克服困难,实现目的的心理过程。意志可以让人在行为中坚持决定,于困难中排除干扰,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中华民族是有着刚强意志的民族。《周易》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自古先贤就要求我们要向天地乾坤学习,修刚毅坚卓的意志品格。疫情防控是一场人民战、总体战、阻击战,也是一场彰显意志品质的持久战。中国人民解放军自1月24日驰援武汉投入战争,到4月17日圆满撤离,先后支援和转战金银潭医院、火神山医院、泰康同济医院等多家医院和院区,成功完成了党和人民赋予的救治任务;军事医学科学院陈薇院士团队自1月26日投入疫苗研制,为捍卫生命争分夺秒,实现了全球首个重组新型冠状病毒疫苗Ⅰ期临床试验结果公布,点燃了人类早日战胜疫情的曙光;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女护师张静静,在武汉熬过了最艰难的战疫时刻,却不幸倒在了回家的途中……英雄的中华儿女用实际行动践行了“宜将剩勇追穷寇”,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的庄严承诺。
“殷忧启明,多难兴邦”。面对疫情,中国人民“同舟共济”、“团结奋战”、“不屈不挠”,谱写了齐心协力,共战疫情的壮丽诗篇,于危难之中彰显了高尚的道德韧性,有效地遏制了道德创伤的发生。今天面对不和谐的道德音符,面对某些个体道德韧性的缺失,面对可能引发的道德创伤,这种道德韧性更需要得以传承、光大和发扬。
2.2 社会个体道德韧性的缺失和道德创伤的发生
当全国人民勠力同心,共克困难之时,社会中也存在着一些背离道德原则、不和谐、不道德的行为。这些非道德的现象挑战了社会的道德底线,也冲击着某些个体脆弱的道德韧性,导致道德创伤时有发生。因道德韧性缺失,造成道德创伤发生的因素主要来自四个方面。
一是道德良知受到冲击。道德专属于人类,是人与动物的主要区别。人人都有与生俱来的道德良知。正如孟子所言,人有仁义之心。可以说,道德良知是人先存的心理状态。而社会价值建立于人人心中的道德良知之上,是群体奉行共同的或大体一致的道德原则。良知会对外在事件进行评价和判定,当外界反道德的现象和事物,冲破了个体内心的良知和善良意志,一切意义和价值所依赖的绝对根基就会遭到冲击甚至瓦解,韧性发生断裂,个体就会产生创伤。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发生后,不良商家伺机哄抬市价,大发国难财,原本几元一只的口罩,被十数倍价格翻炒着;更有黑心商家置普通民众的生命安全于不顾,利用大小作坊工厂制作不合格口罩,甚至回收再加工旧口罩,令人惶惶不安,严重冲击了个体内在的道德良知,背离了社会崇德向善、诚实守信的主流价值。于是,因善良意志、道德良知受到冲击,道德韧性失衡,道德创伤就会稍触即发。
二是自我道德期待落空。人有自我期待和实现的需求,一旦偏离了自我实现的方向,加之认知和情感发生失衡,自我调节失败,就会引发迷失和创伤。自我又分为实际自我和理想自我。理想自我就是个体希冀成为的那个自己,包含了个体向往和追求的某种完美人格在品德上的标准和完善程度。实际自我就是在特定情境中,个体根据原有的道德经验,认知和实施道德行为的自我。而当实际自我产生效应与理想自我发生较大偏差,道德韧性的作用发挥失效时,就会引发道德创伤。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中,面对大量的病患,选择的难题已成为个体经常要面临的问题,选择摇摆不定,因选择所导致的不良后果,会使人产生强烈懊悔感。例如,一家人同时感染新型冠状病毒,先救老人还是先救年轻人,这是家属和医生时常要面临的道德两难,无论是先救谁,都很难达到理想自我的需求,此时实际自我与理想自我之间就会发生撕裂。再如,医生的理想自我是拯救所有病患,但面对疫情却难以实现,若医生将其归于自身原因,就会陷入道德窘境,引发终身的懊悔,个体不断地被头脑中的反事实思维所纠缠,不断上演“如果当时……就会……”“要是……就好了”反事实思维支配下的典型话语。面对这样一个“不堪的自己”,若没有及时的外界道德干预,个体又无法充分地实施道德调节,过分逃避,很容易导致韧性破裂,创伤无法复原。
三是道德实体意义消解。每一个社会的运行,都会有诸多的道德实体,这些道德实体承载着社会个体的群体性道德行为,也寄托着社会个体的群体性期望。于疫情面前,红十字会这一公益性组织无疑是最直接的道德实体。但湖北省红十字会失职失责的行为接连发生,救援装备积压仓库、物资调配运行迟缓、统计数据严重出错。种种不专业行径被舆论所诟病后,又寻求各种推诿找借口,着实让人大跌眼镜。无疑其种种弊病,严重地消解了湖北省红十字会作为社会道德实体存在的意义与价值,从而降低了社会个体对整个社会道德实体的整体信任与期望,也挫伤了部分社会个体捐助灾区的道德热情和道德勇气,透支了人们的道德情感,削弱了人们的道德韧性。若此类现象不能得到有效遏制,势必造成道德创伤。
四是社会道德关系扭曲。良好的道德关系是共同应对道德逆境的力量支撑。它能够使道德主体相互依赖地联系在一起,消除分歧,共对挑战。面对疫情,本该众志成城、齐心协力,共克困难。而有人袖手旁观,当看客,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制造谣言,引发恐慌;有人只满足于自保,比如有些地方挖路设阻,不许他人进入;有些酒店公开拒绝疫区人民入住;表面上是为了隔离病源,实际上是隔离了人心,叫人心寒。可以说,这些现象严重地扭曲了人与人之间正常的社会道德关系,失去了人与人之间最根本的交往和信任。一旦出现信任危机,就会降低道德韧性,诱发道德创伤。
3 提升道德韧性,抵御疫情中的道德创伤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新时代公民道德建设实施纲要》强调,要“尊重人民群众的主体地位,激发人们形成善良的道德意愿、道德情感,培育正确的道德判断和道德责任,提高道德实践能力尤其是自觉实践能力,引导人们向往和追求讲道德、尊道德、守道德的生活”。面对疫情的肆虐,每个公民都要保持健康的道德心理状态,坚持良好的道德素养,提升道德韧性,有效规避道德创伤发生。如果因韧性破裂,发生道德创伤,那远比自然灾难更加心疼,因为受伤的不是身,而是心。
3.1 在坚定文化自信中传承道德韧性
文化作为一个民族的灵魂和血脉,是民族精神的历史积淀,凝聚着深层的精神追求和行为准则,承载着本民族的自我认同和价值诉求。文化自信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政党对自身文化价值的充分肯定,对自身文化生命力的坚定信念”[18]。其实质是,文化主体对自身文化生命力的充分肯定,对自身文化价值的坚定信念和情感依托,以及在与外来文化的比较与选择中保持对本民族文化的高度认可与依赖[19]。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坚持不忘初心、继续前进,就要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在5 000多年文明发展中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党和人民伟大斗争中孕育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而道德存在于一定的文化情境中,体现着文化的价值理想、精神追求和善恶依傍;而对美德的贬损、扭曲、压抑或背叛往往被作为一种反文化现象为世人所诟病与指责。基于此,提升道德韧性就要吸取优秀文化资源,在坚定文化自信中传承道德韧性。
用传统文化坚定道德信仰。“仁”是传统文化的基本理念。奠基于孔子的仁学,后经孟子、荀子、董仲舒等的不断丰富发展,逐渐成为中国社会的主流价值,也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概念。“仁”有三个方面的含义:一是仁者爱人。就是在与人交往中要充分尊重人的价值,把别人当成同类看待。二是为仁之方。仁是一种内在的道德情感,爱人是这种情感的外显,它必须通过现实的行为来表现。现实行动中,一方面要对人奉献爱心,另一方面要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不苛求于人。三是为仁由己。要施仁爱,自己首先必须是有道德的人,因此,要推己首先须正己,加强道德修养。在疫情发生的情况下,更要传承“仁”的思想,本着一颗仁心,设身处地为他人,敬畏生命、博施济众。
用革命文化强化道德责任。革命文化诞生于共产党和中国人民长期的革命斗争实践,是革命先辈用血与火铸就的独特文化形态,其中蕴含着丰富的革命精神和厚重的历史文化内涵。比如,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斗争实践中所形成的“井冈山精神”、“白求恩精神”、“西柏坡精神”等,这些精神标识着饱受苦难的中国人心系人民、救亡图存的历史担当。当下,要以革命文化所折射出的责任担当引导社会大众,大力宣传不畏艰苦、甘于奉献的优良传统,激发奉献热情和担当意识。比如,武汉封城的当天夜里,陆军、海军、空军共派出了450名医疗队员,其中大多数医护人员均参加过抗击SARS、抗击埃博拉病毒,得知疫情肆虐,他们积极请战,顾不及与家人团聚,驰援湖北,完成最美“逆行”,无疑传承和践行了革命文化。
用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端正道德取向。核心价值观是先进文化的精髓。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社会秩序良好运行的思想依托,如同高高飘扬的旗帜,成为当代中国坚定文化自信的价值引领。价值灯塔定航标,应充分挖掘疫情发生背景下的楷模、好人好事,在落细、落小、落实上下功夫,将核心价值观更好地融入到精神文明的建设与道德教育中,潜移默化地增进人们的认同,让大家以实际行动印证“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
3.2 在应对道德逆境中塑造道德韧性
道德是在一定的情境中发生的。道德韧性的磨炼必须有意识地设置一些特定的道德情境。韧性磨炼的情境设置就是根据人们在已知情境中的态度、志向、韧性水平,进行锻炼,从而使得能在另一情境中也表现出同样的良好韧性品质,情境设置有社会设置和自我设置两种类型。
情境的社会设置,就是一定的社会组织有意识地组织人们进行韧性培养的道德实践。实践证明,有意识地、机智地创设特定的道德实践机会,对个体的道德韧性进行考验锻炼,是行之有效的。著名教育家马卡连柯曾机智地进行“道德冒险”,要一个曾有过严重偷窃行为的学生带着枪、骑着马去为工学团取钱,从而考验这个学生的韧性。上海有一位班主任有意委托一个希望不迟到而总要迟到的学生管理教室钥匙,因而造成了“钥匙管我”的情境,增强了这个学生的责任感,锻炼了他控制自己行为的韧性和意志。人为地设置困难,对人的道德韧性锻炼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人只有实行行动,进行努力,克服内部阻力以及周围环境的障碍,才会形成采取决定的能力、坚韧性和自制力等意志品质。所以,要人为地设置社会道德逆境。集体的强制性和个人对集体的归属感,是社会性情境设置对意志培养产生作用的天然原因。如果一个人珍惜他所属的集体,感到自己与集体息息相关,那么他就会自觉地将自身置于集体约束之下。每一个具有凝聚力的集体,都会对自己的成员提出一系列的行为要求。这些要求会让集体成员在行动中显露出自制力,防止遭受周围的责备。在完成集体交给的委托中,集体成员会形成必要的个性韧性品质。由于行动的顺利,个体会从在与集体的其他成员的共同活动中体验到满足感,从而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信心。比如,参与抗洪、抗击非典、抗震救灾等重大抢险救治行动,就是磨炼提高韧性的好机会,个体在一次次的行动中,克服困难,完成任务,并从中获得满足感和成就感,这样又使得韧性和信心倍增。
道德韧性不仅在社会影响下磨炼,还要在道德修养中锻炼。道德韧性磨炼情境的自我设置,就是个体自觉自愿地让自己暴露于各种危难险境下,通过对行为的调节和评价,产生坚强的毅力和韧劲,也就是自己跟自己的不良品质和行为有意“过不去”。韧性的锻炼在于执行不感兴趣即没有吸引力但又很有道德价值的行动。基于韧性磨炼与情境设置的关系,可以借助救援救治行动的现实背景,观察个体暴露在各种条件刺激下个体的选择和判断,生成道德结果,磨炼道德韧性,让个体强烈地感受自制力的体验。道德上的高标准和严要求是韧性磨炼情境自我设置的关键。正因为有高标准的参照,才会使自己压制住不合理的冲动和意向,避开诱惑。这样,才体现出韧性提高的自觉性和艰苦性。
3.3 在探寻生命意义中升华道德韧性
韧性与人的理想、修养和世界观等密切相关。要塑造和升华道德韧性,必须强化道德意识,提高道德认识和科学的世界观。疫情境遇中,道德韧性的升华需要培塑良好的生命观,在探寻生命意义中提高韧性。
坚强的道德韧性来源于深刻的道德认识和科学的世界观。道德认识主要是指对于客体存在的道德关系以及处理这些关系的原则和规范的掌握,包括道德概念的形成、道德判断的能力。道德认识对于道德韧性的培养具有启蒙和掘进作用,它使人们自觉地把理智与情感结合起来,按照一定的道德原则和规范去行动,不但懂得如何做,而且知道为什么那样做。因此,韧性的形成与认识作用的发挥是离不开的。韧性强不强,首先取决于思想认识到不到位。没有对外部世界及其规律的正确认识,就很容易发生韧性崩塌,甚至会将韧性与自己行动目的对立起来。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幅当生命受到威胁时的众生相,有心惊胆战的手足无措、有别有用心的谣言惑众、有落井下石的见利忘义、也有奋不顾身的迎难而上。所有这些卑贱和高尚,都是芸芸众生的生活状态和生命意识的真实流露。“冠状病毒”拉近了生与死的距离,使得人们不得不面对生活中很少想到的“死”的问题。如果没有对生命的深刻认识,面对逐渐扩散的疫情,面对外界不断膨胀的负面信息,面对突如其来的道德抉择,面对将来轮换的道德角色,很容易罹患道德创伤。人本质上是大自然的一个物种,每个人都平等地拥有生命意识。所谓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不是个体的生物学差异,而在于人们对生命意义的理解与追求的层次性差异。哲学家罗素曾说过,生命的意义在于爱与知识。用罗素的生命观来反思现代疫情,人类应该有应对疫情的准则,就是爱与知识。爱即为人道主义精神,就是贵爱生命、敬畏生命,实现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平衡和协调;知识就是掌握疫情知识,是信息的公开与顺畅,是人人拥有应对疫情的基本常识和能力。正是在对人与自然、人本身、人与人之间生命和价值的反思中,在生命意义的探寻中,人的生命境界才得以提升,形成正确的生命观,进而在面对疫情时,形成理性的态度。这就是道德韧性的升华。
3.4 在领导和权威人士履职尽责中激发道德韧性
领导和权威人士使人信服和遵从,是人们道德生活的精神权威,他们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和感召力,可以唤起人们道德追求的动机,并坚持不懈地努力。领导和权威人士让人仰慕和追随,是人们生活的道德榜样,它可以让人时刻对照自己,主动制止不合理的道德观念和道德行动,在逆境中坚持到底,一次次地突破疆界,进而形成一种奋勇向上的道德力量,直至实现理想的目标。领导和权威人士的一言一行,也影响着社会和组织的凝聚力和社会秩序的运行。因此,领导和权威人士的履职尽责对于道德韧性的建设至关重要。基于这些,国外学者Allison-Napolitano和Pesut设计了于不断变化的、道德上错综复杂的体系中,领导和权威人士激发道德韧性的模型,包括如下三个方面:(1)以会议形式参与到真正复杂的道德案件分析中,进行对话交流。这项工作的重点是使人们能够重新审视创伤经历,以便对创伤发生背景有正确的认识。(2)制定应对道德风险的政策和策略,提升在道德复杂的情况下表达关切的能力,而非恣意推诿道德责任。(3)从管理和专业的角度发出正确的指令,提出忠告和建议,不背离职业道德操守[13]。在共抗疫情的过程中,广大群众既见证了孙春兰、钟南山、李兰娟等领导和权威人士的担当与作为,面对疫情,迎难而上,激发了全民抗击疫情的斗志,也看到了唐志红、王增田等失职渎职行为,使得人们对其不作为失望至极,甚至受其影响哀叹不已。一正一反,充分展现了领导和权威人士在激发和引领全民道德韧性建设中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