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五脏”论治卵巢癌研究现状

陈仔颖，洪金妮，陈 捷*

(1.福建中医药大学，福建 福州350122；2.福建中医药大学附属人民医院，福建 福州 350004)

卵巢癌在世界女性最常见癌症中位居第7位，是中国最常见的癌症之一[1]，其死亡率高居妇科肿瘤首位[2]。由于其发病初期隐匿、病程进展快、转移前无特殊不适，大多数患者出现明显症状时已处于肿瘤晚期，手术联合化疗是卵巢癌主要治疗手段，但具有较大副作用。近年来，中医药治疗卵巢癌逐渐成为其治疗方案中举足轻重的一部分，不仅可以扶正以延缓肿瘤进展，并且能够减少放、化疗毒副作用，改善患者生活质量[3]。中医认为人是一个有机整体，五脏之间联系密切。因此运用中医药治疗卵巢癌时不可拘泥于单一脏腑，应从整体出发，分清主次，结合五脏辨证用药。基于此，本文通过查阅文献，从五脏角度对卵巢癌相关论治进行综述。

1 从脾论治

1.1 脾气虚证，治从补脾益气，扶正祛邪

中医认为，正气虚弱是疾病产生的前提。脾主运化气血，脾气健运，则气血运行有序，机体康健，病无所生。脾气虚弱，气血生化无力，遭受外邪入袭，则邪强正弱，痰浊、热毒、瘀血等病理因素难以清除，使其长期留滞于体内，日久便可演变为癌毒。症候多见面色无华，头晕目眩，神疲，四肢乏力，经闭，或自汗盗汗，纳呆，舌质淡，苔薄白，脉细或细弱。朴炳奎等[4]认为卵巢癌病位在盆腔深部，易致漏诊，难以及时发现，积聚日久，损伤元气，治疗卵巢癌时使用具有益气健脾功效的中药，可以使脾气健旺，鼓舞正气，祛除外邪，提高疗效。何若苹等[5]治疗卵巢癌注重望闻问切，以察患者脾胃功能强弱。选方常用四君子汤、补中益气汤、参苓白术散等加减扶正，药物常用薏苡仁(归脾、肺、胃经)、太子参(归脾、肺经)、黄芪(归脾、肺经)、茯苓(归脾、心、肾经)等健脾益气补中。刘展华等[6]认为卵巢癌的治疗，除攻邪之外应首倡健脾补气以扶正，故在治疗过程中应重视顾护脾胃、健脾益气，常用药有：人参(归脾、肺、心经)、五指毛桃(归脾、肺、肝经)、黄芪、茯苓、白术等，常用化裁方剂有四君子汤、八珍汤、补中益气汤等。赵灵琴等[7]研究发现人参(归脾、肺、心经)的提取物人参皂苷Rg3能够诱导细胞凋亡，抑制卵巢癌细胞的增殖和迁移。

方莹等[8]观察112例晚期卵巢癌患者，发现与仅采用TC(紫杉醇+卡铂)化疗方案比较，温阳益气健脾汤剂(药物组成：黄芪、莪术、三棱、党参、白术、茯苓、生姜、白芍、苦参、附子、白花蛇舌草)联合TC化疗方案的有效性、安全性、1年生存率、3年生存率、KPS评分均显著升高。任洁宁等[9]亦通过观察88例晚期卵巢癌患者，发现与单纯采用TP(紫杉醇和顺铂)化疗组相比，扶正祛积汤(药物组成：黄芪、鸡血藤、黄精、炙龟甲、三棱、枸杞子、莪术、当归、干漆、海藻、炒白术、生牡蛎、党参、鸡内金)联合化疗治疗，能够有效改善晚期卵巢癌患者的血清肿瘤标志物(包括CEA、CA125、CA153和CA199)水平，降低化疗副作用，提高生存率，改善整体治疗效果。许秀灵等[10]观察69例卵巢癌患者，与单纯采用TP或TC方案化疗组相比，参芪扶正注射液+益气汤(药物组成：黄芪、党参、白术、当归、茯苓、熟地、白芍、川芎、阿胶、升麻、沙参、鸡血藤、首乌、甘草)联合化疗组治疗有效率达65.71%，单纯化疗组有效率35.29%。提示脾气虚证是卵巢癌中常见的一种证型，补脾益气、扶正祛邪联合化疗可有效改善卵巢癌的进展。

1.2 痰湿困脾证，治从健脾燥湿，化痰散结

“顽痰百病生”，肿瘤每与“痰邪作祟”有关。赵延华等[11]认为痰性黏腻，易与癌毒黏着于人体脏腑组织器官的每一角落。吴良村等[12]认为患者平素饮食不节，损伤脾胃，运化失常，水液在体内停滞，聚结于内，久而生湿，湿性困脾，水湿运化不利加剧，阻碍气血循行，形成瘀血、痰湿等蕴结于卵巢，相互搏结日久而成癌瘤。症见腹胀、腹部肿块固定不移、按之柔软，面色萎黄、伴有身体困重、胸脘痞闷、倦怠乏力、头晕、不欲饮食或纳谷不香、大便稀薄、舌质淡、舌体胖大、边有齿痕、苔白腻、脉沉弦或滑。治以小半夏汤+苓桂术甘汤为基础健脾化痰。孙桂芝等[13]予开郁二陈汤《万氏女科》加减(药物组成：黄芪、陈皮、半夏、太子参、白术、香附、川芎、木香、青皮、莪术、夏枯草、山慈茹、苦参、蜂房、焦山楂、焦槟榔、炙甘草)，二陈汤，橘皮竹茹汤等健脾燥湿化痰，使痰化则肿块自消。为增强其化痰散结功效，临床中常常酌情加以软坚消瘤之品，如：穿山甲、鳖甲、僵蚕等。何若苹等[5]认为在卵巢癌的发生、发展过程中，“痰浊”贯穿始终，日久则凝聚成块，常加用藤梨根、姜半夏、贝母、海藻、猫爪草、皂角刺、瓜蒌等消痰软坚散结之品。龙方懿等[14]研究发现白术(归脾、胃经，功善燥湿健脾)的主要成分之一白术内酯Ⅰ可明显抑制卵巢癌SK-OV-3细胞、OVCAR-3细胞的增殖，而起到控制肿瘤发展的作用。

2 从肝论治

2.1 肝郁气滞证，治从调肝理气，解郁化结

肝职司疏泄，调畅一身之气机。朴炳奎[4]认为现代社会生活节奏日益加快，妇女的精神压力倍增，女子易肝气郁结。卵巢癌患者除受疾病本身困扰，还面对昂贵的治疗费用等经济压力，肝郁更甚，久则血行不畅，气血瘀滞，积聚于卵巢。症见下腹部包块、坚硬固定、伴胸胁胀满或腹部胀痛走窜、心烦易怒或情志抑郁、善太息、泛恶嗳气、月经紊乱或阴道流血、舌暗红或紫、脉弦。治疗宜采用疏肝理气、解郁化结的药物，如用柴胡疏肝散加减，疏泄肝气，使气血和畅而郁自除。何若苹等[5]认为治疗卵巢癌时酌投疏肝理气解郁之药方能疏调气机，常用药物有佛手(归肝、脾、胃、肺经)，玫瑰花(归肝、脾经)，小青皮(归肝、胆、胃经)，柴胡(归肝、胆经)，广木香(归肝、胃经)，川楝子(归肝、胃、小肠、膀胱经)等。吴良村等[15]常以理气药为主配合当归、芍药等药养血柔肝治疗卵巢癌。郭敏红等[16]将二代铂类化合物卡铂联合莪术(莪术：归肝、脾经)提取物莪术油使用，发现莪术油能够增强卡铂对相关癌症因子的敏感性，并显著增强卡铂对卵巢癌的治疗效果。

2.2 湿热蕴毒证，治从清肝泻热，利湿解毒

黄永昶[17]认为卵巢为足厥阴肝经所过之处，若患者平素嗜酒，过食肥甘厚腻之品或感染湿热邪毒，湿热内生，久留体内，经络阻塞不通，致湿热蕴结肝经，日久变生癌毒发为卵巢癌。于晓宇等[18]发现湿热蕴毒证是中晚期卵巢癌患者常见证型之一，症见腹部包块伴有下腹胀痛、口干、口苦、渴不欲饮，或伴阴道不规则出血、便秘、尿黄、舌暗或红、苔厚腻、脉弦滑或滑数等。裴正学等[19]用龙胆泻肝汤、四妙丸加减，以苦参、茯苓、土贝母、土茯苓、半枝莲、白蛇草、白英、龙葵等药清热利湿、解毒散结。何若苹等[5]则常选用猫人参(归肝经)，蒲公英(入肝、胃经)，红藤(归肝、大肠经)等清热解毒之药。卢静静等[20]实验研究发现，从大黄(归肝、脾、胃、大肠经)，虎杖(归肝、胆、肺经)等中药中提取出化学成分大黄素，可以通过调节ILK/GSK-3β/Slug信号通路抑制上皮间质转化进一步使卵巢癌细胞系(SK-OV-3细胞和A2780细胞)的迁移和侵袭能力得到抑制。

3 从肾论治

3.1 肾精亏虚证，治从益肾填精，养阴清热

鱼潇宁等[21]认为肾主生殖，卵巢属于女性生殖系统，与子宫一起主持女子的经带胎产，属肾所主，故而经带调和依赖于肾精之充足。若肾精亏虚、冲任失调，再加之感受外邪，则易出现绝经后阴道出血或带下增多等症状。林丽珠[22]认为卵巢癌患者多发生于绝经前后，已过七七之年，天癸渐竭，阴阳失调，加之部分患者肝郁化火伤阴，肾阴更虚，阴虚火旺，炼精成痰，壅于卵巢，日久而癌变。症见腰膝酸软、潮热盗汗、时有耳鸣、五心烦热、形体消瘦、失眠多梦、月经紊乱或绝经后阴道不规则流血、舌红苔少或有裂纹、脉细数等。孙桂芝等[23]认为肾主骨生髓，通过补益肾精，可以强健骨髓。常用黄精(归肾、脾、肺经)，熟地(归肾、肝经)，沙苑子(归肾、肝经)，菟丝子(归肾、脾经)，制首乌(归肾、肝经)等药补肾益精填髓。何若苹等[5]认为以滋阴益肾法为宜，多以六味地黄汤等加减治疗。研究发现，滋肾名方六味地黄丸[24]在预防、治疗及辅助治疗恶性肿瘤等方面取得了良好效果，可增强卵巢癌患者免疫功能，激活抑癌基因的表达，抑制肿瘤新生血管生成并且抑制肿瘤细胞增殖与转移。吴结妍等[25]发现给予40例肾虚血瘀型卵巢癌患者补肾祛瘀方(药物组成：女贞子、生地黄、淫羊霍、甘草、半枝莲、土鳖虫、桃仁、地骨皮)补肾养阴清热，兼以活血化瘀，能有效改善患者中医症状，如午后潮热汗出、烦躁、感觉异常、易疲劳和四肢麻木等，进而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李倩男等[26]发现牡丹皮(归肾、心、肝经)的有效成分之一丹皮酚可有效抑制卵巢癌细胞A278的增殖活性并且诱导细胞凋亡。

3.2 肾阳虚证，治从温补肾阳，补益命门

《素问·奇病论》云：“胞络者，系于肾”，肾阳主一身之阳，能温煦胞宫使其功能活动正常。耿丹丹[27]认为肾阳虚弱，则命门之火衰，胞宫失于温煦，而致寒饮痰邪凝聚于卵巢而成肿块。因此在卵巢癌病情变化过程中，阳虚是其发病之本，治疗时应遵循扶阳益气的原则，益火之源以消阴翳。蒋士卿[28]总结多年临床经验，认为肾阳亏虚、下元寒盛是卵巢癌形成的重要原因之一。患者素体阳虚，或久病阴损及阳，症见下腹部冷痛或伴腰痛、面色白、头晕无力、手脚冰凉、经量增多或减少、经行腹痛明显等阳虚症状。治以当归芍药散为基础方，自拟温肾消癥方(药物组成：淫羊藿、土炒白术、茯苓、泽泻、当归、赤芍、白芍、川芎、香附、通草、茜草、肉桂、熟地黄、生鸡内金、砂仁、小茴香、厚朴、海金沙、蜈蚣)温补肾阳，抗癌解毒。付杨等[29]研究发现能够温煦肾阳、搜剔胞络的理冲生髓饮(方由人参、鹿茸、黄芪、淫羊藿、水蛭、莪术、三棱、浙贝母组成)联合顺铂使用可以促进卵巢癌SKOV3细胞凋亡，减少卵巢癌SKOV3细胞中干细胞数量，增强顺铂的抗肿瘤作用，使卵巢癌患者生存期延长，减轻化疗后的毒副反应，改善患者生存质量。陈浩方等[30]发现裴氏扶正固肾汤(方由潞党参、北沙参、太子参、人参须、生地、山萸肉、桂枝、赤芍、茯苓、桃仁、牡丹皮组成)联合TP化疗可有效改善患者中医临床证候、生存质量(QOL评分)及体力状况(KPS评分)。万玉莹等[31]研究发现，斑螯(归肾、胃经)的提取物斑螯素可通过抑制卵巢癌细胞Smad3、转化生长因子-β1和氨基端激酶的表达起到抗肿瘤、抑制细胞增殖的作用。

4 从心论治

心气血亏虚证，治从益气养血，宁心安神，《女科经纶》提出“妇人百病皆自心生”，妇人多忧思，忧思则心伤，心伤则心气无以推动血液周流全身，营养灌溉全身。吴良村[12]认为气虚不能生血，血虚不能化气，而表现为气血亏虚。六淫邪毒易入侵于内，聚于盆腔，日久而发为卵巢肿瘤。陈忠[32]通过查阅文献，归纳卵巢癌气血亏虚证可见少腹疼痛伴有肿块，得温痛减，心中悸动不安，气弱，面色苍白，神疲乏力，寐差，舌质淡红，舌苔白薄，脉细，虚大无根。治法重点在于补气养血，佐以宁心安神，方用八珍汤加减气血并补。心主血藏神，血虚则心脏失养，神明失守，故失眠多梦者以酸枣仁(归心、肝、胆经)、合欢皮(归心、肝、肺经)、夜交藤(归心、肝经)等药宁心安神。杜秋越等[33]研究发现雷公藤(归心、肝经)中分离出的雷公藤内酯醇治疗卵巢癌机制包括通过多途径(调节细胞周期、抑制缺氧诱导因子1α的转录活性，抑制热休克蛋白的表达)抑制卵巢癌细胞增殖及诱导癌细胞凋亡，并且可以增强多种化疗药物的抗卵巢癌效应，逆转肿瘤细胞的多重耐药性。

5 从肺论治

肺气阴两虚证，治从宣肺利气，佐以养阴。肺主治节，为气之主，通过宣发肃降输布气血津液至全身。肺气足，则肺治节有权。若肺的呼吸功能失常则影响一身之气的生成，导致气虚，无以化湿，且气虚易损伤阳气，使湿邪愈甚，化生痰浊、湿热、癌毒等内蕴于体內，日久不解促使肿瘤的形成。施学丽等[34]认为肺主一身之气，气化则湿亦化，故而宣肺利气在治疗以湿邪为主要致病因素的卵巢癌具有重要意义。药以杏仁(归肺、大肠经)，桔梗(归肺经)宣降肺气。田永立等[35]认为卵巢癌患者久病肾阴不足，子病及母，或肺转移导致肺阴亏虚出现咳嗽，痰少，质黏稠，或痰中带血、声音嘶哑、口燥咽干等症状。治当遵循金水相生原则，佐以沙参麦冬汤加味；若出现咳血症状明显、口舌干燥、声音嘶哑，可用百合固金汤化裁。王熙熙[36]研究发现黄芩(归肺、大肠、胃、胆经)化学成分之一黄芩苷可通过抑制相关蛋白磷酸化以及相关信号通路的表达治疗卵巢癌，提高疗效。杨晓晓等[37]研究表明，白藜芦(归肺、胃经)提取物白藜芦醇可通过靶向抑制CXCR4/CXCL12信号轴，抑制卵巢癌细胞株A2780细胞迁移及侵袭。

6 结语

本文以中医整体观念、辨证论治思想为指导，基于“五脏”论治卵巢癌研究现状。通过查阅相关资料，本研究发现卵巢癌与“五脏”息息相关，中医药治疗卵巢癌治疗显著，但由于卵巢癌的病情变化复杂，辨证论治尚未得到有效统一。我们应进一步挖掘卵巢癌的病因病机，探讨脏腑的生理病理特点及其相互关系，熟练掌握治疗药物的性味、归经及功效，整体察病，审因论治，四诊合参，才能更好地发挥中医药治疗卵巢癌的优势，为中医药治疗卵巢癌提供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