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茅、淫羊藿、枸杞子改善老年免疫力低下、机能减退经验——仝小林三味小方撷萃

张莉莉，杨浩宇，郝 瑞，马 将

（1.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北京 100053；2.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3.北京市西城区广外医院，北京 518000）

免疫力是人体识别和处理自身损伤、衰老、变性、死亡以及突变的体内细胞和病毒感染细胞的能力，是一种识别和消灭外来病毒、细菌等异物的人体防御机制[1-2]。现代免疫学认为，免疫力是人体识别和排除“异己”的生理反应。免疫力低下是多种慢性病的结果，同时也是引发更多慢性病的以及机能减退的原因。老年阶段的免疫力低下和机能减退，临床表现主要集中在以下4个方面：1）易感疲劳，平素稍作劳动即感疲倦，休息后精力有所恢复，但持续不久，无器质性病变。2）易感冒，夏天容易中暑，冬天容易受凉，天气稍有变化，就会感冒，且不易痊愈。3）易感染，如泌尿系感染反复发作，身体某个部位划伤或碰上，伤口不易愈合，易引发感染。4）旧病容易复发，患有多种慢性疾病，稍有不慎，即复发甚至加重。仝小林院士根据多年临床经验，总结免疫力低下主要表现为易感综合征、疲劳综合征以及慢性感染反复发作等，机能减退主要表现为老年记忆力减退、抑郁症、行动迟缓等。

1 衰弱、老化是其核心要素

“年四十，而阴气自半也”（《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故仝小林院士认为衰老渐至，虚象鲜有骤现；调补脾肾，还当四十着手。物质匮乏（精）、能量不足（气）、信息失控（神），是老年免疫力低下、机能减退相关疾病的三大特征，即精、气、神的不足。在内分泌，是垂体、肾上腺、甲状腺、性腺等的功能不足。在中医，是营养不良、命门火衰、气机不利。年老之时，机能减退，阳气衰弱，若命门所藏的元阴元阳之间的平衡被打破，则疾病由生。此外，仝小林院士强调临证时需辨弱与虚的不同：虚为病，病宜补；弱为质，质宜从。弱有的时候体现的是一种弱平衡，即阴阳虽处较低水平，但却是平衡的。虚更多体现偏盛关系中弱的一方，其前提是不平衡。弱是平衡中的虚，虚是不平衡中的弱。

2 温肾火、补肾精是其基本治法

仝小林院士认为老年免疫力低下、机能减退主要是精、气、神的不足，治疗上善温补脾肾、扶正培元、调畅气机。另外，对于老年病虚衰兼有痰阻时，除扶正化痰外，亦需通腑、活血、降气、化气，所谓六腑通则气血活，气血活则痰量减。在诸多治法中，将扶阳贯穿治疗的始终，如命门火衰者，以仙茅、淫羊藿二仙汤温补肾阳，人参、附子大补元阳。由于虚、弱的不同，治则上也有所不同，治之弱，常需阴阳兼顾；治之虚，则当纠偏以达阴阳之平衡。用药上，仝小林院士根据多年临床实践经验，精选仙茅、淫羊藿、枸杞子合成三味小方，并称为“仝氏仙杞温肾汤”，以温肾火、补肾精，主要治疗易感综合征、疲劳综合征以及慢性感染反复发作等免疫力低下和老年记忆力减退、抑郁症、行动迟缓等命门火衰、机能减退，为老年免疫力低下、机能减退态靶同调的药物。临证时，若夜尿多，加山萸肉，老年人由于器官功能减退，肾小管功能也必然减退，表现为夜尿频多。高血压、糖尿病等都可加速肾小管功能减退。夜尿多的核心病机是肾气不足，开合失司，因而夜尿多，多责之于老化，昼少夜多，多是由于肾虚，故加山萸肉固精缩尿；若关节不利，加鸡血藤活血通络；若腰痛，加杜仲滋补肝肾，强筋骨。

仙茅味辛，性热，有毒，归肾、肝、脾经。具有补肾阳、强筋骨、祛寒湿、善补命门之火等功效，常用于肾阳不足，阳痿精冷，小便频数，筋骨痿软，腰膝冷痛，阳虚冷泻等。临床上，仝小林院士善用仙茅配伍淫羊藿温补肾阳，补命门火衰。此外，在肿瘤治疗上，仝院士也喜欢用二仙汤，认为此方可以治疗肿瘤，改善情绪，提高生活质量，将其称作“肿瘤免疫疗法”。现代研究显示，仙茅具有提高免疫力[3-4]、抗肿瘤[5]、抗焦虑[6]、抗抑郁[7]的作用，此外，还具有调节中枢神经[8]、抗骨质疏松[9]等药理作用。

淫羊藿味辛、甘，性温，具有补命门,益精气，坚筋骨等功效。仝小林院士将淫羊藿视为改善“NEI”网络衰退病之要药，“NEI”网络，即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具体来说便是大脑皮层-下丘脑-垂体-甲状腺、性腺、肾上腺（胸腺）轴。研究表明，淫羊藿可提高免疫力[10]，还可以通过调节大鼠体内的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HPA轴）功能异常以及精氨酸、脯氨酸代谢，进而缓解疲劳[11]。

枸杞子味甘、性平，归肝、肾经，具有滋补肝肾、益精明目的功效。临床上，仝小林院士常用枸杞子补肾填精，配伍淫羊藿补精气，配伍山萸肉固涩精关，配伍菊花清肝明目，配伍雄蚕促进子嗣繁衍。仝院士强调枸杞子幼儿不宜，担心性腺早熟。由于枸杞子味厚滋腻易加重脾湿，故脾虚湿盛或兼胃火者也不宜服用。研究表明，枸杞子具有增强免疫功能、抗衰老、抗肿瘤、抗应激[12-13]以及降糖[14]、降脂[15]、护眼[16]、抗氧自由基损伤[17]的药理作用。

3 合理用量获良效

2015版《中国药典》记载，仙茅临床应用范围为3～10 g，淫羊藿为6～10 g，枸杞子为6～12 g[18]。临床用药时，仝小林院士认为药物剂量可根据患者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提倡在厘清病“态”的情况下，用足剂量，用到起效剂量，而不是盲目增加药味。仝小林院士在运用仙茅、淫羊藿、枸杞子治疗老年免疫力低下时，仙茅常用剂量为6～30 g，淫羊藿常用剂量为9～30 g，大剂量可用至60 g，枸杞子常用剂量为9～30 g。临床常用的配伍药物，山萸肉一般用量为15～30 g，若救脱之时，可用至120 g以敛气固脱。鸡血藤常用量为15～60 g，杜仲为15～45 g。

4 病案举例

王某，女，44岁，2019年8月8日初诊。身高165 cm，体质量60 kg，BMI 22.04 kg/m2。主诉：怕冷7 d。现病史：患者半年前精神亢奋，于当地医院诊断为双侧肾上腺皮质腺瘤，自述当时一口气爬30层楼，来回10趟也不觉得累，每晚睡1 h，精力无限。7 d前行左侧肾上腺皮质腺瘤切除术后，查皮质醇、TSH、ACTH均低于正常。右侧肾上腺皮质腺瘤暂保留，大小为20 mm×19 mm。术后主要表现为怕冷、萎靡、瘫软。现为求进一步诊治而来就诊。刻下症：全身怕冷，萎靡，瘫软，乏力，不欲饮食，睡眠一般，二便尚可。舌体胖，舌苔白，脉细弱。西医诊断：双侧肾上腺皮质腺瘤（左侧腺瘤切除术后）；中医诊断：虚证，阳气虚衰（命门火衰）。治法：温补肾阳，补命门之火，兼以活血化瘀散结。处方：淫羊藿30 g，仙茅15 g，枸杞子15 g，炮附片60 g（先煎），莪术30 g，三七15 g。服用上方1个月后，患者激素全面升至达标，右侧肾上腺皮质腺瘤缩小至19 mm×10 mm。

按语：患者行左侧肾上腺皮质腺瘤切除术前，呈现的是一派命门火亢之表现，手术后出现命门火衰之表现。结合患者的舌象和脉象，辨证为肾阳不足，命门火衰，故治疗上以温肾阳、补命门之火为主，予二仙汤和化斑汤（莪术、三七、浙贝母）加减。仝小林院士临床运用的仙茅、淫羊藿、枸杞子，一方面补肾阳、益肾精、补命门之火，改善患者命门火衰之“态”，另一方面使药理研究回归临床，运用其提高免疫力、抗肿瘤、调节激素等作用改善患者的异常理化指标以“打靶”。全方在态靶结合理论的基础上结合现代药理研究成果，临床应用取得了满意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