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巧治疗痤疮经验*
2020-02-13黄港严张仁陈沛泽刘巧江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皮肤科南昌0006江西中医药大学临床医学院南昌0006江西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皮肤科南昌0046
★ 黄港 严张仁 陈沛泽 刘巧(.江西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皮肤科 南昌 0006;.江西中医药大学临床医学院 南昌 0006;.江西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皮肤科 南昌 0046)
刘巧,江西中医药大学教授,主任中医师,博士生导师,全国老中医传承工作指导老师、江西省名中医,拥有“刘巧全国名老中医传承工作室”。刘师从事中医皮肤临床、科研与教学工作30 余载,拥有丰富的临床经验。笔者作为第六批名老中医学术继承人有幸侍诊,现将刘师治疗痤疮经验总结如下。
痤疮是皮肤科最常见的慢性炎症性毛囊皮脂腺疾病,好发于青春期男女,研究表明80 %~90 %的青少年患过痤疮[1]。由于该病主要发生于面部,严重影响美观,随着人们爱美意识的增强,对痤疮的治疗已越来越受到重视。中医学将该病称为“肺风粉刺”,刘师根据中医发病机理,在辨证分型论治的基础上,结合经络部位辨证及三因制宜,取得了满意的临床疗效。
1 病因病机
对于痤疮的中医病因病机认识最早见于秦汉时期,认为痤疮乃阳郁致病,《素问·生气通天论篇》曰:“劳汗当风,寒薄为皶,郁乃痤。”[2]这是对痤疮发病最早记载。隋朝有医家提出酒热引发痤疮,《诸病源候论》记载:“饮酒热未解,以冷水洗面,令人发面疱,轻者皶疱。”[3]宋代则有医家提出痤疮为风邪与体虚所致的内外合病,《普济方》:“夫面皶者,是粉刺也,面上有皶如米粒,此由肌肤受于风邪,博于津脉之气,因虚而作。”指出风邪是发病的外因,体虚才是根本[4]。明清时期众多医家认为肺火、湿热与血热是痤疮发生的直接原因。《外科正宗》:“粉刺属肺,齇鼻属脾,总皆血热郁不散,所谓有诸内,形诸外。”[5]《医宗金鉴》:“肺风粉刺肺经热,面鼻疙瘩赤肿疼,破出粉汁或结屑,枇杷颠倒自收功。”[6]
现代医家对痤疮的病因病机认识进一步完善,如赵炳南教授认为痤疮发病主因饮食不节,肺胃湿热,又复感风邪[7];朱仁康教授则在此基础上还强调女性痤疮与涂抹劣质化妆品有关,男性则因抽烟饮酒及吃刺激性食品等容易诱发囊肿性痤疮[8];禤国维教授认为除与肺热血热、胃肠积热有关,尚与素体肾阴不足、相火过旺有关[9]。刘师结合自身30 余年的临床实践,对该病的病因病机具有更深入的解读。刘师认为青春期的痤疮患者,其发病原因多为其素体阳热亢盛,肺经郁热,或复感风热之邪,上呈颜面而发,故其皮疹多以粉刺及丘疹为主[10]。部分患者皮疹以脓疱、结节为主,颜面皮肤油腻,且常伴口臭、纳呆、便秘等,舌苔偏腻,脉偏滑,多因饮食不节,嗜食辛辣油腻、肥甘厚味等,导致湿热蕴阻中焦;或因后天不足,脾胃受损,不能运化水湿,聚湿成痰,郁而化热循经上蒸面部而发。另有部分患者,由于失治误治,延误了治疗时机,从而久病致瘀,原来的丘疹、脓疱逐渐转化成了结节、囊肿甚至疤痕增生。刘师认为痤疮的发生还与经络、女性的生理周期以及当时的气候、环境、个人体质等有着密切的关系,故该病的辨证还应将以上诸多因素考虑在内,以达到更好地临床疗效[11]。
2 辨证论治
2.1 分型论治痤疮的发病因素比较复杂,临床主要表现为颜面部、胸背部等皮脂腺分泌旺盛的部位出现粉刺、丘疹、结节、囊肿等皮疹。刘师根据痤疮的临床表现及皮疹特点采取分型论治,皮疹好发于青春期男女,表现为红斑、丘疹、粉刺,主要局限于前额部,可有瘙痒,辨证为肺经风热型。青春期患者,阳热偏盛,肺经郁热不得宣发,上蒸于颜面,表现为红斑、丘疹、粉刺等,常用方药枇杷清肺饮加减,主要药物有枇杷叶、桑白皮、黄芩、赤芍、栀子、鱼腥草、野菊花、金银花、连翘、丹皮、甘草等。颜面部皮肤油腻,可见红斑、丘疹、脓疱等,平素嗜食肥甘厚味之品,导致体内湿热内生,郁阻中焦,脾胃运化功能失常,口臭、大便干,舌质红,苔黄腻,脉弦滑,常用方剂茵陈蒿汤加减,主要药物有茵陈、栀子、黄芩、金银花、野菊花、生地、丹皮、夏枯草、陈皮、白茅根、甘草等。病程日久,皮疹表现为丘疹、结节、囊肿、疤痕等,由于久病成瘀,痰瘀互结,常用方剂二陈汤加减,主要药物有法半夏、茯苓、当归、浙贝母、陈皮、夏枯草、山慈菇、皂角刺、薏苡仁、桃仁、天花粉、栀子、蒲公英、甘草等。
2.2 注重经络部位辨证根据中医经络理论,足阳明胃经络脾,循鼻挟口,环唇,止于前额,口周属脾,前额属胃;足少阳胆经,络耳、出耳、下颊,颊部属肝;任脉沿胸上行,止于面部,胸部属任脉;督脉沿脊柱上行,止于面部,背部属督脉。面部色诊法早在《内经》时代就己确立,《素问·刺热》:“肝热病者,左颊先赤;心热病者,颜先赤;脾热病者,鼻先赤;肺热病者,右颊先赤;肾热病者,颐先赤。”刘师在临床上根据中医理论结合多年临床实践,总结痤疮按经络部位辨证规律:皮疹位于颧额部,考虑与阳明经郁热相关,使用清阳明经之热的药物,如石膏、知母等;皮疹多见于颊部,从肝经论治,常以疏肝清热为法,故常配伍柴胡、香附、薄荷等药物;皮疹发于胸部与任脉有关,发于背部与督脉有关;“诸痛疮疡,皆属于心”,患者感疼痛、瘙痒等症状时,考虑心火旺盛,常使用淡竹叶、莲子心等药物。
2.3 三因治宜“人以天地之气生”,自然界天地阴阳之气的运动变化与人体是息息相通的,人的生理活动、病理变化必然受着气候节律、地域环境等因素的影响。因此,刘师在临床上治疗疾病时因时、因地、因人制宜,根据具体因素区别对待、具体分析,制定适宜的理法方药。
青春期的痤疮患者,由于素体阳气旺盛,应用寒凉药物可稍重。对于女性痤疮患者,刘师强调在问诊的过程中,需详细询问患者的月经情况,女子月经反映了肝、脾、肾三脏的生理状态。针对部分痤疮患者病情随月经周期变化,或平素伴有月经不调、痛经等症,刘师在治疗上常以疏肝健脾益肾为原则。
《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说:“用寒远寒,用凉远凉,用温远温,用热远热”,春夏季节,气候由温渐热,寒凉药物用量可稍重;秋冬季节,气候由凉变寒,阴盛阳衰,阳气内敛,寒凉药物用量宜轻。
由于地域差异,气候不同,在临床辨治时也有差异。例如北方地区干燥寒冷,施用寒凉之药宜轻;南方水乡温暖潮湿,可酌情重用苦寒之药。
3 医案举隅
章某,女,23 岁,2018 年11 月14 日初诊。因颜面部泛发大片淡红色小丘疹10 月余就诊,自诉10 个月前无明显诱因颜面部出现数个淡红色碎米粒大小的小丘疹,无明显自觉症状,未予任何处理,近来皮疹数量明显增多,故来就诊,无其他不适,纳眠可,月经正常,二便平,舌淡苔薄,脉浮数。西医诊断:痤疮;中医辨证:肺经风热证。治法:疏风清肺。处方:黄芩10 g、知母10 g、栀子10 g、陈皮6 g、山药15 g、枇杷叶15 g、桑白皮10 g、炙甘草3 g、赤芍10 g、连翘10 g、丹参10 g。7 剂,水煎服,日1 剂,分早晚饭后温服。
2018 年11 月21 日复诊:患者症状明显好转,皮疹颜色由红转淡,大部分丘疹消退变平,未见新发皮疹,自觉偶感皮肤干燥,服药期间无其他不适。诊断同前,处方:守上方,去黄芩、赤芍、丹参,加莲子心10 g、炒白术10 g、茯苓10 g。14 剂,水煎服,日1 剂,分早晚饭后温服。
2018 年12 月4 日三诊:患者皮疹基本消退,无新发皮疹,未诉皮肤干燥不适,服药期间无其他不适,纳眠可,二便平,舌淡苔白,脉浮。处方:守上方7 剂,水煎服,日1 剂,分早晚饭后温服。随访半年,患者无新发皮诊,临床治愈。
按:该患者为青年女性,其皮疹多为红色丘疹及粉刺,无明显自觉症状,其病因考虑肺经郁热,舌苔薄黄而脉浮数,可知兼有外感风热之邪。一者肺主皮毛,二者风热之邪上犯颜面,腠理失宣,两者共犯,故可见颜面部丘疹、粉刺。本方选枇杷清肺饮化裁,方中枇杷叶、桑白皮、知母清肺胃之热;黄芩善清上焦湿热;栀子、连翘清热解毒;赤芍、丹参清热凉血;陈皮、茯苓、白术益气健脾同时,防止药物过于寒凉而伤脾胃,诸药共奏疏风清肺泻热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