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后》——即将席卷全球的下一个音乐剧浪潮

文：郑心玉

OUTLINE / It may be hard to believe,but in London now, the most difficult ticket is not

Hamilton

, but the musical

SIX

, a small show that runs for 75 minutes.或许很难相信，如果现在去伦敦看音乐剧的话，最难买到的票已经不是《汉密尔顿》（

Hamilton

），而是一部时长只有75分钟的小剧场音乐剧《六皇后》（

SIX the musical

）。在2019年的奥利弗颁奖典礼上，《六皇后》就凭借自己剧中传唱度最高的两首歌《前妻》（“Ex-Wives”）和《六皇后》（“Six”）惊艳亮相，而在英国国内巡演后，《六皇后》又回到了伦敦的艺术剧院（Art Theatre）继续驻场演出。

如果回顾2019年的奥利弗奖颁奖典礼，音乐剧类的新作寥寥无几，最终捧走最佳音乐剧新作的《来自远方》（

Come From Away

），也已在纽约百老汇上演了三年，很多中国观众对它也已经不陌生了。在纽约的戏剧市场常年被英国“入侵”的情况下，纽约终于也“反哺”了英国的音乐剧。而在颁奖季过后，戏剧市场也给了《六皇后》一个积极的反馈，演出的小剧场常年爆满一票难求。在伦敦期间，我曾试图抢一次早晨的当日票（Rush ticket），结果放出的少量票1分钟内就抢完，我也不得不放弃了加场的计划。

《六皇后》的故事并不复杂，历史上的亨利八世曾有六位妻子，在学生的历史书上用一个口诀记载了她们的命运：离婚（Divorced）、砍头（Beheaded）、去世（Died）、离婚（Divorced）、砍头（Beheaded）、存活（Survived）。整部作品也由这句话作为引子，将亨利八世的六位妻子打造成“唱跳女团”的形象，在伦敦的“巡演”中通过歌曲讲述自己的故事，争当女团女主唱。

用现代的方式讲述历史故事并不鲜见，曾经有戏说圆桌骑士和莎士比亚的作品，其后又有声名大噪的说唱音乐剧新经典《汉密尔顿》，《六皇后》在形式与故事主题上，倒是很容易让人想到同类的音乐剧作品。从曲风和形式而言，《六皇后》既有创新，但是也在套路之内不足为奇。

走入剧场前我便是带着这样的想法，虽然听说了《六皇后》在伦敦很热门，周围也有看过的朋友强烈推荐，但我并没有预料到自己在剧场内会如此享受这场演出。

伦敦艺术剧院的场地很狭小，相应的，舞台的规制也并不庞大。舞台上的六名演员，加上四名现场乐队成员，不仅没有中场休息，也没有场景的切换。可就是在这样一个简单的环境下，演职人员最大程度调动了舞台。六位女演员不仅扮演了亨利八世的六名妻子，同时在台上也有很大的自由度去展现各自的特色。舞台上的乐队也不仅仅是普通的隐形乐队，而是叫作“御前女官”，和舞台上的故事融为一体。舞台的布景虽然简单，但是在灯光的变幻下，视觉效果相当绚丽。

音乐和故事上，《六皇后》选择了将亨利八世的妻子们放在当代的语境中，虽然歌词的主体内容依然是各个皇后在历史上的故事，但是其中加入了许多只有在现代科技社会中才存在的例如“短信联系”“修图照‘骗’”的内容。自故事创造之初，就是为了指向成长在流行文化下的年轻人群体。

《六皇后》中歌曲的曲风非常现代，每一位皇后都有自己的灵感缪斯，比如说第一任皇后阿拉贡，因为自己的西班牙血统，就是以拉美流行歌手夏奇拉（Shakira）和碧昂丝（Beyoncé）的风格作为灵感来源。第二任皇后安妮博林的故事充满小心机，是个人前楚楚可怜、背后工于心机的人设，因此她就是以莉莉阿伦（Lily Allen）和艾薇儿（Avril Lavigne）作为参考。第三任皇后性格内敛，难产而亡，她的歌曲也是整部剧中少见的抒情慢歌，就是比照着阿黛尔（Adele）和希娅（Sia）的风格创作。来自德国的第四位皇后性格强势，在被品头论足后也可以果断离开这段婚姻，她的歌曲就更像是流行乐坛中“硬核”的女性说唱歌手妮基·米纳什（Nicki Minaj）和蕾哈娜（Rihanna）风格的结合。第五任皇后陷入了多重的恋爱关系中，歌曲的风格结合了阿丽亚娜·格兰黛（Ariana Grande）和小甜甜布兰妮（Britney Spears）。最后一任皇后则是灵歌风格，以艾米莉·桑黛（Emilie Sande）和阿丽希娅·基斯（Alicia Keys）为蓝本。

所以在剧场里舞台上，不仅是在台词、歌词中可以感觉到创作者对年轻一代的考虑，在歌曲中也可以看到对于当代流行文化的致敬。这是一部在理解、体验了流行文化后创作出的作品，所以才会让坐在剧场中的观众真正融入舞台创造的环境中。相比之下，国内的许多晚会作品虽然努力迎合年轻人的爱好，但依然让电视前的观众尴尬得如坐针毡。

此外，《六皇后》虽然是一个将现代曲风和历史故事融合的作品，但这部剧中传达的理念让当代年轻人更有共鸣。表面上来看，这个故事是由一个“女团”从内部明争暗斗、都想要争当最重要的人物，发展为大家意识到不应该执着于制造内部矛盾，团结才是最重要的团魂，剧情的发展略显俗套。但由于剧作者的着眼点，这个剧从深层次传达了社会女性的普遍困境。在故事的开端，六位皇后在互相比较，她们用歌曲唱出自己的经历，通过“比惨”试图赢得更多的注意力；而到了故事的结尾，六位皇后意识到她们曾一直是以亨利妻子的身份存在，她们一直在彼此比较，但是比较的并不是自己的故事，而是和亨利的故事。作为独立的人，她们每一个人都有权利讲述自己的故事，唱出自己的历史。于是当最后一首歌唱到“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我们不会被贴上标签”，观众席中很多女性都热泪盈眶——现实生活中，很多女性也是被放置在一个被评价、被品头论足的境遇中，《六皇后》中传达的女性力量正是从各个维度来鼓舞女性观众。

这部音乐剧的主创也在节目册中表达了自己的愿景，每一条都能够唤起观众的共鸣：创作这部剧不仅是为了让观众看到六位历史上非常有名的皇后的另一面，用当代的视角、女性的视角、故事主体的视角解读历史的女性，并且让观众从500年前的历史中，看到当代女性同样遇到的困境。并且通过这样一部音乐剧，让人们看到一个没有男性的参与、以女性同样可以作为主体，讲述关于女性自身的有趣故事。

曾经在音乐剧《六皇后》宣布同时登上百老汇和澳大利亚的舞台的时候，就有人发出过这样的疑问，这样一个小规模的制作是否已经做好了登上大舞台的准备。《六皇后》最初只是由剑桥大学的两个学生设计的边缘艺术节的参演作品，在爱丁堡边缘艺术节上大获好评，口碑迅速传播。但是即便在伦敦西区的主场，《六皇后》归根结底依然是一个小剧场作品；而在即将上演的悉尼歌剧院和百老汇可容纳千余人的布鲁克阿特金森剧院则是将《六皇后》架在大舞台上。曾经让《六皇后》在戏剧市场迅速蹿红的优势，在大舞台上就可能成为劣势——毕竟如果需要付出同样的票价，观众是会选择大制作、超强卡司阵容的音乐剧，还是一部75分钟只有6个人9首歌的新制作呢？

因为这部作品只有75分钟，在伦敦的票价自然不贵，大多数的票都在25英镑到42英镑（约合人民币225元到380元）之间，就算坐在最靠近舞台的前排也花不了很多钱。此外伦敦版本的制作有一个很巧妙的地方，这部剧有许多场次被安排在下午4点、6点或晚间8点这样不常见的时间上，但是如果是密集来伦敦看剧的游客，这些不常见的时间刚好可以填补原定看剧计划的间隙，时间和金钱上都不会造成很大的负担。而百老汇的版本票价主体依然是69美元（约合人民币490元）上下，大部分晚场的开演时间依然在晚间7点30分，这意味着一定会存在和其他剧目的比较和取舍。《六皇后》的精简配置虽然有利于其在国际迅速扩大，但是如何能够在本地戏剧领域立足，仍是一个值得观望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