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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种族、共同体
——罗兰·艾默里奇灾难片的创作思想嬗变

2020-02-12高清雪高清云

艺术与设计·理论 2020年12期
关键词:灾难

高清雪,高清云

(1.枣庄学院,山东 枣庄 277160;2.潍坊学院,山东 潍坊 261061)

20世纪70年代,灾难片作为独立类型概念载入电影史。预言神话、现实题材与灾难事件成为灾难电影的主要灵感。自电脑特效引入电影创作以来,好莱坞将科幻灾难类型影片的发展推向全新时代,超真实的视听奇观丰富了表意模态与审美体验。被誉为“灾难片大师”的德国导演罗兰·艾默里奇,深谙类型片创作策略并完成了多部经典灾难片制作。从《独立日》《2012》再到《决战中途岛》,罗兰·艾默里奇的创作历程亦在经历着蜕变。国内研究者对罗兰·艾默里奇灾难电影的研究范围较为宽泛,如滕德明在英雄形象的研究中阐述了英雄叙事与崇高美学、市场价值的内在联系;丁玉娜在对片中普通人形象及其审美价值的研究中指出了普通人形象在影片构建中的重要作用;李程从片中围绕的类型元素出发,对艾默里奇影片创作历程中的意识形态建构及转变进行探究,提出了双向建构之下的意识形态的输出所形成的导演个人风格;彭静宜从全球化与原创性角度解读了艾默里奇电影中对大众文化心态趋向的把握;李莎对1990年代以来包括艾默里奇灾难电影在内的好莱坞灾难片影像表意的美学构建及其审美效应进行研究,探寻系统化构建灾难电影的美学结构体系;肖春艳深入探讨艾默里奇创作中的“反技术观”与美国电影技术悖论;杨琼琼从现代性批判角度提出艾默里奇在电影的创作上走了一条从启蒙现代性到审美现代性的道路;此外,还有赵子鹤对艾默里奇影片叙事技巧的研究、周锁英与韩静从生态整体观视角对艾默里奇灾难影片的研究等。总体而言,研究成果以横断简评为主,研究多集中于对艾默里奇影片内容的拆解研究。基于此,文章从身份、种族、共同体三方面纵向阐述罗兰·艾默里奇的创作思想嬗变。

一、从实验性到全球化的主角身份缝合

艾默里奇出生于德国斯图加特的一个富裕家庭。他学习过绘画、雕塑,并在公司做过企划工作,后重返校园学习制片与导演。在校期间,他并未随从当时的新电影潮流,而是坚定地走上拍摄科幻片之路。受美国导演乔治·卢卡斯作品《星球大战》等类型片影响,艾默里奇的导演才华逐渐显现。他创作的高成本毕业作品《诺亚方舟准则》按标准电影长度拍摄,内容具有典型的实验探索性质。这部学生作品为艾默里奇的科幻灾难电影创作之路敞开大门,并被获选为柏林电影节的开幕片。从此,艾默里奇在灾难片创作之路上高开高走。

艾默里奇擅长拍摄全球化传播语境的大制作电影。从其20世纪90年代导演的作品《再造战士》《哥斯拉》《宇宙奇兵》《独立日》到21世纪导演作品《2012》《惊天危机》等,罗兰·艾默里奇的创作早已突破实验性,他在好莱坞拍摄的作品逐渐呈现出全球化制作特征,走上了“高概念”电影创作模式。明星出演、超高投入与全球取材有利于跨国消费,收获无数拥趸。

细数艾默里奇拍摄影片,不难发现,影片主题核心由“以奇幻元素衬托人的无所不能”向“开发凡人英雄的巨大潜能”迁移。主角身份也实现了由超能人类向不完美英雄的转换与缝合。身为好莱坞的外籍导演,艾默里奇在创作中无疑会融入原国籍民族文化,作品体现出一定的非美属性。艾默里奇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现实中鲜少有影片中的英雄人物,观众恰恰希望在荧幕上看到能够力挽狂澜的英雄角色,这让人们也更相信人性。此外,艾默里奇出生于并非崇尚漫画英雄的德国,他更喜欢讲述凡人在极端情况下如何做出应对的电影。这也是为何他如此痴迷于执导科幻灾难片的缘由。他的前期作品钟情于融入预言故事,具有十足的奇幻色彩。影片中的主角被赋予能够抗衡特殊群体甚至是非人类的强大力量。1994年上映的《宇宙奇兵》讲述了对埃及文化有一定研究的丹尼尔·杰克逊博士为寻找证据随同军方小分队探索穿过“星际之门”进入埃及法老传说中的神话世界的冒险旅程。埃及的巨大圆环、自称“太阳神”的拉、凯瑟琳捡到的“拉之眼”项链为故事奠定了一定的玄幻基调。而拉的金字塔飞船最终被炸毁,小分队拯救了地球,星际之门的人再次获得自由,这使影片又具备了几分“人定胜天”的娱乐成分。与之不同的是,2013年上映的影片《惊天危机》中,男主角约翰是一个大学退学、频繁换工作的普通离婚男子形象,在应聘总统特工时被否定业务能力而遭到拒绝。一个在生活方面看上去具有十足挫败感的主角,却在营救白宫总统任务中表现出色。他成功营救总统后,也重新赢得了女儿艾米丽的敬佩,并完成了回归本真、找寻自我的个人救赎。

张光直曾言道,“对维持众多竞争者的政治平衡最有影响的因素之一,便是以‘功’为基础的价值评判。”在艾默里奇执导的影片中,政府首脑的执行力却略显混乱,已然打破了政治平衡。而“功”体现于凡人英雄群体的贡献价值中。普通人成为灾难片必然依托的承受载体,在影片中呈现出挣扎求生的人间百态。凡人英雄角色是普通大众中的表现个体,也是表现灾难片中对抗情节的最佳载体。主角不完美的一面推动了故事情节的跌宕起伏演绎,将真实凡人从崇高英雄主义中分离,能够使观众感受到生活中的你、我、他,增强了观影快感。这也使得艾默里奇拍摄影片中的主角,实现了从超能人到普通角色的蜕变,体现出强烈的凡人英雄主义特征。

二、意识形态视阈下的种族焦虑

艾默里奇执导的前期影片崇尚自由主义的自我宣扬,种族与自由成为解构甚至瓦解权力的重要一击。影片《爱国者》男主角本杰明·马丁既是一位战争英雄,也是七个孩子的父亲。失妻之痛令他厌恶战争,他从未停止接收政治上的信件来往,却又向往并享受着宁静祥和的生活,拥有自己的庄园和一众黑人奴隶。直到大儿子被捆,二儿子救兄心切遭到枪杀。战争之火在家门前燃起,他不得不为复仇与自由而战。影片虽以白人为主要叙写对象,黑人种族的生存环境也成为衬托主线发展的重要附属部分。独立战争期间,毫无公民权可言的黑人奴隶不仅轻易受到奴隶主的驱使,且受到政治战争的胁迫。战争与革命促使被奴役的黑人种族渴望自由。民兵队取得初次胜利后,本杰明·马丁的儿子佳百利对黑人奴隶说“我们有机会建立新世界,新世界中人人平等。”经过几次激战,家庭、信仰成为民兵队渴望权力重组的利器。几经周折,以本杰明·马丁为代表的白人捍卫了自由,找到了安身立命的乐土,而受奴役的黑人所获权益在影片描述中依然显得较为逊色。

随着电脑技术的迅速发展,艾默里奇的执导影片也迎来了转型期。他执导的众多影片逐渐依靠CG技术完成惊险情节演绎,大众伦理与道德文化成为重要的叙事主体。影片的穿插式叙事结构凸显出立体化的交互场域,并完成了诗性美学的自我转向。例如口碑之作《后天》与《2012》,生态崩溃后的极端视觉技术视野下,大国、小家、种族三方面构成叙事线索。凡人英雄家庭的脆弱父权、国家领导人的权力与矛盾指向、大众群体的忧虑恐惧相互交织,促成了主角意识形态建设的转变。《后天》主角杰克·霍尔博士是一位气候学家,因忙于工作而疏于管教儿子萨姆,以致于萨姆对杰克并不信服。毫无父权可言的杰克冒险前往纽约展开对儿子的救援,父亲形象也因此得到反转。《2012》主角杰克逊带着与前妻所生的一双儿女去黄石公园郊游,偶然认识的查理告诉杰克逊地球将面临空前的自然灾难,这激发了杰克逊的家庭意识并全力以赴去保护家人。生死考验促成了杰克逊由“自我意识”往“家庭意识”的过渡与转向。

工业时代第一次从真正意义上把世界联结为一个整体。凭借经济优势与军事威胁,以殖民统治为建立基础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宣扬于己有利的价值观。这在艾默里奇早期作品中已有体现。伴随泛西方化的终结到泛世界化语境的来临,细数罗兰·艾默里奇近二十年来的作品,以白人为代表的特权文化从不同程度和方面遭到瓦解。国外学者Robert Pirro指出,影片试图用资本主义的方式来解释生态灾难。电影中用来解释科学的修辞又成了经济话语。《后天》中的杰克与《2012》中的杰克逊两人都没有父亲,表现出脆弱的白人父权与第一世界的焦虑。气候变化导致了第一和第三世界的“翻转”,电影暗示着美国在全球的主导地位可能是一场灾难威胁。《2012》中的黑人博士艾德里安是一位年轻的科学家。在印度朋友的帮助下,他发现了生态危机并转告给政府高层。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以白人为首的政府高层并未齐心协力去思考如何应对关乎人类命运的灾难,反而各自怀揣精明意。《后天》灾难来临之前,一位黑人流浪汉牵着狗在车流中穿行并对他的爱犬说:“纽约市又是平常的一天,交通堵塞,十条街那么长。这些人,他们的车,他们的排气管,正在污染大气。”镜头巧妙转接到旁边一辆出租车内,白人乘客对黑人司机说“对不起,先生,我们已经晚了。”黑人司机平静地回复到“我们快到了。”与萨姆、劳拉二人乘坐在后排座位的黑人同学布莱恩随之提议“只差两条街就到了,我们步行吧。”影片中的黑色人种象征着被压制的第三世界,以白色人种为代表的第一世界在主导世界霸权。他们沉浸于资本主义工业化过渡阶段的工业革命奠定世界格局,推崇不计后果的机械化工业,却忽视了环境污染、第三世界贫困甚至是道德观问题。

三、后人类视域下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

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布迪厄对文化再生产的运作逻辑展开深入探讨。他强调其“呈现出当代社会的许多固有的特征,其中最重要的,是当代社会的象征性权力斗争对于文化再生产活动的介入,以及当代社会文化再生产对于调整和重构社会阶级结构、个人生活方式、心态、思想风格、文化资源再分配、社会权力再分配和实现政治权力正当化程序的特殊功能。”伴随西方文化因素在社会领域中的渗透,社会问题被广泛反映到影视领域中。科学技术、文学艺术与大众文化的交融,同样影响了罗兰·艾默里奇的电影创作。他的众多电影作品以家庭故事、生态危机、民族战争等为基础,以跨国文化消费的规模传播出多元文化的共融与对立。《2012》中的艾德里安博士,是一位衷心为民的科学家,是影片中倡导人道主义表达权的核心角色。他全力救民的人道主义思想受到胡瑟安的压制。胡瑟安为保证各国元首上船,造成了其他人的不满而蜂拥上船。艾德里安博士看到大家为争抢上船而失足的悲剧心痛不已,他在视频中强调文明是人类相互关心、共同努力创造更美好的生活。并引用一位作家的话“如果不为他人的权益斗争,是没有人性的表现。”他主张人道主义,呼吁所有人上船,并为远在印度为全人类做出贡献的天体物理学家兼好友因无人救助在海啸中与家人一同丧生而打抱不平。在他的感化之下,众多国家同意打开舱门,被拒之门外的人们为之欢呼沸腾。影片中的白人胡瑟安按哥伦比亚G8峰会要求登船之后再为美国大众发警报,并美名其曰为保证物种的延续。这着实讽刺了悖离真正的民主、自由与平等的资本主义行径。而片中的黑人总统与胡瑟安截然不同。他爱国爱民,心系大众,并鼓励艾德里安发挥科学力量的重要性。在灾难来临之前,总统托马斯·威尔逊将真相公布于众。即使种族与信仰不同,灾难却将人们的心系在一起共同面对。在大家登上方舟后,舱门被堵阻碍了引擎无法发动。方舟即将撞向喜马拉雅山南峰,最终由白人主角杰克逊与黑人艾德里安博士相互协助,拯救了登上方舟的众生。黑人总统与艾德里安虽然在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第一世界工作,却成为第三世界最精炼的代表形象。他们的实干作风与孔子的“泛爱众”之仁爱思想不谋而合,亦体现出在泛世界化的生态危机形势下,世界各国携起手来共同合作,互惠共享才能更好地为人类谋福祉。

艾默里奇执导的影片几乎从未描写以智力创造财富的故事。他的影片中充满了矛盾、挑衅与破坏。影片通过将暴力视觉化,从而传达出“反暴力”思想。影片中的大型地标诸如自由女神像的淹没、巴西基督像的倒塌、绒布寺的摧毁,又如《决战中途岛》中盘旋于上空的轰炸机,皆让人联想起生态警示的信号。在为资产阶级服务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演绎中,发展中国家为故事情节的构建增添了一抹亮色。《2012》中,在紧迫的登船任务尚未完成之时,剧中有这样一幕深入人心的场景。在中国西藏,一位年长的喇嘛在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寺庙绒布寺敲响钟声,独自面对汹涌的海啸袭来。令人望而生畏的画面与喇嘛的无畏、理智形成鲜明对比,使得画面流露出绝美的东方美学与无尽禅意。不同于影片中支离破碎的白人家庭,影片伊始艾德里安与远在印度的科学家朋友萨特南一家相聚,欢声笑语足以让观众肯定这是幸福的一家。由于胡瑟安没有安排营救,他们最终无力地相拥在一起等待海啸来临。萨特南一家的不幸印证了特权文化带来的不公。以萨特南一家为代表的家庭与白人主角一家的幸福尺度形成鲜明对比,温情的一幕让观者窥探到近现代化进程之下科学技术的进步对人文生活所带来的社会后果与负面影响。冰冷的机器化运作使人际关系疏离甚至产生裂变,观众对世界格局背后的文化危机作出反思。灾难过后,方舟上的幸存者也迎来了新元年。无论种族与信仰,正如《告别亚特兰斯蒂飞船》一书所说“无论在哪里,大家都应该亲如兄弟”。所有人带着新希望共同驶向好望角。由此可见,影片中的特权文化遭到了全盘式颠覆,灾难将全球化格局重新洗牌。

结语

暴力、财富和权力统治下的种族、高速运转的工业化进程与资本主义的破坏力量在罗兰·艾默里奇的影片中呈现出不同层次的对生态环境的摧残与消亡作用。艾默里奇的下一部执导作品如何取材,我们不得而知,但不难看出,全球视野下的影视创作与文化输出正萦绕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而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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