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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额尔古纳河右岸》叙事视角与叙事效果

2020-02-11刘雁贞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额尔古纳河右岸额尔古纳河鄂温克族

刘雁贞

(中央民族大学 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学院,北京 100081)

迟子建是中国当代颇有实力的女作家之一,从1983年至今已经发表了四十余部文学作品,也曾荣获多个文学大奖,例如“鲁迅文学奖”“茅盾文学奖”“冰心散文奖”“红河文学奖”等等。《额尔古纳河右岸》是她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是第一部写中国东北少数民族鄂温克族近百年来发展历程的长篇小说,作者通过鄂温克族一个民族的兴衰来映射整个人类历史进程中的悲凉之处,“具有史诗般的品格和文化人类学的思想厚度,是一部风格鲜明、意境深远、思想性和艺术性俱佳的上乘之作”;也曾被媒体评为“最值得期待的书”之一,堪称当代中国民族小说的代表性作品;还荣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从而引起了诸多批评家的关注。整部作品的史诗般的品格是透过其富有特色的叙事方式来体现的,其中叙事视角应该是其最突出的一点。

一、叙事视角

“视角指叙述者或人物与叙事文中的事件相对应的位置或状态,或者说,叙事者或人物从什么角度观察故事。”[1]现实世界广袤无垠,现实生活纷繁复杂,文学作品要面面俱到地展现现实世界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每一部作品都有各自独特的叙事视角,视角有设置镜头、调整焦距的作用,可以浓缩现实,更好地凸显主题。在文学上,我们所要研究的从来不是生活中的原本的事情,而是从某个视角被叙述出来的事情,从不同的视角观察同一件事情会有完全不同的结果。所以,视角的选择,对作品主题的表达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在划分视角类型时,根据热奈特的划分方法,可以分为零聚焦型、内聚焦型和外聚焦型三类。“第一类相当于盎格鲁克逊——批评流派所称的‘无所不知的叙述者叙述’,普庸所说的‘从后部来的视点’,托多罗夫则用叙述者大于人物的公式来象征;在第二类中,叙述者等于人物,即路伯克的‘带观察点的’叙述,或布兰所说的‘有限的视野’,普庸所说的‘共同的视点’;在第三类中,叙述者小于物,这便是‘客观式’或‘行为主义’式的叙述,普庸称之为‘从外部来的视点’。”[2]依据这种划分方法,《额尔古纳河右岸》这部作品主要运用了零聚焦与内聚焦相结合的叙事视角。

(一)零聚焦与内聚焦的结合

《额尔古纳河右岸》是一部跨越百年的史诗性的作品,以“我”——年近九旬的鄂温克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一天的回忆来建构文本,整个文本分为《上部——清晨》《中部——正午》《下部——黄昏》《尾声——半个月亮》四个部分,主要包含两个故事,运用了双层叙述结构,一个现在故事,即“我”讲故事这一天从早晨到正午再到黄昏的现实状况,这部分主要采用零聚焦的叙述视角;另一个是过去的故事,即“我”在这一天所回忆的“我”这一生的故事”,也就是鄂温克族这一古老的森林游牧民族在二十世纪近一百年间历史变迁的故事,这部分以内聚焦为主要的聚焦方式。总的来看,《额尔古纳河右岸》整部作品采用的是零聚焦与内聚焦相结合的视角来叙述的。

1.零聚焦

《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上部——清晨》《中部——正午》《下部——黄昏》三个章节中所讲述的现在的故事都是采用零聚焦的叙述视角,叙述者是“我”——一位年近九旬的鄂温克族老妇人。《上部——清晨》这一章节主要叙写了“我”们这个乌力楞目前的生活状态:除了我和安草儿之外,其他人在早晨时分就带着所有家当下了山,去了一个叫布苏的大城镇。这次他们走的时候和以前并不一样,丢下了以往搬迁时总要带着的对于部落生活极为重要的火种,丢下火种就意味着大家最终选择抛弃山林,走向城市,作为一个一生都生活在山林的鄂温克族老人,“我”目睹这样的现状,从内心深处有一种想要说说话的渴望,所以就开始了对过去的追忆,从而引出了本章主体部分,即讲述了从“我”出生一直到“我”结婚前的故事;《中部——正午》这一章节中讲述的是“正午”时分火塘里的火暗淡了,而雨还在下着,安草儿将大家早晨搬迁时遗落的东西装在桦皮篓里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触景生情,想接着讲“我”们的故事,从而才开始了本章接下来的回忆部分;《下部——黄昏》主要说的是到了“黄昏”时刻,火塘里散发出了暖流,雨停了,一个鹿皮口袋映入“我”的眼帘,里边装着一些我喜爱的物件,有已故的人留下的,也有活着的人送我的,这些物件又激发我把余下的故事说给他们听;《尾声——半个月亮》这一章节主要谈的是月亮已经挂在天空中了,我的故事也讲快讲完了,主要是对“我”故事里的一些人物以及“我”们这个民族的现状作了补充说明。在现在的故事中,从“清晨”到“正午”再到“黄昏”一直到“半个月亮”主要是在讲述当下的事,是引出回忆部分的引子,需要对回忆部分所讲的故事稍加概括,所以“我”是一个既对现在的故事了如指掌也对过去的故事烂熟于心的人,扮演着一个全知全能、无所不知的角色,因此现在的故事主要是从零聚焦的角度来呈现的。

2.内聚焦

作品的另一部分是过去的故事,即“我”回忆的敖鲁古雅鄂温克族近百年的历史,主要采用内聚焦型视角,其中也穿插着零聚焦视角。“我”是故事的讲述者,从清晨一直讲到天黑,回忆了“我”自己从出生开始一直到九十岁将近一生的经历,以“我”这个小人物的故事来讲述鄂温克族这个弱小民族在现代化与城市化进程中的艰难生存、顽强坚守和文化变迁的故事。《上部——清晨》的故事是从“我”出生到结婚前的故事,这时我所在的乌力楞的人们过着平静的生活,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和谐相处,到处都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中部——正午》主要讲述了我的两次婚姻以及儿孙们的故事,日本人的到来破坏了之前的宁静,使“我”们乌力楞里的人和动物都有点惊慌失措;《下部——黄昏》主要讲的是“我”的子孙们的故事,新世纪来临之际,大部分人在政府的劝说下离开山林搬迁到城镇,意味着这支游牧民族即将被时代的洪流而冲刷掉;《尾声——半个月亮》主要叙述了离开山林去往城镇后人们的遭遇,氛围上回到了最初的和谐与安宁。过去的故事——鄂温克族近百年的历史变迁,基本上是由内聚焦型的视角来完成的。

在以内聚集为主要聚焦方式的回忆中,也穿插着一些零聚焦型视角运用,比如,在《中部——正午》这一章节中,达西向杰芙琳娜求婚时插入的一段文字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如果你们问我:你这一生经历过多少惊心动魄的时刻?我会告诉你,达西跪在火葬金得的现场,向刚刚成为寡妇的杰芙琳娜求婚,是我所经历的最难以忘怀的时刻。瘦弱的达西在那个时刻看上去就是一个威武的勇士。”[3]

这一段文字是“我”在叙述过去的故事时的情感流动,现在对曾经所发生的事情的所思所想、所感所悟。在过去的故事中,这种穿插在内聚焦型视角中的零聚焦型视角的例子比比皆是,数不胜数。总而言之,过去的故事运用的是内聚焦与零聚焦结合的视角来叙述的。

(二)第一人称“我”的视角

作品在《上部——清晨》一开篇就以“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4]为基点来展开全文的叙述,“我”是鄂温克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是一个九十岁的老妇人,是鄂温克族百年沧桑巨变的经历者和见证者,是整个故事的参与者,也是整个故事的讲述者,还是读者阅读的引领者,一直穿梭在现实和回忆之间,这样的身份使“我”对自己将要讲述的整个故事如数家珍,从而必须运用“上帝的眼睛”般的零聚焦视角和固定在人物视野之内的零聚焦型视角来呈现。

二、叙事效果

叙事效果就是叙事视角所达到的目的,由此可见,叙事视角与叙事效果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不同的叙事视角会产生完全不同的叙事效果。《额尔古纳河右岸》主要运用了零聚焦和内聚焦相结合以及第一人称“我”的叙事视角,这充分体现了作者的创作功力,也产生了独特的叙事效果。

首先,《额尔古纳河右岸》在叙述现在的故事时主要运用了零聚焦型叙事视角。这是一部史诗性的作品,虽然叙事时间只有一天,但故事时间却将近一个世纪;虽然只是一位老妇人的自述,却描述了东北鄂温克族的近百年的沧桑巨变,气势恢宏、场面壮阔,作者运用了零聚焦型视角作全景式的鸟瞰,很好地把握着每个人物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还可以凭借焦点的自由移动来使人物之间相互观察,使读者对整个故事架构一目了然,给人一种无比清晰的感觉,利于把控全局,增强了故事的可信度。

其次,《额尔古纳河右岸》在叙述过去的故事主要运用了内聚焦型视角。作者在讲述过去的故事时,主要以“我”的视角来讲述鄂温克族由盛到衰的历程,向读者展示了这个古老民族生活和风土人情。“我”作为故事的参与者来诉说自己一生的经历,陈述本民族近一个世纪的所发生的事情,引领读者去观察这个古老民族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感受这个族群的悲欢喜乐,体会鄂温克族人心灵深处的淳朴人性,也有利于“充分敞开人物的内心世界,淋漓尽致地表现人物激烈的内心冲突和漫无边际的思绪。”[5]还缩小了读者与人物之间的距离,使读者获得了亲切感,建立了认同感,也大大增加了文本的真实性。

再次,《额尔古纳河右岸》整部作品都是采用第一人称“我”的视角来叙述的。第一,“我”是鄂温克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是这段历史的参与者,这样的设定可以理解为民族身份的认同,以本民族一个百年老者的身份来讲述整个故事,打破了民族上的隔阂,不仅增加了故事的真实性,制造了更为逼真的感受,在故事的叙述方面也更为便利简洁;第二,“我”讲述的是自己的一生所经历的故事,所以“我”既是故事的讲述者,又是故事的经历者,增加了作品的认同感和真实性,也给读者制造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感受;第三,“我”并不仅仅是单纯意义上的故事中的一个人物,“我”在叙述中不断溢出“我”的边界,时不时会超出第一人称单数的范围成为集体叙述者“我们”,集个人、集体和民族的多重身份为一体,成为本民族集体的代言人,为本民族发声,向读者介绍本民族文化习俗与心理体验。

综上所述,《额尔古纳河右岸》在叙述上运用了双层结构,作品整体分为现在的故事和过去的故事两个部分。在叙述视角方面,零聚焦和内聚焦的结合、第一人称“我”的运用是其显著的特色,这样独特的叙事视角的设定不仅缩小了人物和读者的距离,使读者获得了亲切感与认同感,也增强了文本的可信度与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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