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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资本视角下农村留守老人的精神养老困境研究
——基于河南省信阳市某农村社区的调查

2020-02-10王雪颖

关键词:子女资本养老

张 敏,王雪颖

(1.河南师范大学社会事业学院,河南 新乡457003;2.华中科技大学社会学院,湖北 武汉430074)

农村留守老人作为社会的弱势群体,其养老困境一直受到国家及社会的关注,政策的支持使老人的物质生活水平得到了一定的改善。 但是,宏观的政策难以涉及老人的精神层面,再加上其自养能力不足、养老服务缺失以及家庭支持的缺位等因素的影响[1],农村留守老人的精神健康状况令人担忧,如农村留守老人强烈的孤独感会导致抑郁、焦虑等消极情绪,并会降低其主观幸福感[2]。 因此,如何满足老人的精神需求,提高老人的生活质量,促进老人的精神养老,是当前急需解决的问题,也是构建和谐社会的应有之义。

一、文献回顾与研究思路

(一)文献回顾

对应于物质养老,精神养老主要是指在家庭、亲友、社区及政府的支持下,激发和满足老年人的精神需求, 从而使老年人拥有积极的心理状态及丰富的精神世界, 实现其精神诉求并最终提升其生活满意度和幸福感受。 穆光忠认为“精神赡养”体现在对老年人的情感支持和心理慰藉两个方面,可以看作是孝心的表达。 同时他认为可以将精神赡养的内容概括为:期待需求、亲情需求与自尊需求[3]。 穆光忠不仅简单地界定了精神赡养的概念, 并且从精神赡养实质的角度分析了其需求与满足的维度,其观点得到大多数学者的认同。他对精神养老解释得较为具体,涵盖范围广,并且具有层次性。 陈昫认为精神养老是一种全新的养老形式,就其表现形式来看,精神养老涵盖老年人收获的精神支持、 老年人的精神满足和精神诉求等内容。他通过对精神养老内容的分析,得出精神养老具有固定的实现形式的结论[4]。 周湘莲、周勇认为重视精神养老具有巨大的时代价值, 将精神养老提到了一个战略位置,强调了精神养老的意义,利于人们意识到精神养老的重要性[5]。 但由于精神养老脱胎于传统的养老概念,“他养” 的取向非常明显[6],因此以往对于精神养老的研究,大多将老年人本身放置于一种依赖和被动的地位, 从外部因素去探讨精神养老的外部资源和支持条件。 而目前越来越多的学者认识到精神养老中更应该包含“自养”观念,提倡在精神养老过程中,要发挥老人自身的主体性,激发精神自养意识,自我累积养老资源,形成精神自养惯习,最终实现精神养老的目标[3]。

社会学家布迪厄认为社会资本可以看作是各种资源的集合体, 这些资源能够给社会成员提供工具性支持与表达性支持,使其更好地融入社会。因此, 社会资本既可以通过规范老年人的社会行为,促发其精神养老的自觉意识,又可以通过社会网络调动和聚集相关资源, 为精神养老提供丰富的资源保障。 有些学者从社会资本的理论视角对精神养老的相关问题进行了探讨,如郑莉等发现,相较于成年子女这一家庭资本而言,亲戚、朋友的社会支持这一社会资本对于老人的精神健康反而具有更为明显和积极的影响作用[7]。 虽然精神健康状况是精神养老的一个很重要的表现结果,但是将精神养老问题仅聚焦在老人的精神健康状态上, 不足以反映出精神养老概念的丰富性与全面性。吴桂英等人则从老人个人层面、组织层面与社区层面来分析农村空巢老人社会资本的缺乏,并针对这三个层面提出破解老人精神养老难题的建议[8]。 但可惜的是,该研究未对精神养老做出清晰的定义和解释, 缺乏对老年人精神生活的全面观察和深入了解, 只侧重于在宏观层面分析社会资本的缺失状况与培育办法, 而对于二者之间的关系缺乏合乎逻辑的说明。

(二)研究思路与方法

精神养老对应于物质养老, 是衡量留守老人生活质量的软指标, 精神养老贯穿于老年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满足农村留守老人的精神需求,不仅需要家庭成员的情感交流与心理关怀, 同时也需要其他系统的参与和支持。 本研究在对以往精神养老内容进行分析的基础上, 从以下四个维度考察留守老人的精神养老现状: 情感慰藉、 社会交往、休闲娱乐及心理状态,并将老人置于精神养老状况的评价主体角色上进行深入访谈, 从而探讨农村留守老人的精神养老困境。 为了使社会资本运用在精神养老中更具有解释力, 本文将从微观(个人和家庭)、中观(社区)及宏观(政策及社会)三个层面来分析农村留守老人社会资本的存量不足如何导致了老人精神养老困境, 并进一步从增加其社会资本存量的角度探索农村留守老人精神养老困境的解决方法。

本研究从以下几个方面对留守老人进行界定:子女长期外出务工(时间超过六个月以上);年龄在60 岁(包括60 岁)以上;固定生活在农村(这里不包括没有子女的老人)。 于2019 年3-4 月之间, 在河南省信阳市某农村社区采取目的性抽样的方法选取八位老人作为研究对象。 该社区是国家贫困县下属地区,以农业种植为主,青壮年外出务工所得收入是家庭主要的收入来源。 社区共有60 户,300 人左右,其中老人(60 岁及以上)有48人,留守老人32 人。 近三分之二的留守老人承担照顾孙辈的责任,由于常年的体力劳动,老人的身体状况不佳。 留守老人的经济来源包括子女给予及农作物收获两个方面, 经济收入能够维持基本生活。该社区基础设施薄弱,也从未提供过针对留守老人的服务活动。 根据对社区及社区中留守老人的前期了解, 采用无结构访谈法及参与观察法收集资料,对每位老人分别进行三次访谈,每次访谈时间控制在60 分钟左右;深入参与老人的日常生活场景中, 围绕老年人的社会资本及精神生活方面展开观察与访谈工作。 由于选取的研究对象来自笔者从小生活、熟悉的社区,笔者能够熟练运用当地的方言, 因此可以更好地让老人放下心理戒备,有利于信息的收集。 另外,由于“精神养老”概念的特殊性,在深度访谈的过程中,并未直接使用此概念, 而是尽力转换为老年人能够理解的表达方式, 在透彻地了解老年人的精神生活世界的基础上, 再对访谈资料中反映出来的精神养老问题进行梳理和分析。

二、 农村留守老人的精神养老困境分析

(一)与子女沟通少,情感交流不足,老人的情感需求强烈

子女与老人互动是老人精神慰藉的重要内容[9], 但子女外出务工在空间距离上增加了留守老人与子女交往的难度, 导致交往频度过低,因此, 农村留守老人在情感慰藉方面存在着诸多问题。 首先,老人们与子女的沟通时间不足,面对面的接触有限。访谈资料显示,子女与老人联系的频率普遍偏低,最多每个月打一次电话,有的甚至半年才联系一次。即使子女偶尔回家,但是由于年轻人越来越注重对于个人独立性及私人空间的追求,子女与老人交流的时间并不多。 其次,老人与子女的沟通方式单一,通常以电话为主,再加上老人对于现代技术掌握不足, 网络视频等更为便捷的沟通方式并未能够促进其与子女的交流。最后,子女与父母的交流内容也多是日常生活与物质方面,缺乏情感方面的沟通交流。 “儿女平常都在上海打工,只是在春节过年的时候回来。每个月儿子给我打一次电话,打电话就是问问我身体好不好,还缺不缺钱。 ”作为需求主体来说,大多数农村老人一生节俭,对于物质方面的要求并不是很高,能够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即可, 因此很容易达到满足。而相对于物质需求的满足感,农村留守老人在情感慰藉方面有着强烈的需求, 这一需求却往往容易被子女所忽略, 如一位老人说到:“以前孩子还没出去打工的时候,家里穷,但好歹有个家的样子。一家人都在一起,每天乐呵呵的。现在,村里人都说孩子有本事、孝顺,可这哪像个家,家里不是小的就是老的。 ”

(二)社交网络狭窄,交往内容单一

通过社会交往,老年人形成自己的社会网络,而社会网络赋予老年人的身份又可以帮助他们获得更多的资源,从而累积一定的社会资本,因此社会交往对个人的心理健康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有研究表明, 经常与他人交往的老人比孤僻的老人更具有幸福感, 正如帕特南所说:“没有哪个领域能够像健康和幸福那样更好地体现社会交往的重要性”[10]。具有如此重要作用的社会交往在农村留守老人群体身上呈现出以下几个缺陷:

1.交往对象以同辈群体为主,交往范围逐渐缩小

农村留守老人平日里交往的对象主要是子女的孩子、其他亲属与社区邻里,其社交圈是以血缘及地缘关系为基础而构建的, 范围往往局限于封闭的社区环境中,与外界联系较少。再加上留守老人的子女不在身边, 平日里的直接交往对象主要是同辈群体。“平时走动多的就是村里那几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老人, 大家闲的时候就在一起唠唠东家长西家短的。 ”另一方面,由于老人身体状况的下降,逐渐退出主要的社会角色的舞台,再加上同辈群体将会不断离世, 因此老人的社会交往范围将会不断缩小,社会交往频率也在不断降低。

2.落叶归根的观念使老人难以发展新的关系网络

安土重迁和落叶归根的观念在老年群体中根深蒂固。 他们认为自己归属于一辈子生活的这片土地,生命最后的休止符也要画在这片土地上。由于受这种观念的影响, 当子女希望老人随迁至工作的城市与其一起生活, 老年人大多数都不愿意离开故土,“孩子一直让我去他们那,可我不想去。他们那里一个熟人都没有,去了也给他们添麻烦。关键现在我这疼那疼的,你说,万一我死在外面,咋弄?我哪也不去,就在老家瞧门(看门)。”这种观念导致农村留守老人固守原有的社交网络, 难以发展新的支持网络。

3.交往内容以物质交往为主,情感交流少

老人与交往对象之间的交往内容多为物质交往,很少涉及精神交往。亲属在与老人的交往过程中,主要是为老人提供生活上的帮助,比如:换灯泡、收粮食、接送小孩等。 由于年龄、代沟等的限制,老人只是单向地接受帮助,与亲属之间的共同话题较少,感情上的沟通更是匮乏。 同时,老人与邻里的交往多是人情上的往来, 彼此间的情感交流不足。 此外,由于逐渐注重家庭隐私,老人与同辈群体的交往更与深层次的精神性的内容无涉。

(三)休闲方式单一,社区集体活动减少

相比于城市中的老人, 农村留守老人精神文化生活方面非常匮乏。 平时休闲娱乐的方式就是打牌、赶集、看电视和串门,休闲娱乐的方式单一,内容不丰富。研究中还发现了一个显著的变化:看电视成为老人主要的休闲方式, 串门的频率明显下降。 “以前大家经常串门唠嗑,有时候端着饭碗就去别人家了。现在大家不咋串门了,闲的话就呆在家里看电视。 ”一方面,在家看电视削弱了老人与周围社区的联系,使邻里关系不再那么紧密。另一方面,当电视成为老人主要休闲媒介时,也减少了社区集体活动开展的频率, 降低了老人加入社区活动的可能性。

此外, 农村社区内休闲娱乐设施的缺乏也导致了老人在休闲方面出现供需失衡的现象, 现有的休闲方式并不能给老人带来充实感与欢愉感,难以满足其精神文化的需要。 一位奶奶说道:“每年的三月份街上会开庙会, 前几年我会搬着小板凳去听戏,不过最近几年身体不太好,太远了,也不想去了。现在我晚上会看电视,有时候电视上放的也看不懂,就是打发打发时间。 ”

(四)孤独感受强烈,自我效能感低,自我实现面临困境

1.内心孤独,渴望陪伴,却很少表达需求

孤独感是指个体在缺乏社会支持网络时所表现出的一种不快乐的主观内心体验, 尤其是个人渴望的社交关系网络与实际的社交关系网络之间存在巨大差异的时候, 这种差异包括社会关系在数量上的不足和质量上的低下[11]。 农村留守老人处于相对封闭的环境中,社会交往的程度低,拥有的社会关系不足。 而且现存的社会关系的支持作用小,难以满足老人的精神需求,老人在心理方面得不到支持、在生活上找不到依靠,因此普遍存在孤独感。“家里也没个陪我说话的人,老头走的早,孩子在上海打工,孙子孙女都在外地上学。就一条狗陪着我,我走哪它就跟哪。 一到晚上都闷得慌,睡不着觉。”研究还发现农村留守老人处于矛盾的困境中,一方面老人感到孤独,内心希望子女多在家陪陪他们,而另一方面由于现实的原因,老人们只是通过电话告诉子女:“家里一切都好, 不用担心,好好赚钱就行”,无法有效地表达自己真正的需求。

2.能力及地位下降,话语权缺失,自我效能感低

自我效能感是指人们对自身能否利用所拥有的技能去完成某项工作行为的自信程度[9]。 影响一个人自我效能感的水平除了个人能力等主观原因外,外界的评价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农村留守老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机能的下降,自身的能力也会一定程度的下降, 从而难以承担一些重要的体力劳动,如耕地等。 同时,随着思想观念的开放,由伦理道德维持的传统社会正在发生着改变,金钱至上的观念正在影响农村社区, 家中谁挣的钱多,谁就在家中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现在都是孩子们给我养老钱,家里的大事我也不问了,也没那个本事,问多了,小孩还嫌你烦。 一般也中不上啥用(帮不上忙)。”老人能力的下降及话语权的缺失,又会影响周围他人对老人的评价,容易给老人打上“无用”的标签,在这种情况下,留守老人自然处于劣势地位。

3.自我意识开始觉醒,但自我实现的过程出现阻碍

传统上认为农村老人自我意识低, 一生都在为子女奔波,缺乏自我价值感。但随着个人权利意识的增强及父权文化的衰落, 使得从父居制度发生改变, 结果之一就是农村的主干家庭与联合家庭逐渐减少,核心家庭处于主流地位。分家现象改变了父子两代人之间的责任和养儿防老的观念,父母不再理所应当地认可自己在照顾后代中的“保姆”角色,老人逐渐开始注重自我的感受和老年生活的幸福感。“现在, 我是看透了, 其实人都是那么回事。 以前照顾自己的孩子, 现在还要帮孩子照顾他们的孩子。 到头来, 还不落好, 孩子出问题全是我们教的不好。 啥时候俺才能享清福啊? ”

另一方面,虽然老人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但是现实的状况使老人难以完成自我的实现与满足,主观幸福感的追求与满足二者存在矛盾。由于有的子女没有能力把孩子接到工作的城市生活,照顾孙辈的责任自然还是落到了老人身上。 无论老人是否情愿,他们都会承担这一责任,而这一责任的承担就意味着老人要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难以有机会去培养和发展其精神自养能力。

三、 社会资本对农村留守老人精神养老的影响作用

(一)微观社会资本匮乏,心理支持程度有限

农村社区是建立在血缘关系与地缘关系基础上的社区共同体,因此从微观层面来看,农村留守老人的社会资本主要包括个人人际网络与家庭两个方面。从个人层面来讲,由于农村留守老人人际交往范围的局限, 农村留守老人的个人社会资本同质性强,主要分布在社区内。 与此同时,农村留守老人没有正式的工作,文化程度低,在社区外可用的社会资本较少, 并且随着老人身体机能的下降、 社会地位的降低, 可利用的社会资本更加匮乏。 如访谈中发现农村留守老人个人的社会资本集中于社区内的同辈群体, 由于同辈群体之间经历、年龄的相似,同辈群体能够为老人提供短期的情绪抚慰, 但这种同质性社会资本的心理支持力度很小,支持的程度有限,多以物质帮助与生活协作为主,对老年人情感方面的慰藉作用欠佳。另一方面,从家庭层面来说,子女是老人最大的社会资本,老年人的养老方式主要还是家庭养老。但随着家庭日益小型化、简单化,老人的子女数量逐渐减少,再加上子女外出务工,不能陪伴在老人身边,老人可以即时使用的家庭社会资本其实是十分缺乏的。 而且,观察过程中发现,由于当前生活节奏加快、生活压力陡增,子女对老人的精神需求的关注度普遍偏低, 仅限于通过给予钱财物品的方式向老人提供经济支持, 无暇顾及到老人的精神需求。 个人及家庭社会资本的缺乏使老人心理上难以获得支持,容易使老人产生消极的生活态度。农村留守老人会因子女离家的时间增加, 其孤独感与无力感也不断增强。

(二)中观社会资本有限,情感需求难以满足

中观层面的社会资本主要涉及到农村留守老人生活的社区, 社区社会资本主要体现为社区成员之间、成员与社区之间、社区与社区外其他组织和个人之间的互动关系和信任程度[12]。 社区社会资本可以分为社区内与社区外社会资本两个部分。 农村社区属于人情社会, 红白喜事是人情往来的一种重要的方式,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相对紧密。同时,农村社区相对于城市社区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地缘社会,社区成员“生于斯,死于斯”,较少流动,生活环境固定,邻里之间相互熟识,“远亲不如近邻”正是农村社区人际关系的一种体现,因此邻里是老人在社区内重要的社会资本。 但是随着文化观念的转变,老人的权威角色发生改变,社区内尊老爱老的风尚也逐渐消失, 社区社会呈现出社团社会的特征。 农村留守老人在社区中没有子女作为依靠与支持, 与他人的交往往往处于弱势地位,社区社会资本更是匮乏。邻里给予老人的支持多为生活上的援助, 而且这种援助呈现不稳定的特征。因此,社区内社会资本很难给予老人情感上的慰藉,“现在人情难还, 不麻烦别人尽量不麻烦别人。自己有啥难受的事也不和别人说,怕人家笑话。 ”

另一方面,由于村落相对独立,每个村落的功能齐全,能够独立运作,彼此之间的联系不紧密,老人的社区外社会资本存量很少, 主要集中于亲属关系,比如嫁到外村的女儿。 与外界缺乏联系,使老人局限于社区内, 固定的生活方式容易造成老人能力的退化, 不利于老人社会支持网络的构建及兴趣爱好的培养。 农村留守老人在匮乏的社区社会资本中得到的支持仅限于物质与生活方面的协助,情感上的需求远远得不到满足,精神文化的追求也难以实现。

(三)宏观社会资本缺位,老人处于边缘角色

宏观层面的社会资本主要涉及政府及社会两个层面。近些年来,随着精准扶贫和开发性扶贫政策的落实, 农村的基础设施建设与基层组织建设不断加强, 针对老年人的补助与救济项目不断得到落实。 但是由于农村的人口多、基数大,基于我国现阶段的经济水平, 政府一直难以拿出大量的资金投入农村养老服务建设, 农村社区中的养老服务设施相对匮乏。 大部分农村社区没有提供休闲娱乐的场所,而且很少开展文化娱乐的活动;社区中缺乏注重文化生活的氛围, 老人在精神文化方面的需求得不到满足。另一方面,虽然国家出台了一些服务农村留守老人的政策,但是,政策多为宏观方面,缺乏操作性。而且有关精神养老的具体政策也相对不足。如《关于加强农村留守老年人关爱服务工作的意见》制定了工作的总体要求,并规定了家庭、村委会、社会力量及政府的责任,但并未建立相关的评估体系及惩戒机制。同时,由于农村青壮年外出务工,受城市价值观的影响,文化失调现象在农村尤为明显, 物质至上主义影响着农村的发展。 根据社会交换理论的解释,由于地位、权威的丧失,农村留守老人缺乏可供交换的资源,老人会认为自己是家庭和社会的包袱, 只能被迫扮演屈从的角色。 而在扮演这样的角色的过程中不断被社会边缘化,其心理压力会逐渐加大,精神健康出现危机。 另外,由于多种因素的影响,城乡之间养老服务的供给数量存在巨大的差距, 养老服务机构在农村社区的覆盖范围有限, 农村社会养老服务体系有待进一步完善。 而且现有的养老服务项目集中于解决老年人的生活照料问题,缺乏精神慰藉的服务。在这种情境下,农村留守老人很难享受到精神养老的相关服务。

四、 发挥并整合各层面社会资本的作用,解决农村留守老人精神养老困境

(一)微观层面

1. 增强个人社会资本的意识,提升老人的自养能力

由于城乡经济水平、工作机会的差异,农村留守老人的数量在短时间内不会呈现减少的趋势,甚至会逐渐增长。在这种情况下,提高农村老人自身的养老能力显得尤为重要。因此,可以对老人进行自我意识教育,改变其一味注重孩子的想法,提高他们自身的价值意识, 使其明白每个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 鼓励他们选择并尝试积极的生活方式。同时,可以鼓励子女及相关人员对老人进行文化反哺, 通过反向社会化增强老人的自我能力,增强自我效能感、克服自卑感,使其能主动与他人发生联系,扩大社交圈,建立自己的社会支持网络, 提高自身社会资本的存量。 此外,鼓励老人培养自身的兴趣爱好,通过参加娱乐活动及加入趣缘群体,丰富其精神生活,满足其精神需求。

2. 维护家庭社会资本,提高家庭的赡养水平

家庭养老仍旧是我国农村主要的养老方式。子女作为养老主体, 其能力及孝心关乎父母的老年生活质量,因此要维护好家庭社会资本。针对农村留守老人家庭中子女长期离家所造成的家庭社会资本缺位的困境, 可以鼓励子女了解老人精神养老的状况,使其关注老人的精神需求,多与老人进行情感性的交流,从表面沟通转为深入沟通。同时, 可以对老人进行一些现代化通讯工具与通讯方式的培训,如手机视频聊天、使用微信朋友圈、建立家庭微信群等, 通过技术赋能这一途径让整个家庭关系更加紧密和谐。

(二)中观层面

1. 发挥社区组织作用,挖掘与整合社区内社会资本

首先,在社区内加强孝文化的宣传教育,培养尊老爱老的社会风尚, 夯实社区层面的精神养老文化资本。 一方面充分挖掘农村社区传统 “孝文化” 的风俗习惯与典型案例进行宣传和倡导,发挥伦理文化资本对于农村养老的约束与指导作用[13];另一方面,结合现实需求创造和宣传有时代精神和符合实际的新型孝文化[14],组织开展相关社区活动,营造关爱老人的社区氛围。 如我国将“常回家看看”写入《老年人权益保障法》中,说明尽精神之孝成为现代孝文化的突出内容。在此基础上强化以孝为荣的非制度规范的规制力量,通过社会舆论引导村民回归尊老敬老的社会美德[15]。

其次, 通过社区组织整合社区内碎片化的社会资本,在社区层面开展公共物品供给、社团组织等活动,促进留守老人与社区之间的互动,增进其社区信任与社区归属, 从而充实留守老人的社区资本。一方面,充分利用社区现有的资源建立和完善社区内基本的服务设施,如建立老年活动室、安装简易的健身器材设施、设置社区文化广场等,为老年群体开展精神文化活动提供必要的场所和平台;另一方面,发挥农村留守老人自身的优势与特长,开展手工艺、针线活、农作物种植技巧的交流活动,组建广场舞、秧歌队、戏剧团等文化娱乐团体,在此过程中,社区组织可以积极引导并培育其形成一定的志愿服务组织或公益组织, 使得留守老人参与精神文化活动成为一种常态和惯例。

2.加强社区之间的联系,增加留守老人社会资本的存量

单个社区的资源有限, 短时间也很难建立完善的基础设施与服务体系。 固守在本社区的留守老人在社区内的人际交往范围有限, 所拥有的社会资本难以满足其精神需求, 也不利于激发老人的自我潜能。 因此,可以打破社区界限,相邻社区之间合作开展精神文化活动进行资源共享。 比如推动相邻社区或不同团体组织合作开展活动实现精神养老服务资源的共享, 实现养老资源的规模效应和优化配置;或者通过社区间“精英力量”联合形成社团组织的规模效应和示范作用, 进一步激发各种社区组织团体的组建与成长, 大大丰富农村社区居民的精神文化生活, 改善社区精神养老资源不足的困境。在社区相互联动的过程中,不仅可以盘活彼此的社区社会资本, 也有利于留守老人发展新的社会支持网络, 增加其社会资本的存量。

(三)宏观层面

1.加大政府社会资本的投入,提高养老服务水平

政府要给予政策及资金的支持, 加强农村社区的基础设施及休闲娱乐设施的建设, 为农村留守老人的精神养老提供坚实的物质基础。 针对国家出台的有关农村留守老人养老的优惠扶持政策,政府要行使监督职能,对农村精神养老服务的实施效果进行定期的检查, 保障留守老人的养老权益。 同时,发挥政府的统筹及主导作用,推动城乡养老事业的协调发展,以村民委员会为主体、依托相关社会组织, 形成一个统一完善的协调联动机制[16]。 此外还要进一步完善精神养老相关的法律法规,将模糊不清的内容进一步明晰化,提高法律的适用性及可操作性。 从资金投入、政策法规、思想认识等多个方面入手, 保障农村精神养老服务的质量,推动完善的养老服务体系的建立。

2.管控和引导社会资本有序进入,形成精神养老服务的有序供给

在精神养老服务中,政府应转变角色,由养老服务产品的生产者和供给者逐渐变为购买者和管理者, 从宏观层面实现对于社会资本的控制和管理, 以便提供更多符合留守老人精神需求的公共产品[17]。 如通过政府购买服务、引导志愿服务资源、鼓励各类社会力量,参与到农村留守老人关爱服务体系构建的工作中; 通过政策引导和税收优惠以及政府补贴等手段, 鼓励社会组织或个人力量参与到农村养老服务供给中, 从而将更多的资源对接、整合、落地到农村社区,形成精神养老服务的有序供给, 用市场化、 产业化运行模式弥补“政府失灵”的空间[18],在社会层面上弥补农村留守老人社会资本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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