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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的现实观:习近平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的哲学基础

2020-02-10

关键词:黑格尔现实生活文艺

周 璐

(1.井冈山大学艺术学院,江西 吉安343009;2.同济大学人文学院,上海200092)

习近平立足于新时代中国的社会现实, 揭示了文艺与新时代中国社会现实之间的本质关联,深化了对文艺的神圣使命、时代性特征的认识,继承和发展了文艺的人民性本质和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的思想, 进而形成了关于文艺的内涵深刻、影响深远、颇具特色的新论述。近年来,习近平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受到了国内学者的广泛关注。 就现有的研究成果来看, 国内学者主要从本体论、生成论、价值论等角度对习近平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进行了研究。从本体论的角度出发,国内学者主要研究了习近平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的内涵和特征。从生成论的角度出发,国内学者主要探讨了习近平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形成的理论基础、客观条件和主观因素。 从价值论的角度出发,国内学者主要探究了习近平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总体而言,国内学者的研究成果具有一定的深度和广度, 有效地推进了对习近平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的研究。然而,国内学者对习近平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的哲学基础研究得还不够深入。 鉴于此,本文将运用文献研究法,着力对习近平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的哲学基础进行探讨, 从而推进对习近平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更加全面、深入地研究。 基于前期的研究,本文认为, 习近平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的哲学基础在于马克思的现实观。从马克思的现实观出发,立足于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 我们可以更加深刻地理解习近平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的哲学基础、 核心内容和重大意义。

一、马克思的现实观解读

对于马克思来说,要真正创立自己的现实观,首先必须完成一个重要的理论任务, 就是对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的现实观进行批判地继承和超越,而这个任务的最终完成取决于马克思哲学本体论上的根本性革命。[1][2]正如德国哲学家洛维特所指出的:“马克思反对费尔巴哈的人本学, 又恢复了黑格尔的客观精神学说。 ……他之所以针对费尔巴哈捍卫黑格尔, 乃是因为黑格尔理解普遍者的决定意义,而他之所以攻击黑格尔,乃是因为黑格尔在哲学上把历史的普遍关系神秘化了。 ”[3](P127)由此可见,在洛维特看来,马克思要真正创立自己的现实观, 进而以这一现实观为理论根据来实现对社会现实的科学把握, 以便揭示文艺等意识形式的基础和本质, 取决于对黑格尔现实观之哲学本体论基础的批判和超越。

卢卡奇曾明确提出:“黑格尔和马克思是在现实本身上分道扬镳的。 ”[4](P67)卢卡奇之所以提出这一观点,是基于以下原因:黑格尔在客观精神的范围内分析现实的本质性,这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然而,他把最根本的基础确定为绝对精神,指出绝对精神要超越客观精神,从而获得自身的真理性。由此,他就又把现实本身神秘化了,这就存在很大的问题, 而马克思与黑格尔现实观的本质区别就在这里。

要厘清马克思如何对黑格尔、 费尔巴哈的现实观进行批判地继承和超越, 就不得不全面地分析黑格尔、费尔巴哈的现实观。 首先,就黑格尔的现实观来说,它主要有两个贡献。 一是,把“现实”理解为本质与实存的统一。在黑格尔看来,现实既是本质又是实存。 这就是说,现实与实存相关,不能像先前的形而上学那样把现实与现象或经验领域完全分离;同时,现实也不是现成经验或事实的表面堆积,实存必须被思辨地把握在本质性之中,必须进入本质性领域才可能变成现实。 二是,把“现实”理解为历史发展过程,理解为存在历史过程中的合理性和必然性,即主张“现实性在它的展开中表明它自己是必然性”。[5](P301)由此可见,黑格尔认为,存在、事实不等于现实,现实不是现成的、凝固不变的存在,而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存在,是一种历史性的存在。 作为本质性的现实是一种历史生成的过程。正如卢卡奇指出的:“这样一来,现实的问题就以全新的面目出现了。 现在……生成表现为存在的真理,过程表现为事物的真理。这意味着, 历史发展的倾向构成比经验事实更高的现实。 ”[4](P268-269)从上述两点可以看出:现实概念在黑格尔那里是被赋予历史性原则和历史感的。

然而,黑格尔的现实概念也有局限,其局限主要表现在: 虽然黑格尔把现实看作是客观精神的社会历史展开过程,但是他仍然把“绝对精神”视为客观精神的基础。 也就是说,在黑格尔那里,客观精神最终要被绝对精神扬弃。因此,现实性及其历史性原则还是被黑格尔神秘化了。

费尔巴哈的现实观的主要贡献在于:以“感性的对象” 这一基础取代了黑格尔现实观上的绝对精神基础, 即把被黑格尔神秘化了的现实观的绝对精神基础发展到感性世界的实存之中。然而,相比于黑格尔的现实概念, 费尔巴哈的 “感性的对象”基础上的现实观有更加明显的局限:费尔巴哈把现实仅仅理解为“感性的对象”,而不是“感性的活动”, 现实仅仅被他当作感性的实存和感性直观,没有揭示现实的本质性领域;费尔巴哈把黑格尔绝对精神的基础及其矛盾中介过程, 即否定之否定“仅仅看作哲学同自身的矛盾”,而不是像马克思那样把它理解为历史运动之 “抽象的、 逻辑的、思辨的表达”[6](P315-316);现实观中所包含的历史性原则和实体性内容被费尔巴哈抛弃了, 最终导向了历史唯心主义。因此,恩格斯对费尔巴哈这一点上的评价是精准的。 恩格斯说:“同黑格尔比较起来,费尔巴哈的惊人的贫乏又使我们诧异”,“政治对费尔巴哈是一个不可通过的区域。 ”[7](P236,P237)

在全面分析黑格尔、 费尔巴哈的现实观的上述贡献和局限的基础上,马克思对黑格尔、费尔巴哈的现实观进行了批判地继承:一方面,他颠覆了黑格尔的现实观的客观唯心主义基础来拯救其历史性原则。换句话说,他批判性地继承了黑格尔现实观中的历史性原则, 并且将历史性原则建立在唯物主义的基础上;另一方面,他克服费尔巴哈的现实观的“半截子唯物主义”来建立彻底的唯物主义。也就是说,他借鉴了费尔巴哈现实观中的唯物主义思想成分, 并且将这种唯物主义思想拓展到社会历史领域。在批判性地继承黑格尔、费尔巴哈等人思想的基础上, 马克思创立了自己的现实观或社会现实观, 实现了哲学史上现实观的根本性变革,从而也超越了黑格尔、费尔巴哈的现实观。马克思现实观的科学阐发及其哲学本体论的根本变革,可以从以下命题中得到证明。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指出:“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 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 ”[8](P72)马克思认为,现实主要体现为社会现实的本质性和必然性, 它并不存在于神秘的绝对精神中,而是存在于以“感性的活动”或“实践的活动”为基础而形成的社会历史及其结构中。 换言之,它就是在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之中;社会现实必须被理解为在特定时代条件下人们具体鲜活的社会实践以及变动不居的社会关系、社会结构;社会现实更关键的在于本质性,而不仅仅是实存。 在此处,实存并不是费尔巴哈所说的在 “感性的对象” 的基础上脱离历史性原则的实存, 本质性也并不存在于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和思辨的辩证法中,而是直接存在于人们的“感性的活动”中。 换言之,本质性存在于人们的历史性社会实践和实际的社会生活过程中。在马克思这里,现实或社会现实并不是神秘的绝对精神,而正是特定社会的生产方式,“它在更大程度上是这些个人的一定的活动方式, 是他们表现自己生活的一定方式、它们的一定的生活方式。 ”[8](P67)伽达默尔把马克思所指称的现实即社会现实的本质性,称作“人类社会基本结构的生产关系”[9](P116);海德格尔则把它称作 “经济发展以及这种发展所需要的架构”[10]。 他们的这些提法都是有理论依据的。

在马克思的现实观中, 文艺的基础和根据是社会现实或人们的实际生活过程, 文艺必须在社会现实基础上反映时代的实体性内容。由此可见,马克思的现实观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蕴含了文艺的基础和根据是社会现实或人们的现实生活, 文艺具有时代性和人民性等特征的思想。鉴于此,马克思的现实观对于我们理解文艺的基础和根据、文艺的时代性以及文艺的人民性本质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它可以说是习近平关于文艺的重要论述的哲学基础。 正是通过运用马克思的现实观来审视当代中国文艺的实际状况, 探究当代中国文艺的内在规律和外在特征, 习近平对于当代中国文艺的现实基础和鲜明特征才形成了一系列兼具理论洞察力和现实关照力的深邃思想观点。 具体来说,马克思在批判性地继承黑格尔、费尔巴哈等人思想的基础上, 创立了自己的现实观或社会现实观。它对于我们理解文艺的基础和根据、文艺的时代性以及文艺的人民性本质具有重要意义。 习近平立足于当代中国社会现实和历史实情, 运用马克思的现实观, 深刻地揭示了新时代中国社会主义文艺的现实基础和根据, 突显了文艺的时代性特征,进一步揭示了文艺的人民性本质,从而创造性地提出了关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的重要思想观点。

二、 习近平运用马克思的现实观揭示了文艺的基础和根据

马克思的现实观揭示了文艺等意识形式的基础和根据, 破除了文艺起源和基础问题上的种种迷雾。 在马克思看来,“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 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8](P72)包含文艺在内的各种精神生产是人们的物质生产、 交往等活动和现实生活的直接产物。文艺等意识形式,虽然各自有特殊的表现形式和相对独立性, 但是就其基础和根据而言,“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的方式, 并且受到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11](P121), 它们不再具有独立性的外观,“发展着自己的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的人们,在改变自己的这个现实的同时也改变着自己的思维和思维的产物。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8](P73)也就是说,在马克思看来,文艺等意识形式的基础和根据就在于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 文艺也正是源于人们的现实生活的一种意识形式。

马克思的现实观意味着历史唯物主义能科学、彻底地把握社会现实、面向社会生活,并由此揭示文艺等意识形式的基础和根据。文学、艺术内容的真实性和形式的表现力既在于细节的逼真描绘,形象贴近生活,更在于作品表现的思想符合现实生活的内在规律,真实地反映社会现实。正如卢卡奇所指出的:“伟大的现实主义艺术家的主要特征就是他们的千方百计、 废寝忘食地按照其客观本质去掌握并再现现实。 ”[12](P292-293)马克思用“现实生活过程”来阐明“存在”,进而把社会现实或现实生活过程作为文艺等意识形式的基础和根据,既洞穿了近代理智的形而上学用“意识”僭越“存在”的内在虚妄,又破除了把文艺等意识形式当作超现实而独立存在的假象。

习近平运用马克思的现实观来审视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及其与文艺的关系, 形成了关于文艺的基础和根据的创新性论述。 这些论述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社会生活是文艺的唯一源泉”,文艺必须“深入生活、扎根人民”。

在习近平看来, 当代中国文艺的基础和根据在于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 文艺必须反映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和社会实践。 那么,什么是“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呢?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以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这既是当代中国最大的社会现实, 也是当代中国人民最伟大的社会实践。 因此,习近平强调,文艺工作者要投身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 关照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贴近中国人民的实际生活,为中华民族复兴的伟大事业歌吟, 为奋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喝彩。也就是说,奋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就是当代中国文艺立足的社会现实。因此,当代中国文艺必须反映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

习近平坚持和强调了 “社会生活是文艺的唯一源泉”、“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艺术基础观和艺术创作观。在习近平看来,文艺的基础是社会现实和社会生活, 文艺作品必须有现实关照力,“社会是一本大书,只有真正读懂、读透了这本大书,才能创作出优秀作品。 读懂社会、读透社会,决定着艺术创作的视野广度、精神力度、思想深度。”[13]文艺必须对社会现实和人类的生存境况给予关照。 只有这样,才能创作出具有艺术表现力、现实关照力、情感吸引力的精良作品,进而鼓舞大众,促进社会发展。 “不论多么宏大的创作,多么高的立意追求,都必须从最真实的生活出发,从平凡中发现伟大, 从质朴中发现崇高, 从而深刻提炼生活、生动表达生活、全景展现生活”。[13]在这种意义上, 文艺就如同映照社会现实和社会生活的一面镜子,它透视社会现实和社会生活,对人的生存发展问题加以艺术化内省和情感化审视。鉴于此,当代中国的文艺必须 “直面当下中国人民的生存现实,创造出丰富多彩的中国故事、中国形象、中国旋律,为世界贡献特殊的声响和色彩,展现特殊的诗情和意境”[13]。

其二,以艺术的方式,通过对现实生活进行艺术化处理来反映生活。

习近平认为,文艺以社会现实为基础,文艺要反映现实生活。 与此同时,在他看来,文艺反映现实生活有其特殊的方式。 具体而言,“文艺反映社会, 不是通过概念对社会进行抽象, 而是通过文字、颜色、声音、情感、情节、画面、图像等进行艺术再现。”[13]因此,文艺不能机械地反映社会生活,而是要用艺术的方式、 通过对现实生活的艺术化处理来反映现实生活, 就当代中国文艺的具体创作而言,就是要以艺术的真实来反映实现“两个一百年” 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生动实践,多书写现实生活中可歌可泣的故事,多赞颂现实生活中崇高感人的品行,多弘扬主旋律,在艺术的真实中彰显现实生活中的真善美。 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一史诗般的实践, 全国人民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而展开的火热生活,是文艺的基础和源泉, 是建构新时代文艺话语体系的根本支撑。

其三, 文艺表现和反映的现实不仅是当下的而且也是历史性的。

在马克思看来,社会现实不是一般的现存,而是历史生成的东西, 是体现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必然性。因此,文艺表现和反映的不仅仅是当下的现实,而且也是历史性的现实。 基于此,文艺家和文艺创作既不能脱离社会现实, 也不能脱离历史语境和传统。习近平以马克思的思想观点为指导,思索当代中国文艺的发展问题, 他认为文艺家既要深入社会现实,扎根现实生活,又必须传承发扬深远的历史传统和中华优秀文艺, 才能使自己及其作品达到审美的最高境界。 这体现了习近平对于文艺的深刻洞察力, 也是关于文艺与现实和历史的关系的新观点。 习近平强调,“广大文艺工作者要善于从中华文化宝库中萃取精华、汲取能量,保持对自身文化理想、文化价值的高度信心,保持对自身文化生命力、创造力的高度信心,使自己的作品成为激励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不断前行的精神力量”。[13]

三、 习近平运用马克思的现实观揭示了文艺的时代性

文艺的时代性就是指文艺必须与自己的时代保持本质性关联,必须体现时代精神、承担好时代责任,并在时代的变化中丰富自身的内容,更新自身的形式,保持自身的生命力。文艺作为审美意识形态, 它必须生动描写和关照不断发展变化的时代,对时代课题做出积极应答,承担好服务时代的历史使命。

马克思认为,文艺与时代是不可分的。任何一种文艺,无论其形式看上去多么唯美和抽象,就其内容而言,它在根本上都是特定时代的产物,都植根于特定时代的社会土壤; 作为一种精神生产形式和审美意识形态, 文艺是对一定社会存在即社会现实的反映,都必定反映它的时代内容。正如恩格斯所说:“必须重新研究全部历史, 必须详细研究各种社会形态的存在条件, 然后设法从这些条件中找出相应的政治、私法、美学、哲学、宗教等等的观点。 ”[14](P587)文艺及其审美不是从纯粹的主观臆想中产生的,而是从全部审美经验、社会现实和时代主题中产生的, 人的现实和感性生活是文艺及其审美的基本内涵,“人只有凭借现实的、 感性的对象才能表现自己的生命”。[11](P168)文艺与时代之间有紧密的关联, 时代性是文艺的重要理论品格,离开了特定时代的实体性内容,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文艺。而就其本质内容而言,时代指称的就是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现实。简而言之,时代也是一种现实。 因此,文艺具有时代性,也就意味着现实是文艺的基础和根据,文艺具有现实性。这也是马克思现实观的内容之一。

立足于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 习近平运用马克思的现实观揭示了文艺的时代性。

其一, 文艺创作自由与文艺服务于时代是辩证统一的。

习近平认为,文艺具有时代性,文艺以反映时代精神为使命, 文艺与时代之间是辩证统一的关系。他指出,“任何一个时代的经典文艺作品,都是那个时代社会生活和精神的写照, 都具有那个时代的烙印和特征”。[13]这也就是说,文艺是时代生活和时代精神的反映,具有时代特征。 他还指出,“在人类发展的每一个重大历史关头,文艺都能发时代之先声、开社会之先风、启智慧之先河,成为时代变迁和社会变革的先导”[13],“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号角,最能代表一个时代的风貌,最能引领一个时代的风气。 ”[15]这也就是说,文艺能够引导时代的社会风气,引领时代的变迁和发展。 总之,文艺与时代之间具有一种辩证统一、 双向互动的关系。

从社会分工的角度看, 文艺创作是很个体化的行为, 文艺创作者的个性对于文艺作品有着重要影响,正如巴尔扎克所指出的:“有多少艺术家,便有多少见解独特的生活。 ”[16](P9)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文艺和文艺创作者能够从自己的时代和社会生活中剥离出来。 艺术家的个性必须融入现实生活和时代境况, 任何创作个体一旦脱离社会现实便难以生存, 离开时代和社会生活而独立存在的文艺创作和文艺作品是难以想象的。 正如俄国19世纪批评家别林斯基所指出的:“创作自由同为当代现实服务是相辅相成的;为了做到这一点,并不需要勉强自己命题作文和强制幻想; 要做到这一点只需做一个公民, 做一个自己社会和自己时代的儿子,牢记他的利益;并把自己企求的东西同他人企求的东西合二为一; 要做到这一点, 需要同情、爱,需要不是把信念同现实、写作同生活分开的健康的实际的真理感。 ”[17](P149)

在习近平看来,社会主义文艺的创作自由、艺术民主、 形式多样与文艺为时代服务是相辅相成的。文艺创作是观念和手段相结合、内容和形式相融合的深度创新, 是各种艺术要素和技术要素的集成,是胸怀和创意的对接。因此,“要把创新精神贯穿文艺创作生产全过程,增强文艺原创能力。要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发扬学术民主、艺术民主,营造积极健康、宽松和谐的氛围,提倡不同观点和学派充分讨论,提倡体裁、题材、形式、手段充分发展,推动观念、内容、风格、流派切磋互鉴。”[15]同时,社会主义文艺也具有时代性,其理论特质就在于反映不断变化的时代。因此,让社会主义文艺基于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来反映不断变化的时代,有效回应当代中国的时代课题,是当今中国文艺工作者的迫切任务。

其二, 当代中国文艺要真实地反映新时代的时代精神,承担时代使命。

习近平认为, 当代中国文艺要真实地反映新时代的时代精神,承担时代使命。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 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具体而言, 人民不仅在物质文化生活方面的要求更高,而且对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也产生了日益增长的要求。从人发展的角度来看,这个时代的目标就是要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社会的全面进步”。 因此,新时代必然吁求当代中国文艺的时代使命和担当,“反映时代是文艺工作者的使命。广大文艺工作者要把握时代脉搏,承担时代使命,聆听时代声音,勇于回答时代课题。 ”[13]

习近平指出:“离开火热的社会实践, 在恢宏的时代主旋律之外茕茕孑立、喃喃自语,只能被时代淘汰。”[13]也就是说,习近平认为,文艺要贴近社会实践,反映时代主题,承担时代使命。 在习近平看来,当代中国文艺的时代使命具体包括:抒写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蓬勃实践, 抒写多彩、进步、团结的中国,激励全国各族人民朝气蓬勃迈向未来,讴歌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面向未来探索美好生活的可能,批判谴责任何不合理、不应然的现实生活之弊,以未来之光烛照现实;把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根本任务,坚定不移用中国人独特的思想、情感、审美去创作属于这个时代、又有鲜明中国风格的优秀作品;高扬爱国主义主旋律, 用生动的文学语言和光彩夺目的艺术形象,装点祖国的秀美河山,描绘中华民族的卓越风华, 激发每一个中国人的民族自豪感和国家荣誉感;让英雄在文艺作品中得到传扬,引导人民树立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13]当代中国文艺要真实地反映新时代的时代精神,承担时代使命。

四、 习近平运用马克思的现实观揭示了当代中国文艺的人民性

马克思“感性的活动”或“实践的活动”基础上的现实观,揭示了文艺等意识形式的现实基础,说明了文艺等意识形式的本质和时代性特征, 这意味着文艺等意识形式的存在论在社会现实基础上的重新开启, 也意味着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必然指向文艺的人民性。

社会现实以及物质生产活动是文艺的基础,文艺等意识形式是对社会现实的反映, 而社会现实和物质生产活动的主体是人民, 社会现实说到底就是人民的社会生活与生产实践,因此,在马克思那里, 文艺的社会现实基础和文艺的人民性是必然相互关联在一起的。 同时,马克思“感性的活动”或“实践的活动”基础上的现实观,深入社会现实和历史实际,把握了“历史的本质性一度”。就这

一点来说,马克思的“实践的唯物主义”也就是“历史唯物主义”。正如海德格尔曾经指出的,“马克思在体会到异化的时候深入到历史的本质性的一度中去了, 所以马克思主义关于历史的观点比其余的历史学优越。 ……在此一度中才可能有资格和马克思主义交谈。”[18](P383)在这个意义上说,历史唯物主义就是把握人类社会的历史性原则, 揭示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主体、承担者、动力和规律的历史科学。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认为,历史的本质性、 历史发展的主体和承担者无疑是人民,“历史的活动和思想都是‘群众’的思想和活动”[19](P104),因此, 立足于社会现实和历史实际的文艺等审美意识形态,必然要体现人民性的本质,要体现和反映作为历史的主体和承担者的人民的活动。

文艺的人民性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要求和指向。关于这一点,马克思指出,“人民历来就是什么样的作者‘够资格’和什么样的作者‘不够资格’的唯一判断者”。[20](P195)作为一种特殊的精神交往形态和社会意识形式,文艺“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 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8](P72)人民的历史创造活动和物质生产活动是进行文艺创作的基础和前提, 人民创造的历史性成就和社会物质财富是审美和艺术活动的重要表现对象, 正如高尔基所指出的,“人民不仅是创造一切物质价值的力量, 人民也是精神价值的唯一的永不枯竭的源泉。 ”[21](P54)

习近平运用马克思的现实观阐述了当代中国文艺的人民性。这一突出特征具体而言,主要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其一, 文艺的现实性、 时代性与人民性的统一。

习近平认为,文艺的现实性、时代性、人民性三者是统一的,“文艺只有植根现实生活、 紧跟时代潮流,才能发展繁荣;只有顺应人民意愿、反映人民关切,才能充满活力。 ”[15]由此可见,一方面,文艺要植根并反映现实生活, 还要反映时代潮流并回应时代课题,因而它具有现实性和时代性;另一方面,文艺的现实性、时代性、人民性三者也是统一的。 这主要体现在:在文艺创作中,把人民作为表现主体, 不仅仅要通过鞭挞假恶丑来表达人民对现实生活的反思和对理想社会的追求, 也要积极弘扬现实生活中的真善美来承担时代赋予的使命和责任,来表现人民的进步思想和美好情感。而社会主义文艺植根于社会现实和社会生活,对时代课题进行积极的应答,它必然是人民的文艺。总之,习近平认为,文艺的现实性、时代性、人民性三者是统一的。

其二, 社会主义文艺在其本质上是人民的文艺。

习近平坚持和发展了社会主义文艺的人民性思想。他多次阐发了“社会主义文艺,从本质上讲,就是人民的文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15]等重要观点。

什么是“人民的文艺”呢? 根据习近平的有关论述,“人民的文艺”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内涵:第一, 满足人民的精神文化需求是文艺工作的初衷和归宿,人民是文艺书写的主体,人民是文艺的评鉴者,为人民服务是文艺工作者的天职。 第二,满足人民的需要是文艺的根本价值, 文艺的价值由人民来欣赏和评判,要“为人民抒写、为人民抒情、为人民抒怀”[15];文艺作品的形式可以是各式各样的,“只要有正能量、 有感染力, 能够温润心灵、启迪心智,传得开、留得下,为人民群众所喜爱,这就是优秀作品”[15]。第三,人民在创造历史的同时也创造了文艺, 人民的现实生活为文艺创作提供了不竭的源泉,“人民是文艺创作的源头活水,一旦离开人民,文艺就会变成无根的浮萍、无病的呻吟、无魂的躯壳”[15]。第四,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 扎根人民的生活和当今时代的现实进行文艺创作, 努力创作反映当代中国人现实生活和价值观念的精良作品。

其三, 人民不是抽象的符号, 文艺必须书写“具体的人”的丰富多彩生活。

马克思认为文艺等意识形式的基础和根据就在于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换句话说,文艺是源于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的一种意识形式。 人们是由具体的、鲜活的“现实的个人”组成的。 基于此,文艺也应该反映“现实的个人”的具体生活。 以此思想为指导,习近平就文艺如何书写“具体的人”的问题作了深刻的阐述。习近平认为,文艺必须书写“具体的人”的丰富多彩生活。与此同时,他也阐释了基于个体的、现实的、具体的“人民”概念,深化和丰富了“人民”的内涵。 习近平指出,“人民不是抽象的符号,而是一个一个具体的人,有血有肉、有情感、 有爱恨、 有梦想、 也有内心的冲突和挣扎。 ”[15]就其对文艺的意义而言,习近平的“人民”概念彰显了人的个体性价值, 反映了新时代的文艺发展规律,内含了对文艺关照“具体的人”的情感、价值诉求和人生出彩机会的要求。

在习近平看来,“人民” 是一个处于历史发展进程中的主体概念。 具体而言,“人民” 是时代的“剧中人”和“剧作者”。处于历史发展进程中的“人民”并不完全同于法律意义上的“公民”,也不是脱离现实生活的抽象符号, 更不等同于市场条件下的“消费者”。 因此,在文艺创作中,“人民”不能仅有表面上的抽象理论意义, 而必须被具体化为现实人格意义上的个体从而保障其文化权益, 进而植根于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进程以及实现“两个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实践,在实现“两个百年”的奋斗目标的实践中认可和发挥“人民”的主体作用。 也就是说,“人民”不再是脱离现实生活和具体时代的抽象概念,而是植根于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 植根于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践的具体呈现。 换言之,“人民”是一个具体、现实的概念,有着坚实的社会现实基础。 因此,习近平认为,文艺创作者“要虚心向人民学习、向生活学习,从人民的伟大实践和丰富多彩的生活中汲取营养, 不断进行生活和艺术的积累,不断进行美的发现和美的创造;要始终把人民的冷暖、人民的幸福放在心中,把人民的喜怒哀乐倾注在自己的笔端, 讴歌奋斗的人生,刻画最美的人物。 ”[15]总之,习近平认为,人民不是抽象的符号,文艺必须书写“具体的人”的丰富多彩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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