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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葬品视角下辽金时期女真人萨满墓葬的性别探讨

2020-02-10

地域文化研究 2020年1期
关键词:女真萨满耳环

梁 娜 谢 浩

东北地区,是女真族的肇兴之地,尤其是黑龙江、吉林的部分地区,发现了为数不少的女真人遗存。其中有明确身份标识的女真贵族墓葬有:吉林舒兰市小城子完颜希尹家族墓地、黑龙江阿城城子村齐国土完颜晏墓、吉林长春市石碑岭完颜娄室墓等。还有一些从墓葬形制、结构、埋葬习俗以及随葬品分析,其族属也应属女真人,如黑龙江哈尔滨市新香坊墓群、黑龙江阿城区双城村墓群、吉林扶余县西山屯墓等等①赵永军:《金代墓葬研究》,吉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0年6月。。20世纪50年代以来,中俄两国考古工作者在黑龙江中下游陆续发掘的女真人墓葬,如黑龙江中游南岸的绥滨县三号墓葬群、黑河市卡伦山古墓地、黑龙江绥滨县中兴墓群、黑龙江绥滨县奥里米墓群以及黑龙江中游北岸的纳杰日金斯科耶、科尔萨科沃墓地等,其中,纳杰日金斯科墓地和科尔萨科沃墓地的年代,大多在10世纪后半叶—11世纪,少数墓葬的年代可能更早。这些墓葬的发掘,无论从墓葬形制、结构特点,还是从随葬品及埋葬习俗等方面,都为研究辽金时期的女真文化提供了翔实的实物资料。

女真人墓葬作为民族风俗文化的载体,最能体现女真人持久的习俗特征和鲜明的民族特色,故而成为辽金时期女真考古学研究的重点材料。对墓主人身份和性别的判定,也是墓葬研究中的一项重要工作。而辨识出萨满墓葬和判定萨满墓主的性别,对我们研究辽金时期女真人萨满教的发展情况以及对当时社会意识形态的探索有着重大意义。因此,不仅需要对这一时期墓葬材料的积累研究,还应当要依据已发现的墓葬材料,慎辨细查。目前,已经辨识出的萨满墓葬数量很少,且辽代女真墓葬多数是二次葬,一次葬也盛行火焚棺椁的葬俗,因此,导致骨架无法保存或保存不好,这便给墓主人性别的鉴定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只能通过随葬品等辅助材料做一些推测。已经确知墓主性别的女真萨满墓葬有两座,金代的完颜希尹墓及俄罗斯纳杰日金斯科墓地的M26。

完颜希尹墓是男性萨满墓。完颜希尹,“本名谷神,欢都之子也。自太祖举兵,常在行阵,或从太祖、或从撒改,或与诸将征伐,比有功。”①脱脱等:《金史》卷73,《完颜希尹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684页。他是金国的开国元勋,地位显赫。《三朝北盟会编》载:“兀室奸猾而有才,自制女真法律、文字,成其一国。国人号为珊蛮。珊蛮者,女真语,巫妪也。以其通变如神。”②(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甲),大化书局,1979年,第28页。(清《四库全书》对其重新修订时,将“珊蛮”改作“萨满”。)“珊蛮”便是女真语中的“巫妪”,也就是今天我们所说的“萨满”。因此,完颜希尹是少数见诸文献记载的大萨满。

完颜希尹的家族一直围绕在金朝的权力中心,完颜希尹本人为三朝元老,辅佐了太祖、太宗和熙宗,其父、其子、其孙均在朝担任过重要职位,为金王朝的巩固和女真文化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样特殊的贵族势力,必然令金主忌惮。后因深陷宫廷内部的权力斗争,在天眷三年(1140)遭完颜宗弼诬陷,熙宗便以“帅臣密奏,奸状已萌,心在无君,言宣不道……”③脱脱等:《金史·列传第八》,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616页。的罪名赐死了希尹。皇统三年(1143),又为希尹平反,“上知希尹实无他心,而死非其罪,赐希尹仪同三司、邢国公,改葬之。”④脱脱等:《金史·列传第八》,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616页。改葬后的完颜希尹墓,在墓前立起了石碑和石人、石羊等石像生。

2011年5月初,在舒兰市文物管理所的配合下,笔者跟随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对舒兰市小城子乡完颜希尹家族墓地五个墓区以及小城镇政府所在地以东的完颜希尹家族私城范围,以及地表现存的、保存较完整的石像生进行了地面踏查及测绘。⑤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吉林省舒兰市金代完颜希尹家族墓地及其私城的复查》,《边疆考古研究》2012年第1期。由于早年被捣毁,今完颜希尹墓(即第二墓区M1)前残存的石像生为石人2件、石羊及石望柱各1件,共计4件石像生。在第二墓区东部有一个高台,应为1979—1980年发掘的“大金故左丞相金源郡贞宪王完颜公神道碑”碑亭遗址。此“神道碑”是世宗赐予完颜希尹的,记述着他对金王朝的卓越功勋。

在高等级陵墓前按等级摆放数量各异、排列有序的石像生是汉人习俗,《宋史·礼志》载:勋戚大臣“坟所有石羊、虎、望柱各二,三品以上加石人二人”⑥脱脱等:《宋史》卷17,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金代墓葬也存在等级制度,只是缺乏文献的记载。目前所见,北宋时期葬仪在完颜希尹家族墓地石像生组合中多有体现,可见,完颜希尹墓也是受到了森严等级制度的制约,这种高等级贵族墓葬的葬仪并非是女真萨满墓葬的常态。

黑龙江中游北岸的科尔萨科沃墓地和纳杰日金斯科墓地是两处重要的女真家族墓群。其中,科尔萨科沃墓地发掘墓葬384 座,纳杰日金斯科墓地发掘墓葬115座,几乎都是10 至11世纪的女真人墓葬。这两处墓地是俄罗斯境内黑龙江中下游地区最丰富、最具有代表性的女真人遗存。其中已经确知墓主人性别的女真萨满墓是纳杰日金斯科墓地的M26。这是一座女性萨满墓,同时也是一座合葬墓。从墓葬的平面图上看(图一),葬式为双人仰身屈肢葬,头向东。在墓坑底部有2 具骨架。右侧为男性,左侧为女性。男子的头部左侧,即墓葬平面图中部位置摆放有1 件轮制陶罐和1件铁吊锅,铁吊锅上还放有2 件马镫。墓葬平面图右下角也放有1 件腹部有2 个瘤状耳的瓜棱罐。虽然女子的头部紧贴着墓葬中部的轮制陶罐和铁吊锅,但是根据女子骨架位置,女子的胫骨摆放位置不对,因而推测女子的头骨可能也不是原始位置。再看这几件陶罐的摆放位置,应该是男女各一套。铁吊锅里还放有马镫,因此轮制陶罐和铁吊锅是男子与女子的分界线,轮制陶罐和铁吊锅向右应该属于男子。向左则应属于女子,包括墓葬平面图右下角的瓜棱罐。如此一来,男子一侧的随葬品集中分布于男子的右侧,包括轮制陶罐、铁吊锅、马镫、铁斧、铁镞、輓具及马具等武器及狩猎工具类随葬品。而女子的随葬品则为瓜棱罐、萨满法器青铜腰带等日常工具及装饰品①B·E·麦德维杰夫:《10世纪末—11世纪阿穆尔河沿岸的女真文化》,《新西伯利亚》,1977年,第49页。。值得注意的是,在男子和女子的腿部下端位置发现有铜铃,原报告的作者认为这些铜铃与鞋有关。但仔细分析墓葬的平面图后,笔者认为,这些铜铃与两位墓主人的腿部位置相距较远,不大可能与鞋子有关,而很可能是下葬时扔进去的。如上推测,该女子应该是萨满,而葬于她身旁的男子应该是她的丈夫。

以纳杰日金斯科墓地的M26 为依据,推测科尔萨科沃墓地的M320、M78 可能也是女性萨满墓。虽然M320骨架保存得不好,仅发现有后枕骨片、盆骨及一些肢骨等。但我们仍然可以从随葬品的种类中做出推断(图二)。首先,在墓主人骨盆偏上的位置发现了一上一下叠放在一起的两条悬铃腰带。墓中除了随葬箭镞等少量武器外,绝大多数的随葬品是装饰品。如在墓主人头骨下发现了青铜发钗、银耳环和已经坏了的耳环玉坠。其中包括4件已经磨损的完整的耳环坠和2件残断的耳环坠。在墓主人头、胸部和腿部还发现玉、玛瑙及玻璃质的珠子等多达47件。②B·E·麦德维杰夫:《乌苏里岛中世纪遗存》,《新西伯利亚》,1982年,第121页。因此,推测此墓的墓主人很可能是位女性。

图一 纳杰日金斯科墓地M26墓葬平面图

M78在墓主人腰部发现了9块下部坠铃的青铜牌饰,牌饰上饰方形花纹,铃铛均为球形。并且在牌饰下还发现了黍和皮子,应为腰带残留物。在判断一座墓的墓主人性别时,除了骨骼鉴定外,还要看随葬品的种类,①B·E·麦德维杰夫:《乌苏里岛中世纪遗存》,《新西伯利亚》,1982年,第78页。寻找能够标志性别的代码。一般来讲,随葬武器、狩猎工具类随葬品的墓主人大多为男性,而随葬有耳环、项链等装饰品的则多为女性。但M78 是个特例,该墓既出土了腰刀、铁箭头,又发现有银耳环、玉坠残段及串珠等装饰品。根据史料记载,不仅女真女子戴耳环,女真男子也戴耳环:“男子辫发垂后,耳垂金环,留脑后发,以色红系之,富者以珠玉为饰。”②(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3,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166页。只不过,男、女耳环在形制上略有不同。女真男子所戴的耳环仅为一个简单的环,环上没有加缀任何坠饰。而在M78出土的银耳环残段的附近还发现了5 件玉坠片,这些玉坠片很可能是耳环上的坠饰,由此推测该耳环可能属于女真女子。与此同时,M78墓内又随葬了为数不少的武器,如腰刀的残段、铁刀、铁箭头等。同时期契丹人墓葬中,就有女性随葬武器的例子,如吐尔基山辽墓,该墓主人即为女性萨满,墓内除了随葬大量金银饰品外,还随葬有鎏金马具和银号角等③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内蒙古通辽市吐尔基山辽代墓葬》,《考古》2004年第7期。。同样是契丹人的萧太后更是能够领兵上阵,征战沙场。萧太后是辽景宗耶律贤的皇后,辽圣宗的生母,同时也是著名的政治家和军事统帅。她“习知军政,澶渊之役,亲御戎车,指麾三军,赏罚信明,将士用命。”④脱脱等:《辽史》卷71《列传第一》,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202页。率领数十万大军攻城野战。最终大败宋人,还与其签订了檀渊之盟。女真同契丹一样,都是善战民族。因此推测,女真的女子虽然以从事家务劳动为主,但也不能排除个别女子喜好射猎。那么在墓内随葬腰刀和箭镞也是可以理解的。M78由于骨骼保存得不好,故无法准确判断墓主人的性别,但笔者认为墓主人是女性的可能性较大。

同时期的契丹人墓中也有女性萨满墓,比如吐尔基山辽墓。多数学者认为,墓主生前应为一位身份高贵的女萨满。所陪葬的器具如铜陵、鼓、号角、靴子等是萨满的专用法器。⑤冯恩学:《吐尔基山辽墓墓主身份解读》,《民族研究》2006年第3期。《辽史》中也有关于女萨满的记载,如《辽史·国语解》中关于神速姑的记载为:“能知蛇语”、“复劫西楼,焚明王楼”⑥脱脱:《辽史·太祖上》,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7页。。神速姑是契丹氏族部落中声名显赫的女性萨满,拥有知晓蛇语的神秘力量,能通天地,在辅佐阿保机建立辽朝后,却参与叛乱,支持阿保机诸弟的军事政变。是一位拥有极强的号召力和影响力的大巫师。

《金史》中也有载:“妇人阿鲁不嫁为武卫军士妻,生二女而寡,常托梦中言以惑众,颇有验,或以为神。乃自言梦中屡见白头老父指其二女曰:‘皆有福人也。若侍掖廷,必得皇嗣。’是时,章宗在位久,皇子未立,端请纳之。章宗从之。既而京师久不雨,阿鲁不复言:‘梦见白头老父使己祈雨,三日必大澍足。’过三日雨不降,章宗疑其诞妄,下有司鞫问,阿鲁不引伏。诏让端曰:‘昔者所奏,今其若何?后人谓朕信其妖妄,实由卿启其端,倪郁于予怀,念之难置。其循省于往咎,思善补于将来。恪整乃心,式副朕意!’”⑦脱脱等:《金史·列传第三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231页。这段史料记载的是一位名叫阿鲁的女萨满,因祈雨不降,受到了章宗的责问,而被斩杀。因此推测,金代也是有女萨满的。

除了上述的女性萨满墓以外,辽代也有一些女真墓葬可能是男性萨满墓。如俄罗斯科尔萨科沃墓地M323和M19。

M323为火焚墓,因此,骨架没能保存下来,仅发现头骨残片等。虽然在墓主人头部位置发现了玉髓珠子、银耳环及发钗,但是在墓还发现了三段长6—8 厘米、宽3厘米的铁腰刀的残段、铠甲的甲片、镰刀片及狩猎工具等。因此,推测墓主人应是一名男性萨满。①B·E·麦德维杰夫:《乌苏里岛中世纪遗存》,《新西伯利亚》,1982年,第122页。

该墓地的M19 是一座合葬墓。墓内的火烧木板痕迹说明这是一座火焚墓。另外墓主人腰部位置还出土了与铃铛连缀在一起的青铜牌饰。从墓葬平面图上看,该墓除了出土牌饰外,墓内还出土了铁腰刀断块、铁箭头、铁火镰和狩猎工具。这些武器集中出土于墓葬西侧的人骨周围②B·E·麦德维杰夫:《乌苏里岛中世纪遗存》,《新西伯利亚》,1982年,第40页。(图三)。由此推测,墓主人可能是男性。

图三 科尔萨科沃墓地M19墓葬平面图

仔细分析这几座墓葬材料可以发现,除了金代贵族完颜希尹墓外,其他萨满墓在随葬品的种类上,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墓中的随葬品,都是既有萨满法器腰铃,又有马具、武器、狩猎工具等,还有耳环、珠钗等生活用品。它们与同墓地的其他墓葬,在墓葬形制和葬俗上没有太大差别,只是有萨满法器腰铃陪葬。这说明,萨满都具有双重身份,而另一个身份是普通人。虽然萨满在氏族内地位崇高,受族人敬仰,但在死后并没受到特殊的待遇,与常人一样葬于自己的家族墓地,或者与家人合葬,随葬品也是最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这一点与现代北方少数民族的萨满一样,萨满在平日里与常人一样参与劳作,打理日常生活。但当他们身着萨满装的时候,就不再是普通人而变成了具有法力又通晓神意的巫师,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男萨满和女萨满,这时他们便可以跳神、作法,为氏族内的人员服务了。

由于墓中人骨性别鉴定资料的缺乏,我们不能准确区分男性或女性墓主人,但是根据以上分析,可以肯定的是存在女性萨满墓葬,数量还可能要多于男性,且辽代的萨满墓要多于金代。可见,从辽代至金代仅二三百年的时间,萨满教的地位就发生了变化,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历史发展的必然性。

唯物主义历史观认为,物质决定意识。由于最初的萨满教是萌生于人猿揖别后人类漫长的蒙昧时代,兴起并繁荣于母系氏族社会,①富育光、王宏刚:《萨满教女神》,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02页。因此,如今为我们所知的萨满教始祖神更多地为女性形象。古时的母系氏族首领多由女性担任,而氏族部落首领通常又兼任萨满一职,故萨满也通常为女性。在女真部落时期,除职业萨满多由女性担任外,家庭萨满也一般与女儿或母亲有关。②李忠芝:《金代世婚制度与萨满文化》,《长春大学学报》2008第6期。及至父权制确立后,萨满多由女子担任的习惯仍然存在。

在现在的一些流传下来的萨满神话或传说中,最早的萨满便是一位女性。她是被一只白色的海东青从东方背来的,鹰爪中还抓有一个光芒万丈的石饼。鹰将石饼和女萨满一起交给了人类,人类才有了女萨满。③王宏刚,于晓飞:《大漠神韵——神秘的北方萨满文化》,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03年,第37页。满族还有一部著名的史诗《乌布西妈妈》,它是吟叙女大萨满乌布西妈妈的英雄故事以及高超神奇的萨满法术。这里面记载的乌布西妈妈很有可能就是当时东海女真部落的女酋长兼女宗教领袖的合体。而萨满教中还有女神崇拜观念,信奉各种女神。如创世女神阿布卡赫赫、鹰神代敏妈妈、柳神佛多娘娘等。

在白音长汗遗址兴隆洼文化的第19号房子的灶后栽立着一个石雕人像,这座人像为裸体,没有明显的女性特征。当时的人们对火非常依赖,可是对火的控制能力有限,这座神像是发现于房屋的灶附近,因此,郭治中先生认为这是一位女性火神的形象。④郭治中:《论白音长汗发现的女神像及其崇拜的性质》,《青果集——吉林大学考古专业成立二十周年考古论文集》,北京:知识出版社,1993年,第29-41页。在距今5,000多年前的红山文化中,也出土过女神雕像⑤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辽宁牛河梁红山文化“女神庙”与积石冢群发掘简报》,《文物》1986年第8期。(图四:1)。1963年在赤峰市西水泉遗址中出土了一件小型人像的残件(图四:2),⑥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工作队:《赤峰西水泉红山文化遗址》,《考古学报》1982年第2期。该人像为半身,头部残缺,胸部乳房突起,下部周边刻画细竖条纹。残高3.8厘米、底部直径2.1—2.3 厘米。由胸部突起乳房推断该人像应是女性。这件女神像是用夸张的手法表现的女神形象,体现着人们希望借助女神的力量来保佑氏族繁衍生息的情感。辽宁省喀左东山嘴遗址也出土了两件孕妇雕像,这两件雕像的头部和右臂均残缺,左臂成弯曲状,腹部隆起较大。其中一尊略胖,臀部肥大,下肢弯曲,下半段残缺不全。另一尊身形略显修长,下肢略曲,足部残缺。(图四:3)⑦郭大顺、张克举:《辽宁喀左县东山嘴红山文化建筑址发掘简报》,《文物》1984年第11期。这些东北史前时代的萨满教神灵大都是以女性为主的。

图四 红山文化女神像

那是因为,在原始的氏族社会时期,社会发展受到生产力条件的制约。萨满教是作为全氏族人们的精神支柱而存在,以超自然力量的观念,服务于人们生存所必需的基本需求。萨满在氏族中地位很高,在部族之间的斗争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在战斗决策、鼓舞士兵的斗志甚至是冲锋陷阵方面更是举足轻重。由于辽代女真族还处于原始的部落联盟时期,女性地位远远高于男性,加之女性在萨满教观念中尤为特殊,因此萨满也是由女子担任的。萨满不仅主宰着氏族内的神事活动,也参与政治活动,这一传统被继承了下来。在经历了军事民主制的社会形式后,女真男子的地位逐渐提高。到金代建立国家之后,男子已经逐渐占据了社会的主导地位,萨满也会有男子担任,史料记载中的完颜希尹和金世祖就被描述成了两个萨满形象。这时的统治阶级为了巩固政权,麻痹本民族人民的思想,将萨满教作为统一信仰的思想武器,使得萨满教以政教合一的形式存在,被统治阶级控制并利用。但是,随着政权的不断稳固,与周邻国家的交流日益频繁和紧密,佛教文化逐渐渗透进来。萨满教赖以生存的经济基础随之变化,统治阶级的无心扶植,加之萨满教本身具有的包容性,使其面对佛教、道教等其他宗教文化的冲击时,只能渐渐没落,并最终退出政治领域,作为一种风俗文化被延续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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