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金代女真族家训的发展趋势
2017-04-15张颜艳
张颜艳
摘要: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简单到复杂,金代女真家训亦遵循了这样的发展趋势。从金初混沌的无文字状态,到家训思想被家庭认可,再到家训逐渐成为长辈教育后辈的重要方式,金代女真家训一直在向前发展着。与中原汉族家庭先进的家训文化不同,金代女真家训起点低,形成晚,发展时间短,远未达到中原汉族的发展高度,但是其产生存在并实实在在的向前发展是毋庸置疑的。
关键词:女真;家训;发展;趋势
对于金代女真族女性的研究,史学界大都着眼于女性所处的政治地位、社会地位、女性文学等方面,对女性在家庭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则少有提及。研究金代女真族女性在家训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则更是少之又少,这为我们的研究留下了一丝空白。对金代女真族女性家训进行研究有助于我们从社会史的角度把握金代家庭发展状况,是研究金代社会必不可少的部分。
女真族是集畜牧、渔猎、农耕于一体的混合式的生活方式。相比前代各游牧民族,女真族与中原汉族的差距较小,较小差异的生活方式决定了其在接受中原农耕文明时相对较为容易。金初立,社会未稳,家庭成员也较少,后随着金社会的发展,家庭不断壮大,家庭成员也逐渐增多,如何正确处理家庭矛盾成为家庭是否能长久繁盛的重要因素。中原汉族家训由来已久,发展也较为完善,女真人崇尚儒学,积极吸收先进的中原汉族文化,也不断寻求令家庭和谐的方法。因此,带有明显汉文化色彩的家训,在女真家庭中接受起来也就较为容易。其后,随着金家庭的不断发展,家训思想也逐渐被金人所接受,并成为女真家庭教育的重要手段。家庭的和谐稳定需要家训的维系,正确有益的家训对家庭的发展有着莫大的帮助,因此,女真人亦十分重视家训。
女真家训发展的趋势主要有以下几点:首先,具有从无到有的发展趋势。在金朝早期,每当家庭成员之间产生矛盾时,处置方法并不是对过错方进行温柔的训诫劝导,而是直接使用武力,甚至更加激进的办法。昭祖石鲁次子石古出,性酗酒,屡次违背其生母威顺皇后,遂威顺皇后竟联合其长子欲谋杀之,部人指责威顺皇后做法不当,威顺皇后说道“为子而悖其母,率是而行,将焉用之”。在面对乌古出因酗酒违背生母时,作为长辈的威顺皇后并未对其进行言语上的劝导和告诫,而是直接采取了激烈的谋杀方式。威顺皇后联合长子合谋杀次子的做法,也導致了后来两系的矛盾,这无疑是不利于家庭和谐与部族稳定的。随着金代社会的发展,到建国后,统治者积极推广中原先进文化,儒、道思想在金朝广泛流传开来。人们在处理家庭矛盾时,方式已经比较温和,偏向于日常的谆谆说教或是以遗训的方式告诫子孙,家训也成为教育子孙的主要方法。海陵嫡母徒单氏与其生母大氏相处融洽,后海陵弑熙宗,与徒单氏有嫌隙。大氏深知海陵品性,于是常谓海陵曰:“咏寿宫待吾母子深厚,慎毋相望也”,至死仍不忘留言:“汝以我之故,不令永寿宫来中都,我死,必迎致之,事永寿宫当如事我”。从处理海陵与嫡母徒单氏的关系来看,海陵生母大氏可谓费心劳神,从平日的殷殷劝诫到临死的遗言,与早期家庭的动辄打杀相比有天壤之别,可知金代女真家庭在教导子孙时,家训已成为首选。随着人们文化水平的不断提高和人文素养的提升,越来越多的家庭在教导子孙时选择的都是比较温和的家训形式。
其次,家训内容由简到繁。家训并不是在家庭一产生就有的,而是经过了一系列的发展和探索才逐渐被人们所接受所认可并将之作为教导后辈的主要手段。因此,家训的内容也就经历了由简单到繁盛的过程。当然,相较于金代的汉族家庭,女真家训就显得比较苍白。但是基于对其家训内容的整体把握,可知女真家训的确是逐渐丰富的。金代早期无文字,整个金代的文化水平都比较低,在物质条件极其低下的情况下,金人显然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家训的问题,因此对子孙的教导就显得比较苍白。经过太祖太宗熙宗三朝的发展,金人灭辽攻宋,礼制初建,人们的文化素质普遍较先前有所提高,比较明显的表现之一即是女真家庭在处理家庭人员关系时,方法较为温和,家训成为主要教导方式。徒单贞,本名特思,贞娶辽王宗干女,海陵同母女弟。海陵因徒单贞做事懈怠,于是训诫曰:“今而后能以勤自励,朕当思之。不然,黜尔归田里矣。”海陵用家训的方式来教导家人的懒散懈怠,同样的还有其生母大氏对海陵与嫡母的关系的教育,亦是选择家训的方式。如果说海陵时期,家中长辈对后辈的训诫尚还停留在要求子孙尊敬长辈这种比较低层次的教导上,那么到世宗朝,面对家庭矛盾或子孙的教育问题,家中长辈选择劝解和训导的方式已经非常普遍了,且内容广泛,不再是单一的教导,而是涉及为人处世的方方面面。以世宗子显宗孝懿皇后为例,孝懿皇后徒单氏,在教导小辈方面可谓面面俱到。孝懿皇后家世显赫,曾告诫娘家人要善自保持,勿要骄奢。某日,皇后妹并国夫人和嫂泾国夫人在侧,后语重心长劝诫其家要节俭财用,勿要凭借是皇后娘家人就骄奢贪财,这是皇后教导家人要勤俭节约;后还痛苦流涕劝导其父母要谦逊否则高明之家不可保。后又曾教导众子侄,要为善勿要施恶,要忠君为国遵守国家法律。此是皇后在为家族长远计的考虑。孝懿皇后对家人的训诫和劝导不仅有日常的为人处世,家庭财产的合理使用,更是上升到为家族、为国家考虑的高度,将家训与家族命运和国家兴衰紧密联系在一起。随着社会的不断前进,家庭也随之发展,家庭人员增多,每个人的社会关系也愈来愈复杂,产生的家庭矛盾,或是个人与他人的摩擦也急剧增多,因此需要家庭长辈引导劝诫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家训涉及面也就越来越广泛,内容自然变得繁杂。
第三,家训方式增多。金代早期无文字,因此任何事件都靠人们的口头传播,家训也不例外。早期的家训方式就是口头传授。女真家训意识形成比较早,宗翰曾受命访祖宗遗事,被访者皆为女真老人,他们于祖宗故事皆是靠记忆保存。后金建国一直到金亡于元,口头授受仍是主要的家训方式。但这种最直接最古老的传授方式是有着些许弊端的。此种方式即家中长辈对晚辈日常的说教,主要通过语言来表达。这种方式针对性比较强,即大多发生在晚辈已经犯错的情况下,此时再教导明显已经迟了一步。再者,语言的约束力并不是很强这也是其弊端之一。有的晚辈在接受长辈教导时,他们有的已经有自己的独立意识,是否真的听从长辈意见还有待商榷,因此说教能起到的作用就比较小。以海陵王为例,海陵生母大氏知晓其与嫡母徒单氏有嫌隙,因此平日时常教导海陵要厚待徒单氏,以其为母。然而大氏的教导于海陵毫无用处,最终,海陵还是扑杀徒单氏。由此可见,口头说教的方式对执意执行己见的晚辈用处并不大。口头授受还有一种比较独特的地方即是通过留遗言的方式来训导后辈。遗言是家中长辈在临终前对子孙说的话,蕴含着长辈对晚辈的殷殷关切和寄托。古人十分重视孝悌,因此这种方式相较于日常的说教约束力较强,也更加易于被子孙接受。于是,遗言就成为了金代女真家庭长辈教导子孙的重要方式。以贞懿皇后为例,贞懿皇后李氏,世宗母,后祝发为尼归于佛家,后临终告世宗曰:“乡土之念,人情所同,吾已用浮屠法置塔于此,不必合葬也。我死,毋忘此言。”贞懿皇后临终留下遗言,已归于佛门,将陵墓置于辽阳垂庆寺,不求与先皇合葬。后世宗议迁陵于景陵安葬,时大臣皆反对,朝臣上《孝宁宫碑》所载遗训,须用出家礼制,不可违改。世宗不悦,后耶律履上奏曰:“尚以人情所难,恐伤主上孝心,故出明训使之遵行。”,世宗从之。世宗执意要迁陵归景陵,显然是违背了当初贞懿皇后的遗言,况且按照皇后为方外人的身份理应按出家人的礼制,朝臣上遗训,耶律履所奏,皆是要世宗遵循遗训,后世宗妥协。从这件事情我们可以看出,在朝臣与世宗对迁陵一事发生矛盾时,大臣以世宗母所留明训来应对,所达到的效果是明显的,世宗即使身为皇帝也必须遵守,可见遗训的重要作用。当然,个人的品质对遗训所起的作用也有重要影响。世宗重孝道,最终服从遗训,而海陵则荒淫无道,无视其生母大氏的遗言,扑杀嫡母。由此可见,遗训所能起到的作用也是因人而异的。
综上所述,金代女真家训的发展趋势总体是向前的。内容从无到有从简单到深刻、方式从单一到混合,都是家训发展趋势的体现。即使到金末,社会动荡不安,在基本的生活都保障不了的情况下,有的金代女真家庭仍未放弃对子孙后辈的训诫和教导。《元史》载:乌古泽孙,字润甫,世属女真乌古部,其父乌古仲,遭逢金末乱世,愤无所施,于是用高言危行立于世,亲戚乡人皆避之,然教泽特严。虽然乌古仲自己放浪形骸,但仍严厉教导儿子,乌古孙泽内承父教,故在元为官时,能官至承直郎至中大夫,可见女真家庭对家训的重视程度。
注释:
[元]脱脱等撰:《金史》卷65,《乌古出传》,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1541页。
[元]脱脱等撰:《金史》卷63,《后妃上》,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1504-1505页。
[元]脱脱等撰:《金史》卷132,《徒单贞传》,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2826页。
[元]脱脱等撰:《金史》卷64,《后妃下传》,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1519页。
[金]元好问著,狄宝心校注:《元好问文编年校注》,卷5,《故金尚书右丞耶律公神道碑》,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699页。
[明]宋濂等撰:《元史》,卷163,《乌古孙泽传》,中华书局,2013年,第3831页。
参考文献:
[1][元]脱脱等撰:《金史》[M].中华书局出版社,2013.
[2] [明]宋濂等撰:《元史》[M].中华书局出版社,2013.
[3][金]元好问著,狄宝心校注:《元好问文编年校注》[M].中华书局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