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民核算演变的公共品视角:模式选择、知识生产与体系构建
2020-02-06王亚菲
邱 东,王亚菲
(北京师范大学 国民核算研究院,北京 100875)
一、引 言
严格意义上的公共品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竞争性,表现为任何人都可以无偿享用该产品,新增消费者使用该产品的边际成本为零。国民核算作为一种国际标准统计体系的制度安排和一种宏观经济统计信息,无论是否支付费用,任何国家和经济体都可以参照它来设计自己国家的核算制度,并使用核算信息,因而国民核算具有非排他性;当增加对其使用时,不影响其他使用者的使用,使用成本没有增加,因而是一种非竞争性产品。由于国民核算具备了公共品非排他性和非竞争性,因而属于一种公共品。国内自1968年版本的SNA(System of National Accounts)开始一直沿用“国民经济核算体系”的译法,围绕SNA的相关研究也广泛采用“国民经济核算”的说法。然而,随着2008年版本SNA的发布,由于全球化与新兴经济体的发展、用户核算需求、经济环境的新发展和方法论研究领域的拓展,国民经济核算的范围扩展,已经不局限于过去四五十年的传统研究内容,本文提到的国民核算是针对更广义的研究范围,主要包括SNA、经济测度和国际比较等经济统计的三个核心内容,因而采用“国民核算”这个提法,而非国内广泛接受的“国民经济核算”,以期在更大范围内,针对国际统计标准的本土化问题提供一个深刻的讨论。
邱东提出国民核算是公共品的认知,先后撰写了四篇论文展开论述,其核心观点认为:国民核算作为特殊的公共产品,其使用范围通常是世界性的或国家级的,是一种非实物性产品,使用者数量没有上限;国民核算作为全球公共品,具有很强的跨国界外部性,能使各个国家收益,需要全球合作才能提供产品和制度[1-5]。本文提出的“公共品”与“公共产品”概念不同,它既包括货物,也包括服务、资源、环境个、规则和体制等,即所有能带来收益的产品,因而对于国民核算来说,它是一种“公共品”。
从公共品这个角度认识国民核算对深入认知中国国民核算的起点、现状和未来,特别是对理解其“所以然”和“所以不然”颇有益处。其主要原因有如下三个方面。
第一,发展中国家公共品供给显著不足。新兴国家是发展中国家的先进者,其经济建设的重心在于物质基础结构(Physical Infrastructure),比如高速公路和高速铁路。然而在此阶段,“社会基础结构(Social Infrastructure)”的建设逐步显现其作用,这是发展质量提升的关键所在,但往往不能引起社会的高度重视。从某种意义上看,实物生产的差距容易追赶,但社会基础结构的差距、软实力的差距就没有那么容易弥补了。因为公共品的提供、社会基础结构的构建是相当耗费时间的工作(Time-consuming Work),这些耗时费力工作的开展意味着长期增长速度需要降下来。然而,在发展中国家,都想弯道超车寻求快速发展,急于摆脱落后状态,欲速则不达。无论是研究还是实务,从容工作需要有积累。
从公共品尚存的巨大差距看,中国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1)判断一个国家是不是发展中国家,不能只依据GDP总量。究竟应该依据哪些指标,本质是一个社会经济统计测度问题,应该专题研究,构建一个指标体系,这一测度扩展也可用来回应发达国家给中国戴高帽所施加的压力。,中国的公共品,尤其是与社会基础结构密切相关的公共品必定还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即国家的“软实力(Soft Power)”还相当弱。从事理逻辑可知,国民核算体系作为反映社会基础结构的一种特定公共品,它的建立和改善在中国必定是一个长期过程,这是深入探讨中国国民核算问题的一个认知支点。例如,国外持续关注中国数据的真实性,统计工作的重心之一还在如何应对数据造假问题(2)其实,这在社会经济统计中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即“数据篡改(data tampering)”问题,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高盛公司索要高额费用,专门为希腊加入欧盟而打造虚假达标数据。但到了中国,数据质量问题往往被不少人做出政治化的解读。。仅就数据可靠性而言,国民核算体系本身的数据间存在约束关系,然而如果核算包含的推断因素过多,就会失去用平衡关系检验数据的“自由度”,无法保证SNA各指标之间的平衡约束关系,体系构建并没有为提高数据真实性做出应有的贡献。
第二,统计数据的有效需求不易辨识。统计数据的用户不仅是政府,还包括企业、研究机构、新闻机构和个人,以及国外用户和国际组织。用户的多元格局决定了有效需求必定是多方博弈的结果。由于社会经济统计大多由政府提供,各界提出各自的需求,多多益善,累加起来往往过度,而且各方所提的数据需求未必使用,需求的轻重缓急不容易辨明。然而,社会不可能将所有的资源都用于经济统计工作,那么必然需要在诸多需求中加以选择,抓住工作重点。工作优先权的确定即是数据有效需求的辨别过程,涉及各种利益之争。
第三,国民核算的有效供给不容易形成。首先,目前开展统计工作经常只重视必要性,而对可行性关注不够,造成有效供给难以形成。发达国家推行统计工作经常是预算先行,预算意味着工作的法理性。中外在“工作推进文化”上的巨大差异,容易造成在核算供给上的失效。如,对国民核算改革的建议通常重视几个“需要”,缺少对这些“需要”隐含问题的重视:哪个“需要”优先?如果这些“需要”之间出现冲突怎么办?每个“需要”所附带的成本是多少?如何估量其隐性成本?如何为这些“需要”筹划必须的资源?如此等等,这些问题不解决,在国民核算实施中就难以形成有效供给。其次,中国注重先试验后推广,但如果忽略了常规化核算与试算的区别,在实施中容易带来负作用。因为局部试验可行,全面铺开未必可行,中国在采用SNA时需要做中国化处理,各地方在实施国家标准时也需要考虑地方的现实,标准需要一定程度的弹性,应该形成双向反馈的常规化统计构建机制,否则公共品的质量难以切实得到提升。再次,公共品的提供需要各方协调,如何建立分工格局下的质量保证机制是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国民核算工作,不仅需要国家统计局内部各司之间、国家局与地方局之间的密切配合,还需要其他部委的密切配合(如图1)。比如中国人民总行的资金流量核算“金融交易”部分、国家外汇管理局的国际收支统计,以国家统计局自身的行政能力,难当协调重任。国民核算还需要政府部门、企业和高校的互相配合,小团队作业难以奏效。但是,由于现实约束过多,仅关注某个方面的平面化研究容易做,而将理论、方法论与经济现实结合的立体化研究并不容易做。
图1 中国国民核算公共品的形成图
二、中国模式选择和演变中需要澄清的几个问题
(一)中国核算模式选择的起点
许多文章对中国国民核算发展过程的论述是三段式:MPS(Material Product System)时期、混合期和SNA时期,但表述不够准确,容易造成错觉:中国曾经体系化地实施过MPS。实际上,一直到改革开放前,中国的经济统计都以部门统计为主体,中国从来都没有建立和实施过完整的MPS[1,7],而只是产值指标口径符合MPS体系划定的生产范围,某些年份编制了某些平衡表。 MPS只有一个行为主体即国家,核算上是单式平衡,相对于SNA的多交易主体和复式平衡账户而言,简单了许多(3)恰恰是这两点突出体现了计划体制与市场体制不同社会背景下的核算模式特征。。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核算体系中国当时也没有做到位,这就是中国统计改革的起点。
MPS的引进与实施过程颇为波折。1956年,在工农建商交五大物质生产部门的产值统计确立后,中国国家统计局派人专门到苏联学习国民经济平衡表的编制方法,回国后在中国开始了编制工作。1958年国民经济平衡表因为过分繁琐而停止编制,此为核算体系尝试工作受到的“第一次冲击”。国民经济从三年自然灾害中恢复后,但查阅手头的新中国统计史料,没有找到有关文字记载说明国家统计局是否再次尝试国民经济平衡表的编制。到了文化大革命,国家统计机构被撤销,编制国民经济平衡表停止。文化大革命之后,统计部门恢复,首当其冲的工作是部门统计的恢复,涉及国民经济平衡表的某些工作也开始着手进行。一个突出的例证是,当时的国家计委组织编制了“部门联系平衡表”,“数据年”是1973年(4)在认识国民核算史时,应该注意“数据年”与统计表公布年份的区别。,1979年发布的时候采用了国际流行的名称——投入产出表。但总体上看,当时还顾不上构建国民核算体系。总之,MPS在中国不曾体系化,采用MPS指标口径构建了MPS,二者还有不小的距离。
中国在国民收入估计上曾经有过辉煌。在20世纪40年代,中国有不止一位学者进行了相关研究,巫宝山先生、刘大中先生当时的工作居于世界先进水平,其成果被收入了联合国出版的《国民收入统计1938-1947年》[8]。中国还派学者参加了世界上第一次国民核算的国际会议,全世界只有六个国家有此殊荣,但是还并不能因此而对中国国民核算实践发展的水平而自豪。需提请注意的是,巫宝山、刘大中先生的研究工作并不是常规统计,而是由小团队进行的估算研究;不是即时性的,是事后对1933年等年份的事后估算。在经济统计中,常规统计和典型估算有着本质的区别。经济统计工作实质上是强调可行性,不能用典型估算的可行性来论证常规统计的可行性,而这恰是国内外经济统计改革倡议中经常被忽略的重要支点。
(二)“生产劳动”大辩论和国民核算改革浪潮的推动力
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后,全国经济界开展了生产劳动的大辩论,探讨中国国民核算应该遵循的模式。在相关文献中,对此过程的纪实性描述多,对其事理逻辑的思考不足。邱东指出了管理层和知识界对国民核算理论概念问题高度关注的内在动力路线[1]: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不理想,问题的症结在于国内经济结构畸形,偏于重工业,轻工业和服务业失衡,因而需要调整和改革,大力发展“第三次产业”即服务业。由发展而需要管理,由管理而需要数据,第三次产业统计呼之欲出。但这与原有的五大物质生产部门统计的传统框架发生了冲突,更与原来的狭义生产劳动观念(5)本来是解读生产劳动的“苏格兰方式”,当时却被认定为东方核算体系的固有观念。发生了冲突。创新受阻,于是就有了相关的大辩论。
当时统计工作者对所采用指标的理论基础颇为重视,理论界也重视与社会实践的结合,什么是生产劳动?计算产值的范围究竟应该划在哪里?就此形成了窄派、中派和宽派三大类观点。此时一个国民核算公理发挥了重大作用,即生产、分配和使用“三方等价原则”(6)钱伯海教授对此原则做了更为明确的、更易于操作的论述,故而在中国被称为“钱氏定理”。广为人们接受。可是MPS中在“物质性消费”之外添加了一个超出生产范围的”总消费”概念,两个消费概念共存,必有一个与核算体系的逻辑推演相悖,有失公理,因而需要变革[9]。
与经济结构调整叠加而行的是对外开放,初期主要是向西方发达国家开放.这一导向意味着让渡宏观经济数据的话语权,这是当时引进外资和加入国际组织的前提条件。在国际经济交流中,多数国家采用的核心指标是国内生产总值(Gross Domestic Product,GDP),因而中国向国外提供的宏观数据也应该是广义的,需要包含所谓“非物质生产”的产值,否则将影响到经济合作,这形成了改革中国经济统计的外在压力。1985年中国开始试算国内生产总值指标,正是内在动力和外在压力共同作用的结果。
核算改革的主要动力来自国民经济内部,但还只是生产部门范围扩大的要求,管理上是政府掌控服务业的思维,也是政府掌控工农业生产的逻辑顺延。这个阶段没有深入分析国民经济结构的需求,只是要把服务业产值包括进来,满足了当时宏观管理的需求。之后需求动力变小,国民核算的改革也浅尝辄止。在发达国家,国民核算的体系化是在1968年以后,国民收入估计、国际收支统计、投入产出分析、资金流量分析都独立发展。从核算的学理上看,流量核算基本成型,再与存量核算结合,就形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宏观经济核算体系,这是一个自下而上的过程。中国的国民核算发生的作用机制是自上而下的,缺少国民核算系统自身的生发过程。
开放对发展中国家宏观数据的要求相对简单,只要指标口径能够与国际标准接规。因此,国际用户对数据的要求也是一个逐步提升的过程,着力点在于基本数据的口径一致,也往往止于此,不会要求一下子就达到发达国家的SNA水准。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国民核算与现实宏观管理需求的适应性。作为公共品,国民核算实践既不能过于落后,也不可能超前。1933年富兰克林·罗斯福实施新政时,美国并没有国民核算体系,当时西蒙·库兹涅茨对美国国民收入的估计也是刚刚开始,到1934年才首次发表,所以新政的宏观调控主要靠实物指标和总量指标。反观中国,1999年的人均GDP是3 259国际元,而西欧12国1950年已经从二战的破坏中恢复到5 013国际元(7)这些指标数值由麦迪森(Maddison)计算。[10]。如果人均GDP确实是经济发展水平的综合指标,那么中国经济现实对国民核算的要求实质上并没有那么高。只是由于经济统计落后需要追赶,当时提出并推动了国民核算的模式转换和体系改革。
(三)当今中国国民核算实践的发展水平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SNA实施上取得了突破性的进步,完成了模式转型,构建了基本框架,并在其中某些方面颇为深入。已经有不少学者对此做过较多论述[1,3,7,11-20],成就赫然。
当今世界各国都宣称实施SNA,而本文认为,采用SNA指标口径与构建并实施了标准的SNA还有着不小的距离,不同国家实施SNA的工作水平大为不同。联合国等国际组织的SNA有四个主要版本,即1953年版、1968年版、1993年版和2008年版。1992年至今,中国国民核算也发布了三个方案,1992年版、2002年版和2016年版。放开核算方案文本不论,中国国民核算实践所处的发展水平是应该关注的问题。可以看到,中国GDP指标的统计频率不足,项目分类不够细致,只能做基本的比较分析。投入产出核算在部门分类、编表价格、调查对象、方案设计、编表方法等方面尚有缺陷[21]。国际收支统计在全球化新格局下如何服务中国对外开放的需要,也需要深入探讨。资金流量核算需要实现与投入产出核算等系统的协调,以为存量核算奠定坚实基础,真正形成流量存量相关联的核算体系。资产负债表是五大系统中最为困难的,在中国一直是内部试编,尚未形成常规统计。
目前中国国民核算实践发展不够平衡,总体上大致处于1953年版至1993年版之间,部分项目达到了SNA 2008年版的水平。需要特别注意三点:第一,不否定中国在国民核算上的改革成就,其原因在于:(1)改革开放之时中国经济统计的起点非常低。当时相对简单的MPS都不曾完整实施过,需要弥补的历史欠账太多,无形的核算基础需要夯实;(2)中国国民核算工作者所面临的诸多必要条件没有那么成熟。没有充裕的预算,“指令应对式”的工作安排,没有专门的机构乃至专业人员,没有条件做常规性的策划,往往需要在比较困难的情形下完成任务。第二,在判断SNA发展水平时需要注意,1968年版的SNA难度高于1993年版,世界上能够实施该版本的国家不多。因此,说中国核算水平介于1953年版和1993年版之间,并不是说我们达到了1968年版SNA的水平。第三,中国在部分项目上达到2008年版SNA的水平,主要是指在“研究与开发(Research and Development,R&D)”等项目上,中国也按照最新规则做了调整。这一调整的动因是核算制度的更新要求,更出于保持经济高速度的增长需求。在经济增长速度下降时,怎么能够显现出未被核算到的提升因素,这是全社会都关心的,而SNA新版本的问世,恰好提供了一个现成的主要提升因素,我们在核算改革上抓住了这个机遇。还有,中国在新经济的测度创新上也不落后,其动力机制大概与之相同。当前国民核算改革的趋势性动力应该是:面对增速放缓,如何从社会基础结构的角度来维持和提升增长速度,本质含义提高增长质量。从这一点看,这是物质基础结构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要考虑和转型的方法,国民核算只是社会基础结构(软实力)的一个典型组成部分。
20世纪90年代初,中国酝酿用5年时间向SNA“全面过渡”的工作目标。在一次小规模论证会上邱东提出,“全面过渡”四个字应去掉那个“全”字,5年时间能实现“面过渡”就很好。时任核算司司长杨树庄就此议题与邱东的认识相同。然而,这种早期冷静观察得出的认知,并没有引起重视。初期研究的轰轰烈烈,后续如何以及靠什么跟进?SNA“全面过渡”后怎么办?“文本改革”与改革目标落地之间的差异究竟有多大?2016年中国又一次修订了国民核算体系方案,这个方案的实施力度究竟如何?如何对实施效果进行评估?与之前1992和2002两个版本做对比,新版本还存在什么问题?对这些问题的关注,展现出现代国民核算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3,11]。此外,中国的经济测度基础还没跟上,国际比较上也需要深入研究。
三、中国学者的知识生产与学术增加值
(一)中国采纳SNA的两大困难
中国接触和采纳SNA的时机并不好,其时存在以下两个主要困难:
第一,东方西方两大核算体系并存,模式选择颇费思量。改革开放初期,一个主要论题就是为什么中国也可以采用西方的核算体系?邱东在1984年探讨SNA的设计依据,试图用“理论层次性”来破解对SNA的身份排斥[22](8)参见邱东《新SNA结构研究》第3章和第6章,中国统计出版社1990年版。。由于当时东西方两大体系并存,在开展核算研究中,改革先驱就如何进行转换和比较进行了较为深入研究。例如钱伯海、翁礼馨、黄良文三位先生设计了“社会最终产值”,作为GDP在当时中国环境下的替代;再如中国国民核算1992年方案设计了可以加工出两种体系口径的基础数据结构。虽然这些成就的作用都局限于较短时期,却是中国国民核算改革绕不开的步骤,没有当时的种种协调性措施,就很难确立如今这样明确的国民核算模式。
第二,当时SNA1968年版正当其时,这是SNA版本中最为严谨的,由理查德·斯通教授主持,对用户并不友好。钱伯海教授曾经将其喻为“天书”,邱东《新SNA结构研究》的一个主要功能就是剖析性的解读[22],用“流向线读表法”(9)SNA88*88矩阵的主要流向线由邱东的硕士学位导师刘长新教授在课堂中传授,邱东在学位论文中作为专门读表方法加以归纳。剖析1968版SNA的核算结构。这是进一步分析、比较和中国化的起点,是基础性的工作。美国经济学会前会长罗伯特·艾斯纳曾指出:国民收入和生产账户是“本世纪对经济知识的重要贡献之一”[20]。如何将这类特殊的“经济知识”(世界性的公共品)应用到中国?对新核算体系的解读不可或缺。
概括而言,中国学者在国民核算领域的学术增加值主要在于:论证中国核算模式的确立;对SNA的引进和系统、深入解读;SNA的中国化探索[19,20,23-26]。
(二)国家提升需要坚守国民核算知识生产的阵地
国民核算的知识生产事关国家经济安全和质量提升,需要具有家国情怀的学者坚守阵地、贡献智慧,以奠定坚实的社会基础。
1.国民核算研究前沿的引进和推介还远远不够
对国民核算方法论文献,中国最早的翻译和引进相对集中在20世纪80年代初[25-26]。2013年,伍晓鹰、许宪春、高敏雪、施发启等翻译了ANewArchitecturefortheU.S.NationalAccounts(10)该书中文版《宏观经济测算的前沿问题——国民经济账户的新设计》是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由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9月出版。,该书由乔根森、兰德菲尔德、诺德豪斯主持撰写,仅在该书“中国版序”的注释中,三位经济学大师就列举了15本经济统计学著作[27]。近年来,国家统计局国际统计信息中心组织翻译了《理解国民账户》[28]等著作。邱东2011年在北京师范大学组建国民核算研究院,收集了200多本经济统计学的英文著作,组建了“配第书馆”,但进一步编撰“经济统计学英文著作目录”,构想至今没能完成。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在国民核算乃至经济统计的学术引进上还有大量工作需要开展,这是社会基础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是翻译文本还不够,还需要专业的解读和文本分析,需要批判和质疑,国际标准也还存在改进的空间,需要专家学者进一步挖掘。
2.注重中国国民核算学说史的积累
国民核算知识生产需要学说史研究的积累,这是基础性的工作。对国民核算这一公共品而言,它也是专业人员进一步研究所需要的公共品,其重要性如同学术论文的文献综述,综述的质量决定了论文的走向、层次和深度。应该分领域地对国民核算研究做文献综述。仅仅“述”还不成,还需要“综”。从已有的思想材料出发,就某个专题而言,如果将研究成果的共同点、差异点、优点和缺点梳理清楚了,秉持这“四点论”,新的研究就有了坚实的基础。
学说史最考验研究者功夫,需要既具备宏观视野,又具备微观的分寸感,能够体察出不同研究中潜在的或细微的差异。一位学者在哪个领域哪些问题上提出了什么样的独到见解?在比较中鉴别,梳理至此,方见内功。真正的文献综述流行,会形成对“注水之作”的社会压力,促进研究者努力达成具有独特观点的研究成果。本文所列参考文献[19,20,23-26],还有其他一些论文,在国民核算文献综述上做了相应的工作(11)详见《中国学者SNA研究论著分议题例示》。。若能分领域系统地开展文献综述将是国内核算的重要贡献,是中国高质量发现的理论依据。
本文尝试给出了SNA中国化的研究代表,但主要团队存在于较早的阶段。在当前,还需要不断培植新的研究力量,这是进一步发展国民核算理论的一个大问题。为了中国高质量发展奠定国民核算基础,应该形成几个重要的研究团队(基地),再加上各种散布的研究点。
3.不要轻视SNA中国化的应用研究
在国民核算产生和发展过程中,总体上中国一直是学生的角色。这一历史地位决定了我们研究宏观核算时的力量分布,方法论上的原创性改进固然重要,但国际体系的中国化才是重心。核算体系的中国化是一种应用性研究,不应该受到轻视。原因在于SNA本身相当复杂,需要高智力投入方能领略其奥妙;而且,作为相当不平衡的发展中国家,中国在现代宏观核算的实施上先天不足,应用国际标准过程中受到的约束相当多。
早年钱伯海教授率领的厦门大学团队,还有四川财经学院的团队,先后在福建和四川成功编制了中国县级数据的国民账户体系。山西财经大学李宝瑜教授设计、编制了中国国民收入流量表,并对中国体系的方案设计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近年来,高校与政府部门协同研究国民核算的势头有所减弱。许宪春博士及其团队致力于国际核算标准与中国国情的对接,是政府部门中坚守于中国体系研究的突出代表(12)详见《中国学者SNA研究论著分议题例示》。。
此外,应用研究也可以且需要推陈出新,邱东撰写《从市场实现看应用统计方法研究的桥梁作用》[29],提出七个方面的研究路径。在国民核算国际体系中国化的研究中,这些路径完全可以获得学术研究的增加值。如果各种专项研究都能从这七个方面(当然不限于这七个)考虑创新思路,逐步就会形成独特的研究能力。
四、解读SNA需要注意的几个问题
第一,注意 “SNA五大核算系统观”的副作用。当初强调SNA的五大系统,是引进初期所需。一是强调其整体性,二是便于人们掌握SNA的核算结构,三是抓住了现代经济统计的主体内容。然而,这种强调也产生了副作用:(1)人们对专门核算系统的独立性认识不足,影响到对五大系统分别做深入的研究和实践探索。(2)核算夺目,人们对经济测度和国际比较等诸多内容都视而不见。宏观经济统计首先是经济测度(Economic Measurement),其中能够形成平衡关系的内容构成了SNA,国民核算指标只是经济测度的一部分。而全球化发展趋势又要求系统地研究国际经济统计(International Economic Statistics),从而进行国际比较(International Comparison)。测度、核算、比较,这是宏观经济统计的三大内容,邱东用MAC(Measurement,Accounting,and Comparison)概括之(其英文单词的三个字头)。如果将SNA等价于五大核算系统,又等价于国民经济统计,对宏观经济统计的认知就缺失了相当多的内容。
第二,注意提防“SNA线性进化观”。业内普遍存在一个误解,似乎SNA通过修订就会取得进步,这是一种线性发展的观点。比如SNA 1968年版与1993年版相比,1993版更注重体系的现实可行性,而不是体系自身的严谨性。邱东认为,假设中国在1993年以后引进SNA,进程或许会更为顺畅。再比如1993年版与2008年版相比,前者因为国民经济统计大师彼得·希尔(Peter Hill)撰写了主体部分的九章,体系的关联性较好,而2008年版缺少这样的统领学者,也许各部分都有其进展,但核算逻辑的关联性反而不如1993年版(13)将Evolution翻译成“进化”,其实有问题,应该是“演化”,变革,尤其是社会变革,未必都是“进化”,也可能是“退化”,进化的说法隐含了线性发展的设定。所以本文题目用的词是“演变”,有其深意。。
第三,注意提防“SNA圣经观”。在引进和解读SNA的时候,有的学者将其奉为国民核算领域的圣经,这样容易失去对其批判的眼光。原因在于,联合国等国际组织公布的SNA只是工作手册(Handbook),层次并没有那么高;而且SNA是变化中的国际核算标准,不应该静止地看待。手册主要阐述“如何做核算”的问题(How Questions),其中包含了经济统计的学理,但展开的不够,对“为什么如此核算(Why Questions)”阐述得不够,对“如此核算存在哪些问题(Why-not Questions)”更是鲜有涉及。
国民核算“脑书(Headbook)”(14)这不是印刷错误,而是邱东自创的一个英文单词,既然有“手册(Handbook)”和“脸书(Facebook)”,为什么不能有“脑书(Headbook)”!需要专门的著作,由专业学者进行深入探讨。比如,手册修订过程中对“核心议题”的争论颇多,这反倒是蕴藏国民核算学理的金矿,值得深入挖掘。但是,由于国民核算具有公共品的性质,研究活动的生产率低,研究成果的显示度低,往往在手册修订完成后就停止了争论,进一步的研究也往往止于争论中的妥协。即便在欧美发达国家,专门进行国民核算方法论研究的集大成者也很难得。
五、国民核算体系在中国的系统构建
系统需要在系统中构建。作为全球性的公共产品,中国SNA的构建需要把握两个基本维度,在全球国民核算系统和中国社会系统之中,为中国SNA的发展定位。
(一)SNA自身面临的困局
近十多年来,法国等国和OECD等国际组织发起并开展了对经济测度的反思,社会福利再次成为经济测度的焦点,提出了“超越GDP”的纲领性口号。口号中的GDP并不是一个指标,而是核算体系SNA的代名词。因为GDP是SNA的核心指标,所以人们常常用GDP来指称SNA。由此可以推断,“超越GDP”实质上是要“超越SNA”。正是这种发展观的演变,使得SNA本身的局限性逐步显现。
应该看到,1993年SNA引入的“中心框架+卫星账户”这一模式,既是对核算范围争端的妥协,也引入了一个后门,打开了经济测度上的潘多拉盒子,需要回答一下问题:究竟需要构建多少卫星账户?这些卫星账户与中心框架的核算最终能否整合到一起?或者,卫星账户的核算对象究竟能不能作为扩展中心框架的候补内容?以环境与经济核算体系(SEEA)为例,如今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体系,似乎相当成熟,然而其指标数值能否与SNA的指标数值做归并处理?它们是同度量的吗?如果将SNA与SEEA合并,综合核算体系的中心应该在哪里?但如果总是将SEEA作为卫星账户,是否可以认为是对环境核算掉以轻心。环境核算如此,其他卫星账户也存在同样问题。卫星账户的拥趸者都在致力于将自己的体系纳入SNA,那么SNA中心框架的准入门栏究竟该如何设置?
2015年国际收入与财富论坛在巴黎召开特别会议,专门探讨SNA的未来。邱东和王亚菲提交了《全球核算体系SNA可持续发展面临的潜在挑战》[10],被选做大会交流论文。论文从三个角度分析了SNA的发展困难:首先,新兴国家占全球经济的份额越来越大,核算主体构成的演变要求采用“大历史格局”的态度,SNA在修订和实施中需更多地考虑新兴国家的经济背景,应该逐步形成双向反馈的改进机制。其次,SNA作为全球公共品的特征,导致对其的需求过度但供给严重不足,该论文还从六个方面专门提出了SNA研究需要开展的“一般化工作”。再次,经济学的现代化发展存在彼此相悖的两个基本倾向,一是内容四处扩展;二是计量精度提高,其内在的紧张导致经济统计的范式转变,然而难以调和的是,价格信号扭曲、合成指标的“当量转换”和“测度边界”等人类共同面临的测度难题。可以说,SNA的发展任重道远且举步维艰。
发展中国家在国民核算上具有双重任务,既要弥补历史欠账,又要跟进改革发展。前者是对现有标准的肯定,而后者则意味着对现有标准一定程度上的否定。何去何从?用于经济统计的经费和人力、物力都很有限,哪项任务具有优先权需要慎重选择。
(二)中国高质量发展对国民核算的要求
经济长期的高速发展,客观上使得我们忽略社会基础结构和公共品,而向高质量发展转型则必须补上这个基础性缺陷。从经济统计角度看,需要深入研究的经济测度、国民核算和国际比较课题比比皆是。
第一,国际争端对中国的不实指责,需要中国统计学者发出抗辩的声音。中国与美国的贸易差额究竟是多少?此次美国发起贸易战,对中国产业链的影响究竟如何?我们还停留在基于总量数据的思维上。这里需要区分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不能局限在某个部门;产业链分析本是投入产出所擅长的,但中国的投入产出核算基础落后,无法给出较好的细化结果。这实际上反映的是理论、方法、数据基础各个方面的发展滞后。投入产出核算需要各部门统计的基础,世界工业发展组织一直在出版产业统计的指导手册,而且越出越厚,中国学者对之的跟进研究少之又少。关键时刻暴露出其弊端,如何分产业计算出贸易战对中国工业的影响?我们并没有给出本应该给出的答案。
第二,事关国家经济安全的事项,需要统计学者挺身而出的重大事项颇多。(1)如何为国际竞争提供对中国经济真实的认知,GDP到底是不是发展中国家测度和比较国力的可靠指标?中国国民核算的经济测度基础究竟如何?(2)地方政府债究竟有多少?这本是地方资产负债表的重要项目;基础不牢,国家资产负债表能成为常规统计的组成部分吗?(3)限制碳排放对中国经济的影响究竟有多大?中国总是被国外称为世界上排放最多的国家,为什么我们不能理直气壮地回击?中国分明是一个“污染进口国”,中国的碳排放中有相当大比重因出口而造成,追究最终消费者的责任,应该把这部分产品生产的碳排放记在消费者的账上。
第三,让国民核算作为体系在经济发展中发挥更大的作用。邱东认为,国民核算作为体系实地发挥作用,主要看投入产出表(产品流量表)用得如何?社会核算矩阵(SAM)用得如何?资金流量表与资产负债表的衔接如何?即系统的作用如何体现?如何让用户体会到国民核算体系的独特作用?真正的经济系统运行和变化就是体现在这样的平衡表上,这种表做的越细致、越扎实,解决实际问题的效果就越好,而非只是几个总量指标。1990年中国面临疲软的经济,在运用国民核算系统测算后,国家统计局向国务院提出:追加400亿投资以保持经济增长,该建议被采纳,取得了重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7]。可惜,这样可圈可点的核算成果并不多见。
就国民核算各领域的深入实践而言,研究者的对策为什么没有得到用户的积极响应?需要反思其原因。真正的研究,就必须包含可行性研究,推进国民核算有那么多的“要”,每一个“要”需要什么样的工作条件才能实现?新增的投入是多少,这些投入究竟如何取得保障?如何通过有为(“示重”的实践成果)逐步地实现有位(受到重视)?只有推进真正的研究,才能使国民核算公共品的质量切实达到用户的现实要求,国民核算才真正是国民的核算。
(三)中国SNA体系的构建路线图
从公共品的视角出发,作为社会基础结构的一部分,本文给出了中国国民核算体系的系统构建路线图(图2)。
图2 中国SNA体系构建路线图
第一,中国国民核算系统的路径选择。从中国国民核算模式选择和形成的现实基础来看,中国不可能像法国、德国、英国、美国和荷兰等传统发达国家那样先建立自己的宏观经济指标测度方法体系,进而以此推动国际统计标准的建立。作为最大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的典型代表,其路径选择主要是采用已有国际统计标准,即全球国民核算体系,正如本文第四部分开始所言,这个采用的过程不是简单的直接套用SNA体系,而是要将全球系统(不仅仅是SNA账户,还应包括各种具有相互作用关系的核算体系,如五大核算)嵌入到中国社会系统中,使得全球系统既作为中国国民核算的基础,又完全融入中国的社会现实中,目的是能够充分、合理、有效的测度和描述中国的社会经济全貌,或者在系统视角下测度某一具体问题并给出符合现实的测算结果。这是中国构建国民核算体系的起点(图2最左侧部分所示),也是需要中国全社会形成的共同认知。
第二,中国国民核算系统的知识生产。建立了逻辑起点之后,下一个重要的步骤是建立“脑书”的过程。这不同于常见的国民核算手册,可以提炼、归纳和总结全球国民核算背后的逻辑与理论,同时也形成中国国民核算的方法论基础,作为延续中国国民核算知识生产的重要组成部分。
将宏观经济统计的核心内容定义为三个部分(如图2中间偏左部分),即经济测度、国民核算和国际比较。经济测度是针对社会经济系统各种现实问题测算,通常依据国际统计标准或相关的经济理论和核算规则展开,采用技术性的工具与方法。如果某些新问题新现象的测度尚未有国际统计标准,那么有关主流系列研究经过一定时期的沉淀与检验,则可能形成国际统计标准,这是形成国际统计标准的一个必须过程,传统的英国、美国、德国、荷兰和法国之所以能够形成自己的核算体系与方法,与他们自己的方法论上升为国际统计标准(或欧盟、OECD标准)的主导作用密切相关。这一点,从最近的数字经济卫星账户体系的建立过程也可窥一斑。从这个角度讲,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要想在国际统计标准的研发中发挥积极作用,研究人员需要前期具有良好的基础和敏感性、国际广泛的交流与沟通,长期坚持对国家新现象和新问题的关注与深入思考,试验性测算等工作。
国民核算在这里是专指国民核算体系,主要包括SNA、五大核算、卫星账户。与经济测度不同的是,国民核算关注的是社会经济系统整体或某个层面,形成的研究结果是一个体系;经济测度关注的是社会经济系统中的各个问题点,通常形成的研究结果是一条线,给出是这条线上的测算问题。(1)SNA本质上是一种方法论的系统框架,除了规定各种核算规则外,一个重要作用是账户体系的平衡作用,但本身不局限于账户,包含内容广泛,各种主题需要配合专门的统计分支手册和主题进行深入挖掘;前文已经说明SNA的关键问题,另一个需要注意和关注的问题是,联合国SNA四个不同版本和中国SNA三个版本的实施,是否应该对各个版本进行系统评估和版本间的评估比较,为未来版本的更新和修订提供一个参考。(2)对SNA进行深挖和扩展,GDP核算、投入产出核算、资金流量核算、资产负债核算和国际收支核算这五大系统需要配合当前社会经济发展的现实进行深入、补充和扩展,为国家某个方面的决策提供基础性与系统性方法,以及数据支撑。对于中国核算来说,无论是科研还是实践,这五个方面都还存在巨大的需求缺口。例如,投入产出核算无法提供多区域投入产出表用于测度中国在气候变化国际事务中的减排责任分担问题;资本流量核算在存量数据、金融产品分类和部门分类、发布频率、与国际数据的对接等问题上,还无法对防范中国系统金融风险给出基础支撑。资产负债表的编制已经明确体现在中国“十三五”规划中,虽然官方尚未发布正式的资产负债表,但从掌握的情况看,相关研究也存在巨大缺口,更不用说资产负债核算与其他重要问题的结合了。(3)卫星账户是对现有SNA的一个补充,关注的是某个问题和现象,但相对于经济测度有一个系统化的过程。卫星账户不仅限于传统于医疗卫生、旅游、人力资本等问题,可以包括各种与SNA体系有关的新现象,如当前“数字经济卫星账户”的开发与使用,这对于及时反映新的社会经济现象发挥了重要作用,是一个需要及时关注和不断开发的研究内容。
相对于经济测度和国民核算,国际比较是个更为综合和复杂的领域,它需要经济测度和国民核算进行支撑,在国际事务中为争取国家利益而提供统计服务。国际比较的一个典型特征是“如何进行比较?”,这个“如何”即在经济测度和国民核算的基础上添加了更多的方法论缺口,因而是中国SNA体系需要深挖的一个重要方面。比较的核心是“可比性”,指数理论为此提供了方法和工具支撑,结合具体的比较问题,基于国民核算和经济测度的工具进行系统的研究。例如,世界银行国际比较项目(International Comparison Program,ICP)比较各国支出法国内生产总值,基于SNA和指数理论方法,尝试建立了一套促进可比性的概念和分类,以及数据调查方案,进一步开发了多边比较方法,进行区域和全球从基本类、小类、中类、大类、主要总量和GDP的比较。
第三,中国国民核算系统的体系形成。政府统计作为统计智力机构和数据生产部门,发挥了完成全球国民核算系统嵌入中国社会系统的核心功能。一方面他们熟悉统计工作在中国社会现实中存在的问题和优势,了解国家重大发展战略的统计需求;另一方面通过官方渠道与各个国际组织和发达国家统计机构交流和接洽,掌握了最新最快的国际统计咨询。因而,结合“脑书”方法论建设的基础,增加统计机构智力投入,提升统计能力是其高质量发展,提升社会基础结构和软实力,形成中国国民核算公共品的一个关键;在此基础上,数据生产可形成一系列既与国际统计规范协调、又密切结合中国发展现实的各种数据产品。对内主要用于国家高质量发展和重大发展战略的统计服务与决策支撑;对外主要用于国际事务谈判和争端协调,维护中国的国家利益;还可以支持国际上其他国家发展的统计方法论与体系建设指导。
至此,“中国SNA体系”得以形成,不是任何一个单一环节主体发挥作用的结果,应该是长期系统“科研-成果-应用-实效”的“产业链”结果。其包含的内容不仅是联合国SNA手册的账户简单账户系统和平衡关系,而是一个弹性化的具有中国现实方法论支撑,由高校研究机构、统计机构、企业和住户等多个主体参与建设的国民核算体系,可以发挥单个问题的测度(点和线的功能)、系统问题的测度(面的功能)、整个社会经济系统的测度(全局的功能);不仅支撑国家长期高质量发展、防范风险和突发性事件的应急管理,也可以充分支撑国际事务的协调与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