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仙”映美《长恨歌》

摘 要：《长恨歌》写李隆基与杨玉环的“稀代之事”，“杨家有女”的色艺双绝和仙子“太真”的美艳绝尘，成为作品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亮点。

关键词：《长恨歌》 杨玉环 色艺双绝 美艳绝尘

素有“千古绝作”a美誉的《长恨歌》，不仅达到了“意者不但感其事，亦欲惩尤物，治乱阶，垂于将来者也”b的效果，更因叙写李隆基与杨玉环的“稀代之事”，塑造了一位美艳绝伦的杨玉环，因此，“香山诗名最著，及身已风行海内，李谪仙后一人而已。……盖其得名，在《长恨歌》一篇。其事本易传，以易传之事，为绝妙之词，有声有情，可歌可泣，文人学士既叹为不可及，妇人女子亦喜闻而乐诵之。是以不胫而走，传遍天下。”c有着开元盛世辉煌业绩的李隆基，年过花甲，“武惠妃薨，上悼念不已。后宫数千，无当意者”d，“御宇多年求不得”，得来全不费工夫，纳儿媳杨玉环为妃后，如获至宝，导致“九重城阙烟尘生”，“思倾国果倾国矣”。何以至此？

一、色艺双绝的人间尤物

《长恨歌》中的杨玉环是“花颜”（“云鬓花颜金步摇”），是“蛾眉”（“宛转蛾眉马前死”），具“羞花”（杨贵妃墓博物馆《贵妃醉酒》：“唐朝开元年间，一天，玉环如约等待明皇，但皇上却去了梅妃那里，玉环满腹委屈，命人拿酒来喝，微醉的玉环香汗淋漓、面色红润、风情万种，随手一模旁边的花朵，花瓣立刻收缩形成一个花苞。宫女看见，便到处说，贵妃娘娘和花比美，花儿都害羞了。这就是‘羞花的来历。”我们无法考证此说的真伪，但民间广泛流传着杨玉环“羞花”的故事，杨玉环也因此稳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羞花”之位）之貌：“芙蓉如面柳如眉。”“时人或誉张昌宗之美曰：‘六郎面似莲花。（杨）再思独曰：‘不然。昌宗问其故，再思曰：‘乃莲花似六郎耳。”e白居易推陈出新，高雅脱俗，更胜一筹，将杨玉环的“面”和“眉”作为审美标准，“芙蓉”和“柳”二物陪衬，突出杨玉环美得不可方物，诠释了“天生丽质”（“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羞花”之貌。

杨玉环肤如“凝脂”（“温泉水滑洗凝脂”），是“玉颜”（“不见玉颜空死处”），光滑玉润可见一斑。

杨玉环凭借“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妩媚，尤其是《霓裳羽衣曲》中“缓歌慢舞凝丝竹”的歌舞才能，让“通音律”的“梨园领袖”李隆基“尽日君王看不足”。更有甚者，杨玉环打头，让唐玄宗生活在四姊妹的围城中，在“芙蓉帐暖度春宵”“春从春游夜专夜”“玉楼宴罢醉和春”里醉生梦死；何况“上晚年自恃承平，以为天下无复可忧，遂深居禁中，专以声色自娱，悉委政事于林甫”f，忘记初心的唐玄宗，“从此君王不早朝”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二、美艳绝尘的仙山仙子

唐朝统治者（除武则天为剪除李氏异己提倡佛教外）重视道教，信重术士、阴阳数术。唐太宗认道教鼻祖李耳为祖先，从而给李氏政权披上了一件神秘的宗教外衣。唐高宗追尊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唐玄宗极力提倡道教，一是他进一步神化玄元皇帝。天宝八载，“六月，戊申，上圣祖号曰大道玄元皇帝”g。天宝十三载，“二月，壬申，上朝献太清宫，上圣祖尊号曰大圣祖高上大道金阙玄元天皇大帝”h。老子的封号不断提高，并下令各地广置老君庙宇，并多次亲往拜谒。开元二十九年（741），“上梦玄元皇帝告云：‘吾有像在京城西南百余里，汝遣人求之，吾当与汝兴庆宫相见。上遣使求得之于盩厔楼观山间。夏，闰四月，迎置兴庆宫。五月，命画玄元真容，分置诸州开元观”i。后“置生徒令习老子、庄子、列子、文子，每年依明经例考试”。由此看来，由于“盩厔楼观山间”有李耳讲经、炼丹的楼观、炼丹峰，盩厔已成皇家圣地。二是他大力提高道士地位，并给著名道士封官赐爵；天宝三载，唐玄宗从术士苏嘉庆言。天宝四载，唐玄宗“又朕于嵩山炼药成”j。三是他下令天下诸州均须遵守道教节日制度。四是他下令搜罗天下道教书籍，整理传播，并亲注《道德经》。五是他倡导道教音乐，亲自参与制作《霓裳羽衣舞》《紫薇八卦舞》等。六是他亲受道箓，成为北魏武帝之后又一位道士皇帝，使道教正式有了国教的地位。由于唐玄宗的推崇，唐代一些嫔妃、公主多有入道为女真者。杨玉环初入宫，也被唐玄宗送去做了一段时间的道姑。唐玄宗之后的历代皇帝都继续执行扶持抬高道教的政策，宪宗、穆宗、武宗（受道箓）等，均饵服道士金丹。

杨玉环生前，唐玄宗的生活是“春宵苦短日高起”“春风桃李花开夜”，春光无限，乐不可支；杨玉环死后，唐玄宗是“耿耿星河欲曙天”“秋雨梧桐叶落时”“翡翠衾寒谁与共”，长夜难眠，备受煎熬。更可悲的是“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唐玄宗笃信道教，白居易自己也有过“非仙而何”（《与元九书》）的感受，何况又是在盩厔任上和陈鸿、王质夫“暇日相携游仙游寺”（而今仙游寺被拆重建，让人好不惆怅），受王质夫之托写李杨“稀代之事”。这样，“仙游寺及其附近的楼观形成的浓厚仙道氛围，盩厔特殊的地理位置与发达的民间文艺土壤，白居易以‘语直在盩厔的任职‘锻炼，与陈鸿、王质夫的相遇，神奇的自然、人文环境，构成了创作《长恨歌》及《长恨歌传》千载难逢的契机，中国文学宝库因而留下了璀璨夺目的艺术珍品”k。

白居易在诗歌开头借“漢皇”写唐玄宗，受汉皇与李夫人事件的启发，为抚慰唐玄宗那颗受伤的心，白居易请来“能以精诚致魂魄”的“临邛道士”，上演了唐代版的李隆基与杨玉环的“人鬼情未了”的“汉皇”故事。

“临邛道士”也不负众望——“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道术通天入地，夸张至极。即便如此，结果却是“两处茫茫都不见”，给读者留下了悬念。就在读者懊恼、心灰意冷之际，峰回路转，“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这不是道教信徒李白所说的“烟波微茫信难求……云烟明灭或可赌”吗？仙山若隐若现，楼阁精巧高大，为主人公出场造势，“出世之才”的“润色”之功让人叹为观止。“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太真”（“乃令妃自以其意乞为女官，号太真”l）一亮相就惊艳无比。“太真”的仙居也不逊皇宫（“金屋”“玉楼”“芙蓉帐”）：“金阙西厢叩玉扃”“楼阁玲珑”“九华帐”“珠箔银屏迤逦开”，精巧奢华，内饰豪华和外形玲珑相得益彰，已非人间可比。如果说这仅仅是静态描写，“太真”“梦魂惊”后，“揽衣推枕起徘徊”“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不加修饰的自然美，神仙自由自在的、闲适的、慢节奏的慵懒生活场景由此展示了出来。“风吹仙袂飘飘举”，仙姿绰约，“犹似霓裳羽衣舞”，这是“临邛道士”对“太真”神仙风姿的感觉。不难想象，当年杨贵妃“缓歌慢舞”“《霓裳羽衣曲》”（唐玄宗改编时增加了道家文化元素），那可真是神仙般的曼妙舞姿，难怪“尽日君王看不足”。“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玉容”与“玉颜”呼应，即便是落泪，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美艳绝尘到了新境界，进一步印证了“天生丽质”“云鬓花颜”“芙蓉如面”。“含情凝睇谢君王”，情缘未了，“仙”“人”合一，呼应“回眸一笑百媚生”，怪不得“六宫粉黛无颜色”。仙山、楼阁、金阙，这是仙境，雪肤花貌、云鬓半偏、花冠不整、风吹仙袂，是“太真”仙姿。虚幻的神仙境界体现了作者奇特的想象，表现出浪漫主义创作特色。“临邛道士”充当了“信使”的角色，而“太真”会见“天子使”，所表现出的人间真情，彰显了人性的真实，实现了由“仙”到“人”的转承，而人性的再现让读者又仿佛看到了活着的杨贵妃，作者这种超现实的手法，很接地气，无形中增加了作品的真实性和亲和力。假如没有“仙山”的“虚无缥缈”“楼阁玲珑”“金阙西厢”“珠箔银屏”，“太真”的“雪肤花貌”“揽衣推枕”“云鬓半偏”“花冠不整”，会给人一种杨玉环“没有死”的错觉。幻境与现实、“太真”“仙”与“人”的完美融合，使情节跌宕起伏，错落有致，生动感人，“意到笔随，景到意随，世间一切都着併包囊括入我诗内”m。《长恨歌》不愧为“绝妙之词”，是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有机结合的杰作。

ac〔清〕赵翼，江守义、李成玉校注： 《瓯北诗话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132页，第116—117页。

b张友鹤注：《唐宋传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64年版，第97页。

defghijl〔宋〕司马光： 《资治通鉴》，岳麓书社1990年版，第838页，第726页，第858页，第850页，第861页，第832页，第839页，第838页。

k 张中宇：《白居易〈长恨歌〉研究》，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276页。

m 陈友琴编：《白居易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226页。

基金项目： 本文系2019年甘肃省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课题 “一带一路背景下承载国学传承重任的《大学语文》教学改革研究”项目（编号GS[2019] GHB2151）、陇南师专2018年度“大学语文课程体系优化探索与实践”教学改革项目（编号JXGG201802）成果之一；2010年甘肃省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课题《课程思政背景下地域文化融入大学语文教育研究》（项目编号：GS[2020]GHB4786）

作 者： 窦旭峰，陇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副教授，研究方向：唐代文学、大学语文。

编 辑： 赵红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