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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哈尼族音乐的源起、发展和演变看传统音乐文化的历史断代

2020-01-19

红河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哈尼族口语传统

(安徽艺术职业学院音乐系,合肥 230001)

当代文化人类学家泰斗莱斯利·怀特对于文化有这样的定义:“文化是横纵交错的连续统一体,横向是从单一民族、种族或者区域的一系列事件流程与其他民族、种族或者区域;纵向是从一个历史段传递到另一个历史段。”纵观我国源远流长的音乐史,无论是原始部落时期的劳动号子、秦汉时期的编钟大曲和汉唐时期的古琴,或是宋元戏剧、明清昆曲和当今社会的各种流行音乐。所有的这些传统音乐文化现象的发生均有其发生的社会氛围和历史过渡,按照历史阶段和音乐类型,笔者认为,我国传统音乐文化可以粗略总结出三个特征:口语音乐文化、乐谱音乐文化和电子音乐文化。哈尼族传统音乐作为我国传统音乐的一支脉,其体系比较庞大且其源起、发展、传承和演变同我国传统音乐文化的发展相当契合。从远古时期开始,到隋唐到元末时期、明清时期以及清末民国时期各个历史阶段,对哈尼族传统音乐进行分析和研究,不仅能够了解哈尼族传统音乐文化,更能够清晰地展现我国传统音乐文化从简单到丰富、从浅薄到深厚、从幼稚到深沉和从口语到电子的发展历程。

一 从远古时期哈尼族音乐看我国传统音乐的口语音乐

据史料记载从公元前3世纪开始,砻江以东的连三海开始出现哈尼族先民的影子,继而随着异族侵袭和生存环境的变化,哈尼族先民逐步南迁并与“昆明种人”杂居相处,再后来伴随着铜器、铁器的出现和田耕技术的改进,在社会分工日趋明显的背后,哈尼族母系氏族社会开始逐步解体,再后来随着父系氏族社会的确立,哈尼族原始社会逐步向封建社会过渡,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远古时期哈尼族音乐具有口语化的明显特征。哈尼族早期社会生产力较低,对自然不能正确认识,对人类起源以及宇宙自然的认识都带着神秘的色彩,在这一时期的哈尼族传统音乐中,神话音乐是其主要内容之一。神话音乐表现变化多端的自然现象,对神灵进行歌颂。此外,还有开天辟地的神话歌以及人类起源的神话歌,表达了哈尼族先民对人类起源和初步思考。这一时期的音乐都比较粗犷简单,题材也比较集中单一,歌曲中有浓厚的叙述成分,有较强的说唱性,如《俄作密作》中唱道:“天地未诞生,主宰两大神,十遮选属龙,造出辽阔天空;书泽选属蛇,造出广阔大地;此后,天空清幽,大地寂静。”又如《族源歌》,里边这样唱道:“古老时代,世人心肠变坏,莫托库鲁赊洪水掩埋大地,人世灭绝,唯有兄妹二人提前躲进葫芦避灾,洪水退后,兄妹结夫妻,人种得保存。”

同时,祭祀歌曲是哈尼族远古时期传统音乐文化中的主要内容,因为当时人们对很多自然现象不能正确理解,认为自然现象是不能征服的。将这些自然都归结为超自然的神灵,为了祈求拥有稳定与安康的生活,哈尼族开始进行各种祭祀活动。在祭祀活动中,主要包括两种音乐形式:一种是在比较重要的社会活动中的祭词,祭词需要演唱出来。祭词的演唱方式为吟唱,涉及的范围比较广,有固定的格式和形式,如《祭寨神》《祖宗建寨的歌》。另一类是丧葬祭词,是人类死亡后灵魂回归的吟唱歌曲,也是远古时期哈尼族祭祀歌曲中的主要内容之一,如《指路词》《叫亡魂歌》等。在很大程度上,哈尼族实属典型性的口传文化为主导的民族,其精神文化的传承主要通过口传心授来进行。究其音乐传承来看,民间音乐的口传文化在哈尼族族传承中占据了不可或缺的地位。

从我国传统音乐的发展史来看,我国传统音乐最早始新石器时期,河南舞阳贾湖骨笛的出土与发现,将我国音乐史前推到至今8000年,而从我国音乐传承中来看,从葛天氏族中的所谓“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1]的乐舞到皇帝氏族以云作图腾创作的乐舞《云门》,[2]都有口语音乐的影子,有史记载我国最早的原始歌曲是《吕氏春秋》中所记“候人歌”。从先秦开始,口口相传的口语音乐大批流传开来,如春秋战国时期的《包山谣》《楚童谣》《长水童谣》《黄泽谣》和《晋童谣》及汉代《战城南》《东门行》等。

从哈尼族部落音乐中的口语音乐来看,我国传统音乐文化可考有8000年历史,原始化的口语音乐,是我国传统音乐源起和发展的第一阶段,在这一阶段里,人们缺乏接受教育的机会,音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通过口语进行传播的。口语音乐的传承在很大程度上是即兴表达的文化信仰的传承,这一时期的口语音乐是将音乐的声音形态、民族生存、民族信仰和宇宙思考等内容深层次融合为一体的生命活动。

二 从汉代至元末时期的哈尼族音乐看我国传统音乐文化的古籍记录音乐

隋唐到元末是滇南滇西南山区哈尼族部落不断壮大的时期。到元代时期,在哀牢山、无量山地区以及西双版纳地区哈尼族部落都比较大,这些地区成为哈尼族的主要聚居地。哈尼族农耕方式发生了较大变化,生产力水平也大大提高。与此同时,哈尼族原始社会结构开始解体,父子连名制的确立与巩固。在建村立寨时,哈尼族开始进行梯田建造与茶叶种植,这为哈尼族音乐文化的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在这一时期,哈尼族传统音乐文化从神创造世界、主宰世界的认识中突破出来。哈尼族开始对自然规律进行认识和总结,音乐文化对哈尼族的社会生活、爱情婚姻、社会矛盾以及生产活动等都有所反映。

然而,在这一时期,鉴于哈尼族支系众多,有糯比、哈鸟、腊米、阿古卡多、多塔、阿梭、补角、西摩洛、海尼、和尼、奕车个支系,居住区域广袤,同汉、藏、滇、彝、缅等多个民族有交集,哈尼族属汉藏语系藏缅语彝语支,哈尼族又分为哈雅、碧卡和豪白等三大方言,[3]在加上若干土语的存在,所以哈尼族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没有传统文字的民族,其文化传承和音乐传承的考察大都通过汉文史籍进行。[4]较早时期的汉文史籍《尚书·禹贡》《新唐书·南蛮传》《元史·世祖本本纪》《元史·地理志》《云南图经志书》《云南志略》等文献中均有哈尼族民歌的记载,[5]最初哈尼族音乐器具的记载见于汉文史籍《尚书·禹贡》中记载铝和鼓被视为羌村寨中最神圣的器物,[6]《元史·地理志》中记载《江河水》有明显的哈尼族音乐哈巴音乐特征。[7]

纵观这些不同类型、不同内容、不同方式和不同乐器演奏的哈尼族音乐,这一时期的民歌发展和传承均建立在文字记录及乐谱出现的基础上,这与我国传统音乐史记载是吻合的,我国最早的音乐记载是在《吕氏春秋·仲夏纪·古乐》,我国最早记载的乐谱是南朝梁代《碣石调幽兰》,[8]也就是说,魏晋南北朝以后我国的传统音乐的乐谱音乐开始盛行,从哈尼族音乐看我国传统音乐文化的发展,随着汉文史籍记录及其音乐文化的繁荣发展,文字的记录尤其是乐谱的出现使音乐的口语面传播直接转向大众传播,更多更好的珍贵音乐遗存得以保存,对千年传统音乐文化的传承和发展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三 从明清时期的哈尼族音乐看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准确音乐

明洪武年间,朝廷在云南设置了完整的土司制度,使哈尼族直接从原始社会进入到封建社会。土司制度设立初期促使哈尼族地区的政治局面趋于稳定,为生产力的发展创造了条件,尤其是在清代,中国闭关锁国政策逐步被打破,西方文明不断冲击着中国传统文化。这种大背景下,哈尼族与汉族、彝族以及其他民族更加频繁的交流和沟通中,哈尼族音乐文化对外来音乐文化有很大的吸纳和借鉴,促使哈尼族音乐文化得到更广阔的发展,尤其是西方定性记谱法的逐渐融入,更加保证了哈尼族音乐继承和发展的准确性。

一直以来,哈尼族传统音乐的继承和传播都是口传心授的口语音乐和汉文史籍记载,无论是口语音乐还是史籍记载,其音乐可以说是“音无定高”“节无定拍”,更讲究音乐唱奏的即兴发挥,而不利于音乐的准确性留存。在哈尼族音乐史上,一些哈尼族祭祀音乐和乐器,随着时代的更迭,没有得到很好地保留和传承,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进入明清时期,哈尼族音乐不断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随着西方文明的进入中国,哈尼族传统音乐也难逃干扰,在同外来文化的兼容并蓄过程中,其音乐记录的准确性也在不断提升,如民歌《阿波仰者》的记录了牛皮鼓的演奏顺序,敲击的节奏快慢,有着规范的流程和严格的规定,[9]又如《又少一个伙伴》等哭嫁歌曲的演绎中,一般会使用巴乌、小三弦、四弦以及树叶等固定格式和乐器进行伴奏,利用不同乐器的不同组合表现出高低错落的多声部。再如这一时期哈尼族祭祀典礼有非常强的规范性和标准型,并且祭祀典礼也比较精致和隆重,在祭祀中,对音乐以及表演程序的使用也有比较高的要求。《斯批黑遮》中就是由黑遮、尼扎、哈扎、斯批黑遮构成,在这一祭祀丧葬歌中的插曲节奏准确简明、相互衔接和首尾呼应,表现哈尼族祭祀音乐文化博大庄重的特点。这一时期哈尼族音乐中出现了二胡、唢呐等乐器,而且到了清末,西方乐器也在哈尼族土司家族中出现。

从哈尼族音乐文化看这一时期我国传统音乐文化,“准确”是音乐继承和发扬的关键词,此后的几百年中传统的非定量记谱或者史籍记录开始并逐步向定性记谱转变,音乐的即兴发挥开始逐步迈向音有高低节有定拍。[10]在我国传统音乐的继承、发展、演变过程中,我国传统音乐开始逐步走向规范化和准确化的道路。

四 从民国以后的哈尼族音乐看我国传统音乐文化的电子音乐

从清末到民国初期,除了反抗土司压迫与剥削的音乐内容外,农民起义运动在哈尼族地区频频爆发。这一时期哈尼族民间音乐歌颂民族起义英雄的内容也占据比较重要的地位,并且成为民国时期哈尼族民间传统音乐的主要内容和形式之一,在《惹达俄母》中主要对农民领袖高罗衣领导的起义运动进行歌颂和赞扬。这首传统音乐的传播和记录主要采用吟唱形式,在吟唱中叙述了家奴杀富济贫,带领贫困的农民扫平红河南岸土司统治的故事。

到上世纪30年代后,中国共产党在哈尼族地区开展革命斗争,还将《满三娘》《山那边有好地方》等革命歌曲传播在哈尼族地区,出于宣传的需要,这些歌曲开始通过广播等电子媒介的形式在小范围内流传开来。

新中国成立以后,哈尼族地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哈尼族音乐开始有了新的形式和新的内容。在宣传哈尼族文化中,以哈尼族音乐元素创作出来的歌曲通过电台录音、唱片灌制和电视传播等电子音乐形式大范围扩散开来,如1956年杜丽华的《哈尼姑娘赶街》在全国音乐周演唱之后,通过灌制唱片的形式风靡全国;1963年张难的哈尼族音乐《阿波毛主席》在云南广播电台录音播放,成为了我国传统音乐中的“红色经典”;1964年黄虹首唱的哈尼族民歌《毛主席的光辉照过来》通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之后,传唱至今,影响巨大;1983年李元庆的哈尼族舞蹈音乐《喊月亮》在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上展现在全国人民面前。在此后的30年里,《僾尼姑娘的银铃》《美在元阳》《多情的巴乌》……等哈尼族民歌和音乐通过电子音乐的形式登上大雅之堂,使得哈尼族音乐拥有了更为广泛的音乐受众和坚实的群众基础。在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电脑、手机、互联网的广泛应用,只要想听,我们随时随地都能听到哈尼族音乐,在很大程度上哈尼族音乐的电子化打破了哈尼族音乐的原生态传承,推动了它从封闭到开放,促进了其从乡山田野走向了都市市场。

从哈尼族音乐的发展来看,我国传统音乐文化的电子化进程,可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传统音乐的发展和演进必须与时俱进,面对现代文明的冲击,传统民族音乐所具备的宗教、娱乐、教育和文化传承等社会功能正在削弱,在本土受众越来越少的情况下,如何解决传统音乐的传承和音乐受众越来越少的矛盾,值得我们深思。

五 结语

在对哈尼族传统音乐文化进行断代史分析中,要对哈尼族音乐文化的源起、发展与演变历史进行探讨。根据哈尼族传统音乐的历史沿革,我们可以发现哈尼族传统音乐从单一到广泛、从简单到丰富的发展印迹,能够体会到哈尼族传统音乐文化的魅力。通过对哈尼族传统音乐文化进行分析,可以反映哈尼族社会历史的变迁发展,也反映出音乐文化在哈尼族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和意义。

在当前经济社会水平不断提高的形势下,人们对精神文明的追求也越来越普遍,这就导致各种文明之间出现了碰撞与融合,而现代文明会严重冲击传统文化,会缩减传统音乐文化的生存与发展空间。虽然哈尼族传统音乐有新的发展,也出现了一些比较具有特色的音乐作品。但是,民间传统音乐形式仍然面临着濒危。从某种意义上说,对外来文化的吸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哈尼族传统音乐文化的发展,促使哈尼族传统音乐文化焕发新的生机。但是,在对哈尼族传统音乐文化进行继承和发展中,如何使当前的时代发展潮流与传统音乐文化进行有效结合,创作出新的哈尼族音乐文化是当前发展哈尼族传统音乐文化乃至于我国传统音乐文化中必须思考的重要问题。

从民族文化的角度出发,在发展哈尼族传统音乐文化及我国传统音乐中,要遵循社会的发展规律,对传统文化进行深入发掘和整理。在此基础上,结合当前新的创作技法和方式,对传统音乐文化内涵以及底蕴进行改进与创新,促进哈尼族传统音乐文化及我国传统音乐焕发新的生机。对哈尼族传统音乐文化进行发扬和传承,才能使哈尼族传统音乐元素和音乐文化得以更好地保护和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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