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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学视域下的哈尼族形象研究

2020-01-19黄小平宋杲睿

红河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哈尼族哈尼村寨

黄小平,宋杲睿

(1.红河学院人文学院,云南蒙自 661199;2.江西会昌右水小学,江西会昌 342600)

形象主要有三层含义:一是“指人、物之相貌、形状”;二是“指作用于人们的感官,使人们产生印象、观念、思想及情感活动的物质”;三是“指物质与精神的统一”。[1]《现代汉语词典》:形象:能引起人的思想或感情活动的具体形象或姿态。《韦氏大百科辞典》对“形象”的解释:第一,通过照相、绘画、雕塑、或其他方式制作的人、动物或事物的可视的相似物;第二,通过镜子反射或光线折射而成的物体图像;第三,大脑的反映、观念或概念。[2]

形象研究从文学的形象研究,到比较文学的自我形象与他者形象,到媒介形象,形成跨学科、跨媒介、跨文化的形象学研究。当今新媒体时代的形象成为一种品牌效应在日常生活中发挥出其重要的经济和文化价值,这种价值增殖过程可以通过文本化、媒介化的形象符号生成机制来加以解读。

哈尼族被称为大山民族,居住在云南南部及西南部的无量山、哀牢山。哈尼族在海拔280米至1800米之间的山中创造了以梯田为中心的“森林-村寨-梯田-江河”四素同构的良性生态环境系统。哈尼梯田有1300多年历史,红河哈尼梯田有186万亩,被誉为“中华风度,世界奇迹”。红河哈尼梯田在2013年第37届世界遗产大会上被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历史上哈尼族没有本民族传统文字,1957年在党的关心下创制了以拉丁字母为基础的哈尼文。哈尼语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符号学是研究表意和传播的学问。哈尼族形象的模塑由自然符号体系和文化符号体系互动完成。

符号是被认为携带意义的感知。[3]符号体系包括:再现体、对象和解释项。根据生物符号学,符号塑模体系分为三级:首要模塑系统是“自然语言系统”;次级模塑系统是“由句法为基础的各种模式所构成的领域”,如文字语言-文本;第三重模塑系统是“建立在前两种系统的基础下获得了象征性价值(由符码、规约和各种文化结构所构成的领域)”。[4]哈尼族形象的意义生成呈现:哈尼族命名的历史涵指、梯田形象的象征意义以及和谐形象的意识形态特征。哈尼族形象内涵由这三个符号体系生成和澄明。

一 哈尼族命名的历史涵指

哈尼族这个法定称谓是所指优势符号,以明确传达意义为目的。哈尼族是专名,根据符号学理论,它是先有对象,才有这一对象的符号。正如有关专家孟华所言:“不是言语单位如何适应语言系统的问题,而是语言系统如何适应命名对象—概念或事物的问题:命名者首先面对一个独立的、外在的概念或事物,然后再寻求恰当的名称形式去表达它、指称它。”[5]对象(客体)与符号具有“像似”性特点,哈尼族的命名具有这个民族的历史语境和文本语境。

哈尼族源于青藏高原古氐羌部落族群向南迁移分支的后裔。哈尼族历史是一部长途跋涉、充满艰辛的历史。哈尼族南迁至云南哀牢山、无量山中定居下来;有的仍继续迁徙至东南亚一带形成跨境民族。东南亚国家称哈尼族为“阿卡”。

唐代以来的汉文史籍称哈尼族为和夷、和蛮、阿泥、窝泥、斡泥、俄泥、委泥、和泥、禾泥、阿木、哈泥等十多种,其中和、阿、窝、斡、俄、委、禾、哈都从“和”音。[6]哈尼族族称“哈尼”的解释大致有两种:一种认为“哈”是“山或半山坡”之意。其依据是汉代樊绰《蛮书》卷五说:“石和城,乌蛮谓之土山坡陀者,谓此州城及大和城俱在破陀山上故也。”又卷八说:“谷谓之浪,山谓之和,山顶谓之葱路。”“和蛮”是“破陀山上”的民族。“和蛮”是居住“半山”的民族。“和”意为“半山坡”;“蛮”是古代对少数民族的称呼。另一种认为,“哈”是哈尼族构成飞禽走兽如虎豹鹰鸦名称的词素,表示名称类别。

对“尼”,大家一致认为是“人”的意思。也有人认为“尼”初始可能有“女性”之义,是“女性、人”的意思。[7]还有人认为,ȵi31(“尼”)没有意思,是纯粹的族称。哈尼族自称 ȵi31(“尼”)跟其他亲属语言的族称nu33、na31、na13和na55等一样没有“人”之义,只表族称。[8]

唐初,在原来僰、叟、昆明的唐南部地带出现了“和蛮”。[6]“和蛮”成为哈尼族首个历史族称。《元史·世祖本纪》载:“至元十五年(1278年)四月丁丑,云南行省招降临安白衣(傣族)、和泥分地城寨一百九所。”李京《云南志略》说:“斡泥蛮,在临安(今建水)西南五百里,巢居山林。”元时哈尼族被称为“和泥”“禾泥”“和尼”“斡泥”。明天启《滇志》载:“窝泥,或曰斡泥。”明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六载:“钮兀长官司……东至元江,南至车里(今景洪),西至威远,北至思陀(今红河县乐育镇)。其民皆倭尼,类蒲蛮。”明时称哈尼族为“窝泥”“倭泥”“倭尼”。此后沿至清代,如清康熙《蒙自县志》卷三载:“窝泥,自呼哈泥。”清道光《元江州志》载:“窝泥,性俭朴,勤耕作。”《滇海虞衡志》载:“窝泥,一曰斡泥,一曰和泥,一曰糯比,一曰阿泥,一曰俄泥。”

哈尼族形成于隋唐时期,在其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若干繁杂的自称或他称如哈尼、僾尼(稚尼)、豪尼、和尼、觉围、觉交、碧约、卡多、布都、奕车、白宏(布孔)、腊米、糯比、糯美、期弟、各和、哈欧、卡别等三十余种,其中以自称哈尼的人数最多。[7]哈尼语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与彝语亲缘关系非常近。据考证,汉文史籍中的哈尼族族称是他称,源自彝语。隋唐五代,彝语称哈尼族为“ɣaȵi”,汉文史籍记录为“和泥”(“和蛮”)。宋元以后,彝语中对哈尼族称谓演变为[ɣo ȵi],汉文史籍记录为“斡泥”“倭泥”“窝泥”等。哈尼族自称“哈尼”(xaȵi)在彝语中为“和泥”(ɣaȵi),汉文史籍以此来记录新生的民族-哈尼族。彝语的“和泥”则来自于哈尼族自称“哈尼”。正如乔治·莱考夫所说:“所有字词的定义都与概念框架相关联。你听到一个词,它的框架(或框架集合)就在你的大脑里激活了。重塑框架改变着公众看待世界的眼光。它改变着常识的内在含义。”[9]

哈尼族法定族称的命名体现出哈尼族的历史文化,以及哈尼族与其他民族的关系。哈尼族散居于山高谷深的群山之中追求着最为合乎其情理的生活方式。

哈尼族称谓通过文字次级模塑系统建构与确证,其形象通过形象文本和形象接受完成交际。也就是既通过自我形象的认同,也通过他者的接受共同完成。

二 梯田形象的象征意义

自然,西方传统就认为是主体认识的对象,是主体对客体的统治,形成了主体-客体的对立关系。哈尼族传统就把自然当作平等的主体,是主体与主体的关系,即主体间性。

库尔认为:“作为人类影响的结果,人类环境界中的自然可以分为一度、二度和三度的自然;我们认为的外在于环境界的自然,可以被称为零度自。零度自然是自然本身,如绝对的荒野。一度自然是我们所看到、认出、描述和解释的自然。二度自然是我们从物质上解释的自然,是从物质上翻译的自然,即被改变了的自然,被生产出来的自然。三度自然是头脑中的自然,存在于艺术和科学中。”[10]哈尼族未迁徙到云南哀牢山、无量山之前,是零度自然。哈尼族定居下来后,哀牢山、无量山就成为了一度自然,哈尼梯田是二度自然;艺术家画中、图像中的哈尼梯田是三度自然。哈尼梯田由物到符号是一个符号化的过程。

梯田系统包括梯田、田埂、沟渠、河流、道路。哈尼梯田的特征:时间长、层级多、落差大、规模大。清嘉庆《临安府志土司志》:“依山麓平旷处,开凿田园,层层相间,远望如画。至山势峻极,蹑坎而登,有石梯蹬,名曰梯田。水源高者,通以略彴,数里不绝。”这是当时哀牢山区哈尼族梯田情景。“从曲靖州己南,滇池已西,土俗惟业水田…每耕田用三尺犁,格长丈余,两牛相去七八尺……蛮治山田,殊为精好……每一佃户,佃疆连延或三十里。浇田皆用源泉,水早无损。收刈己毕,蛮官据佃人家口数目,支给禾稻,其余悉输官。”[11]以此说明了哈尼族精于治田。

哈尼族大多居住在哀牢山南段,这里山峦起伏、山高谷深、沟壑交错,断面多呈“V”形,地势高下悬殊较突出,梯田分布在海拔280米至1800米之间。哈尼族根据山势,充分利用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开垦出的梯田每层大小不一,大的有数亩,小的如盆,如最大的田块有2828平方米,最小的仅有1平方米;错落有致,直挂山腰,缠绕大山。据统计红河哈尼梯田就有186万亩。梯田坡度在15°至75°之间,有的梯田最高级数达3000级。

沟渠是梯田稻作的水系命脉。“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哈尼族认识到这一自然规律并利用了这个规律,在大山上挖筑了千万条水沟干渠,其中骨干沟渠就有4653条。仅在哈尼梯田核心区域内就有600多条。[12]沟渠将溪流与梯田、梯田与河谷、梯田与梯田联接起来,形成了水分顺畅的渠道。绿春县黄连山水沟是哈尼梯田最长的水沟,长达65千米。

田埂具有蓄水、截流坡面径流的作用。田梗一般从上至下层层开挖垒筑,用开挖时的土块层层垒筑,每垒筑一层,用锄捶实或用脚踩牢。高山梯田的田埂高而厚实,有的上埂高有五六米,下埂宽厚超过0.4米。

来自高山森林的水是哈尼梯田的用水,以田为渠,水沟相连,田水互通,水常年流淌不息。

哈尼族世代奉献给了梯田,他们把山变成田,把梯田变成了家园。正如哈尼族俗语:“房子盖了在百年,大田挖了吃千年。”也如:“其民浑太朴,唯土物是爱,故能臧厥心,唯本业是崇,是以无末作,尽力田亩。”[13]

哈尼族是工程浩大的梯田的创造者,同时也是梯田的拥有者、保护人。哈尼梯田世代传承,离不开哈尼族对梯田日常的维护。梯田开垦初期,随时防水养田,进行人工修补。此后,每年彻底铲修田埂一次,认真抿糊下埂一次。最后,高山和中山区梯田要采用常年养水,以土保水、以水养土,称为“常年保水田”;低山区梯田采用季节养水。此外,在栽插水稻之前和收割之后,总是要把梯田田埂铲干净,并用田泥糊在田埂上;沟渠保护和疏通需要大量的人物和物力,等等。

梯田符号化的实用意义是指梯田作为一种符号带来的价值,即经济价值。梯田由使用物转化成事物符号负载着意义,这是作为事物的梯田通过符号化来实现的。“符号化就是对感知进行意义解释,是人对付经验的方式。符号化能赋予世界给我们的感知以意义。”[14]1993年法国学者尚扬·拉玛到云南元阳县拍摄影视人类学电影《山里的雕塑家》,在欧洲国家发行后引起轰动。

哈尼梯田作为人造物的实用意义符号是指梯田通过符号化成为一种哈尼族文化的标志性符号。哈尼梯田随着其知名度的传播,由农业生产资料向文化符号转变,成为负载哈尼族文化的符号,有“中华风度,世界奇观”“大地雕塑”“人工湿地典范”“人与自然和谐互动完美结合典范”“元阳梯田甲天下”等美誉。这些符号使哈尼梯田成为热门的五A旅游景区,每年都带来可观的旅游经济收入。

在哈尼族世世代代的梯田耕耘中,形成了以梯田为中心的森林-村寨-梯田-江河四素同构的复杂的良性生态系统。在这里,村寨依山沿等高线而建,周围梯田环绕,森林密布,白云缭绕,清泉流淌,别具风趣。这个系统形成了相应的符号系统,如森林符号有“寨神林”;村寨符号有“蘑菇房”“寨门”“磨秋场”“水井”“水碾房”“水车”“水磨”“水碓”;梯田有“梯田景观”;水系有“沟长”制“木刻分水”;文化符号有“咪谷”“莫批”“工匠”“父子连名”家谱、“长街宴”“多民族聚居”(拥有哈尼族、傣族、壮族、彝族、苗族、瑶族、汉族等民族)以及《哈尼阿培聪坡坡》《哈尼族四季生产调》《哈尼哈吧》等文学符号。“日出、云海、夕阳、森林、梯田、村庄”变幻无穷、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幅美丽画卷。

哈尼梯田形象通过梯田的实物体验,通过图片、影像、视频等一个个具体媒介的呈现来实现心象传播效果。梯田形象正是文本化、媒介化传播的结晶。哈尼梯田媒介化过程也是一个文化化的过程。

哈尼梯田形象是哈尼族的象征,象征着哈尼族的宽广、勤劳、坚韧、智慧。

三 和谐形象的意识形态特征

文化是一个社会中所有与社会生活相关的符号活动的总集合。[15]文化模塑形象,形成观念、思想和体系,同时建构社会活动与现实。在符号的模塑下,文化规约形成哈尼族日常行为、建构现实世界。这种文化的模塑,称为“儒化”,文化赋予了他信仰、习俗、语言、节日、工具等。同时,社会行为、符号文本也模塑了文化。

在历史上哈尼族呈现出团结、互助、合作、和谐的形象。这种形象通过哈尼族个体的自觉和村寨集体的社会监督和管理而实现。

以家庭为主的小农经济产生了与之相适应的社会体系:以地缘和血缘关系构建的社会组织和群体。哈尼族血缘和地缘关系交替作用形成了哈尼族社会“家庭-家族-村寨-支系-民族”的基本形态。也就是说,以村寨为基点的双重性方式:村寨之间,以血缘搭建地缘关系;村寨内部,以地缘关系为主导。这种双重性方式,向哈尼族三十多个支系扩展,甚至整个民族的形成。梯田农业文明塑造了哈尼族“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的良好社会风气,形成了以地缘、血缘为基础建立起来的“村寨情缘”作为社会成员交往的模式。

符号建构了文化,文化模塑了人,被文化的人又不断认同文化,从而又发挥了文化的模塑作用,如此不断循环。文化通过意识形态的方式来实现对社会的整合和建构。意识形态又按照同一种元语言来理解和接受社会现实。

(一)爱国精神

元代赵子元《赛平章政德碑》载:“罗槃甸蛮,据险恃愚,屡逆使命”。这表明哈尼族性格执着、本性坚毅,具有反抗精神。清嘉庆《临安府志》中也说哈尼族性格:“犷悍”“隶世皆桀骜”。

哈尼族所居之处的特点是“(民族)大杂居和小聚居”。哈尼族与同区域各民族和谐相处。哈尼族具有勤劳、温和、宽容、豁达、忍耐的性格特征,也有勇敢,不畏强暴的秉性。面对外来侵略,哈尼族奋起抗争。如1895年,英法帝国主义入侵滇南,强迫清政府割让哀牢山南部的五个“猛”(哈尼族居住的山区),哈尼、汉等各族人民奋起反抗,击退了侵略军,并订立“谁信洋教,就不与谁通婚”的全民协议,反抗英法的精神殖民。

(二)与自然和谐

如前述,“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哈尼族面对大山峡谷的生存环境,总结出垦殖梯田的丰富经验。根据不同的地形,修堤筑埂,把山泉溪水,通过沟渠引进梯田。“水是田的命根,田是人的命根。”“有山就有水,有水就聚人;水来自于山,山靠林养育。”这些俗语表明哈尼族对哀牢山区森林与水的关系的解读以及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感悟。哈尼族认识到:森林是梯田的水源,森林在哈尼族心中是神圣的。因此,哈尼族对森林进行了生态和生活意义上的保护和分类:高山森林:水源林,村前寨后山林:神树林,村寨周围林:村寨林,并规定这些森林严禁砍伐,谁砍伐就惩罚谁。

哈尼语“普麻俄波”意为神树林,树木崇拜是哈尼族的传统信仰。丛林就是家,森林提供了庇护的场所,又满足了生存所需的物质。这种自然观又积淀于哈尼族传统节日——“昂玛突”(祭神林)。这种自然观也反映在现实生活中,哈尼族歌谣:“造就婴儿的是天上女神,接生婴儿的是父母。母亲剪下脐带,用棕皮包着,挂在村边果树上。”这充分说明哈尼族重视和强调人与森林的关系,从娃娃开始教育,保护森林成为每个哈尼族成员的责任。正如哈尼族谚语说:“有山有林才有水,有田有粮才有命。”

“纽纳纳”节是哈尼族传统“牛节”。动物皆有灵性,也是哈尼族的传统信仰。在哈尼族现实社会中,与梯田农业有关的动物,都得尊重和祭祀,如对牛的尊重和祭祀。哈尼族认为梯田、种籽都是由牛体变化而来。牛是哈尼族赖以生存的命根子。哈尼族敬牛习俗经久不衰是因为牛是耕种梯田的得力助手。“纽纳纳”节为每年农历五月初五。这天一大早,家家户户都要进行祭祀,让牛放假休养一天,以表达哈尼族对牛的敬意。

哈尼族视自然为生命,创建了梯田四素同构的生态系统,维护了自然生态的平衡,实现了人与山、人与水、人与地的和谐。山青、水秀、林密、空气清新、物产丰富,这是自然对哈尼族的回报。

自然符号携带哈尼族生存的认知,成为哈尼族传统节日,通过节日仪式不断传承,成为了哈尼族文化。

(三)社会和谐

清王思训《滇南杂志》卷三载:“窝泥或作斡泥(哈尼族)……上下相接皆有礼。”“上下相接皆有礼”是指哈尼族村寨讲究礼节。也就是说,哈尼族讲究安定团结、社会公平、勤劳淳朴、互助合作、尊老爱幼、兄弟情深、诚实守信、互相尊重、家庭和睦、村邻友好。

1.村社内和谐

哈尼语“x纠纠”是“团结互助、资源共享”之意。互帮互助、扶贫济困等是哈尼族村社的传统道德。帮助有困难的族人是每个哈尼族成员应尽的职责。在寨子里,一家有事大家帮,一户有难众人担。如“阿纠纠”(调节轮换劳动力)、“阿扎黑纠纠”(轮换砍柴)、“其纠纠”(轮换挖田地)、“才底纠纠”(轮换打谷子)、“才梯纠纠”(轮换栽秧)等。“巴交交”是互助方式,意为“轮流借钱用”,这是哈尼族一种借债方式。“昂罢木”是“义务劳动”,一家盖房,大家帮忙。“普塔扎”是经济互助的方式。互帮互助、团结邻里是哈尼族的标志。

哈尼族家庭内部十分团结和睦。如“哭嫁习俗”,当哈尼族姑娘出嫁时,要哭着诉说:对父母的离别之情、对父母的养育之恩。婶婶们对新娘进行教诲:到了婆家要做个贤妻良母、热爱劳动、勤俭持家,要懂规矩讲礼节、爱护幼小、孝敬老人。家人之间讲究长幼有序,兄弟情谊、关爱晚辈,如“阿黑冉谷”,意为“亲爱的弟妹”;“亲亲的一娘生的兄弟姐妹”。族人之间要礼让温和,如上山伐木,若已标记的树,说明此树有人看中待伐,就不会有人将其砍伐;又如小孩拾粪,看到粪上插了木棍的,就没有人会拾走。

“敬老节”是哈尼族传统节日。尊老爱幼是哈尼族的传统美德。在哈尼族村社里,老人处处受到尊敬和照顾。逢农历腊月十五是“敬老节”,这天早晨,老人们穿戴好新装,家人要准备好宴席,小伙子们要在地里种下一棵小松树,姑娘们要给小松树浇上定根水,这棵小松树具有象征意义,意味着老人们健康长寿。哈尼族认为,老人受到人们的尊重是天经地义的。[16]

2.代内代际公平

“矻扎扎”节是哈尼族传统节日,是哈尼族公平观传递的方式。代内代际公平是指哈尼族农业生产过程既要保证当代人生活的需求,又要保证代际之间可持续发展的需要。其表现为:第一,水资源利用。梯田是从上而下的层级分布,梯田属于不同的家庭,水资源为不同的家庭服务。第二,平均分配食物。哈尼族始终贯穿着平均分配的原则,在捕猎中得到食物,总会等量分给在场的人,这是按哈尼族“上山狩猎,见者有份”传统狩猎规矩。“矻扎扎”节中所宰的一头牛会平均分配给每个家庭,这种分配方式显示了代内公平,也可教育下一代继承分配的公平观。第三,代际公平。无论是在梯田耕种、采集狩猎中,还是在获取房屋建造材料等过程中,哈尼族总会根据自然生长的属性、依据不同生物的特点,为其他人留一份或者为将来备份,以保证社会公平在同代人与代际之间展开。代内之间、代际之间的公平正义保证了哈尼族的延续和发展,保证了哈尼族的长久。

3.村寨之间的和谐

哈尼族迁徙史诗《哈尼阿培聪坡坡》唱到:“大寨生出小寨,小寨生出新寨;大寨是小寨的阿哥,小寨是新寨的亲娘;哈尼寨子布满哀牢山,像数不清的星星在天上。”[17]哈尼族村寨之间的和谐关系表现为血缘和互助合作关系。这种关系也称作“村寨主义”,村寨主义以村寨集体利益为主,血缘为次;在梯田生产上又以互助合作为主。

哈尼族村寨之间属于“启波然”群体的关系,即母寨与子寨的关系。哈尼族村寨之间是一种“血缘关系”。当今哈尼族村邻关系仍然以原始的村寨血缘关系和隶属关系为基础。村寨与村寨在梯田生产中表现为村邻间的互助合作生产关系,这是由哈尼梯田的地理环境和生态环境所造成的,梯田农业需要大范围的集体协作,梯田用水更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这就需要集中不同村寨的劳力。哀牢山的大山中水源较远,梯田灌溉靠单个村寨是很难完成的,需要不同村寨共同协作。水沟的挖掘、护理,分水的分配等都需要不同村寨之间的相互协商、共同合作来完成的;梯田的修整、用水的分配等更是关系到灌溉区内的所有村寨,这就在客观上要求村寨之间必须共同协商、团结合作。

4.与其他民族和谐

哈尼族俗话:“山潮水潮不如人来潮”。哀牢山地区生活着众多民族,具有“大杂居,小聚居”的特点,形成了哈尼族、彝族居半山区,苗族瑶族居山头,傣族、壮族居河谷平坝,汉族、回族居城镇的分布格局。哈尼族与这些民族存在着自然生态上的连接,建立了友好往来、真诚相待、和谐共处的关系。第一,互通有无,相互依存。哈尼族凭借自己在农业方面的优势,帮助高山民族(苗、瑶等)开垦梯田,并指导高山民族发展生产、提高生活水平。与此同时,其他各民族以各具特色的生产、生活技艺帮助哈尼族。如医药方面,苗族给予哈尼族寻医问药的帮助;工艺技术方面,拉枯族提供了哈尼族生活所需的竹篮,瑶族提供了银器、铁制工具、染料等。第二,友好往来,合作共赢。哈尼族与彝族或傣族的合作互助。谚语“哈尼阿窝切玛若”意为“哈尼族和彝族是一母所生”。“牛亲家”是典型的哈尼族与彝族或傣族互助合作事例。“田亲家”是哈尼族与汉族结成的良好关系事例。“田亲家”是哈尼族与汉族双方相互的尊称,这种关系来源于汉族田主与租种者哈尼族农民之间形成的友善相亲、利益互补的关系。哈尼族的“十月年”或是汉族的春节时,双方会互邀而成为各自的贵客。年长日久,“田亲家”双方友谊日增,双方互通有无,取长补短,患难共渡。第三,民族团结,共度佳节。哈尼族“十月年”,也称为“街心酒”“长龙宴”“长街宴”。届时,哈尼族就会邀请亲朋好友及附近各民族友人参加,同赴“长街宴”,共饮“街心酒”,共庆佳节,同祝欢乐。每逢节日,哈尼族与其他各民族亲善友情、相互敬爱。

《续修蒙自县志》卷三载:“窝泥自呼哈泥(哈尼族),天蒙之河泥里,其所居也。其性柔,畏法,不敢为盗贼,然善合群”。[18]哈尼族追求和睦相处,和谐安定。《滇南杂志》卷三道:“窝泥或作斡泥……性巧慧,人莫能及者。男多黛黑,女微白。上下相接皆有礼。畜养山羊而不食羊肉。乃夷中之最善者。”反映了哈尼族温和柔顺、善良、遵纪守法、诚实守信、自尊自重、与人和睦相处、诚信友爱、融洽相处、互帮互助、聪慧、善技艺等民族素质。

哈尼梯田文化是哈尼族内部及哈尼族与同区域各民族团结互助、共同维系的成果,是和谐社会的结晶。

符号是意义的载体,意义系统模塑文化,文化模塑社会、模塑生活。文化指导人们行为、建构生活,又形成再现的文化模塑,如此不断循环往复。

哈尼族文化具有意识形态性质,是哈尼族形象的元语言。意识形态具有传播知识、整合社会、建构族群的功能。

五 结语

人生活在由符号建构起来的意义网络中,追寻意义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动力之源。意义是通过语言符号与非语言符号进行传播的。世界是由符号构成的意义世界。人类通过符号模塑自然、世界,也就是通过语言与非语言、媒介构建文化,文化又模塑生活,形成形象,从而建构社会。这就是形象的生成机制。

哈尼族形象通过实物、实物的形象(如梯田形象、梯田景观)、符号化文本(如文字文本、图片、视频等)、事件(如社会活动),以及哈尼族社会主体(个人、群体)及行为等呈现,并融合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从视、听、触等全感官去加深印象和记忆。

自然与文化符号系统在共时关系上相互交换,且自身又具有记忆功能,在纵向历史发展中相互影响。哈尼族文化是对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民族与民族之间和谐关系的认同、传承与发展。

日常生活所有符号(意义)活动的集合成为文化。哈尼族文化是哈尼族社会实践活动的集合。哈尼族“四素同构”的梯田文化包括以江河水系为中心的水文化、以梯田为中心的农耕文化、以村寨为中心的民俗文化、以森林生态文明为主的生态文化。“四素同构”的生态系统以地形地貌为轮廓、以气候为维系、以森林为源泉、以水系为经纬、以民俗为代表、以村社为中心。哈尼梯田“甲天下”,是哈尼族的伟大创举,哈尼族被称为“雕塑大地的民族”。

哈尼族形象,是“社会主体像似符号导向的传播效果聚合,也是主体在社会中的符号化存在方式。由于每个具体认知都包含相应的元语言规则,因此形象也可以看作是一种有关主体的评价性元语言集合。”[19]

哈尼族文化中的不同意义组合形成各种思想、论说和体系。哈尼族形象是哈尼族社会主体对思想、论说和体系的评价性元语言集合,是哈尼族社会主体像似符号与规约符号导向的传播效果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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