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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视域中的贫困问题及其对我国扶贫工作的启示

2020-01-18李鹏飞

湖州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资产阶级视域资本

李鹏飞

(海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海南 海口 570100)

自党的十九大以来,特色社会主义的中国大跨步进入新时代,国内主要矛盾也相应地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1]58。不平衡、不充分不仅体现在不同的产业发展之间,也充分体现在生产和生活领域以及经济领域的贫困问题之中。当前,脱贫攻坚的使命任务正处于决胜的关键时期,这关乎第一个“百年目标”的成败。只有立足中国实际,从不同维度出发,辩证看待马克思、恩格斯以及后继学者的理论,才能够更具体地把握我国贫困问题的特殊情况,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中更具针对性地制定和完善扶贫举措,从而更加有效地解决贫困问题,预防返贫现象,为贫困人口提供一个日益美好的生活。

一、贫困问题的内涵及其空间视域中的成因分析

(一)贫困问题的主要内涵

资本生产过程实际上就是资本积累的过程,劳动者在生产中创造丰富的商品、物质财富,同时也产生了劳动者自身的艰难与困苦,这其中,就包含着物质贫困和精神贫困。

一方面,贫困问题表现为物质贫困。人类历史的前提“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2]146,也正是个人在社会中占有的生产资料和劳动产品构成了他从事其他活动、选择生活方式的基础。然而,生产力绝非在社会的初始阶段就已达到较高的水平,也就是说,生产工具、劳动产品并未达到满足一切人基本需要的程度,受到社会活动中个人、民族之间社会关系的影响,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总存在着分配的不平等,而且,具体的分配比例是运动变化着的,它与不同社会的基本经济制度同步发生变化。总的来说,部分主体在劳动中被剥夺了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3]17,失去维持生命再生产的物质基础,陷入物质贫困。其中,又存在绝对贫困和相对贫困。“绝对贫困”是指由于“被剥夺了劳动资料和生活资料”而失去独立生产能力的劳动者永久性地位,它是由劳动者彻底地、完全地丧失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导致的[3]17;相对贫困是指随不同历史阶段而不断发展的更高层次需要的被满足程度低于实际诉求,它主要是在不同历史阶段的同一主体或同一历史阶段的不同主体间的比较中体现出来的。

另一方面,贫困问题表现为精神贫困。由于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被剥夺,丧失了主体性的劳动者为了自身生命的再生产,只能依附于他人的物质生产资料,在利他性劳动中获得能够维持自身劳动力再生产的生活资料,所以他们只能如动物般不断地进行劳动,但“动物的生产是片面的,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4]57,肉体的疲劳和重复性的枯燥工作,大大弱化了人的自由属性和主体意识,产生了动物化人的结果,即精神贫困。

(二)空间视域中贫困问题的成因分析

空间是一种特殊的分析问题的视域,它以物理意义的空间为基础,主要研究区域内部、区域与区域之间的联系。本文采用大卫·哈维的空间概念研究空间领域资本,它主要是指资本在物理意义的地理空间、社会关系意义的关系性空间中的发展。空间视域中的贫困问题是以资本为出发点,从空间角度看待贫困问题。

1.作为空间视域基础的资产阶级生产方式是导致贫困的根本原因

空间视域所研究的对象是资本,也就是说,空间是资本的空间,空间视域中的贫困问题实际是资本导致的贫困问题,而资本积累决定的生产方式是空间视域下研究贫困问题的前提和基础,只有厘清资产阶级生产方式导致贫困问题的基本路径,才能更加完善地从空间视域出发看待贫困问题。

首先,私有制是致贫的根本制度原因。资产阶级的“国民经济学从私有财产的事实出发。它没有给我们说明这个事实。它把私有财产在现实中所经历的物质过程,放进一般的、抽象的公式,然后把这些公式当作规律”[4]49。它遮盖住了隐藏在私有财产中的私有制,用“合理”的私有财产取代了私有制,以此取消了人们对私有制的否定,进而将其归结为必然的、本质的、永恒的规律。然而,正是私有制规定了社会生产中人与人、人与生产资料以及劳动产品的不平等关系,才最终引起大规模贫困问题的出现。

资产阶级生产资料私有制决定着不平等的财产所有权。一方面,生产资料私有制决定着资产阶级拥有生产资料、劳动产品和劳动力的财产占有权。“所有制是一定的社会生产关系中人们对物质生产条件的占有关系,它包括经济主体对物质生产资料、劳动产品和劳动力三者的占有关系。”[5]26在生产资料私有制的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占有一切生产要素,也就是说,资产阶级掌握了生产要素的所有权、使用权和处分权。另一方面,资产阶级的财产所有权是不平等的。在物质生产过程中,资本家通过雇佣劳动实现对劳动力的所有权,并在一定时间内充分利用劳动力、劳动工具和劳动对象进行物质生产,最终“合理”地取得劳动产品的所有权。资本家对劳动产品的所有权实际是对劳动力的剥削权。作为资本家私有财产的劳动产品,产生于劳动者付出劳动力的生产过程,它内在包含着劳动力所创造的高于劳动力价值的新的价值,但它却归生产资料的所有者所有,即由资产阶级而非劳动者拥有劳动产品所有权。这就是说,资产阶级的私有财产所有权来自对劳动力财产所有权的盗窃和侵占,这充分体现了私有制条件下财产所有权的不平等性。

不平等的私有制导致了贫困问题的出现。私有制决定的不平等的财产所有权产生于物质生产领域,实现于交换领域,即产生和体现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也就是说,贫困问题实际是一种社会关系问题,它突出表现为资产阶级通过不平等的生产关系而掌握大量本应属于劳动者的财产,而创造新的价值的劳动者却因为被剥削而仅掌握少部分劳动力价值,二者在财产的数量和比例方面形成巨大差别,从而引发直接的贫困问题。悬殊的经济差距、对不平等生产关系的不满以及财产不足以维持自身再生产,又进而导致疾病、犯罪和流浪等间接性的贫困问题。

由此可见,资产阶级的生产资料私有制是产生雇佣劳动、规划不平等的生产关系,导致不平等分配,进而导致贫困问题的根本性制度原因。

其次,雇佣劳动是致贫的基本方式。劳动力是创造价值的源泉,是创造财富的基本因素。但是,在私有制的社会状况下,劳动形式受所有制关系的影响具体化为雇佣劳动,劳动力成为一种依附于人身的商品。在雇佣劳动社会状态下,“劳动为富人生产了奇迹般的东西,但是为工人生产赤贫。劳动生产了宫殿,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棚舍”[2]53,也就是说,雇佣劳动是致贫的直接原因和基本方式。

雇佣劳动暗含的不平等的财产分配关系直接引发了贫困问题。一方面,雇佣劳动仍属于劳动,仍然能够创造新的价值和劳动产品。在资产阶级生产关系中,雇佣劳动作为预付资本,由掌握少量生产资料和完全丧失生产工具的工人、农民等无产阶级承担,他们能够运用自身的劳动力,借助资产阶级的生产工具,对生产对象进行改造和创造,在劳动过程中创造更多价值的劳动产品,创造新的价值;另一方面,雇佣劳动包含着不平等的分配关系,是致贫的基本方式。雇佣劳动虽然能够创造出新的劳动产品和新的价值,但是在此过程中,承担雇佣劳动的劳动力属于生产阶段的预付资本,而形成于生产过程中的依附劳动产品的新的价值不仅高于资本家偿付工人劳动力的货币价格,而且本应属于劳动者的新的价值剩余部分和劳动产品也被资本家剥夺,工人所得并不能满足自身劳动力再生产的基本条件,贫困问题由此出现。失去劳动资料,徒有劳动能力并负担着家庭生存压力的劳动者没有其他选择,只得依附于雇佣劳动求得生存,因而陷入“劳动的这种现实化表现为工人的非现实化,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和被对象奴役”[2]51的情境。所以,雇佣劳动中的工资虽然是用于购买劳动力的货币价格,似乎是公平的商品交换,但它要小于甚至远小于劳动力在生产过程中创造的新的价值,其实质是一种不平等的剥削关系。

由此可见,雇佣劳动是资产阶级生产关系下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必然要求,是运行不平等关系,促进不平等分配,从而导致贫困的基本途径。

再次,工资的降低加剧了贫困问题。工资是异化劳动的直接结果,它既是劳动的目的,又是促进劳动力持续从事剥削劳动,维持资产阶级不平等社会关系,积累私人财富并深化贫困问题的重要因素。然而,随着生产规模和交换范围的扩大,常年不变的工资也会因承载其价值的货币发行量的增加而不断贬值,工资与剩余价值的比例也会随着生产力的提升而不断缩小。也就是说,不仅工资实际交换所得的其他商品数量会随着货币发行量的增加而减少,工资与利润的比例也会因生产率的提高而降低,从而进一步加剧贫困问题。

货币贬值引起的实际工资的降低直接加深了社会贫困程度。工人靠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取得一定数量的货币[2]346,但这是劳动力的货币价格,即名义工资,然而“劳动的货币价格即名义工资,和实际工资即用工资实际交换所得的商品数量并不一致”[2]347。受到资本积累的影响,工资不仅难以增加,还会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工作难度的降低和通货膨胀的出现而降低,即使它的货币价格能够保持稳定,它也会因为不断扩大的生产领域和交换范围而导致货币发行量的快速增加而发生贬值。同样,货币价值所能交换的其他商品数量的减少,导致其劳动力货币价值即工资贬值,因而造成依附于雇佣劳动的无产阶级的生活质量下降,贫困程度加剧。

工资与利润比例所表现的相对工资的下降从侧面加深了贫困问题。追逐利润和财富的增加是资本及其代言人即资产阶级的最终目的,这使得资本家试图发明、应用机器,不断提高生产效率,得到更加有利的价格(即更低的生产价格和商品价格),从而挤压同行业竞争者,以此取得优势地位。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商品生产价格与商品交换价值的降低。在机器生产的过程中,机器取代了大量人的工作,并做得更加高效细致,预付资本逐渐由偿付劳动力的工资转向机器的维护与保养费用,工人工资与资本家利润中的剩余价值的比例不断降低,“资本家拿比以前少的交换价值付给工人,而工人却必须生产出比以前多的交换价值”[2]348。资本的份额与劳动的份额相比提高了,这意味着贫富差距进一步扩大。由此,在现实中出现了小部分人的奢靡浪费和绝大多数人的饥寒交迫,在理论上则出现了相对于富裕而不断变化的贫困标准,其间接地加深了贫困标准。

最后,生产力的资本性发展成为促进贫困的帮凶。生产力的提高是发明和运用先进科学技术、高效组织管理和专业劳动力等因素合力构成的结果,生产力任何要素的提高都可以在不同程度上增加劳动产品的产量和质量,从而增加社会生产的物质财富总量。但是,作为一种生产手段的生产力却在资本家手中成为积累财富、激化贫困问题的帮凶。

资产阶级创造的生产力是资本家进行直接财富积累,间接地制造贫困的关键性因素。一方面,资产阶级创造的生产力是指服务于资本目的,促进资本增值的生产能力。先进的科学技术在资本家手中,通过持续不断的连续工作、更小的劳动损耗、更少的原材料创造出更加精细准确、数量更多的优质劳动产品,成为取代需偿付工资的工人劳动力的机械劳动者。高效的组织管理也是延长劳动时间、提高劳动质量、优化分工体系和服务于创造剩余价值的资本需求。专业劳动力则主要是劳动技能的专业化,即能够协调配合机器工作,间接创造更多剩余价值的被剥削的劳动者,由此促进了雇佣劳动的生产效果。“技术方面的一切改进措施都有始终不变的目的和趋势,那就是尽可能取消人的劳动,或者用女工、童工的劳动代替成年男工的劳动,用未经训练的工人的劳动代替熟练手艺工人的劳动,以求降低劳动价值。”[2]249而激烈的竞争会促进生产力提升,资本家们“加速采用机器,而机器会使工人的一部分劳动毫无用处,从而迫使工人接受更低的工资”[2]272。另一方面,机器的广泛使用弱化了资本家对工人的依赖性,机器成为资产阶级物质生产武器,从而也就打击了工人提高工资的“无理”要求,从根本上限制了工人合法维护和实现自身利益的能力。

生产力的发展内在蕴含着无产阶级摆脱贫困、改善生活,实现自身人的本质的希望,但由于受到资产阶级的控制,机械化、自动化生产模式大大弱化了无产阶级的实际作用,不可避免地成为加深贫困的帮凶。

2.资产阶级生产方式的空间发展加深了贫困问题的程度

“马克思无疑赋予时间比空间多的优先权,虽然他有时承认空间和地方的重要性,但这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弥补过分重视时间而忽略空间这一理论的不足。”[6]3因而,马克思也总是从时间视域对资本及其再生产过程进行研究,因而倾向于通过集中体现新价值的劳动时间的角度探讨贫困问题的成因,从而忽视了空间视角;此外,马克思描述的贫困根源于当时的生产力水平,即工业革命的大工场手工业时期,贫困主要产生于工场和工场所侵占的农村,贫困的主要原因是发生在生产领域的剥削。当今社会,贫困的成因不仅涉及生产领域,更涉及商品交换等生活领域,这实际是资本的空间发展战略在经济领域的体现,即资本主导的空间生产所导致的最终结果,所以资产阶级生产方式是空间研究的基础,空间维度的研究是对资产阶级生产方式的深化。

一方面,资本积累是空间发展的根本性原则。在当代世界,资本主义社会所容纳的生产力尚未完全发挥,资本企图凭借空间性转移和空间性扩张,这主要以物理意义的空间扩张和社会关系意义的关系性扩张为主,以便进行持续性的资本积累。

当前社会,资本空间主要是指服务于资本自身增值的地理空间和社会关系空间。一方面,是资本在物理意义上的空间发展,这主要体现于资本在不同的国家、地区之间的流通与扩张。在这一过程中,通信技术、交通运输领域的科学技术缩短了不同国家、地区间的相对空间距离,有效减少生产、交换领域中的交通运输时间,实现“时间消灭空间”[7]108的目的,进而缩短资本周转时间。另一方面,是资本在社会关系意义上的空间发展,这就是说,“这种社会空间是建立在自然空间基础上的,并通过人类活动创造的‘人化’的空间,是作为人类对象化活动产物的空间”[8]56,即人们在物质生产领域和商品交换领域所形成的社会关系,内在包含着不同阶级、不同阶层之间的经济、政治等不同层面的张力,这种社会关系中所包含的张力成为资本产生和剩余价值实现的抽象空间。随着生产力发展,新的生产工具在扩大劳动对象范围能力基础上营造了新的生产领域和交换领域,也就开辟了新的社会关系,即新的剥削空间。更加先进的组织管理形式也会调整现有的分工体系,形成新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形式,从而重新分配现有要素,创造新的系统,以此实现资本积累,即发展生产力来开辟新的生产领域和交换空间,开发新的社会关系,以此进行新的剥削,维持资本积累。

由此,资本在物理意义和社会关系意义上创造的空间为雇佣劳动的发挥和资产阶级私有制的运行提供了必要基础,从而产生贫困问题。

空间竞争和空间修复是加深贫困问题程度的原因。空间生产为持续的资本积累提供了必要的场所,但这个过程充斥着内在矛盾。一方面,资产阶级内部不同阶层、不同部门、行业中的资本家之间存在着竞争,竞争引发的生产力创新与应用则降低了劳动力工资,导致无产阶级有效消费能力的下降,从而引发贫困问题,进而导致生产相对过剩、经济危机爆发;另一方面,在资本的空间开发过程中,雇佣劳动在资本空间流动过程中引起了贫困问题在世界范围内各个领域的广泛传播。

空间竞争导致了贫困问题的产生。空间发展以新自由主义为指导思想,坚持私有制、市场化、自由化[9]108原则,这给予不同经济部门和不同产业资本家之间充分竞争的社会环境。在竞争中,新生产力应用所带来的生产费用和商品价格的降低成为竞争者取得优势地位的重要因素,在这一过程中,劳动过程愈加简化,用于偿付劳动力的货币价格,即资本受到更简单劳动的影响而逐渐降低。实际货币价值也因货币发行量的增加而下降,其弱化了无产阶级的有效消费能力,导致贫困问题的出现,使得数量不断提高的商品无法在流通领域实现价值转换,故而引发生产相对过剩,最终导致垄断和经济危机。

空间修复造成生产领域的贫困问题扩大化。受到资产阶级生产方式所固有的“生产社会化和生产资料私有制”矛盾的影响,空间竞争必然会引起经济危机的产生,为了缓解过剩窘状,资产阶级会进行空间修复,以此开发新的市场[10]111,这是资产阶级生存和发展的必然要求。一方面,交通技术的发展缩短了不同国家、地区之间的地理距离,资本家通过外迁相对剩余资本至其他国家和地区,即开发国外市场,消耗过剩商品,从而实现蕴含在其中的剩余价值,完成资本积累,以此躲避经济危机;另一方面,资本外迁也引发了资产阶级生产关系的对外扩张。空间修复过程中,相对剩余资本为了进一步实现自身利益增值,会不断扩张资产阶级生产方式,导致新的竞争和技术进步,新技术拓宽了生产对象范围,它推动资产阶级生产关系不断延伸扩展至新的生产领域及其相应的交换领域,这促进了其他部门相对剩余产品的空间转移,从而暂时躲避了经济危机。但是,与此同时,它也导致不平等生产关系在更多地理区域和生产部门及交换领域的扩大,最终引起贫困问题扩大化。

空间修复还造成了生活领域贫困问题的扩大化。资本的空间修复不仅充斥于物质生产领域,还不断创造着社会生活领域资本的积累。在这个过程中,资产阶级通过广告、股票等形式,将房屋、食物、衣服甚至名誉转化为原始资本,用以实现价值的增值。资本家掩盖基本生活必需品的使用价值,过度放大生活必需品的交换价值,并利用它的使用价值和对使用价值的需求即市场,将生产领域的劳动产品转化为资本。也就是说,生活必需品成为资本后,受到资本增值的影响,其实际价格高于其实际价值(或初始价值)。与此同时,广告、贷款等资本发展产物互相配合,诱导社会有效消费,支持社会超前消费、过度消费,将主要从事雇佣劳动的贫苦大众牢牢地固定在消费及还贷的体系中,且在还贷的过程中进一步扩张和实现资本,促进金融资本的价值增值。此外,资本的空间修复还鲜明地体现在违法活动中。受制于雇佣劳动,社会有效消费能力在资本剥削中不断下降,资本家通过诱导资本家之间的消费实现有效的资本积累,由此,延伸出赌博、赌马等博彩行业。在这类活动中,受到社会名誉绑架和控制的部分资本家在此种偶然性活动中损失大量的资本,甚至倾家荡产,成为新的贫困问题。这也体现了资本为实现持续价值增值在空间修复过程中做出的必要的自我摧毁,从而为新的空间修复寻找新的空间[6]58,这也导致贫困问题反复出现。

二、空间视域中的贫困问题对当代中国扶贫工作的启示

(一)启示的基础:空间视域中的贫困问题与中国贫困问题存在异同

1.空间视域中的贫困问题与中国贫困问题存在着本质差异

空间视域中的贫困问题与中国贫困问题处于不同的制度环境之中。恩格斯通过对英国工人阶级生产生活状况进行考察后得出,“资本主义越发展,它就越不能采用作为它早期阶段特征的那些小的哄骗和欺诈手段”[2]65,因为资本主义的发展就是“劳动对象转归异己力量、异己的人所有”[2]63的异化生产方式的发展,这就是说,空间视域中的贫困问题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由以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基础的异化劳动导致的,这也是空间视域中贫困问题的共同的社会背景和时代背景。而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也是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生产资料公有制成为社会的根本经济特征,我们需要通过改革解决贫困问题。

空间视域中的贫困问题集中体现在不同的区域。资本主义国家的贫困问题在“羊吃人”运动推动人口从农村向城市转移的背景下,呈现出贫困问题集中于城市地区的特征,这是资本主导下的剥削和压迫导致的贫困,并随着资本的发展不断加深。而中国的贫困问题主要集中于农村地区,这是历史上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以及优先发展重工业等多种因素共同造成的,但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中国在“精准扶贫”和“精准脱贫”的政治实践中不断消除贫困,逐步实现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11]55。

2.空间视域中的贫困问题与中国贫困问题存在着共同的特征

二者都存在城市内部空间的贫困问题。在资本主义国家和受资本的空间开发影响的民族国家,人口主要集中于城市内部,许多不同的生产部门会进行空间集中,以此“减少资本流通进程中的周转时间和成本”[6]38。但城市对生产力和劳动力人口存在数量限制,城市中出现不同特殊部门之间的区域分工和区域聚集,这也就造成雇佣劳动和剥削以及由此产生的贫困人口,加之雇佣劳动的生产需要,劳动工人便集中居住于城市中的工厂聚集区,这也就产生了城市内部的贫困区域,即贫民窟。在我国,农村依附于城市,城市常住人口中包含着许多来自农村的贫困农民。他们受到农村有限的耕地资源、变化的气候条件和有限的收入来源的推动力和城市中更高工资收入、更好的教育医疗资源吸引力的影响,放弃了农村土地而选择进城务工。但受劳动技能和低学历等限制,他们只能从事简单的体力劳动,且无法获得较高的工资薪酬。他们只得选择城市中相对落后、基础设施尚不完备的低廉出租房作为生活场所。基数巨大的农民工的聚集地,即城中村,便成为中国特色的贫困区域。

二者都存在思想的贫困。在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总是“把工资、交换、私有财产放在现实中所经历的物质过程,放进一般的、抽象的公式,然后把它当作规律”[2]49。从长期的环境影响来看,这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生产方式的认同。在生产领域,资本家不仅改善生产环境,适当提高工资,促使工人蓝领化并鼓励员工入股,还通过科学技术发展和分工的细化,使人附属于机器,即“现代社会内部分工的特点,在于它产生了特长和专业,同时也产生着痴呆”[2]249,以此来提高无产阶级的忠诚度。在生活领域,资产阶级则通过教堂、学校等机构以及创造消费主导的社会同化无产阶级,通过环境的创造与习惯的养成,进而实现物质与精神、生产与生活层面的全面同化,极大强化了社会对资本主义的认同,也极大否定了产生现实贫困问题的制度和生产方式的不合理性。而当代的中国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区别于古代与近代的中国,其中最重要的在于社会制度、统治阶级以及生产方式的巨大转变。“人是环境和教育的产物,而环境正是由人来改变的。”[2]138曾长期存在的封建势力与帝国主义正是通过营造压迫、剥削的环境与愚民政策和奴化教育来塑造旧中国和旧中国的人民,由于中国曾长期处于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压迫之下,形成于其中的传统封建思想和腐朽思想深深地根植于人们的思想之中,并鲜明地体现在日常生活之中,如“听天由命”等落后思想观念仍然存在,这实际大大削弱了我国贫困人口的脱贫意志,进而造成“思想贫困”的问题。

(二)空间视域中的贫困问题对中国扶贫工作的启示

1.资本及其空间发展不仅能够带来贫困问题,还能解决贫困问题

资本自产生以来便具有强烈的追逐利润的特征,这造成它不择手段通过私有财产的伪装,掩盖剥削性质的私有制的罪恶属性,并利用雇佣劳动和机器技术的发展来压榨无产阶级在劳动过程中产生的价值,从而引发一系列贫困问题。

然而,资本及其空间发展在引发贫困问题的同时,也是解决贫困问题的钥匙。资本实际就是生产资料,它的剥削性是由现实的贪婪的资本家决定的,他们从封建社会发展而来,受到封建剥削思想的影响,在长期的剥削环境中消磨了对于私有制和剥削劳动的否定性因素,完全接受了私有制和财产增值的合理性,从而导致剥削和贫困问题。所以,只要以某种方式变更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就能够改变资本的逐利性和剥削性特征,使之成为崇尚使用价值的产品,并根据劳动时间平等地分配物质产品,这就消灭了剥削劳动,进而解决了贫困问题。

合理利用资本及其空间发展可以有效解决现实的贫困问题。当前,资本已经遍布各个国家和地区,并产生了不同程度的贫困问题。但是,资本还具有刺激生产、促进物质积累的作用。资本的逐利性也会促使资本不断进行基础设施的完善,这实际为解决贫困问题提供了现实的物质基础。只需合理地引导、利用和管理资本,统一资本的逐利性和扶贫的平等性,即实现资本增值和贫困人口更加平等地劳动和分配的统一,就能够利用资本解决当前的贫困问题。

2.资本的空间流动能够为我国扶贫事业提供借鉴

我国贫困问题的成因虽与资本主义国家具有显著质的差异,但民族资本主义、官僚资产阶级和帝国主义的资本剥削是其中的重要历史因素,这与空间视域贫困问题的成因具有一定的联系。虽然我国当前处在社会主义阶段,与之存在着最根本的制度差异,但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允许资本的存在和发展,所以,从空间视域出发,辩证地看待资本主义国家贫困问题的成因,有效利用资本推动生产力发展和物质生产的能力,能为党和政府在生产资料公有制基础上,协调利用资本和市场开发、调配贫困地区资源,提高贫困人口经济收益和基本生活需求,从而解决贫困问题。

首先,要加强党的领导,突出中国特色,巩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扶贫话语的领导权。

资本的空间理论能够为我国扶贫事业提供一定的借鉴意义。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区域差距和城乡差距不断扩大,东部沿海发达地区和资金聚集的城市地区的资源丰富,贫困问题能够得到很好的解决,而中西部地区和农村地区的贫困问题依旧严重,这恰好能够成为资本空间修复和空间发展的新区域。所以,有效引导资本空间流动,使之能够在党和人民的需要下充分发展,激发贫困地区的经济活力,从而缓解贫困问题。

资本的空间流动服务于社会主义的扶贫事业。“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联系并不是单向的,生产方式不会自行决定出某种特殊类型的政治、文化或者一系列社会观念”[12]114,只有生产方式与一定的阶级相结合,生产才会具有政治属性,经济基础才会决定政治上层建筑的性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正是党的领导和资本有机结合、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有机统一的产物,它坚持公有制和社会主义制度。这就是说,在社会主义中国,资本主导的空间发展依附于党的领导和政府管理,它不是纯粹的资本,而是社会主义的生产资料。它能通过空间修复和空间生产来实现资本增值,但它修复和生产的空间是特定的贫困地区及其特色资源、产业。资本凭借着敏锐的价值嗅觉,有效开发贫困地区的特色资源,充分利用其人力资源和自然资源,有效解决贫困地区人口就业和产业问题,提高贫困人口的收入和生活水平,保障贫困地区人民的医疗、教育,最终达到资本空间流动促进社会主义扶贫的目的。

资本的空间发展不仅能为缓解我国贫困问题提供有效思路,还能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凸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扶贫方法的创新性,并通过脱贫取得的实际效果,取得我国特色扶贫话语的领导权。

其次,要积极利用市场要素,有效减轻扶贫干部工作压力。

自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精准扶贫”重要思想中国方案的具体方法在于,将“人民”贯穿于贫困治理的全过程[13]7-15,中央作为顶层设计者出台了一系列配套文件和措施,并通过巡视制度有效遏制了权力寻租等扶贫领域的贪污腐败风气,推动我国脱贫事业取得重大进展。但是,人是生产力中最重要的要素,是可持续发展的根本动力,所以,有效缓解扶贫干部工作压力是扶贫工作的首要问题。资本通过空间发展能够带来资金、技术和人力资源,可以从人力资源和扶贫效果两方面有效缓解扶贫干部工作压力。

利用资本的空间发展,推动企业管理人才参与扶贫工作,从而在弥补扶贫干部专业素质局限的同时,缓解扶贫干部的工作压力。国务院于2019年10月17日发布了《国务院扶贫办关于关心基层扶贫干部保障安全工作的通知》,从交通安全、干部身心健康、家庭保障和工作减负四个方面缓解扶贫干部压力。但是本文认为,扶贫干部的压力还来自复杂的贫困问题本身。我国的贫困问题是长期以来多种因素共同导致的结果,而一线扶贫干部因专业局限性和人力资源有限,无法有效应对错综复杂的贫困问题的成因。而资本的流动能够提供较为充足的资金、技术和人力资源等生产要素,其中,企业的管理人才既拥有着不同的专业知识背景,还掌握着潜在的市场资源,即资本的社会关系。政府可以通过财政聘用或资金、技术入股的形式,引导企业专业人才进入贫困地区,考察并提出适当的发展意见,并由扶贫干部和上级政府进行最终决策,掌握决定权,从而弥补扶贫干部专业局限。这样既保证了资本服务于社会主义扶贫工作,也减轻了扶贫干部的工作压力,有效保障扶贫工作顺利开展。

通过资本的空间发展,有效提升贫困户的经济水平,优化扶贫工作成效,缓解扶贫干部工作压力。企业专业人才既是资本发展的前期考察者,也是连接市场、缩短生产和消费等商品流通时间的有效生产力资源。一方面,企业的专业人才通过考察,既能发现贫困地区的商业交换价值,也能为政府提供专业的开发意见;另一方面,资本可以在政府许可的范围内开发特定区域或特定产业,即推动资本在物理意义的空间和社会关系意义的空间中发展,从而促进贫困人口向产业工人或市场主体转化、资源向生产资料的转化、分散经营向产业发展转化,从而增强贫困地区的经济活力,改善贫困地区面貌,提高贫困人口素质,最终优化扶贫工作效果。

再次,积极利用资本的空间流动,加强基础设施建设。

基础设施包含教育、医疗、住房和交通等基本要素,它既是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需要的基础要求,也是缩短商品流通时间,有效吸引资本空间流动的必要条件。所以,政府需要加强对基础设施的投入,促进交通、教育和住房保障,如此才能够推动扶贫工作可持续发展。

政府为贫困地区修建基础设施,减少商品流通时间,为资本的空间修复提供物质基础。资本的目的是通过交换价值实现自身的增值,而“产品越是依赖于交换价值,并因此越是依赖于交换,交换的物质条件—交通和运输手段—对流通成本而言就越是重要”[6]34。但贫困地区往往位于偏僻的山区或自然资源匮乏的枯竭区,交通阻塞,开发难度大,是资本空间发展的禁区,所以,必须依靠政府财政投入,改善贫困地区交通状况、学校和医院等基础设施条件,才能够提高贫困地区资源开发能力,增强开发优势,有效缩短流通时间,达到“用时间消灭空间”[6]22的目的,满足资本向贫困地区空间转移的基本要求,才能促进资本向贫困地区的空间发展。

政府完善贫困地区基础设施,为贫困地区人口提供教育、电力、网络等生产要素,促进贫困户向市场个体的转换,在扶贫中扶智、扶志。脱贫是贫困人口的解放,它是“一种历史活动,不是思想活动”[2]154,贫困人口缺“志”是受贫困问题的复杂性和贫困环境的影响导致的,只有通过现实的历史活动逐步改变贫困的现实,激发广大贫困人口的脱贫热情和脱贫斗志,才能扶起贫困人口的“智”,实现真正的脱贫。但这需要政府的基础设施投入,只有政府推动贫困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才能吸引资本的空间流通。电力、网络等基础设施的进村入户能够为贫困户提供必要的生产工具和交流工具,帮助贫困户克服时空限制,加强贫困户与市场的联系,推动贫困人口向市场主体的转换过程。现实的生产工具和经济条件的改善推动了贫困地区人口思想变化,激发了贫困人口学习热情,促使他们提高自身素质,从而实现脱贫的目标。

三、结 语

贫困问题伴随着人类社会的产生和国家的萌芽而出现,在资本主义国家及其殖民地区,资本主导的生产方式通过雇佣劳动的方式和工资的伪装,剥夺了应属于无产阶级的价值,在实现资本增值的同时制造了工人的贫困。在生活领域,资本的过度生产也导致商品堆积,导致了通货膨胀,引发了经济危机;资本的空间发展扩大了剥削的领域,盲目生产导致经济危机的影响范围和程度进一步扩大,不断加深了贫困问题。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有效区分我国与资本主义国家贫困问题的成因,有效利用资本和市场,从而寻找符合我国国情的脱贫方法,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但贫困问题的解决是一个复杂和艰难的过程,需要在实践中不断探索新的思路,不断解决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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