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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风险背景下人文科学的科学性研究

2020-01-16林丹

文化软实力 2020年4期
关键词:自然科学科学性

[提要]与自然科学相对而立,人文科学是反映人类心智活动的本质、特征及其规律的学问的统称。强调人文科学是“科学”,而非较笼统的“学科”,除了因为与自然科学对等的考虑之外,最重要的是其涉及科学性问题与其对于解决现代社会风险的理论威力。人文科学的科学性问题包括揭示人文科学的基本原则,说明研究对象中所潜藏的人类心智活动的本质及方式,以及人类何以参与认识与比较活动等。通过透视与对比,反思新风险背景下人文科学的科学性与价值意蕴。

[关键词]人文科学;重大社会风险;自然科学;科学性

[作者简介]林丹:法学博士,大连理工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部哲学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文化哲学。

2019年末至今肆虐全球的公共卫生危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是人类历史上面临的又一巨大挑战。近年来,全球愈加频繁的重大风险问题和危机事件表明人类社会正面临具有不确定性的危机状态和灾难性危险。这既是一种客观事实,也是人们的认知体验。一方面,现代社会风险的解决,不仅涉及科学技术领域,而且涉及精神领域,与传统灾难意识相比,现代风险意识的思维方式已然发生重大转变,因此人们在应对像新冠肺炎疫情这类重大突发事件的过程中,可以更加充分合理地运用人类理性,化险为夷;另一方面,现代社会风险的概念也更多地表征为,现代社会中的风险已经成为当代社会的社会性和制度性特征,具有结构性的产生和动力机制。新风险背景下反思人文科学的原则、对象及其对于人类的价值意蕴,旨在强调人文科学在解决现代社会风险方面所呈现的重大作用,是立足新的时代背景和现实需求对人文科学的观照、审视继而对其科学性的印证和复归。

一 新风险背景下的人文科学

所谓新风险背景,就是由区别于早期社会风险现象和特征的新社会风险产生影响的时代条件。现代风险社会理论的创始人之一乌尔里希·贝克认为,现代化进程由工业社会/自然风险社会阶段进入社会风险社会阶段,社会发展的主导因素早已由生产力和生产方式转变为技术、制度、文化等引起的社会风险及其应对问题;同时这个阶段的社会风险具有两重性、高影响性、超时空性、计算复杂性以及伴随全球化趋势发展的持久性和扩张性等显著特征。而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科技水平的突飞猛进,社会风险的影响在急剧扩大的同时又显现出诸多新的特征。在这个大数据时代、人工智能时代、融媒体时代、“互联网+”时代,社会被前所未有地高度联结,复杂多变的国内外环境、此消彼长的社会矛盾和实践问题以及瞬息万变的世界局势,都使得社会风险比之从前更具全方位、多领域、连缀性等特点,呈现出客观普遍性、社会历史性、多维连缀性、主体交互性、强不确定性的基本特征,因此应对风险的能力也面临前所未有的精准化、体系化、科学化和时代化的高水平要求。

新风险背景下我国对于重大风险类型的认知总结和防范化解对策亦得到了与时俱进的更新和发展。自党的十八屆五中全会后,我国关于重大风险问题的论述日渐丰富,同时这一时期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的关键期、国家发展进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攻坚期和决胜期,因此,围绕“新常态”与“新问题”、国家发展与国家安全等时代主题,党和国家做出了一系列新总结和新部署。首先,我国当前所面临的重大风险类型涵盖广泛且国内国际两个领域风险的双重性更加突出,“既包括国内的经济、政治、意识形态、社会风险以及来自自然界的风险,也包括国际经济、政治、军事风险等”。其次,防范化解重大风险具有多方面重大意义和作用。其一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攻坚战之一和决胜的重大任务,其二是维护国家安全使之不受重大威胁的目标要求,其三是深化改革开放必然面临的重大挑战和重要机遇。另外,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战略体现了习近平总书记“居安思危”之忧患意识和战略思维、总体国家安全观的整体思维和系统思维、从最坏处着手的底线思维、抓重点带一般的辩证思维等科学思维方法的具体运用。

人文科学作为一门探求“人”的存在的学问,具有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相区别的向人心之内探寻的视角方法和人性教化的目标要求,其科学性在新风险背景下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建设和发展中具有审视和复归的必要性与重要时代价值。如陈先达所言,尽管人文科学探求的是人文创造活动的规律,但这门学问同众多学问一样都离不开事实依据、实践标准和现实对象。面对新风险背景下的实践新问题,人文科学的具体对象和价值作用也有了相应变化。当前,在学术领域愈趋跨学科性、多领域交叉性研究之时,人文科学的学科独特性和价值性却在逐渐模糊,科学主义、实证学科、工具理性甚嚣尘上,人文科学面临存续危机。因此,秉持底线差异、平等共处原则,明辨人文科学的独特性和不可替代性,在人文社科领域具有重要意义和价值;同时,面对人文科学领域一直存在的“拿来主义”认识误区和研究惰性,也应坚持反思批判原则,对具体问题进行具体分析、具体认知理论和科学方法的选择与运用。

人文社科领域的学者应当树立对于社会风险问题与时俱进的时代观。充分发扬人文科学的科学性、发挥其对于解决人类社会诸多问题的独特价值作用,从区别于自然科学方法的人性内因的剖析人手,回答现代化进程中的社会风险应对问题,为新风险背景下的中国对策提供智力支撑。

二 人文科学的原则

一是功能变更原则。歌德和黑格尔逝世以后迄今这一百年中,科学和哲学陷入了一种内在的危机,即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之间的关系问题。而今看来,求诸人文科学或能成为自然科学达到内在统一的可行之径。施莱歇尔在《达尔文理论与语言学》一书中,很详尽地列出了一个建基于达尔文学说之上的人文科学的新方案。他将语言学方法作了原则上的修订,使语言学被提升为与自然科学具有同等地位的知识。这样,语言学就获得了与物理学、生物学等一切所谓“精神人文科学”共同的基础。然而,随着科技水平的飞速发展,这一鸿沟似乎又有扩大的趋势,因此,我们亟须找寻一种区分方法使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能够相互区别又平等地联结在一起。

当然,我们要寻找的并非物理上的区别,而是功能上的区别。我们不能借着指出人文世界的一些个别特征而使人文世界的崭新之处被完全理解或得到充分描述。因为,最重要的改变并不在于一些新的特征和特性的出现,而在于功能上的变更。事实上,一旦我们离开了动物世界进入人类世界,我们的一切特性都会经历一种功能上的变更。这个过程是由一些个别的“符号形式”作为其不可或缺的先决条件的,例如:神话、语言、艺术、知识等。它们是人类为自身创造出来的一些独特的介质,借助这些介质,人类得以使自身与世界相分离,而正因为这种分离,人类反而得以更为紧密地与世界连接在一起。即使在最简单最原始的形式中,人类的行为也已具备了一种很特别的“转接性”或“间接性”。而人文科学正是研究并能够提供这些“符号形式”的最佳领域,证据就是逻辑学首度敢于突破数学与自然科学的范围,并且在数学与自然科学以外把自身的世界建构成人文科学的逻辑,作为语言的、诗歌的和历史的逻辑。基于人文科学所实现的功能的变更,不仅可以使人能冷静应对危机,还可以为人类面临的社会风险提供理性答案,并在新的情景下寻找和重建一种将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协调起来的可能性,对当代社会风险认真地加以关注,做出正确而适当的了解和思考。

二是底线差异原则。人文科学用语的广泛使用清楚地反映出“科学”概念不应被物理、化学等关于自然的探究所垄断,而应该被看作更广义的“学问”。亚里士多德是第一个把哲学的对象问题与各特殊科学的对象问题之间的对立以一尖锐的共识陈构出来的哲学家。他认为,除了“理论的学问”之外,还有所谓的“逻辑的学问”“生产的逻辑”和“实践的逻辑”等,而“实践”又可细分为“伦理学”“政治学”和“经济学”等,这些都与人类的心智活动息息相关。亚里士多德指出,单纯的经验只能确认事实或只“知其然”,而不足以构成“学问”,因为学问的建立除了要求“知其然”,更要求“知其所以然”。各种单一科学各自关注某一特别的对象,探寻此对象的性质和决定性;至于形而上学,即第一科学,则关注存在一般,即存在之为存在。也就是说,人文科学是普遍的存在理论,即处理“存在之为存在”之学问。康德提出关于科学最经典的界说是,任何一门学问,只要能构成一系统,即一按原则而被组织起来的知识的整体,都可称为科学。他曾一度为自然科学进行结构分析,然而,在处理“人文科学”时,他并没有比照自然科学作同样性质的结构分析。黑格尔将原则理解为“思辨原则”,从而让科学一词染上了浓厚的形而上色彩。马堡学派的领袖科亨和纳托普等主要研究的是广义的外在世界,力拒带“极端自然主义”的实证思想,强调康德哲学的先验学说可提供非实证的但却极严格的认知理论。由此可见,所谓科学并不只限于今天一般所指的自然科学。科学概念最引人关注的问题,大概要算卡西尔提出的“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的对扬并举问题,这一问题首次使关于人自身的学问和关于自然的学问区别开来。基于此,可以看出科学一词所指谓的都是一些基于原则和有一定规模的学问,而这些学问的内容是不限于自然对象的。面對理解、评价和反思整个社会系统分化的运作过程与现代社会风险,可行的方案在于重建人文精神和人文思想对现实世界的制约,恢复人文科学与现实世界所应有的平衡关系,实现二者的积极互动。强调“文化间性”所具有的最基本的差异,也就是强调底线差异原则。

三是平等共处原则。黑格尔一生都致力于“自然”与“理念”的相互协调,然而他不但没有使二者处于一种协调状态之下,反而使自然屈服于绝对理念。黑格尔学说的这种命运并没有对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产生直接的影响,这两方面都可以在黑格尔哲学体系崩塌的时候收复和保有它们各自的领地。因此,歌德和黑格尔逝世以后的一百年中,科学和哲学陷入了一种内在的危机,即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之间的张力问题。严格准确的自然科学不仅在不断地拓展领域,而且创造了极为新颖的知识工具。至于人文科学,人们首先要寻找出“这一科学之确定途径”。当科学的研究在每一个别领域中得到持续不断进展的时候,它的内在统一性就会愈来愈产生问题。19世纪的科学成功地肯定了人类的特殊地位,而又不把人与自然相对扬,也不把人抬举到超于自然之上,似乎终于为“哲学人类学”配给了正确的地位。达尔文的学说不单为人类种源问题提供了答案,同时也对涉及人类文化起源的问题给出了提示。当达尔文的学说初度面世的时候,似乎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徒然找寻的那一足以把“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绑在一起的纽带终于被发现了。

当今时代,原本为人们服务的工具理性日益泛滥,反成为支配、控制人的枷锁。哈贝马斯以一种积极乐观的态度看待社会风险与人类未来,正如他所言,“尽管西方社会的结构和基本条件发生了种种变化,但它的文化潜力却保持不动,凝结于自我意识、自我实现和自我决定这些思想中的价值取向甚至更加清晰。”在这种态度下,解决现代社会所有问题和矛盾的关键就是要坚持并拓展理性,而解决问题的理论利器就是它的交往理性或者说沟通理性。在过去的理论中,人们只是以一种笛卡尔式的“主体——客体”和“目的性(策略性)行动”的模式来对理性进行简单的理解和分析。然而理性不仅仅包括科技理性,还包括交往理性。交往作为人类行为的一种范式是人类社会存在与发展的根基和支点,在交往理论中,涉及的不再只是简单的主客体关系问题,还包括主体和主体、主体与自身之间的关系问题。与科学理性主张侵略和掠夺不同,人文科学主张“主体间性的交往原则”“理性——感性图景”与“新感性——理性社会”的通途。在保持自身相对独立性的前提下,主张一种逐渐趋于“一体化”的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之间的健康融合与协调发展。

四是反思批判原则。鲍曼对当代西方社会的现实状况进行了分析和反思性批判,还对以往现实状况分析的理论结构和认知性手段进行了反思性批判。他认为,不存在一种完美无缺的方法或策略,每一种方法和策略都有它自身的缺点和问题,这种缺陷不是由于理解他的主体的个人能力所造成的,而是因为每一种策略都必然存在一种不可预测的无意识的矛盾,所以说,不存在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的方案。但是,在这一过程中,却存在一个永远不变的原则,即反思的脚步将永远不会停止。

拉什概括了两种对付社会风险的方法,一种是通过决定性判断的“实在论”,一种是通过反思性判断的“建构论”。未受控制的技术所产生的坏东西将受到话语体系的反思性检测,这被拉什称为“决定性判断”,采用的是物理和数学模型。对反思性判断的建构论而言,坏东西是通过一种反思性判断的过程被建构出来的:它基于对不同社会群体的视界和习惯的背景假设的观点。人文科学不仅仅是关于认知(监测或自我监测)的判断,也包括反思(审美)性判断。具体来说,新风险背景下公众、社会成员的管理模式发生了转变,要依靠公众与社会成员自觉形成的高度风险文化意识,即对社会风险的自省与反思。在此基础上,针对现代性的社会结构变异所带来的结构性社会风险,需要建构合理的人文科学来引导这种自省与反思。

施莱歇尔很详尽地列出了一个建基于达尔文学说之上的人文科学的新方案。他将语言学方法作了原则上的修订,使语言学被提升为与自然科学具有同等地位的知识。这样,语言学就获得了与物理学、生物学等一切所谓“精神人文科学”共同的基础。例如宗教史可以把行为和过程很准确地描述出来,但却不能就这些行为的“意义”做任何判断。我们要理解宗教史,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查看它们所创造出来的一些不朽的作品。涵摄于这些作品之中的内涵性正是我们在人文科学的对象中发现的。就像任何其他对象一样,人文科学的对象也是存在于空间与时间之中的,但它并不只单纯地处于“存在”和“变化”之中,而是在“存在”与“变化”中显现出另一崭新的内容,即“意义”或“符号价值”。“意义”或“符号价值”的显现是不能被化约到物理学领域的,不过是借助物理领域并在此领域中被形体化出来的,而其中所指的“意义”就是我们所谓的“文化”的一切内容的共同要素。当然,在自然科学之中,往往会冒出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是只能够以人文科学的概念方法去处理的;而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将自然科学的观察方法应用于人文科学的对象之上。每一个科学概念同时又是普遍和特殊的;而概念的作用恰恰在于使这两者之间建立起综合。于克斯屈爾曾经说,当19世纪的唯物论宣扬一切实在皆由力与物质组成和皆可被力与物质所穷尽时,它是把第三个重要因素全然忽略了,即对形式这一关键性的和决定性的因素完全视若无睹。这个问题为人们明确地指出了一条路,使我们可以在“生命”和“精神”之间,在有机形式世界和人文形式世界之间划出一条清楚而确定的界限。然而,随着经验知识的发展,我们在人类与有机世界之间所树立的种种分判标准都无法再成立,这一场域的一元性变得愈来愈明确和愈来愈无法被击倒了。

总之,对于功能变更原则、底线差异原则、平等共处原则、反思批判原则,最重要的启示就是实现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的融合发展与发展融合相统一。

三 人文科学的对象

人文科学不仅关乎过去与现在,更主要的是关乎未来,应当在研究、教育及决策领域予以更多重视。自然科学的诊断范式游离于“理性”的外部,不能深入工具理性的内在结构,看不到工具理性的结构性悖论,因此很难进一步洞察现代性的后果和副作用。人文科学的诊断和替代性范式揭示了启蒙理性内在的构成性的悖论性特征,并指出正是这种悖论性才使启蒙理性既成为现代性的缔造者又成为推动现代社会进入风险状态的始作俑者。人文科学表征的是一种克服各种非理性因素,追求自知和确定性的理性力量;强调的是“工具合理性的结构性悖论”本质对现代化进程的影响。

尽管人文科学已经面临要就其自身的概念与使命作一新的理解,“对象性”问题却依旧是一个悬而未解之谜,而这一谜题的解开显然不能单单地落在单一科学的肩膀上。“科学”不过是“符号形式”系统的一个部分,事物的内容除了纯粹的物理性的自然存在之外还具有“符号价值”。对“事物”和对“事物的性质”的感知是相当晚期才出现的,这中间,语言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语言被理解为众多个体之间的一种协定或约定,因此,我们一般所称的“语言”背后尚有我们以“思想”所指谓的另外一回事。赫尔德指出,新的认知形式是不能与知识的质料相分离的,而且是要透过对这些质料的自由组织和其精神性之驾驭与贯彻方能显现出来的。“真正的统一性乃是先假定了分离,而复于此一分离中重建其自身的那一种统一性。一切具体的精神的历史都不外是此一历久弥新的‘收缩与‘舒张之过程,亦即此一分离与再统一之过程的图像而已”。

赫尔德敢于对抗从沃尔夫到康德偏重理性的传统。当然,卡西尔并不反对理性本身,他反对的只是一股孤立的或“抽象的唯理文化”,因为这种唯理文化所引生的“暴虐”势使“人类所有其他心灵上的和精神上的能力”备受压抑。理性可以用来说明自然科学,但若想充分地理解人文科学的对象,那么就必须从唯理性的禁锢中解放出来。由于人文科学关于自身和对象的各种概念都是借助某种“精神联系”与其他科学或学科彼此联结,包括自然科学、历史学和心理学,而这些与之相联结的科学或学科又作为人文科学表述对象的领域外知识充实人文科学,因此也可以说此三者构成了人文科学对象的三个要素。

由此可以看出,人文科学的对象具有三个层次,它们是物理存在的层次、对象表现的层次和位格表达的层次。物理存在的层次指的是作品的质料因素,比如一个木雕所用的木材、油画所用的画布和油彩等;对象表现的层次指的是作品所表现的内容;位格表达的层次指的是作者作为位格对此作品的创造而表达出的心境。这三个层次之中任何一个层次一旦缺失,或者我们的观察在某一层面一旦被固封,那么就只能显现文化作品的一个平面图像,而不足以显现人类文化的真正深层向度。诚然,严格的实证论习惯于否定这一深层向度,当我们把表达之感知和事物之感知相比较的时候,前者显然含有一些特别的困境和“不可理解的性质”。证明的程序并不能无穷尽地继续,我们最终必须站在一些论点上,而这些论点是不能被证明的,只能被指出。对外在世界的知识固然如此,对自我的知识亦如此。例如,“我思故我在”并非一项形式上的论证,而是一项纯粹直觉性的知识。但是,从现象学的角度分析,上述这种假定是得不到支持的。无论从内容的角度观察还是从发生的角度观察,我们都无法提出合理的依据把感性的知觉安置在比表达的知觉更为优越的地位上。

在这里,我们所面对的有关“人文科学的对象”的知识,是无法透过自然科学的归纳方法获得的。自然科学的对象似乎是直接地呈现于我们眼前的,但是,人文科学的对象是有待以另外一种观察方式去发现和证实的,即所谓仿佛是站在我们的背后一样。骤然看来,人文科学对象对于我们来说似乎是较为熟悉的,而且是比其他对象更易接触的。正如维柯曾经指出的,还有什么东西能较诸人类自己所造就的东西(即文化)更能直接地和完全地为我们自己所认识的呢?但是,似乎正好在这一关键点的确认和区分上,我们发现了知识的有限性,而这一限制又是极难克服的。因为,理解的反省程序就方向而言是与原生程序相对立的;并且这两个程序是不能同时进行的。人文科学必须把源源不断地被创造的符号的各种要素分解出来,以便使其自身成为可以被理解的;而且必须把那些透过综合而造就出来的分解的方法予以处理。这中间就存在一种无休止的流动与回流。与自然科学倾向于拼阅现象不同,人文科学倾向于诠释符号,以便揭示隐藏于现象之中的本质,而非仅仅停留于将现象诠释为经验。与马克思提倡的“抽象上升为具体”的方法相一致,人文科学致力于把符号生命再现出来。

四 人文科学的价值意蕴

人文科学超越了传统自然科学思维方式。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这两种不同的学问,其实都涉及一个高度精巧与繁复的概念转接。这一概念转接在一种情况中表现为事物概念和法则概念,而在另一种情况中则表现为形式概念和风格概念。早在17、18世纪资本主义社会建立时期,资本主义把未来的希望寄托在科学上。“科学”“民主”“进步”是他们的三大口号。科学不仅会促进人类理性的发展,而且将促进政治的民主和社会的进步。然而,新风险背景下人们看到的恰恰相反:科学成为统治者榨取利润、镇压人民的工具,为人类社会带来的不是自由、民主、解放,而是战争、灾難、残杀与死亡。“不要科学,而要关心人”就成了反科学的人本主义思潮的响亮口号。科学主义思潮与人本主义思潮从产生、趋近发展到合流的历史进程,实质上是科学主义思潮融入人本主义思潮,从而走向衰落的历程。人文科学由此逐渐变得强大,它不仅具有本质上的人文精神,而且把自然科学所具有的探索精神、实证精神、创新精神、独立精神等科学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坚持科学发展的原则,首要在于坚持人文科学的科学性。所谓“科学性”,是指一门学问所以成为该学问的原则性依据。卡西尔提出从文化传统跨世代的传承角度去理解文化活动,这样每一个年代的创作虽然会被对象化,但这些创作之所以成为可能,都是因为得到了古老传统的浸淫,卡西尔称之为“文化的戏剧”。由此可见,卡西尔的伟大之处,就是在窘迫的条件下也能抛开悲观的情绪,从绵长的文化传承着眼,肯定人类对于缔造文化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人们之所以感觉到社会风险增多了,是因为人们的心理认知程度提高了,实际上,社会风险可能没有增多和加强,而只是被察觉的社会风险增加了。社会风险是人类心理认知的一种结果,在不同社会历史阶段或地域的人类文化中,具有不同的对风险的解释话语。人文科学对于风险的应对模式,不是规范性的组合,而是价值的组合,是文化而不是体制。这充分展现了人文科学的科学性和理论威力。

坚持科学发展的原则,就是要不断发展人文科学的多元性。人文科学的形式概念与风格概念明显地区别于自然科学,构成一个独特的概念类别。当世人将达芬奇与阿雷蒂诺、费琴诺与马基雅维利、米开朗琪罗与博贾等人都称为“文艺复兴人”的时候,人们这时指的是他们都拥有某一观念上的相关性,即他们均以各自特有的方式对缔造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和精神产生作用与创造价值,人文精神由此得以彰显。这种人文精神把人作为一切事物的评判标准和一切行为的出发点与归宿,即人是价值的创造者,因此这种精神也可以被称为主体精神。基于此,不同主体就会追求不同的价值,因此,人文科学提倡多元性的价值与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说,人文科学必须要求打破对个体自由的限制,倡导超越当前现状,是个体精神追求自由、个性的结果,因而人文科学追求的也是一种自由精神。

坚持科学发展的原则,就是要提倡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相结合。随着现代社会人造风险的出现,意味着有很多价值观念和处理风险的方法与策略必须重新界定,因而就需要形成一种新的政治。在过去两百年西方社会,科技对于人们来说都是外在于他们的生活,被大多数人所尊重的,人们作为门外汉都是虚心地听从专家们的意见。因此,那时的科学知识是被用来克服传统的,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在现实生活中科学技术自身逐渐地一点一点地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权威,充当了一种传统。随着科技的迅速发展,科学知识慢慢地渗入人们的日常生活,那种外在观再也难以继续维持下去了。在新风险背景下,人们与科技之间的关系也彰显出根本性转变。相对于传统来说,民众和科学技术形成了一种对话性的关系,科学家之间也逐渐出现了更多的分歧性意见,一种对科学的内在怀疑性在人们的生活中越来越突显出来。人文科学从理性的角度确立起全新的人文观念,进而把全新的人文观念与人类思想意识相融合,从而对人类历史前进方向发挥指引与引领作用。

自然科学给予人类社会发展以力量,人文科学给予人类社会发展以方向。在人类精神世界中,自然科学、人文科学本是一个整体,伴随人类社会历史进程的不断演进,得以实现专业化发展。对此,我们要倡导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相结合,推进人类精神世界全面地、完整地发展,既饱含理性,又饱含感性。自然科学推动人类追求真,人文科学推动人类追求爱,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相结合的目的是推动人类世界更好地发展,促进整个人类社会实现美好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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