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友情·社情
——《妻》与《山家奇遇》之未解之谜
2020-01-10罗叶霞
罗叶霞
(江西农业大学南昌商学院 江西·南昌 330013)
《加利福尼亚人的故事》,作为马克·吐温众多短篇小说中的一部,对于绝大多数读者而言恐怕只是一位“陌生者”。有的学者认为该小说是一则感伤的故事,有的认为该小说的“骗局结尾”弱化了小说的悲剧性。本文,作者以其译本《妻》与《山家奇遇》的节选译文对比为基础,从爱情、友情、进而上升到社情三个方面加以论述。
1 译本简介
《山家奇遇》是第一部译介到中国的吐温小说,系吴梼重译日本抱一庵主人的原译《山家の恋》。这个短篇的中文译本比较少,除了最早出现于晚清时期的这个版本,还有民国时期1915年由周瘦鹃重译的版本,易题为《妻》。周瘦鹃的翻译有着鲜明的时代烙印,他采用民初读者易于接受的语言风格与文学意象去再现源语文本,注重翻译的实用理性与译文可接受性。周瘦鹃通过增译的策略操纵文本,尤其是增加具有鲜明比喻特征的译文。吴梼的翻译承接了林纾翻译中对读者告白的方式,在译作中又放入自己对读者的期待。
2 爱情
周瘦鹃被视为鸳鸯蝴蝶派的一员而冠以“哀情”小说家的身份。其翻译作品非常注重感情色彩,译文哀艳凄婉、使人动情。清末民初,社会巨变,当时的作家深受写情文学的熏陶,“情”对于他们成了一种精神的追求,是自我和反叛的象征。为了迎合当时人们的趣味,加上自身恋爱的不幸,有情人不能眷属,对周瘦鹃身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因此,周瘦鹃在小说翻译题材的选择上,有明显的“写情”倾向。例如:
原文:The Californian’s Tale
周译:《妻》
周瘦鹃译文前的序言中介绍该译文是“名家短篇哀情小说”,该说法就界定了周瘦鹃的这个译文就是“写情”悲剧小说。《妻》之爱情,首先体现在其字面意思上。在《加利福尼亚人的故事》这篇小说中,“妻”贯穿全文。“妻”无处不在,但却不存在,给人一种骗局。故事以19世纪60年代加利福尼亚淘金梦破灭为背景,勾勒出一位因“红人所劫”而痛失爱妻并随之陷入疯癫的加州人,在此后19个年头里,他将生活的全部内容定格在妻子本该回家的那个星期六。“妻”采用双关,与“凄”、“欺”同音。“妻”与“凄”暗示了这个故事是一个感伤的故事,也暗含了故事的主人公对妻子的思念,同时也表达了译者周瘦鹃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的一种思念之情,而“妻”根本不存在。同时暗含当时社会的一种现象,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只能通过梦境来实现。因此,周瘦鹃的译文表达的是一个爱情悲剧小说,通过幻象来寄托自己的感情并表达自己的精神寄托。
3 友情
吴梼曾留学过日本,他所翻译的五篇欧美作家的小说都是由日译本转译过来的,《山家奇遇》就是其中之一。译法上,逐字逐句严格尊重原著的译法;注重描写客观环境、关注人物的心理,将人们认为无关紧要的自然环境、室内陈设等细节也都设为翻译对象。在《加利福尼亚人的故事》这一篇小说中,大部分研究者会忽视一个重要的情节——三名淘金矿工的出现。他们先后登场,每个人都当着“我”,热切地向亨利询问其妻的情况。三名穷困潦倒的淘金矿工,为了这位精神失常的丈夫,为了不揭露事情的真相,19年来一直表演着同样的伎俩对亨利进行心理暗示,使其长期生活在幻象之中,一直这样陪着他,表达了他们之间淳朴的友情。例如:
原文:The Californian’s Tale
吴译:山家奇遇
《山家奇遇》之“奇”首先体现在形式层面。小说中的一些意象如照片、亨利之妻的信、家里的摆设以及三名矿工给人造成了一种假象,描写了妻将归至的梦境,使得叙述者“我”也沉入到“妻”的幻象之中。《山家奇遇》之“奇”其次体现在内涵层面。“奇遇”的意思是意外的相逢或偶遇。小说中的叙述者“我”和亨利的偶遇,两人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到无话不谈的朋友。到后来三名矿工的出现,19年来三名矿工一直这样陪着他,每年到了星期六的那一天,他们就会用鲜花装点屋子,为舞会做好一切准备。叙述者“我”作为陌生人,原意聆听亨利对我说。三名矿工作为朋友,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鼓励亨利。“奇遇”恰好表现了叙述者“我”和亨利的奇遇,亨利和三名矿工的奇遇,作者借此来传达一种友情。
4 社情
本文作者想通过周瘦鹃的“爱情”与吴梼的“友情”上升到“社情”。在此,“社情”指当时的社会情况。该小说的背景是处于淘金热时期。淘金到处都有,但到最后却一无所获。周瘦鹃具有强烈的爱国情怀,译者通过“妻”这个形象来传达对淘金梦的一种讽刺以及对当时社会的批判。吴梼的《山家奇遇》通过友情传达出了一种社情,我、三名矿工与亨利之间的友情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伴随着加利福尼亚出现的淘金热,在清末国内经济恶化和美国工业化对劳动力需求的双重作用下,华工大量涌入,成为加州的廉价劳动力。但随着日益加剧的淘金竞争,华人受到了憎恶和排挤。译文同时表达了对华工的一种同情,借友情传达了社情,进一步深化主题。
5 译本对比
翻译批评“是连接理论与翻译实践的一条重要纽带,对于同一作品的多种译本进行的翻译批评活动更加具有指导意义。《加利福尼亚人的故事》原作语言平实又生动,对人物场景、心理描写十分细致。文章具有大量的对话描写,对话翻译也是一种艺术。译者应充分理解原文作者的写作意图和文体风格。笔者认为,“信”不仅要忠实于原文的内容,同时也应忠实于原文的文体风格,这样才能达到文化交流的目的。周瘦鹃侧重于归化,吴梼注重于异化,两个译本各有千秋。下面主要从描述性语言和对话语言进行语言层面的对比。
5.1 描述性语言
(1)Inone place,wherea busylittle citywithbanksandnewspapers and fire companies and a mayor and aldermen had been,was nothing but a wide expanse of emerald turf,with not even the faintest sign that human life had ever been present there.
周译:有一处在昔亦为一繁华之小都会,有银行、有报馆、有火灾保险公司且,亦有市长、有绅耆、为之董理百事。而今则已一无所有,夷为一片荒漠之野,荒凉廖瑟,无复人迹。
吴译:这个所在左近并无崇山峻岭,风景很为幽雅清静。当那山麓之间,一条好大市街也有制造厂,也有邮政局,也有银行酒肆,也有弹馆戏园,好一个繁盛热闹的去处。谁知因为山上的金银财物等类开挖净尽这就家家迁移,人人远去迄今单剩下一片一片望萋然无际的草原。
在这个场景描写中,周瘦鹃多用文言文,如“绅耆”,采用形式对等描写了该场景的特点。而吴梼则采用白话文,使用增译。虽符合汉语特点,但增译太多,有时就成了误译。周译中出现的“制造厂、酒肆和邮政局弹馆戏园”与原文内容不对应。吴梼将“emerald turf”译为“金银财物”,但在周译版本却找不到对应的词,“emerald”有绿宝石、翡翠的意思,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因此在此处指代金银财物也不为过。
5.2 对话语言
(1)“All her work,”he said,caressingly,“she did it all herself--every bit.”
周译:一事一物均为彼所躬亲,此间岁无一物不亲其手。
吴译:这是那女子手里做成的。家下一切东西没一件不是那女子制造整理的。
这一句话在原文亨利向叙事者“我”介绍他家的时候反复出现,运用了重复的修辞手法,给人营造一种温馨的氛围,表达了亨利对妻子的爱意和崇敬。周瘦鹃仍然使用的是文言文,采用形式和功能都对等,形式上“一物”重复使用,选用四字成语,实现内容上的忠实,功能上采用重复手法,有突出强调之意,译文富有节奏感,充分表达了亨利的情感。吴梼使用的是白话文,通俗易懂。但是其形式和原文并未对等,其译文“手里做成、制造整理”用的并不恰当。但是两个译文均未把“Caressingly”译出来,而这个词是表达亨利内心情感的关键。整整19年过去了,亨利还把家里的一事一物都保持妻子在时的模样,对每一件东西都很爱抚。
6 结论
无论是吴梼的改译,还是周瘦鹃译本直接的哀化和美化,都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不应简单的加以褒贬,应该用历史发展的视角来看待。《山家奇遇》忠实于日译本,原作中伤感的故事情节和出乎意料的结局都被翻译出来了。周瘦鹃的《妻》表达的是一个爱情悲剧小说,通过幻象来寄托自己的感情,通过幻象表达自己的精神寄托。该小说通过爱情、友情传达出一种社情,三情合一。
注释
① 文中的《妻》特指美国作家马克·吐温原著The Californian’s Tale周瘦鹃译本。文中的《山家奇遇》特指美国作家马克吐温原著The Californian’s Tale吴梼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