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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证论》血下泄证论治规律研究

2020-01-10河北省儿童医院石家庄05003

中医文献杂志 2020年1期
关键词:种仁论治荆芥

河北省儿童医院(石家庄,05003)

《血证论》作者为清代著名医家唐宗海,该书为中医血病专著,在历代医籍中独树一帜。《血证论》全书共八卷,强调了水、火、气、血的相互作用与转化在血证病因病机和发展转归过程中的重要意义。本文旨在通过对《血证论》中便血、便脓、尿血、崩带、产血等“血下泄证”内容进行深入系统研究,体会唐氏对于血证的论治思想与用药心法。

下部出血,从肺论治

唐宗海在血下泄诸证(便血、便脓、尿血、经血、崩带、产血)的诊疗中,突出了“从肺论治”的思想,值得关注和深思。在遣方用药时,注重宣、润、清三法,密切配合,协同发力,确有殊功。

1.宣肺善用“风药”,喜遣荆防

“风药”一词首见于金元四大家之一的李东垣的著作中,特指具有生发、疏散作用的药物,具有宣肺、疏利、升阳、祛风等作用[1]。唐氏在诸多“风药”中,较为青睐荆芥与防风。在篇幅并不长的《血证论·血下泄证》(卷四)中,荆防共出现三次,分别发挥“疏理其气”“治太阳、阳明传入之风”“泻湿清热”之功。荆芥以散为功,以辛为用;防风气味俱升,性温而润。荆芥入血分,散营阴郁热,引邪外透;防风走气分,散风胜湿止痒,二药相合,气血同调,风祛而湿清,气顺而血和。

2.润肺颇爱花粉,多配柴胡

在血下泄证的论述中,天花粉共出现四次,值得关注,可视为唐氏滋阴润肺的首选药之一,且每每都与含有柴胡的名方相伍用,即花粉与逍遥散、柴胡汤、小柴胡汤、大柴胡汤相配。天花粉禀天地清阴之气以生,最善润枯燥而行津液,《景岳全书》赞其“有升有降,阴中有阳,最凉心肺”。柴胡疏肝,升发阳气[2],与花粉相配气阴双补、体用皆养、滋阴生津、“升发清降”、“两得其治”。且花粉滋阴力强,能在较大程度上弥补柴胡“截肝阴”之弊,以得万全。

3.清肺恒赖“泻白”,常伍人参

在血下泄证诸篇中,唐氏退肺热的方剂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人参清肺汤和人参泻肺汤。仔细观察药物组成即可发现两点共性,一是均有桑白皮和地骨皮组合,二是均含有人参。“二皮”同用,乃遵宋代钱乙泻白散的要旨[3],清热而不伤阴,泻肺而不损正,使肺清气肃、肺恙可除。既言“清肺”“泻肺”之名,人参在此看似“不合时宜”,实则匠心巧妙。血证日久,失血甚多,必有伤津耗液,气随津泄之变,人参大补元气,契合古语“血脱者益气”之义。血不自生,须得生阳气之药乃生,阳生则阴长,血乃旺也。且人参亦别名“土精”,最善补脾胃,在上述两方中用之,有“培土生金”之妙[4]。

化裁名方,匠心独运

唐氏治血,多取仲景及金元明清诸家之精华[5],博采众长、兼收并蓄,但绝不生搬硬套,而是深研其中义理,密切结合自身诊疗实践,多有进一步地阐释和发挥,读来不落窠臼、耳目一新。

1.拓展赤豆当归散和槐角丸之精髓,升降同调

在《血证论·便血》篇中,唐氏在论治“脏毒下血”时,首先提到了《金匮要略》名方赤豆当归散,并“引而伸之”,进一步明确了“脏毒”的两个重要证型及代表方药:对于“大肿大痛,大便不通”者,宜“解毒汤”;对于“大便不结,肿痛不甚”者,宜“四物汤加荆芥、地榆、丹皮、槐角、土茯苓、黄芩、苡仁、地肤子、槟榔治之”。在两方中,唐氏分别用防风、枳壳组合和荆芥、地榆、丹皮、槐角、土茯苓、黄芩、苡仁、地肤子、槟榔组合代替了赤小豆,又分别用大黄、赤芍组合和四物汤组合代替了当归。防风辛温发散、气味俱升;枳壳虽以苦降为主,但亦能用于脏器下垂,二药相配,体现了“升”的深意;大黄苦寒清泻,炒炭后可凉血止血,赤芍专于入肝,凉血散瘀止痛,二药相合,表现出“降”的思路。四药同用,辛散苦泻,升降同调[6],邪祛郁解,气顺血和。荆芥质轻上行,疏风透疹,川芎辛散温通,善至高巅且活血行气,祛风止痛。荆芥与川芎伍用,再次突出了“升”的用意;黄芩苦寒,清热燥湿,炒炭止血,丹皮清营凉血,祛瘀解毒,黄芩和丹皮相配,再次彰显了“降”的特色,且寓升于降,降中有升,气血同治,左右逢源。

同样在《血证论·便血》篇,唐氏在探讨“肠风下血”时,推崇明代医家龚廷贤[7]《寿世保元》中的槐角丸,但在其后的讨论中,拓展性地提出使用“葛根黄连黄芩汤加荆芥、当归、柴胡、白芍、槐花、桔梗、地榆治之”。细观此方,柴胡、葛根升发清阳,疏郁生津;芩连槐地苦降下行,清热凉血止血;桔梗、柴胡使作“舟楫”,沟联上下,又一派升降调和之象;当归、白芍养血活血,补中寓疏,诸药同用,始成清热祛风,生津养血之功。

2.发扬黄土汤和石莲汤之神韵,清补并行

在“远血”的论治中,唐氏开门见山地明确了黄土汤在“阴结下血”中的独特地位,并重点剖析了方中黄芩和附子的精妙之处。他指出,佐以附子的原因是“阳气下陷,非此不能举之”,使以黄芩的理由是“以血虚则生火,故以此清之”。随后,唐氏将“黄芩之义”推而广之,选用了两个以“清”为主的方剂,分别为人参清肺汤、归脾汤加栀子、麦冬、阿胶、五味子或丹栀逍遥散加阿胶、桑寄生、地榆;将“附子之义”推而广之,力荐了三个以“补”为主的方剂,分别为人参养荣汤、胶艾四物汤加巴戟天、甘草和断红丸。

在“噤口痢”的论治中,唐氏首先提到了朱丹溪的石莲汤,但很快强调了“洗胃变津、开胃进食”的重要性,并主张以竹叶石膏汤、人参白虎汤、大柴胡汤加石膏、花粉、人参加以治疗。观此三方,亦能体现“清补并用”之义:均以石膏辛甘大寒以清热除烦,且煅后又可止血;分别配以麦冬、知母、花粉养阴生津,极尽增阴补液之能,切中“火热浊攻、胃气被伤”的病机,必收“攻逆生津、开胃进食”之效。

偏爱种仁,水火气血同理

唐氏《血证论》的最大学术成就即为“水火气血论”,强调血证与水火气血、脏腑功能的密切联系[8],治疗血证时将调气、降火、治水、止血有机结合,循序渐进,环环相扣。对《血证论·血下泄证》诸篇中的方药深入统计、总结后发现,唐氏对种仁类中药[9]的使用颇多,应引起高度的重视。在《血证论·血下泄证》中,唐氏共使用了18味种仁类中药,将治水、治火、治气、治血的思想贯穿和细化其中,且往往一药多能,综合论治,凸显出独特的韵味和精妙之处。

1.治水之种仁药

槟榔、苡仁、车前子、地肤子、五味子。《血证论·阴阳水火气血论》所言:“设水停不化,外则太阳之气不达,而汗不得出,内则津液不生,痰饮交动。”为此,槟榔、苡仁、车前子、地肤子均可利水渗湿,利尿退肿[10]。唐氏又认为如若水阴不足,又会津液枯竭,上则痿咳,下则闭结,外则蒸热,提出“凡此之证,皆以生水为治法”,于是力遣五味子,极尽其“生津止渴”之功,体现“消水”与“补水”的动态平衡。更值得一提的是,苡仁善清肺肠之热,车前子善除肝与膀胱之热,体现出与“治火”诸法的交叉;槟榔以消积导滞为能事,体现出与“治气”诸法的融合;五味子可疗阴血亏虚,心神失养,又体现了“治(养)血”诸法的协同。

2.治火之种仁药

吴茱萸、栀子、菟丝子。唐氏在《血证论》中突出强调了“邪火”在血病发生发展中的作用,提出治火就是治血,泻火就是止血的治疗思路[11],在用药上栀子的频繁出现就是最好的佐证。但又强调了命门之火的重要性,指出肾阳不足者,则水泛为痰,凌心射肺,发为水肿、奔豚、下利、亡阳等证。由此即可参悟唐氏遣用吴茱萸和菟丝子的用意。吴茱萸暖肝胃,菟丝子温肾阳,且寒热之偏不甚,可发挥绵长而持久的功力,收“少火生气”之效。与此同时,吴茱萸还主疏肝气之郁滞,契合“治气”之理;栀子苦寒,又善利尿通淋,符合“治水”之义;菟丝子亦可益精养血而明目,又与“止血”之论甚为和调。

3.治气之种仁药

砂仁、杏仁、卜子、枳壳、乌梅、罂粟壳、诃子。《血证论》各篇中反复强调,“治血必治气”,认为调气是治疗血证的关键。由本组种仁药可推知,敛气和降气最是唐氏青睐之法。《血证论·阴阳气血水火论》指出,肺得润养,则“其叶下垂,津液又随之而下,如雨露之降,五脏戴泽,莫不顺利,而浊阴全消,亢阳不作”,所以能治节五脏矣。因此在用药时,用砂仁、卜子、杏仁、枳壳降脾肺之气,又以乌梅、罂粟壳、诃子敛肺安肺,达到“肺气敛则肠气自固”之效。且本组药物中,杏仁味苦降泄,善治风热、燥热、肺热之咳,兼可“治火”;乌梅至酸性平,生津止渴,兼能“治水”;罂粟壳醋炒后有止血止痛之功,又可“治血”。

4.治血之种仁药

桃仁、枣仁、莲子。唐氏在《血证论》中独创止血、消瘀、宁血、补血四大原则治法[12],作为“通治血证之大纲”,具有极高的实用价值,本组三味种仁药,亦是四法的具体体现。对于桃仁,唐氏在《血证论》的“消瘀”部分多次提及。枣仁向为补血佳品,但在唐氏看来,亦有宁血之能,正如其所言“审系肝经风气鼓动而血不宁者,再加桑寄生、枣仁、玉竹、牡蛎……”莲子亦被用于“敛戢”虚火,还可养血益肾,涩精止血。且桃仁味苦,常与清热解毒药伍用治疗热痈毒盛,可为“治火”之用。大枣甘温,补脾益气,自有“治气”之能。莲子收涩,止泻止带,堪当“治水”之功。

唐宗海在便血、便脓、尿血、经血、崩带、产血等血下泄证的论治中,遵仲景及金元诸家之理,参合心悟、融汇新知,多有耳目一新之论,值得后学进一步深研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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