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佩疗法防治小儿反复呼吸道感染的文献与现代研究*

胡逸中，薛 征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市中医医院 儿科，上海 200071)

香佩疗法源自我国古代的“衣冠疗法”，是通过药物挥发的芳香气味、药物本身的治疗作用和对局部经络穴位的刺激来防治疾病的一种方法。在防治小儿反复呼吸道感染中的作用主要体现在抑制病原微生物、提高黏膜免疫两个方面。香佩疗法简便易行，价廉实用，副反应小，是“治未病”和“瘥后防复”理念的具体实践，在复感儿童的辅助治疗上有极大的开发价值。

1 香药防治外感病的历史沿革

香药防病来源于古人长期的生活和医疗实践，是祖国医药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古代医家常将外用芳香药物用于防治传染病、慢性病及小儿体虚之病。香药防病的形式多样，有滴鼻、取嚏、香囊、药枕、肚兜、熏香等，其最早的文献记载可追溯至先秦时期，如《山海经》中有云：“熏草……佩之可以已疠”，可见当时对嗅鼻法、香佩法的应用已初具雏形[1]。唐代孙思邈在《千金要方》中采用多种芳香类的药物防治外感温热病，如用赤散(含白术、桔梗、吴茱萸等)搐鼻，用雄黄散(内含白芷、菖蒲、芜荑等)涂鼻，用太乙流金散(含雄黄、雌黄、矾石、鬼箭羽等)烟熏，用辟温杀鬼丸(雄黄、雌黄、空青、朱砂等)香佩等[2]，宋代太医局所编著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记载了许多有辟疫效果的芳香药方，如香苏散能“治四时瘟疫、伤寒”，正气散可“顺气宽中，辟除瘟疫”[3]。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介绍“酒拌吴茱萸叶，袋盛蒸熟，更互枕熨之，痛止为度”，即用药枕治疗寒邪袭表所致的头脑疼痛[4]。清代《太医院秘藏膏丹丸散方剂》[5]记载了清代太医院内的各类剂型处方，每年小暑日至处暑日，御药房用香薷、檀香、藿香、茯苓等药物制成汤剂或外用剂以预防暑病。吴鞠通受前人治疫所用芳香、逐秽、解毒之法影响，在《温病条辨》“银翘散方论”中描述：“至若吴又可开首立一达原饮，其意以为直透膜原，使邪速溃，其方施于藜藿壮实之人之瘟疫病，容有愈者，芳香辟秽之功也……又宗喻嘉言芳香逐秽之说”[6]。孙星衍在《神农本草经百种录·上品》中也记载芳香药物的防疫辟秽作用：“(木香)主邪气，辟毒疫温鬼……气极芳烈，能除邪秽不祥也”，“(麝香)香者……正气盛，则自能除邪辟秽也”[7]。

2 中医学对小儿反复呼吸道感染的认识

反复呼吸道感染是儿科常见病，以6个月～6岁小儿多见，是指1 a内小儿上呼吸道感染及下呼吸道感染次数增多，超过了一定范围，即为RRTI[8]。RRTI属中医学“虚人感冒”“自汗”“虚病”“久咳”等疾病范畴。现代医家临证发现RRTI患儿肺、脾、肾三脏多不足，“本虚”贯穿始终，故易受外邪入侵，病情易于传变，正如《灵枢·五变》中云：“肉不坚，腠理疏，则善病风”，《黄帝内经》云“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小儿药证直诀》云：“五脏六腑，成而未全，全而未壮”，《温病条辨》云：“脏腑薄，藩篱疏，易于传变；肌肤嫩，神气怯，易于感触”。由此可见，RRTI与小儿的正气强弱、体质禀赋有着密切关系[9]。王力宁教授在长期临床科研中证实，小儿RRTI病位多涉及肺、脾两脏，并采用德尔菲法评价，统计结果以专家意见较为集中的肺脾气虚、营卫失调、肺脾阴虚、肺肾两虚4种证型，纳入《小儿反复呼吸道感染中医诊疗指南》[10]。江育仁教授在防治儿童RRTI中提出“不在邪多而在正虚”的发病机制，明确其治疗的关键在于调和营卫，扶助患儿正气，从而提高机体的防御功能[11]。

3 中药香佩防治小儿反复呼吸道感染的现代研究

现代医学认为，小儿RRTI的发病主要与以免疫、营养为主的内部因素及以感染、环境为主的外部因素两方面有关。其中免疫功能状态在RRTI的发生中占重要地位，免疫紊乱引起呼吸道反复感染，反复呼吸道感染又进一步加重免疫功能的紊乱，二者互为因果，形成恶性循环[12]。因此，提高小儿免疫，鼓其一身正气，当为防治RRTI之要。

现代研究表明，香佩疗法在杀灭细菌或病毒、促进人体的新陈代谢、提高人体的免疫力方面具有一定作用[13]。一方面，大多数芳香类药物的挥发性较强，有确切的抗病原体作用，能够抑制外邪入侵；另一方面，香药的主要成分挥发油经口、鼻吸闻，可作用于呼吸道或消化道黏膜，促进机体内免疫球蛋白的含量增高，增强人体的防御能力[14]。

3.1 中药香佩祛邪辟秽——抑制病原微生物

现代研究认为，部分芳香药物散发出的气味，在人体周围形成高浓度的微环境，可净化空气、杀毒抑菌。如紫薇和茉莉的香气能杀死白喉杆菌、结核菌和大肠杆菌；金银花、菊花、薄荷等的香气及挥发油具有抗病毒作用；千里花、辛夷花、野菊花的香气及挥发油对多种真菌有抑杀作用；玫瑰花、栀子花、桂花能吸收有毒气体，净化空气[15]；艾叶及其提取物可以杀死多种微生物，对空气中的金黄色葡萄球菌、大肠埃希菌、白假丝酵母菌、枯草芽孢杆菌和黑曲霉起到了明显的杀菌作用[16]。

本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爆发后，李佃贵、周仲英、王琦三位国医大师各依自己的经年之学，公布了适用于正常人群的3个香囊方，建议将香囊放置在办公室、枕边等处不定时吸嗅，其中均选用藿香以芳香化湿、祛邪辟秽[17]。

3.2 中药香佩鼓舞正气——提高黏膜免疫功能

中药香囊中挥发性较强的药物，通过呼吸道进入人体，能被鼻黏膜迅速吸收，刺激鼻黏膜上分泌型免疫球蛋白A(sIgA)抗体，同时不断刺激机体免疫系统，促进抗体生成。sIgA抗体形成后进入血液循环，作用于淋巴结和炎症部位，阻断了病毒的传播。此外，药物进入呼吸道被人体吸收，经“肺-肠轴”反馈后还可以促进胃肠道蠕动，加快胃排空，从而增强食欲、改善消化不良等症状。

刘龙等[18]观察辟秽防感香囊对小鼠免疫功能的影响，发现其可提高外周血淋巴细胞亚群CD3+和CD4+细胞数、CD4+/CD8+比值血清INF-γ呈上升趋势。宋辰斐等[19]观察防感散香袋预防反复呼吸道感染患儿192例，1 a后与对照组比较发现香佩组患儿1 a内呼吸道感染次数明显减少，发病情况和中医肺脾气虚证候均有一定改善，唾液sIgA含量明显提高，说明防感散香袋对小儿反复呼吸道感染具有预防作用。钱丹等观察防感香佩包治疗上呼吸道感染反复发作的患儿120例，4个月后发现治疗组总有效率为82.5 %，高于对照组的48.3 %，差异比较有统计学意义，说明佩戴防感香佩包能有效缓解儿童反复呼吸道感染的症状，预防再次复发。

4 香佩疗法的现代改良及应用

除了将中药香囊佩戴于身上或放置于室内吸嗅，随着技术的不断改良，本着“继承不泥古，发扬不离宗”的精神，在中医内病外治理论的基础上，芳香疗法的形式也越来越多样。

4.1 芳香药枕

药枕历史悠久，唐代孙思邈在《千金要方》中记载：“用蚕屡次、废茶叶装枕头可明目清心”；宋代蒲虔贯在《保生要录》中阐述了药枕祛风清热、散寒除湿、安神镇静等保健作用；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提到可用米枕来帮助小儿头部生长发育。颈部是药枕的主要施治部位，几乎所有的经络都直接或间接与之发生联系。现代药理研究证明，枕头内的中药微粒子可借助头温和头上毛孔吸收透入体内。近年来，还有磁枕的出现，将若干小磁片用布缝好放入枕内，利用磁场能使生物体产生磁场效应的原来，对头痛、失眠、神经衰弱者，有较好的疗效[20～21]。

4.2 芳香足浴

中药洗足是传统的中医疗法之一，因使用安全、方便、价格低廉、效果明显，被广泛应用于小儿日常保健与疾病治疗。张琼等[22]用柴胡、桂枝、艾叶、荆芥、薄荷、紫苏叶等制成中药足浴煎剂，观察其对120例外感发热患儿的辅助退热效果，3 d后发现观察组体温明显低于对照组，说明中药足浴辅助治疗小儿外感发热疗效显著。

4.3 挥发油制剂

中药挥发油作为芳香中药的特色表现形式，具有较强的生物活性，如解表、行气、化湿、开窍等，可用于局部或全身防治疾病。现代药物研究表明，挥发油分子量小，脂溶性强，容易穿过体内生物膜，生物利用度高。但由于挥发油稳定性较差，易逐渐逸散，不能长时间储存，故需载体将挥发油吸附于其中。如郑健[23]等用冰片、人工牛黄、苍耳子、徐长卿等制成醒鼻凝胶滴剂治疗变应性鼻炎患儿50例，观察4周后，治疗组症状和体征疗效评定显著高于对照组(P<0.05)，说明醒鼻凝胶滴剂对变应性鼻炎患儿的症状和体征具有较稳定而持久的改善。栗昀[24]等通过动物实验研究表明，冰香散挥发油滴鼻免疫能够有效诱导黏膜免疫反应，引起体液免疫和细胞免疫，发挥抗病毒作用。

5 小 结

反复呼吸道感染作为儿科常见病之一，缠绵难愈，日久可与其他疾病并见，严重影响患儿的生长发育和学习生活。应用香药来芳香化浊、防疫辟秽自古有之，是我国传统医学的重要组成。香佩疗法具有操作便捷、实用有效、接受度高的优势，患儿可经口、鼻、经络直接吸收药物，值得推广。笔者认为，芳香疗法在未来的开发和应用有良好前景。一方面，芳香类产品的开发应更具人性化和生活化，通过对古代文献中芳香疗法所使用的药物及香具进行研究，应用现代技术，对香药进行测试、分析、筛选，对香具进行仿制、改良和创新，设计更合理的给药方式，如将芳香药枕、芳香足浴、芳香类挥发油制剂等充分运用于反复呼吸道感染患儿，更好地辅助临床治疗；另一方面，对中药芳香疗法的介入时机、使用时长、更换频率、疗程设定、注意事项和禁忌等应做到标准化、系统化，扩大芳香药物在防治疾病和日常保健的现代应用领域，从而提高中医外治法的临床服务能力和服务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