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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电影《寄生虫》中人物的人格缺陷解读

2020-01-10刘丽娜

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披萨寄生虫人格

刘丽娜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 外国语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3)

2019 年5 月,韩国导演奉俊昊导演的电影《寄生虫》在戛纳电影节上首映,为韩国影坛获得了第一座金棕榈奖杯后,在全球范围内多个电影奖项中获奖无数。2020 年又在第92 届奥斯卡金像奖上一举获得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国际影片、最佳原创剧本奖,成为韩国电影的翘楚。电影《寄生虫》中,基泽一家四口生活困顿,一次偶然的机会基泽的儿子基宇通过伪造学历成为朴社长家的英语老师,之后机关算尽,全家通过各种手段使基泽的女儿基婷成为朴家的美术老师,基泽成为司机,基泽妻子忠淑成为管家,全家由此脱离了失业状态。随着大雨天的到来和被赶走的朴家原管家雯光的再次出现,雯光丈夫吴勤势长期躲藏在朴家地下室的秘密浮出水面。两个底层家庭为了生存而搏斗,雯光受伤死去。最后吴勤势为了复仇在朴家儿子的生日聚会上杀死了基婷,而朴社长置他人生死不顾,显露出的对吴勤势身上“底层气味”的厌恶表情让基泽的情绪最终爆发,挥刀杀死了朴社长……

电影《寄生虫》中三个家庭的悲剧看似来源于社会贫富分化与阶级对立,本质上却是由于人格缺陷。影片中出现的富人生活安逸,居住在环境优美的高档豪宅,却虚伪、自私,惺惺作态,毫无同情心。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穷人,挤在脏乱的地下室中,懦弱、贪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人格缺陷致使基泽一家在影片中不能坚守人的良知,突破了社会的道德底线,引发了影片中的主要矛盾。影片通过多组对比镜头表达了对人格缺陷的失望,却找寻不到有效的解决方案。在剧终,为了活下去的基泽只能扎进没有出路的地下室苟且,基宇扔掉了代表未来希望的转运石,嘲笑着原来是因为自己太天真,才将希望寄托给了幻想。

一、各个阶层代表人物的人格缺陷

片尾的悲剧说明了剧中人物有部分反社会性人格缺陷:违反法律法规,以欺诈言行牟取利益,行为冲动[1]。影片运用了大量的细节描写反映剧中人物的人格缺陷,重点塑造了底层阶级和上层阶级的代表人物形象。每一个阶层的人物形象的塑造都表达了导演对社会现实的失望,影片中各个阶层代表人物身上都存在着人格缺陷。

(一)懦弱的沉默者

在传统的韩国家庭中,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应当承担起家庭顶梁柱的重任,在家庭遇到困难时,应当竭尽全力寻找解决办法,担负起排忧解难的责任;在家庭受到凌辱时,应当作为奋起反抗的领导者与先行者;在家庭的未来渺茫时,应当鼓舞全家人的士气,给予家人希望。但在影片《寄生虫》中,基泽显然没有扮演好自己在家庭中的角色,他的表现完全不像是家里的一分子。在全家生活无着,甚至连手机停机、WiFi 连接不上的情况下却选择装睡去逃避;在披萨盒因折叠不合格而即将被披萨店老板扣除工钱,忠淑与披萨店老板讨论后向基泽投去求助的眼神时,他面无表情地将眼睛瞥到墙上;半地下室的窗外长期有同处于社会底层的醉汉随地小便,这是一种屈辱,基泽本人也对此深恶痛绝,其实只需要吼斥一声就可以制止,但在基泽的影响下,全家人甚至连吼斥一声的勇气也没有。基泽的种种表现与其所处环境虽有一定的关系,但从根本上来说是其人格缺陷中的懦弱所导致的。懦弱的人格缺陷在整个剧中有多处描写,并不只体现在代表底层的基泽身上,在朴先生一家所处的顶层社会也多有表现。朴社长的小儿子多颂在一年级生日的晚上就发现了家里地下室的秘密,这个地下室给他带来了无边的恐惧,可他完全没有勇气说出来。他希望家中其他人能够主动发现,虽然他不断在每幅美术作品的相同位置用代表恐惧的黑色画出了地下室的秘密,但不幸的是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的意图。在雯光生命垂危之时,吴勤势使用摩尔斯电码发出求救信号,参加过童子军训练营的多颂明明发现了求救信号,并且正确翻译出“救命”的意思,知道SOS 救命的重要意义和快速将信息传递的处理原则。多颂只需要通过放在身边的对讲机呼唤守护在客厅的朴社长就可以去施救,但未知可能带来的恐惧使多颂没有采取任何动作。这种懦弱不仅表现在老人和孩子身上,也表现在作为社会中坚力量的壮年身上。从朴太太的电话邀请中可以推测出,临时被邀请参加多颂生日聚会的人都应该是与朴家关系亲密的人,但参加多颂生日聚会的众多亲朋好友在有宾客被吴勤势伤害和朴社长被刺后狼狈逃窜,没有人帮忙救助伤者、缉拿凶手,一方面是因为人情淡漠,另一方面便是因为懦弱。导演用散落在草坪上的座椅、乐器和食物,以及在过道上遗落的单只鞋子和手包暗示了人们逃离时的混乱,用基泽行凶后从容地走出草坪和事后没有一个人看到基泽的去处反衬出当时人们逃离时的迅速。这样的叙事充分表达了导演对现实社会中人们懦弱的失望。

(二)贪婪的市侩小人

《寄生虫》中运用了丰富的镜头刻画了基泽一家的市侩嘴脸,基泽一家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为自己寻找有利的工作。为争取成为披萨店兼职生的机会,基宇兄妹利用扣除折披萨盒百分之十的报酬作为交换条件,游说披萨店老板开除原兼职生,全然不顾原兼职生是基婷的熟人,甚至在披萨店老板迟疑的瞬间恶评原兼职生以争取更大的可能性。在朴社长的尹司机送基婷回家的一幕中,在尹司机的眼中,基婷是属于有留学背景的顶层人士,因此尹司机以好像要下雨了、还是做奔驰不要坐地铁了等说辞尽可能想送基婷到小区,而基婷则脱下内裤塞在座椅下面陷害尹司机,处心积虑地为父亲基泽骗取工作机会。再者,基泽一家在获知雯光对水蜜桃的绒毛过敏这一信息后,视他人生命为草芥,设连环计一次次用水蜜桃的绒毛引起雯光过敏,诱使朴太太误认为雯光是肺结核患者,从而辞退她,为雇用忠淑做新管家奠定了基础。在这精心设计、多方协作、分头攻破的骗局当中,基泽一家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道德底线。基泽一家在求职过程中,一次次为了私欲,违背良知,突破了做人基本的道德底线,令人唾弃。

在剧中,贪婪是整个故事的线索,基泽一家就是通过敏赫的贪婪开始接触朴家。敏赫是在校大学生,因为给有钱人家孩子做补习老师而收入不菲,是剧中中层阶级的代表。他即将成为交换生留学,但他觊觎朴社长的女儿多蕙,害怕自己离开期间“理科生大尾巴狼在多蕙身边”,于是才寻找基宇代替自己做多蕙的补习老师。敏赫明知朴家的要求是在校大学生,但他还是找到了基宇,同时暗示基宇伪造证件。看似为了帮助基宇找到工作,实际上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有其不可告人的一面。

如果说底层阶级由于生活所迫而贪婪,中层阶级是由于觊觎而贪婪,那么顶层阶级便是由于行为惯性而贪婪。在《寄生虫》中,贪婪表现在社会的每一个阶层。朴太太决定聘请基宇作为多蕙的补习老师的场景中,在课程开始前朴太太以冰冷的态度强调如果基宇的教学能力不能达到敏赫的水平,将不可能被聘用。试听之后,从课后朴太太态度的转变以及向基宇介绍雯光可以看出朴太太对基宇的教学能力也非常认可。很显然,朴太太一家对支付给基宇与敏赫同样多的薪酬并没有任何困难,本已准备支付与敏赫相同的薪酬,却在最后又抽出部分,还虚伪地声称考虑到物价上涨的因素,在支付给敏赫薪酬标准上上涨了工资。朴太太将钱放进信封,稍一停顿,后又迅速抽出部分这一细微连贯动作充分表现出朴太太潜意识认为可以少支付给基宇薪酬,这实际上是朴太太对金钱的贪婪在作祟,与敏赫、雯光眼中单纯的朴太太形成了鲜明对比。由此可见,社会生活中贪婪已经随处可见,并不是某一个人或某一阶层的突出特点。

(三)多疑的受骗者

导演奉俊昊在《寄生虫》中集中了大量镜头对诚信的缺失进行了批判。基泽一家虽然没有正规的文凭,却具有满足社会需要的技能。基宇经历了四次高考均未被大学录取,但在敏赫的眼中要比“那些天天喝酒的大学生”强十倍,在给多蕙进行补习试讲后也深受朴太太的认可,足见基宇的能力是可以达到朴家要求的。但基宇在去朴家应聘前却要靠基婷伪造大学在校证明,朴太太也是首先查看了基宇的“在校证明”才口口声声地说“不用这些文件证明”“反正是敏赫老师介绍的”。基婷同样是没有考上大学,但通过伪造基宇的在校证明,基泽和敏赫对她的高度评价,以及在朴家短暂接触多颂(因为朴家给他换过多位美术老师没有一位能撑过一个月)便能将其驯服,都说明基婷确实有过人的才能。可她同样要顶着一个“伊利诺伊州立大学应用美术专业”的帽子去应聘,去教只有9 岁的孩子。基泽和忠淑后来成为朴家的司机和管家,虽然没有说必须要提供相关的证明文件,但也是利用朴社长夫妇的信任危机设诡计解雇尹司机和雯光,而他们进入朴家也都是通过一系列“信任的纽带”或“专业公司”的名头才消除朴家夫妇的多疑。在此过程中,朴家夫妇表现得几乎完全一致,甚至在不向当事人说明的情况下就与尹司机和雯光解除劳动关系,这展现了朴家夫妇自身的多疑和对他人的极度不信任。从事情的表象看是朴家被金家一家人所欺骗,最终造成这种种结果,但其实也是朴家夫妇的多疑造成的。表面上朴家夫妇称赞尹司机和雯光让人放心和守本分,实际上并不信任他们,因此一旦遇到他们可能会给朴家带来负面的影响时,朴家夫妇就会心存猜忌和埋怨,进而解除他们与朴家的劳动关系。

二、剧中人物的人格

弗洛伊德认为人格结构由本我、自我、超我三部分组成。本我代表着人的原始欲望和冲动,无条件地遵从“快乐原则”,不受道德戒律约束,处于无意识状态;自我既能感受到本我的欲望,又要根据“现实原则”将其控制在理性允许的范围之内;超我是社会规范在内心世界的投射,是一切道德准则的代表,充当着“良心”的角色,监督和控制人的行为,属于人格结构中有意识的部分[2]。

(一)基宇的人格结构

基宇的本我代表着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在敏赫送来寿石时,了解了寿石的象征含义后,基宇是观察最认真的,甚至在与敏赫喝酒时还在思考寿石。他们居住的半地下室被大雨淹了之后,基宇首先也是唯一抢救出来的就是代表转运的寿石。在体育馆安置后,即使经历了一晚上的波折已经疲惫不堪的基宇也始终抱着那块寿石,并询问父亲对未来的计划是什么。基宇认为不是他在抱着那块转运石,而是那块转运石总黏着他。基宇内心极度渴望能够过上美好的生活,在朴家去露营的一段时间,金家几口失去了约束,基宇的本我极度膨胀,竟然贪婪地看起多蕙的日记。看到多颂生日聚会上来宾的状态,基宇便向往拥有与朴家来宾一样的生活状态,即使是临时赶来也表现得十分体面、从容、自然。他梦想着自己能够赚足够的钱买下那栋豪宅,让父母也生活在阳光之下。

自我是本我与超我抗争的结果,对社会的过少接触和对改变生活状态的强烈渴望,使基宇的自我非常薄弱。在敏赫介绍他做家教之前,基宇还对自己不是大学生和可能能力不济而有所疑虑,但在敏赫的诱惑和本我抗衡之下,基宇选择了盲从。为多蕙开始补习之前,虽然听到朴太太要求旁听时他内心十分不情愿,但来自朴太太强硬的态度使他认为旁听是家教应聘的规矩,他只能使用一声短暂的“噢”回应,此时基宇是软弱可欺的。

基宇的超我在电影中几乎没有表现出来。在敏赫介绍其做家教的时候,对冒充在校大学生,基宇内心是有犹豫的,但很快在现实的生存压力和不菲的薪酬面前妥协了。雨夜回家途中,面对着从半地下室中扛自行车上来的男人的哀求帮助,基宇没有上前帮忙。此刻的他因为遭遇到的外界的一系列变化正处于茫然之中。

(二)基泽的人格结构

基泽的本我是积极努力的,但一直被压抑着。在学习披萨盒折叠的教程时,他目不转睛;在社区消毒的烟雾呛得大家一直咳嗽的时候,他折叠披萨盒的速度依然没有慢下来。基泽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生活。基泽做过代驾、代客泊车,开过炸鸡店、蛋糕店,这些工作或长或短,但都是他积极奋进的表现。雨夜在朴家客厅喝酒的时候,基泽也在惦记因自己而失业的尹司机是否能找到新的工作,可见基泽的本质还是纯朴的。但在高失业率和不景气的经济大环境下,基泽的本我已经被压抑到了极限。物极必反,当连续看到朴家夫妇厌恶穷人身上气味的表情和动作时,基泽的本我像火山爆发一样强烈地迸发出来,带着屈辱和愤怒将刀刺向了最直接的宣泄口朴社长身上。

基泽的自我是逃避的、无奈的、茫然的。基泽在换了多个工作后,最终成为无业游民。在剧中基泽数次被问到你有什么计划,对此基泽要么选择沉默,要么选择敷衍。生活中的一次次打击、一次次失败对基泽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使得基泽变得胆小懦弱。他习惯于墨守成规,不敢有一点动作,害怕动作失败后会带来更糟糕的后果。基泽在剧中演绎了所有走投无路的人经历的全部过程,超我爆发后造成的后果是基泽无力承担的,也使他完全放弃了希望,选择在地下室进行最后的逃避。“基泽们”这种悄无声息的消失表现了导演设定他们结局时的无奈,在电影中他们的境遇不可能变好,但更差的境遇也无法用镜头去表达了。

基泽的超我在努力发挥着压制本我的作用。在剧中,大部分情节中他的正常表现都是超我的强大作用,折的披萨盒四分之一不合格因而被扣除百分之十的工钱,他认为是合理的,但他不能找到其他赚钱的工作,所以他选择沉默。失业率居高不下,因此他珍惜每一次学习的机会以便能够找到工作,之后他们一家四口都有了工作让他充满感激之情。社会现实使他吃尽了苦头,遭受一次次失业,使他无力承担家庭的重担,享有应有的尊严。

三、社会环境的影响

电影《寄生虫》取得的巨大成功与聚焦了韩国高失业率的特殊题材有很大关系。韩国官方数据显示,韩国自2016 年以来失业率居高不下,到2019年1 月韩国的失业率高达4.4%[3]。长时间的待业给韩国人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和经济压力,影片真实地展现了这一切,这引起了观众的极大关注。每个人都应当拥有一份平等的就业机会,但在韩国阶级分化的历史问题下这变得十分困难。在影片中,阶级分化体现在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基泽一家只有蹲在马桶边才能找到WiFi 信号,而朴家地下室的WiFi 信号都非常好;从半地下室喷涌着污水的马桶,到可以躺在浴缸里看电视;从白天蟑螂爬上餐桌,到三只宠物狗要吃不同的顶级原生态狗粮——这些都使观众对阶级分化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导演奉俊昊毕业于韩国延世大学社会学专业,其长于以叙事外壳进行文化反思,在电影《雪国列车》等作品中他就曾隐喻过韩国这一严重的社会问题[4]。

阶级分化和高失业率的社会现实严重影响人们形成健全的人格,而人格缺陷又会给社会带来危害。影片以失业问题作为铺垫,运用了大量的细节描写对人格的缺陷进行了复杂的剖析和讽刺,大量的细节描写使影片显得尤为真实。人格缺陷是一个社会性难题,电影《寄生虫》在对此的处理上没有让观众站队,也没有将矛盾前置,而是一直在营造氛围。电影的氛围比电影的叙事和戏剧的冲突更重要,浓稠的对抗,局促、冗长的场景中,先是忠淑看到地下室的秘密,后是雯光掌握基泽一家的把柄,在争斗中主人突然要回家,家中一片狼藉还有未解决的争斗。这是能量的积蓄,也是之前铺垫能量的释放。最后,血腥的杀戮出现的时间很短,只有两分钟,但足以使人感到恐惧;也正是这两分钟,又让人感觉非常漫长,体会到人格缺陷带来的危害。基宇伤愈清醒后面对不像警察的警察、不像医生的医生和整个事件的结果后嘲笑的是社会的现实问题和社会制度,他清醒地认识到社会制度的缺陷才是导致问题发生的根本,所以扔掉了寓意扭转命运的寿石。

剧中的悲剧是发生在社会的大背景之下,这是导演奉俊昊对现实社会的一个思考。电影将目光聚焦在两个家庭的日常生活上,而不是更复杂的社会关系上。导演意在通过对个体命运的刻画来展现当下韩国社会的面貌。悲惨的个体命运会触动公众麻木的神经,才能在社会上引起人们的共鸣,导演奉俊昊希望通过《寄生虫》唤醒韩国人们对社会问题的反思,健全人格。结尾阳光明媚的尾白,既是基宇的一个梦想,也是导演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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