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学科视域下体医融合理论根基探究
2020-01-09杨继星陈家起
杨继星 陈家起
(南京师范大学体育科学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2014年李克强总理强调:“要推动体育健身与医疗、文化等融合发展”的建议,2016年《“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中“加强体医融合和非医疗健康干预,推动形成体医结合的疾病管理与健康服务模式”,2017年《中国防治慢病疾病中长期规划(2017-2025年)》再次提出:“开展个性化健康干预,促进体医融合”。由此,体医融合一跃成为国家“大健康”理念下,全民健身与全民健康深度融合战略的研究热点。运用理论根基如何促进体医融合?本文尝试立足多学科视角,对体医融合蕴含的理论根基进行发掘与探究。
1 体医融合的内在理论诉求
“理论是思考的根本,也就是说,是实践的精髓”,事物的发展实践都需要一定理论指导为前提。体医融合作为体育与医学知识技术手段紧密结合、交互渗透的产物,其概念实质可理解为“医学提供思路和路径,体育提供手段技术和方法,用医学思维方法和知识体系将常见的体育运动进行归纳和总结,综合运用于科学健身、疾病预防、治疗与康复的健康促进过程”。[1]但据于当前体医融合仍处宏观政策层面,要实现体医融合微观层面的实践发展,还缺少中观理论支撑环节。同时,体育与医疗的融合过程涉及众多领域,无论是融合的理念方法、组织结构、政府部门管理、经济产业等方面都亟待相关理论的指导。
具体表现为:1)理念指导方法论的生成,体育与医疗实现深层次的融合,需掌握相应指导方法论为前提,则存在对核心理念的理论诉求;2)体育与医疗的融合包含经济、政治、文化、教育、卫生等各领域的组织机构,需要上中下三个层级的机构协同运行,存在复杂社会系统的特质,需依据一定形式的组织结构框架来承接,即对系统结构理论的诉求;3)体医融合作为国家健康促进工程,关键在于相关政府部门的引领与管理,考虑到体育与医疗部门历久以来的各自为政问题,如何通过有效机制来促进体育与医疗部门的协同治理是首要问题,即对部门管理机制的理论诉求;4)体育与医疗的融合发展,必然需要实体产业的衔接配合,以运动健身为主导的体育产业和健康服务、康复保健为主导的医疗产业,如何减少不必要的成本支出,实现经济效益的整合,从而保障实体融合产业的发展,则更需产业发展理论的指导。
2 体医融合的理论根基构成
2.1 古代中医学理论: 体医融合的理念根基
古代中医巨著《黄帝内经》中提及:“上工,刺其未生者也;其次,刺其未盛者也;其次,刺其已衰者也”[2]、“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3]等论述,开始提及“治未病”理念,并强调了治未病的重要性。另外,东汉时期华佗的“五禽戏”健身法、晋朝葛洪的气功摄生等,更是将“治未病”理念具体运用到运动、气功等实践层面,以及早采用预防、治疗手段,防止疾病的发生与发展。不仅如此,《黄帝内经》中将人体视为一个不断运动的有机整体,认为人的生理活动就是阴精与阳气对立统一的运动中完成。阴精为静,即人体营养的根源;阳气为动,为人体运动的根本;即“动静结合,养神炼形”[4],正是动静两者的动态平衡,维持了人体的生命活动。清代潘霨在辑撰《内功图说》中指出:“天地本乎阴阳,阴阳本乎动静。人身,阴阳也;阴阳,动静也。动静合宜,气血和畅,而疾不生,乃得尽其天年。”[4]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动静结合”促成机体病退体健的效果。中医学理论中的“治未病”与“动静结合”作为我国疾病预防、保健与养生的重要理念,也为当前体医融合提供了一定方法论的指导。体医融合倡导运用体育运动锻炼手段配合部分医学药物治疗手段、通过医学和体质双方监测结合运动处方机制,主导形成运动+医疗的健康方式,付诸于减少疾病的治疗、预防疾病的发生。这一过程中所体现的“运动是良医”、“治病未病”核心方法论,正是由中医理念指导衍化而来。
国家体医融合研究中心的郭建军教授提倡:“针对亚健康人群开展运动处方的指导,服务群众的健身;发展健身康复产业,服务群众生活;宣传运动医疗结合的健康理念”,[5]其实施过程所体现的“早发现、早干预”,在疾病生成之前就将其扼杀,恰好与古中医学的“治未病”不谋而合。此外,“体医融合通过体质测评评估和医学检测的指标评估,制定相应运动处方,运用体育运动方式配合医疗卫生治疗方案促使身体恢复、保持、促进健康。”[6]说明体医融合正是通过体育运动处方和健身锻炼活动的“动”,结合医学监测和卫生药物治疗的“静”,实现以“动静结合”的方式治疗治愈患者的疾病,促进身体的健康。
2.2 帕森斯结构功能理论:体医融合的组织框架根基
20世纪40年代美国哈佛大学社会学家塔尔科特·帕森斯教授在继承前人的功能主义理论基础上,提出结构功能主义。在塔尔科特·帕森斯看来,无论整个宏观社会系统,还是微观小型组织,都有类似的系统结构,并且这些结构在组织系统运行中也发挥着相应功能。帕森斯将这些系统中的共性及其功能作用总结为结构功能主义理论(AGIL),即适应(A)、目标达到(G)、整合(I)、模式维持(L),如(表1)。
表1 AGIL含义解释
帕森斯的结构功能理论总结了整个社会系统运行生存的基本框架与条件,探索了社会系统良性运行和平衡发展的机制。体医融合作为社会系统所分化出的一个子系统,构建于结构功能框架基础上、受结构功能主义理论所指导。譬如:体医融合倡导体育产业与医疗产业要“鼓励体医双重健康促进新业态、培育体育医疗康复业”与“积极发展健身休闲运动产业”等,目的是通过相关产业经济活动,将体医融合转化为实质的服务产品,实现体医的经济生产和发展,这正是依据于帕森斯结构功能理论中对适应功能的分析,指出适应方面所指代对象为企业、公司等,组织形态主要为从事经济生产。另外,体医融合过程中政府高层的引领以及相关实体部门的通力协作,组织人力物力,颁布实施体医融合的政策法规、规章细则等,也是帕森斯结构功能理论中对目标达到及整合理论的印证,即政府机构和法律部门,从事政治领导活动,调解冲突、促进社会团结等。再者体医融合提出的普及社会大众健康新观念活动,加强学校、社区体医结合的新健康知识教育等,与模式维持功能理论中要求文化教育组织开展维持基本价值和行为准则教育不谋而合。
据于帕森斯的结构功能主义理论,得出如下启示:1)注重适应性的培育,系统必须适应于外部环境。首先,需大力发掘体育与医疗可利用的市场资源,同时注意体医融合产业的研发要符合现实市场的供给和需求环境;其次,要互通互用人才、技术、场地及模式等,协调好利益链条的划分。2)注重目标性和整合性的配合,颁布相应法规机制与设置政府部门协同治理职能;“目标达到”强调政府部门从事积极有效的政治领导,这就需要体育与医疗部门加强合作与交流,以设置部门协同机制为起始,逐步向建立跨体医专项部门转变;不仅如此,各层级政府更要注意政策法规的导向调节作用,为体医融合过程中具体项目、战略规划及实施细则提供法律保障。3)重视传承性的营造,实施教育改革与新型健康理念宣扬;通过院校合作以及继续教育体系的作用,加强对体医复合型人才的培养,便于体育与医疗融合下健康指导人才体系的建立;其二,面向社会、重视社会舆论的导向作用,利用新旧媒体多种高效传播方式,加强对人民健康素养的教育,营造体医融合背景下“治病未病”等新兴健康理念。
2.3 管理学整体政府理论:体医融合的管理机制根基
20世纪90年代英国著名行政家学佩里·希克斯,在总结政府功能性组织管理模型内在缺陷以及公共管理改革中碎片化治理问题的基础上,提出一种倡导政府部门间横向协同与整合,解决跨界性公共问题的系统化理论体系,即整体政府理论。希克斯认为整体政府理论作为一种新的公共管理范式,必然要通过“整体性治理”方式来解决社会问题,即解决公民需求问题为管理导向,运用政府部门间的“伙伴关系”,强调跨部门合作性的四大整合:机构整合、业务整合、信息资源整合、服务与沟通渠道的整合;[7]学者曾维和将希克斯整体政府理论内容主要概括为部门间主义和跨功能合作等,“一种运用整体论的思维方式跨机构和专业进行协同工作以解决职能交叉性问题和整合服务的跨功能合作模式。”[8]
希克斯整体政府理论高效应对当前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需求的日趋复杂化,提出一种以跨部门协同为特征的理论体系,避免政府管理公共事务中出现的部门组织僵化、本位主义、服务效率低下等“碎片化”治理现象,为政府部门管理提供了新思路、新模式,也为当前体医融合进程中提倡跨部门协同治理机制奠定了理论根基。体医融合进程中,体育与医疗卫生部门必然要建立跨部门的机构、多部门配合协作的组织工作方式与类型,运用共同导向目标与技能方法的工作机制等,而希克斯整体政府理论中建立以联合为特征的部门机构,建立部门之间新型组织工作方式、责任与激励机制、组织类型、公共服务供给等内容为体医融合提供清晰的建设思路。其二,体医融合中关于体育与医疗卫生部门协同开展体质监测与医学体检工作、临床治疗与健身指导相配合、部门之间设立事宜共担等机制提议,可以很好地参照希克斯整体政府理论中机构整合基础上,打造以协同为特征的行政流程,促使政府部门的业务整等内容。[8]此外,冯振伟在体育与医疗卫生共生机制及路径探寻中提出:“促使体育与医疗卫生部门在部门机构、信息资源、职责业务等方面整合,依托国家体质健康促进平台,建立国家‘大健康’数据系统,实现政府体医融合治理的网络化、信息化”,[9]也是对希克斯整体政府理论提倡政府部门形成以共享为特征的信息运行机制、构建以整体为特征的公共服务平台,为信息资源整合、服务与沟通渠道的整合思想的良性承接。
通过希克斯整体政府理论的分析,得出如下启示:1)通过体育与医疗卫生部门机构整合途径,实现从中央高层直至地方区县的体育与医疗卫生单位的组织协同。如政府高层部门设计协同框架,省市级与地方政府组建职能承接和落实部门等,譬如地方政府合作组织、体医融合办公室等,以临时跨部门行政机构形式,统领各层级体医融合事务的开展。2)通过体育与医疗卫生部门职能业务的整合,倡导体育与医疗部门携手提供医疗健身一体化的公共服务,实现国民体质监测与常规体检相结合、运动处方与临产治疗相配合等,强调部门之间业务整合,由两点式管理向一体化方向发展。3)通过体育与医疗卫生部门信息资源流通互用及网络服务平台的整合,依托国家正在打造体质健康促进服务平台,提供统一体医融合信息服务模块,实现电子政务的“一站式”模式;再者,督促体育部门建立国民体质健康监测系统、医疗卫生部门设立居民电子健康就医信息系统,方便体育与医疗卫生部门的信息共享,为服务对象提供精确、便捷化的体医专项服务。
2.4 经济学产业融合理论:体医融合的实体产业根基
21世纪以来,随着信息技术快速发展和经济产业多样化,发生在产业边界交叉处的融合现象越发普遍。产业融合作为一种新经济现象,表现为不同产业或行业间相互渗透、交叉,最终融为一体,实现新的产业组织或产业形态属性,对产业结构、行为及效益等有着深远影响。郑明高这样阐释产业融合过程实质:“打破原有产业或企业间的分工界线,形成一种新的分工链条,之后通过产业分工链条的重新组合建立起一种有序的产业内或企业内部的分工链条网。”[10]产业融合理论认为融合现象的发生必然具备资产通用性的基础,并且融合过程是以市场需求为主线形成,无论是技术、产品还是市场的融合,都需经过“外部因素刺激——产业边界、市场结构和企业行为变化,产业间融合出现——产业间技术和产品市场相关性较高,且市场稳定化”等三阶段。
产业融合理论揭示了产业之间的融合发展趋势,总结了产业融合的含义、特征及内容体系,为体育与医疗相关产业的融合升级提供了理论基础。一方面,体育与医疗产业属于边界模糊、外延不断扩大的产业类型,并且体育与医疗产业都归属于健康范畴,有着共同的指导理念,在市场资源、技术手段、人员及管理层面都具有交叉性、关联性的特点,符合产业融合理论中关于资产通用性的基础特征。因此,体育与医疗产业可通过较小转化成本进行资产的替换、互补或并购合组等,促使两者产业宏观资源的合理配置,减少不必要的交易支出,降低企业经营成本,从而获得更高效经济效益。[11]另一方面,随着国民健康需求的激增,医疗卫生产业的有限资源难以满足当前医疗需求,存在供需矛盾问题。体育产业市场“场地经济”现象严重,经济模式单一,存在市场开发不充分问题。据此,国务院颁布的《关于加快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中强调:要促进康体结合,发挥体育锻炼在疾病防治以及健康促进等方面的积极作用;[12]以及《体育产业发展“十三五”规划》中“要推动体医结合,积极推广覆盖全生命周期的运动健康服务”等等。旨在通过政策路径的引导,促进体育产业与医疗相关产业融合发展,提高产业的经济效应,印证产业融合理论中外部政策、社会环境因素刺激、受市场需求导向论等,体育产业与医疗产业的融合正是基于产业融合理论机制及顺应规律而产生。
基于产业融合中技术、业务及市场三阶段理论,得出如下启示:1)重视体育与医疗产业技术的融合。技术融合指通过共同技术基础将产业之间各自独立功能和产品联结,奠定产业融合的基础条件。体育产业囊括的运动锻炼指导、体质监测,医疗产业包含的生化体检、康复服务,都是共同作用于身体健康的重要技术手段,是体育与医疗产业技术融合的重要方面。将体质监测结合医学生化体检、运动锻炼指导结合临床康复治疗,统一两者的技术标准与规划比重,实现技术功能的最大化效益,给培育产品打下坚实基础。2)着重体育与医疗产业业务融合:业务融合作为产业融合的过渡环节,意指各自产业管理与组织的统一,实现产业价值链的整合。由于体育与医疗产业的承担主体为体育与医疗场所及相关企业,要实现产业间管理与组织的统一,必须注重“懂体懂医”复合型人才资源的引进以及跨体医商业合作组织的建立等途径。3)引导体育与医疗产业市场的融合:市场融合建立于技术与业务融合基础上,是产业融合的直接表现形式,主要体现为消费者的需求方面与供应商的产品供给方面的融合。体育与医疗市场融合的性质,决定政府需颁布具体公民健康指导政策,拉动消费者形成合理健康需求,杜绝单一型“医疗消费”或“运动消费”,引导“体育+医疗”的多元化消费需求的出现,从需求侧方面促进市场融合。其二,有关部门出台推进体育与医疗产业合并的商业政策,引导两者的企业之间新产品的研发,提供体质医学检测结合运动处方指导的“一体化”产品供给,以供给侧方面提升市场融合的深度。
3 结语
体医融合作为贯穿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全民健身和健康中国战略的实践产物,基于多学科、多领域思想理念指导而生,受多方面、多层次机制体系积聚而成,因时所需、为实而用。本文认为体医融合受中医学“治未病”、“动静结合”理念所指导,以社会学中帕森斯结构功能理论为系统框架,运用希克斯整体政府主义理论的管治机制,结合经济学中产业融合理论促生体育与医疗卫生产业的融合实体化发展等为理论嵌入,实现体医融合在宏观理念——中观组织管理——微观实体等三个层面的创新体系化发展,为体医融合的未来发展奠定坚实理论根基。当然,本文仅从表象层面尝试理论基础的诠释与指导,体医融合发展必然寻求于弘大理论体,亟待资深学者去深度挖掘、剖析,确保体医融合进一步系统化、科学化的发展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