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困境:农村基层党组织疫情防控的挑战
2020-01-09傅慧芳郭斌慧
傅慧芳,郭斌慧
(福建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福州 350117)
突发性高传染病毒一直是威胁人类生存的大敌。经过近百上千年的探索,人类发现,在无药可用的情形下,战胜病毒的最有效策略是“隔离”式防控。以“隔离”为核心的防控,目的是切断病毒的传染链条,阻止病毒大面积传播,从而便于人们在可控范围内发起对病毒的歼灭战。“隔离”式防控策略成效例证可追溯到清末。1910年东北鼠疫战,以“隔离”为中心的疫情防控蜚声中外。2003年的SARS病毒防疫,“隔离”式防控占据重要地位。其后,“一案三制”的中国特色综合应急管理体系,“隔离”式防控仍然是处置突发性高传染病毒事件的核心词。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总体国家安全观,确立了“生命至上、安全第一”的原则[1],公共安全治理现代化提到日程上,应急管理也从紧急状态下的应急处置向应急常态治理的“公共安全治理”转变,以“隔离”为核心的防控在防控理念和防控方式方法上向科学化制度化法制化迈进。受益于公共安全治理现代化的发展成果,在2019年新冠病毒疫情防控战中,中国在第一时间启动了公共卫生应急管理系统,实施“早发现、早隔离、早诊断、早治疗”的防疫措施,在全国范围内迅速形成了联防联控、群防群控的良好局面,使疫情在较短时间内得到了控制。
以“隔离”为核心的疫情防控策略,必须动员起一切人的力量,转化为政治话语,即充分发挥人民群众在疫情防控中的作用,中国共产党对此有深刻的认识。在2019年新冠病毒疫情明朗后,习近平总书记就要求将保障人民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在党的领导下发起对疫情防控的人民战争。疫情防控中,每一个单位、每一个城市社区、每一个乡村、每一个党员干部、每一名群众都被动员起来,形成了党和人民的又一次大“合唱”。在农村,疫情防控开展时,正是春节期间,大量人口回流到村里,包括在外务工的农民群众,在外上学的大学生,在农村有亲属的回农村过年的城市人群,给疫情防控带来极大的压力(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2019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统计,2019年全国人户分离的人口2.80亿人,其中流动人口2.36亿人。流动人口中很大部分是农民,在春节期间,他们中大部分回流到农村)。作为党在农村的战斗堡垒,农村基层党组织充分发挥自身优势,与广大农民群众开展疫情防控大“合唱”,迅速构建起外防输入、内防扩散的有效防控防线,有效遏制了疫情在农村的大面积蔓延。但随着疫情防控进入胶着状态后,一些影响疫情防控的深层次问题逐渐显露,农村基层党组织与农民群众的“合唱”出现困境,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自身的组织优势和群众的力量优势无法充分发挥。正确处理这些问题,成为农村基层党组织领导农民群众取得农村疫情防成功的关键。
一、“合唱”论的提出及其基本特征
(一)“合唱”的提出
“合唱”是马克思对无产阶级与农民阶级形成联盟、联合革命的形象比喻。马克思认为,19世纪中叶的法国农民,虽然人数众多,但却像袋子里的马铃薯一样,只是简单的人数相加,无法形成统一的力量,成为革命的主导者。农民之所以被称为一个阶级,主要是指他们与其他阶级相比,具有相同的经济生活条件,及由此决定的相同生活方式、相似的利益和受教育程度。农民阶级,虽然在反对封建统治时,是资产阶级的重要同盟军,但随着资产阶级统治地位的确立,这一阶级越来越沦为被压迫和奴役的对象,成为被统治阶级,地位与无产阶级相差无几,甚至部分沦落为无产阶级。农民阶级逐渐认识到与资产阶级本质上的区别,但又由于其本身的“马铃薯”特征,无法自身获得解放,他们“就把负有推翻资产阶级制度使命的城市无产阶级看做自己的天然同盟者和领导者”[2]。作为领导者的无产阶级,与农民阶级形成工农同盟,形成革命的合力,为新社会的建立奠定了坚实的力量基础。对此,马克思评价说,无产阶级革命有了农民的支持,“就会形成一种合唱,若没有这种合唱,它在一切农民国度中的独唱是不免要变成孤鸿哀鸣的”[2]。
无产阶级与农民阶级的“合唱”,仅是形成了革命的合力,这一“合唱”的成功,即取得革命的胜利,还依赖于工农之间形成有效合力,而有效合力的形成有赖于无产阶级的科学理论作指导和正确的斗争策略。这在马克思分析无产阶级巴黎六月起义失败的原因中,有着深刻的体现。关于科学理论指导的缺失,马克思对一部分无产阶级幻想用空想社会改良实验来取得革命胜利提出了批评,“他们醉心于这样一种运动,即不去利用旧世界自身所具有的一切强大手段来推翻旧世界,却企图躲在社会背后,用私人的办法,在自身的有限的生存条件的范围内,实现自身的解救,因此必然是要失败的”[2]。关于斗争策略,马克思对无产阶级在六月起义斗争中,没有采用正确策略,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的问题提出了批评,“当巴黎无产阶级还陶醉于为它开辟的伟大前景并且认真地埋头讨论各种社会问题时,旧的社会力量却在集结、联合、醒悟,并获得了国内群众的意外支持”[2]。“合唱”揭示了革命事业取得成功的力量方面的原因,即无产阶级成为革命的领导力量,在科学理论指导下,采取正确的策略,与农民阶级形成有效合力,这样才能取得事业的胜利。
(二)“合唱”的特征
马克思所提倡的无产阶级与农民阶级形成“合唱”,直接为世界无产阶级革命力量的壮大继而取得革命的胜利作出了贡献,特别是对一个农民占多数的国家希望经过革命建立社会主义国家影响深刻。在俄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合唱”巩固了十月革命的成果,为国内战争胜利提供了力量支撑,使得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取得巨大成绩。在中国,工农“合唱”影响巨大。从某种意义上讲,中国革命的胜利就是工农“合唱”的结果,正如毛泽东所说的,“中国共产党的武装斗争,就是在无产阶级领导之下的农民战争”[3]。
毛泽东所提倡的工农“合唱”,与列宁所提倡的“合唱”有一定区别。列宁强调的是无产阶级及其共产党的突出贡献。关于农民阶级的作用,列宁曾道:在无产阶级革命的“帮助者”中,“农民占居首要的、甚至独一无二的地位”[4]。而毛泽东不仅仅把农民看作革命的补充力量,而是作为了反帝反封建革命斗争的主力军[5]。沿着这一思想,毛泽东及其后继者,开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非凡成就。从马克思到中国的社会主义者,尽管工农“合唱”的具体内容和方式发生了变化,但其本质特征却是一致的。
首先,无产阶级与农民阶级“合唱”具有阶段性、层次性和多场次特点。工人阶级与农民阶级能形成“合唱”的基础是因为革命目标相同。消灭剥削、消灭压迫,建立共产主义社会是两者共同追求的终极目标,但这一目标的实现不能一蹴而就,只能在完成不同社会发展阶段和层次的阶段目标基础上实现。因此,“合唱”目标是阶段性和层次性的。因目标的阶段性和层次性,使得“合唱”必须多场次进行,不同的场次对应不同发展阶段和发展层次的需要,这就是“合唱”的阶段性、层次性和多场次特征。中国在新民主义革命时期和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工农“合唱”就是基于总目标下的不同阶段、不同场次的合力行动。进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提出了不同以往的新目标,在这个新的总目标下是包含着方方面面的目标集群,要实现这个目标,就需要进 行阶段性、多层次和多场次的工农“合唱”。目前发生的新型冠状病毒引发的肺炎疫情,是中国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建设现代化进程中的突发性事件,也是公共安全治理过程必须完成的任务和阶段性目标,具体到广大农村地区,就必须依靠广大农民群众,与群众形成“合唱”,打赢疫情防控战。
其次,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在“合唱”中始终处于领唱者地位,是领导核心。无产阶级是革命的先进力量,代表社会发展进步的方向。因此,只有在无产阶级的领导下,确切的说,是在由其先进分子组成的政党领导下,才能最终取得事业的胜利。从马克思的精辟分析和后继者的社会主义具体实践中,可知无产阶级及其政党作为领唱者和领导核心的重要性,更可知放弃领唱者和领导核心地位的惨痛教训。苏联共产党放弃了其领导地位,导致了国家的解体和社会主义事业的毁灭,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和强调在社会主义革命、建设、改革和发展事业中的领导核心地位,结果取得了“合唱”的成功。面对新的疫情,面对农村疫情防控的复杂局面,中国共产党的农村基层党组织,必须坚定不移地发挥其战斗堡垒作用,在与农民群众的防疫“合唱”中,做好领唱者,成为领导核心。
再次,无产阶级与农民阶级的“合唱”是科学理论指导下的“合唱”。理论是行动的先导,科学的理论指导是“合唱”获得成功的关键,而科学的理论一定是根据实践发展而不断丰富和完善的。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指导了欧洲无产阶级革命中的工农“合唱”;在列宁主义的指导下,俄国工农“合唱”巩固了十月革命的成果,建立了强大的苏联社会主义国家。在毛泽东思想指导下,中国的工农“合唱”打败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建立了新中国。新中国成立后,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导了社会主义建设、改革和发展等不同阶段的工农“合唱”,使得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事业取得了巨大成就。在当今发生的重大疫情面前,农村疫情防控战的“合唱”如没有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科学理论及其他具体理论的指导,农村基层党组织的核心领导作用,必然会走弯路。
最后,无产阶级与农民阶级的“合唱”是采取正确策略下的“合唱”。“合唱”的目标任务确定后,仅在科学理论指导下发挥无产阶级及其政党的领导核心作用,还无法形成有效“合唱”,“合唱”必须采取正确的策略。正如在真实的合唱中,合唱者因个体的不同,而存在发音不准、唱法混淆、声音协调性差等问题,只有采用正确的合唱策略,纠正这些问题,才能取得成功。农民阶级内部是由不同阶层构成的,当然不会自然地全部在“合唱”中服从无产阶级及其政党的领导,天然地“合唱”成功。只有通过一定的策略,才能达到目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对这一问题有着清醒的认识。如列宁就注意到了农民中的中农、富农问题,认为应当把中农同富农和资产阶级严格加以区别,决不容许对中农采取任何暴力手段, 对中农施以暴力会葬送全部事业, 是极愚蠢极有害的行为[6]。此次疫情蔓延全国,在中国广袤的农村大地上,不同地域农民之间的差异、不同思想观念的农民差别,都要求在打赢疫情防控战的“合唱”中,农村基层党组织进行有策略的“合唱”。
二、“合唱”论对农村疫情防控工作的要求
马克思提出的“合唱”论,对农村基层党组织带领农民群众开展疫情防控提供了一定的理论支撑和指导,也为疫情防控提出了要求。
首先,“领唱者”水平要高。作为农村疫情防控“合唱”的“领唱者”,农村基层党组织必须具备相应的能力,能担负起“领唱者”的责任,领导打赢这场战役。面对重大疫情,农村基层党组织必须具备完全的自我调适能力,能迅速调整自身的组织形态和思维观念,在防控中能迅速对疫情的新情况、新问题作出回应,能够采用新的方式方法来完成防控任务。在重大疫情面前,农村基层党组织也需具备强大的动员集聚能力,能够挖掘、吸收、动员农村社会中其他组织和群体的力量,齐心协力向疫情发起狙击战。农村基层党组织还需具有较高的资源整合能力,能将人力资源和物资资源有效整合,能有效保障口罩、消毒剂、防护服等紧缺物资的合理供应和调度。农村基层党组织还需具备总揽全局能力,能在疫情防控战中把握全局,拥有洞察全局、思考全局、谋划全局、指导全局、配合全局的思维方法的能力和工作的本领[7]。
其次,“合唱者”主动性要强。疫情防控“合唱”的“合唱者”主要由农村基层党组织与农民群众组成。作为“领唱者”与“合唱者”,农村基层党组织需具有内在的疫情防控主动性,能发挥党在农村宣传党的主张、贯彻党的决定、领导基层治理、团结动员群众、成为推动改革发展的坚强战斗堡垒作用[8]。作为“合唱者”的农民群众,在疫情防控中能且愿意在党的领导下主动发挥主动性。之所以说是在党的领导下能发挥主动性,是因为农民自身无法自组织的特性。但农民群众具有无限的创造力和首创精神,这决定了他们可以组织起来,向一切可以发挥自己力量的地方和部门进军[9]。在疫情防控“合唱”中,理想状态是农民群众在农村基层党组织的领导下,能充分发挥人多力量大的优势,能创新联防联控形式,最大限度地保证疫情防控的隔离到位、帮助到位、处置到位,且能将防疫知识、防疫物资及时送达群众,群防群控、联防联控机制能落到实处。
再次,“合唱”音色美。在真实合唱中,要做到音色美,必须是整个合唱活动组织有序,合唱者掌握了一定的歌唱技巧,能够科学发声,合唱者之间能按照一定规则按要求发声,高音、低音、和声等都恰到好处。在农村疫情防控“合唱”中,疫情防控的“音色美”需做到:整个疫情防控在科学的理论指导下进行,“合唱者”按照疫情防控的科学要求进行防控,“领唱者”农村基层党组织在坚决执行党中央和国家的统一部署决定下,按照本地实际,创造性地执行相关决定,且在执行决定时,能遵守相关法律法规,在法律框架内活动。农村基层党组织必须将疫情防控工作作为一项总体战,以疫情防控为中心,能关照农村社会治理的其他工作,尽力保持社会生活的正常运行。农民群众在党组织的领导下组织起来,成为疫情防控的主力军,且能按照疫情防控要求开展生产生活。
最后,“合唱”完成度要好。“合唱”完成度好是指能圆满完成疫情防控的任务。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各级党委和政府必须按照党中央决策部署,全面动员,全面部署,全面加强工作,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把疫情防控工作作为当前最重要的工作来抓。只要坚定信心、同舟共济、科学防治、精准施策,我们就一定能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10]。这就要求农村基层党组织在疫情防控战中,必须坚持以人为本,最大程度地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由此,疫情防控也最终取得了胜利。
三、疫情防控中农村基层党组织面临的“合唱”困境
农村基层党组织在领导农民群众进行疫情防控时,顶住了人口回流基数大、防控基础弱、防控要求标准高等压力,在防控工作中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按照党中央部署及时有效地开展了农村防控,创新性地采取了有力的防控措施,特别是在“隔离”方面,取得了较好的成绩,但在面临此次防控逐渐演变成较长期的胶着战后,其不足之处也显现出来,与“合唱”的高标准要求不一致之处也暴露出来,具体表现为“合唱”的困境。
首先,“合唱”杂音多。现实的合唱杂音来自于合唱环境和合唱设备故障,杂音影响了合唱的效果。农村基层党组织在领导农民群众进行疫情防控时,也存在“杂音”。主要有三:一是农村的现实居住条件。与城市相比,农村地区的住房多以自建房为主,居住相对分散,每家每户都自成单元,且通往村外的道路“四通八达”。而疫情防控采取的主要措施是隔离,这些分散的住户单元与“四通八达”的道路,增加了防控的难度。二是农民群众生活传统的影响。尽管我国已经开启现代化建设多年,但传统习惯与做法,不管是优秀的还是落后的,都一直在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传统从来就是一种现实的力量,它既记录在历代典籍之中,也活在人们的观念、习俗与行为方式之中,并直接影响着各项制度的实际运作过程,不管这些制度是用什么样的现代名称[11]。比如人情“面子”就是这样。中国人历来重视人情“面子”,农村,特别是偏远农村,人情“面子”更重,人们经常会碍于人情“面子”,去做一些本来不正确或不合法的事情。在此次疫情防控中,就发生了太多因顾及人情“面子”而发生的感染事件。例如,在全国已经开展大规模的疫情防控措施后,山西沁水某村民刘某在感染新型冠状病毒后,其他村民明知实情却还前去家里探望,而刘某的朋友张某还在未采取严格防护措施的情况下,驾车陪其及家人到市医院就诊,最终导致此村被采取了最严格的措施进行封村管理。再如戴口罩问题。在疫情期间近距离考察多个村子后,发现村民们外出戴口罩者很少。这些人不戴口罩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怕招致同村人“怕死”的议论和嘲笑。三是农村防控意识薄弱。即使在疫情防控最紧要时期,村里还存在较多的扎堆聊天、聚众打牌现象,完全没有防控意识,只有在防控工作人员的强调下才会散去。
其次,“合唱者”发音不精准。现实合唱中,合唱者发音不精准多是没有掌握发音技巧、没有很好地理解作品、自身嗓音的缺陷等导致的。疫情防控中“合唱者”发音不精准,自然是指农村基层党组织和农民群众在疫情防控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一是农村基层党组织政策执行问题。此次疫情防控中,习近平强调,各级党委和政府要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认真贯彻落实党中央决策部署,把疫情防控工作作为当前最重要的工作来抓,按照坚定信心、同舟共济、科学防治、精准施策的要求,尽快找差距、补短板,切实做好各项防控工作,同时间赛跑、与病魔较量,坚决遏制疫情蔓延势头,坚决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12]。农村基层党组织虽在第一时间进行了落实,但在某些方面还有提升的空间,比如在精准施策这一要求上。通过实地调研和阅读各类网络媒体端信息可知,大多数乡镇及村党组织在第一时间落实了关于疫情期间村庄通行管理的决定,但有些农村基层党组织在执行这一决定时,不仅将村子、进出村的道路封闭管理,而且将通过村庄及附近的省道、国道全部封闭,甚至在路上堆积障碍物等硬隔断,严控本地车辆通行,严禁外地车辆通过,即使按规定办理了通行证也无法通行。这种隔断省国道的行为实际上没有法律依据,执行政策过了火,影响了人民群众该有的正常生活。在调研地,就发生过一突然患病的中年女村民,因过关卡手续繁琐耽搁了最佳治疗时间。另外,有些农村基层党组织,在执行上级关于从湖北回乡或路过湖北的返乡人员的决定时,有些做法值得商榷。如简单地将家门用铁皮封死,而未考虑此方法的合法性。二是农村基层党组织疫情防控宣传不得体现象。通过搜集网络信息并实地考察,可发现农村的宣传标语内容五花八门、丰富多彩,比较接地气,易于被群众理解接受。但有些宣传语内容比较低俗,如“今天聚会图热闹,骨灰盒中乐逍遥”“带病回村,不肖子孙”“带病回乡不孝儿郎,传染父母丧尽天良”等,这与乡风文明有着明显的差距。三是疫情防控中存在形式主义现象。农村居住分散的特点,决定了需要更多的工作人员加入到疫情防控的宣传、测量体温、物资发放等工作中。但在防控中,农村基层党组织是接收文件最多的部门,填写表格最多的,上报材料也不少。在调研地,乡镇政府组织了6名工作人员专门进行数据的统计汇总汇报工作,而在接收防控物资、保障防控物资方面却未做多少工作。奋斗在一线的工作人员,在防控初期只能自备防护用品,有些人员甚至在无防护下进行工作,增大了感染的风险。
最后,“合唱者”协同性不好。协同作为一种科学理论,最早由德国物理学家赫尔曼·哈肯提出。协同,即协同合作,在系统科学中是指系统中诸多子系统或要素之间交互作用而形成有序的统一整体的过程[13]。合唱最讲究协同,音色优美就来自于不同声部的协同。疫情防控是一项群防群控、联防联控的工作,协同十分重要。在重大疫情面前,疫情防控协同存在的问题特别容易凸显出来。一是农村基层党组织之间及与其他党组织的协同性问题。农村基层党组织指乡镇党组织和村党组织,这两个党组织是垂直领导关系。在疫情防控中,村党组织基本上是“接受命令式”防控,与乡镇党组织之间的关系多是在“指令-行动-回应”,缺乏主动“协同”。村党组织在疫情防控中,从防控的时间点到采取防控动作,基本都是被动执行乡镇党组织的命令,然后根据命令进行工作,缺乏根据实际情况采取防控措施的主动性。乡镇党组织与上级党组织之间也有类似问题。通过实地和电话调研得知,疫情初期,大多数乡镇党组织已经对武汉疫情有了部分了解,但并没有主动采取职权范围内的相关措施,只是在被动等待上级关于疫情防控的指示,致使防控工作处于一定程度的被动局面。二是农村基层党组织与其他社会组织和个人的协同问题。在调研地,发现在此次疫情防控中,农村基层党组织在领导构建疫情防控网络时,参与人员多是乡镇党委政府组织内的党员、干部,村两委成员、村民小组组长、村妇联、村内党员等,很少有农村其他组织人员的加入,没有与其他组织和人员形成协同防控力量。在现有防控一线工作人员中,因农村党组织“空心化”严重,村两委成员、村民小组组长、农村党员等年龄结构偏大,所以在防控的一线看到的多是老年人。由老年人组成的防控队伍最大的缺点是无法应对复杂的强度大的防控任务,队伍力量不强。
四、疫情防控中农村基层党组织“合唱”困境的破解思路
(一)环境降噪
为“合唱”环境降噪,就是消除不利于疫情防控的外部条件。在疫情防控中,主要应解决外部不利条件。首先是农村人居环境条件的改善。经过多年的美丽乡村建设,特别是农村开展的“厕所革命”、厨房“煤改气”工程、自来水工程等,在“硬件”上极大地改善了农村人居环境,但属于“软件”的农民群众个人卫生观念和习惯改变还不够,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例如在中西部农村,常常可发现,村容村貌比农民个人庭院和房间要整洁。所以,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以疫情防治为切入点,加强乡村人居环境和公共卫生体系建设。这为疫情防控下加强农民卫生素质的提高指出了方向。至于农村居住分散,农村道路“四通八达”的问题,是农村的特点之一,无需为疫情防控作出改变,故不予讨论。
其次是继续树立农村基层党组织公共安全治理理念。目前我国存在两种疫情防控理念,应急管理理念和公共安全治理理念,而且应急管理理念正在向公共安全治理理念的过渡中。公共安全治理下的疫情防控与应急管理下的疫情防控最明显的区别,在于公共安全治理将疫情防控进行常态化治理,不仅包括应急管理理念下重视的现场应急处置,而且包括疫情发生前的预防和疫情结束后的善后工作,疫情预防、疫情防控、疫情后处置是一个连续的无缝对接的过程,要求的是全过程、常态化治理。一定程度上,公共安全治理疫情防控包含了应急管理疫情防控的内容。在公共安全治理理想化状态下,应急管理体系是完备的,各行动主体对疫情防控有着较充分的判断和准备,各行动主体之间协同性好,能做到防控前疫情监测到位,并适时而动;疫情中防控措施得当,能最大程度的减少疫情对人们正常生活的影响,能保障人民生命安全和健康;疫情后能迅速恢复社会正常生产生活,能及时总结经验教训,并开展新一轮的疫情预防准备工作。从新冠病毒疫情防控战的过程来看,全国各级组织(包括农村基层党组织)的疫情防控观念,还未完全从应急管理转到公共安全治理思维上。目前的疫情防控多是以被动应对为主,防控效果受到影响。为此,习近平指出,要改革完善疾病预防控制体系,坚决贯彻预防为主的卫生与健康工作方针,坚持常备不懈,将预防关口前移,避免小病酿成大疫[14]。这为农村基层党组织建立公共安全治理理念和体系,提供了根本遵循。农村基层党组织应将应急管理内容融入到基层党组织建设中[15],将公共安全治理的理念落实到日常工作中,确保成为党和国家在农村疫情防控的坚强堡垒。
最后是提升农民疫情防控的主体性。在疫情防控中,农民发挥防控的主体性作用还需提高,究其原因,是由于农民群众思想观念与认识水平较落后,导致对疫情防控缺乏正确的认识,对疫情防控知识不理解和对疫情科学防控方法漠视。因此,提升农民的主体性必须先在改变农民的思想观念上下功夫,而思想观念的改变是一个漫长的循序渐进的过程,这也决定了农民主体性提升是一个动态的过程[16],任何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都是不对的,农民主体性的提升永远是进行时,没有完成时。所以,提升疫情防控中农民的主体性,必须用疫病和疫情防控知识经常性地教育农民,在疫情防控的实践中锻炼农民,以便将农民的传统观念消解,树立正确的防疫观念和公共卫生安全治理理念,从而在疫情防控战中主动参与、主动防护构建防控体系。
(二)夯实音准
“夯实音准”需要对“合唱者”进行针对性训练,训练时要注意练“唱”和练“听”相结合。练“唱”主要是提高自身进行疫情防控的能力和水平,练“听”主要是锻炼从各种渠道收集信息、分析信息、利用信息的能力,练“唱”与练“听”是不分割的,统一于“歌唱者”的建设中。
首先,农村基层党组织要在疫情防控源头治理上发力。源头治理是指政府等部门在可能诱发社会公共安全事件但尚未发生,或某些公共安全事件将要演变成危机但尚未引发的源头上,提前预测或预防将要发生危机的风险及程度,并采取必要的措施将演变成危机的风险降到最低[17]。此次新冠病毒疫情蔓延能得到及时有效的遏制,一条重要经验就是在党的领导下,及时对有传染风险人群进行管控,努力控制传染源头。但这还不够及时,还没有及时根据疫情实际尽早尽快做出反应,还有较大的改进空间,特别是农村地区的改进空间更大。具体来说,就是上级党组织不指示农村基层党组织不主动防控的情况必须改变,基层党组织不布控农民群众不行动的情况必须改变,党委政府不追问农民群众不汇报疫情的情况必须改变。经过此次疫情后,农村基层党组织收获了经验和教训,农民受到了很好的疫情防控教育,农村基层党组织应将其强化,提高农民群众进行疫情源头治理的意识和能力,并将此次疫情防控知识,扩展运用到农村动物疫情防控上,运用到农村人居环境整治上。
其次,加快农村基层党组织疫情科技防控建设。科技防控是指以大数据为代表的现代科技在疫情防控中的应用。大数据技术能拓宽公共危机信息采集渠道、提升公共危机信息处理能力和优化公共危机信息传播情势[18]。在新冠病毒疫情防控中,大数据等数字技术大显神威,全国疫情防控实现了数据实时监测,群众在各自的手机端就可查阅全国的疫情态势,可对疫情走势形成自己的判断,从而减少焦虑和恐慌。这些大数据是由全国各地基层党组织带领群众进行采集汇总并逐级上报再次汇总产生的。在采集过程中,由于大部分省份未建设疫情防控数据采集系统,数据是由一线采集员手写采集后再逐级上报汇总,未充分利用现有的智能技术。在不发达的农村地区,智能设备和大数据技术在数据采集中发挥作用更少。由于一线采集员文化水平不高,采集数据还是利用最原始的手写方式,然后由乡镇基层党组织组织人员集中录入,有些采集员字迹潦草,无法辨认,为完成一条这样的数据采集,需要耗费很多精力。因此,要落实习近平提出的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数字技术,在疫情监测分析、病毒溯源、防控救治、资源调配等方面更好发挥支撑作用,农村基层党组织首先要落实的是提高农村一线人员数据录入的规范能力,确保一线人员在面对将来建立的监测网络时,能迅速进入状态、及时开展工作。当然,通过疫情防控的科技建设,也会减轻疫情防控“数字形式主义”的危害。农村疫情科技防控还表现在防护防控设备上。在可预见的未来,国家一定会加大疫情防控设备的科技研发。农村基层党组织就是要紧跟形势,将先进的设施设备应用到疫情防控工作中,提升疫情防控效率和效果。
最后,农村基层党组织应在疫情防控组织化建设上发力。有组织的防控是提高防控效率和效能的重要步骤。疫情防控中,农村基层党组织在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将农民群众组织起来,以组织的形式开展联防联控、群防群控。农民的组织化就是农民由原子化的个体状态逐步转变为彼此有机联系的组织状态的过程[19]。在此次防控中,农村基层党组织利用已有的村民组织,例如村民小组、妇联等组织进行防控,迅速取得了防控的成就,在未来的防控建设中,这一经验应当加强和坚持。需要改进的是农村一些非正式形态组织的作用没有发挥出来。例如,在中西部农村,以家族血缘为中心形成的关系网络还发挥着作用,而在华南农村,宗族关系网络还有一定的力量,因此,农村基层党组织在进行疫情防控时,可以充分利用这些组织,尽力将大多数农民组织到疫情防控的网络中来。此外,此次调研中,还发现农村其他社会组织与基层党组织在进行防控时,协同合作不够的问题,以后应与他们加强疫情防控的数据共享、资源共享、人力共享,做到农村疫情防控一盘棋。
(三)统一音色
“统一音色”是在“夯实音准”的基础上强化音效,使农民群众和农村基层党组织发生同频共振,让“合唱”效果达到最佳状态。从新冠病毒疫情防控的经验来看,就是加强农村基层党组织作为“领唱者”的作用,让农村的疫情防控工作在党的领导下依法进行。
习近平强调,“加强对疫情防控工作的统一领导。疫情防控要坚持全国一盘棋。各级党委和政府必须坚决服从党中央统一指挥、统一协调、统一调度,做到令行禁止。疫情防控不只是医药卫生问题,而是全方位的工作,是总体战,各项工作都要为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提供支持。”[20]农村基层党组织处在疫情防控的第一线,是党中央各项工作统一领导的具体体现。加强党对农村疫情防控工作的领导,必须使农村基层党组织成为疫情防控的坚强堡垒。首先,要做到令行禁止。党中央下达新冠病毒疫情防控命令后,全国各地的农村基层党组织都及时根据中央要求开展了防控工作,取得了巨大成就。但还有一些农村基层党组织未及时执行命令,如媒体上时有披露出封村不严、隔离执行不到位引发感染等的事件,因此在令行禁止方面还需加强。其次,做好疫情防控的请示报告。除执行好日报制度外,还必须做好疫情突发情况的请示报告。疫情防控是在与时间赛跑,及时的请示报告,能提高决策的时效性和精准度,可以形成疫情控制的良好局面。农村基层党组织是所有党组织中离疫情防控一线最近、疫情防控局面最复杂的组织,是农村疫情突发情况的第一信息源,必须树立及时请示报告的意识,才能使农村疫情防控更精准更及时。再次要从严治党。面对重大疫情,必须从严治党。对在疫情中懈怠不前、无故设卡、推诿扯皮等影响疫情防控的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要坚决打击,对疫情防控中发生的违法乱纪行为要坚决处理。最后是把握好政策执行度。疫情防控不只是医药卫生问题,人民群众生产生活的保障也是疫情防控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如何在疫情防控中最大限度地保障人民生产生活的正常平稳运行,特别是保障农民群众外出入城务工的通行权利,而不是简单的一停了之、一关了之,这考验着农村基层党组织的领导水平。
完美完成疫情防控工作,还需要在法律的框架下行动。习近平指出,要加强疫情防控法治宣传和法律服务,组织基层开展疫情防控普法宣传,引导广大人民群众增强法治意识,依法支持和配合疫情防控工作[21]。此次疫情防控中,农村基层党组织利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开展防控活动的水平还需进一步提高,这从网络上流传的断路、封村、封户等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可见一斑。农村基层党组织在依法防控、依法治理方面还有一段路要走,农村群众的守法尊法意识也需要进一步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