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的心就像果冻
2020-01-09乔伊丝缪勒美国编译
文/乔伊丝·缪勒(美国) 编译/邓 笛
我在儿童医院当实习护士的第二年喜欢上了杰米。他的眼眸像紫色的满月,金色的卷发衬托着红草莓般的脸蛋。病房的窗户有点像教堂的彩色玻璃,这使得他看起来简直就是个小天使。是的,他是一个婴儿,一个哭声中流露出孤独和恐惧的孤儿。
吉米在传染病科,患有传染性肺炎。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罩着氧气罩的婴儿床上。他睡醒的时候,就哭着想离开小床。只要看到我走进病房,他就会停止哭闹,因为他知道我会将他抱起来,轻轻摇晃,哼唱小曲。孤儿院是他唯一的家。我知道,他在那儿得到了很好的照料,但是再好的机构也代替不了母爱。我在哼摇篮曲的时候,心里面会这样幻想:“杰米,我向你保证,当我从护士学校毕业后,我要想法领养你,做你的全职妈妈,让你成为我的小天使。”有了这样的想法,我就计划着毕业后结婚,而与我结婚的这个男人必须像我一样喜欢杰米。
门开了一条缝,我的带教老师探进头来,说:“缪勒小姐,你手头上的工作干完了吗?”
“差不多了,斯克利比小姐。”
“快到下班时间了。把这个孩子放下。去查看一下别的病人,然后帮一帮尼尔松小姐。她今天多了一个病人。”没等我说话,她就关上门走了。尼尔松没有多出一个病人,是我多出了一个。杰米应该是尼尔松照料的病人,但是我主动把这个任务接受了过来。我想与杰米接触的时间多一点,因为我马上要休假三天。
我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按摩杰米瘦削的小腿,用他那条黄色的鸭毛毯跟他玩躲猫猫,逗他发出咯咯的笑声。他比前些日子活泼多了,气息和声音也更加有力,这些都是好转的兆头。
有人敲病房的窗户。又是斯克利比小姐。
我赶忙将吉米最喜欢的那只会在挤压下发出声音的狗熊玩具拿给吉米,又在他的后背上轻柔地按摩了一遍,直到他那双堇青色的眼睛合上时,我把氧气罩罩住他的婴儿床,然后才起身离别。
回到护士站,斯克利比小姐不满地看了我一眼。“这人怎么这样?”我心中嘀咕道。作为一个实习生,我不方便公开批评和顶撞自己的带教老师。但是,她应该看得出来,我们对工作尽心尽职方面一点儿也不比她差。她确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护士,但她为什么要掩藏她的心呢?
在休假的三天中,我爬山,看小桥流水,享受难得的闲暇。不过,我心中还是惦记着吉米,我给他买了好多玩具。吉米以前在孤儿园里的那些玩具全部烧毁了,这是防止交叉感染而做的必要措施。
休假结束,我又去上班。我上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望吉米,可是吉米不在,他的床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有人用过的痕迹。
“吉米转到哪个病床了?”我问上一班的护士。
“哦,他星期六晚上死了,你不知道?”这个护士答道,语气轻描淡写,太没有感情了。
我跌跌撞撞地走进护士站,将身子扎在沙发的一角里,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出,心中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缪勒小姐!”这时我听到了斯克利比小姐严厉的声音,“汇报会的时间到了,请擦干眼泪,开始上班了。”
我心中的悲痛一下子化成怒火喷向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
“你怎么能够如此若无其事?”我吼道,“吉米还小,没有得到过母爱,就这么离开了人世,你难道不心疼吗?我能像你一样装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吗?你装得出,我做不到!我喜欢这个孩子,他不在了,我很伤心!”
我眼泪直流,浸湿了衣襟。
一块手帕递到了我的手里。我感到有人轻抚我的肩膀。原来,斯克利比一直站在我的身边,没有离开,此刻她的挺括的护士服也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缪勒小姐”,她说,声音有些沙哑,“我们的职业让我们会碰到数不清的像吉米一样的孩子。我知道,理智控制情感是很痛苦的事,但是任由情感泛滥将变得更加不可收拾。护士的心就像果冻,看上去是冷冰冰的,实际上是柔软的。护士的职责,应该是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患病的孩子,而厚此薄彼只能让我们成为不称职的护士。”
她擦干了眼泪。“让人欣慰的是,杰米不是孤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是在我怀里合上眼睛的。”
我们坐下来一小会儿。师生二人相拥着,两颗心,不,应该说两颗果冻的心,贴在了一起。
然后,我们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得体,露出护士招牌式的微笑,走出护士站,用春风般的温暖无区别地去爱护和照料每一个生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