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和医疗的理念和做法使急诊工作更加从容、高效、富有温度

文/史 迪 宁晓红

很早就知道安宁缓和医疗，在医院的走廊里面经常可以看到相关的讲座分享，说实话在我的认知里，安宁缓和医疗和急诊很远，急诊是那么节奏快速的治疗场所，怎么能够应用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的和缓节奏的医疗方式呢？直到我第一次和宁老师交流后，和选修了安宁缓和医疗的课程以后，我的认知发生了转变，可以说原来的格局有点儿……低。

在急诊工作的这些年，有一类人是让我无比头痛的，他们的治疗需求极大，但是往往没有太好的处理方法，治疗疗效很差，需要大量的医疗资源，是的他们是各种疾病终末期的患者。正如前面说到的，这类病人治疗疗效差，临床症状重，心理焦虑，家属需求多，往往患者的陪伴人是精疲力竭、焦头烂额，互相之间可能还有因为就医产生的矛盾，一肚子苦水没处倾诉，而最重要的是，这类患者多是辗转多家医疗机构，无法满足住院治疗的需求。可想而知在转诊几家医疗机构或几个科室后，再到急诊的时候无论是病人还是家属都会是多么的易激惹。对于急诊的医护人员来说，我们在高强度工作压力的压迫下，再遇到这样的病例，是非常无奈的，这类患者也是医疗纠纷、长期滞留的高发人群。

由于多年在急诊临床的训练使得我一直认为自己非常善于和这类患者和家属交流，能够高效快速地解决问题。但是在学习了安宁缓和医疗之后，我发现其实处理病例、解决临床问题还有很多的维度需要考量，急诊的临床思维一直是以症状为导向的，而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概念——“全人”的照护，而这正是在学习了舒缓医学后，我最彻底的认知改变。

在任何一个医务人员眼中，患者的一次就诊是不能局限于一个症状的，特别是在一些患者身上这个症状可能不能完全改善，那么还需要考虑的还有他/她的心理、他/她的家庭、他/她的经济状态，以及最重要的是他/她的需求是什么。我很清楚地记得有一个结肠癌肝转移快速进展恶化的患者，当我在尝试拉着患者手问“您自己对治疗有什么想法吗？”患者先是一怔，想了许久才回答了我的问题。他在之前已经确诊了很久，也一直在进行治疗，但是面对我的问题，却先是一怔，为什么，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询问过他，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换句话说他的病情变化后没有参与过自己的治疗决策。在所有的人都在为了继续化疗不懈努力的时候，却忽略了患者本人的意愿其实是尽快回家。

我曾经认为，一些科室的同事是得益于非常善于交流，才能达到良好的医疗质量，很少发生医疗纠纷。现在想来，这些同事何尝不是因为早已认识了“全人照护”的思想，他/她们在照护病人的过程中，常常能够从简短的交流中获得大量的信息，不仅仅是病人的病痛，还常常会有各家的家庭关系、“人生如戏”的家庭状况等等，了解的相关信息越多反而不是浪费时间，而是更加有针对性的解决患者需求，同时还能及早的发现医疗风险。

想再跟大家分享一个我自己的经历，在急诊流水诊室我曾接诊过一个病人，80 多岁男性患者，诊断了“骨髓异常增生综合征”多年，一直在血液科规律随诊，几个月来反复发热、贫血、血小板减低进行性加重。这个病人在我接诊的时候已经在几个月内有数十次就诊记录了。之所以会分享他，是因为在我第二次接诊时给他开输血和抗生素时，因为我操作失误导致了医嘱计费错误，家属非常仔细，也因为长期就诊熟悉医疗收费细则，儿子及时指出了我的错误。虽然让他多跑了一次退费，他还是非常礼貌，一再表示因为一直陪着老人、医疗花销支出很大，所以每笔的支出都会仔细核对。我向他致歉，便多交流了几句，短短的几分钟这个孝顺的儿子倾诉了对老人治疗的矛盾，我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这种孝顺和挣扎触动了我。所以在第三次接诊时，正好患者的儿子、女儿、女婿都在场，于是我给他们开了家庭会议，消除了他们的困惑和矛盾，让他们坚定了缓和医疗的治疗决心。后来又有多次接诊老人家的经历，一来二去和儿子非常熟识了，最后一次见到患者是今年过年前，他的感染情况明显加重，到了生命的终结，我把他安排到了观察室……过了几天，我收到了儿子的短信：我爸腊月28 晚上已经走了，很安详。在新冠疫情出现后，还收到了儿子自愿免费接送我们科室医护人员上下班的留言。看到他的留言，我特别的感动……

其实这个病人在急诊很容易出现诊疗问题，他的治疗无法更进一步、他的疾病和症状还在进展、他的家人由于长年累月的陪伴就医投入了大量的经济开销和人力、他的家属内心的挣扎……这一切都有可能成为医疗矛盾发生的导火索，而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倾听，就没有后续的家庭会议，就没有后面患者和家人的释然……我意识到，我成功地帮助这个患者和他的家人就是因为我实践了缓和医疗的理念，我想分享的是：实践缓和医疗不难，时间不是限制，地点更不是阻碍，有时可能只是你的一个肢体语言，或者一句简单的感同身受。

所以，虽然急诊仍然是节奏紧凑的科室，安宁缓和医疗的理念却可以很好的切入和融合，因为无论哪种医疗的本体都是人，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人，解决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