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期待

文/郑冰峰

9 月28 日，那是江阿姨出院的日子。早上7 点多，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捧着一束淡红色的鲜花拐进33 号病房。上午10 点半左右，我把手头的医嘱和出院办妥，拿着出院记录和出院证送到江阿姨病房的时候，看着低头收拾东西的男人，桌子上的鲜花，还有朝着我微笑的江阿姨，不禁回想起这对老夫妻在住院这段时日里经历的不易和带给我的诸多温暖。

9 月初，江阿姨因为体检时发现巨大肝血管瘤准备住院治疗，她也是我在医院肝胆外科规培期间接收的第一个病人，所以印象特别深刻。住院那天是她自己来的，穿着运动服，手里提着检查的CT 片和检查报告，江阿姨性格爽朗，说话也风趣幽默，而且一脸和善，刚开口脸上就挂满笑容，特别是讲起她的儿子和老公，满脸幸福和骄傲。江阿姨住院的第二天，我才见到那个男人，男人不善言谈，也很安静。每次我和江阿姨交代病情的时候，他就站在床边，一边看着江阿姨一边静静地听着我描述现在的病情，不打岔也不说话。

江阿姨的手术日前一天，我和男人做术前谈话，当谈及手术中可能遇到的风险，我能感觉到他明显紧张了许多，有好几次我看他欲言又止，于是最后签字时，我问他“您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或者我有什么表达不到位的，您也可以和我交流。”男人左手摸着右手，揉搓了半天才开口：“医生，万一出什么事，一定要救她”。我心里猛地沉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厚重感把我已到嘴边的“会的”卡在了牙槽里。我心里稍作调整，转头平和的对男人说道：“我们一起努力。”

江阿姨的手术并没有我们预期的那么乐观，因为肝血管瘤太大加上肝脏解剖结构复杂，质地脆，腹腔镜手术过程中失血量达3 000ml。江阿姨血压、血氧饱和度都在下降，心率120 次/分，即使术前我们备足了血，手术室备足了扩容液，但江阿姨生命体征依旧难以维持，为了保证安全，主任放弃腹腔镜手术中转开腹。经过5 个多小时惊心动魄的抢救，江阿姨转危为安，但术后通过对她一般情况评估建议转入重症监护室继续治疗。

重症监护室，家属只能定点去看望病人，每天早上，我和主任去监护室查房，都会看到男人守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听监护室的护士说，他每次都是第一个进去最后一个出来。大概过了十天，江阿姨病情好转，从重症监护室又转入普通病房，每天都会见到那个男人买好早餐然后陪她散步、聊天，走廊里总会留下他们出双入对的身影。很多次，我下班路过医院门口的花店，看到男人抽着烟在花店的门口徘徊一阵，然后消失在街边的书店。

现在，看着江阿姨小心翼翼地抱着那束花，回头和我说再见时候笑靥如花，这份温暖经历生死，如今看来倍感弥足珍贵。男人办出院手续时，我和他攀谈了一会儿。我说：“阿姨入院当天，没见到您呢？”男人说：“其实我爱人早该住院，怕儿子担心，趁我送孩子开学，她才住院。”“有好几次我都看你去书店，你很喜欢读书么？”我好奇地看着他，男人说：“哪里，我是个粗人，不喜欢读书，只是我爱人喜欢看书，我就去书店买点她喜欢的书，顺便看各种故事，然后回来给她讲。”“好多次见你在医院门口的花店外面徘徊，肯定是为了给阿姨买花咯？”男人没说话，只点点头便离开了。手续办完以后，在男人和我告别的时候，他说：“我在花店徘徊的时候，不只是想给她买花，还在盼望。”男人在期盼什么我不知道，又为什么在花店期盼更是不得而知，不过我想不论男人做什么都应该和江阿姨有关系，更和爱有关。

规培期间，有些人和事历历在目也令我念念不忘，原来病房里每一个平凡故事的后面都是人情冷暖的缩影。只有疾病和死亡可以让我们竭尽全力、歇斯底里，以此来明证我们对生命的敬畏和健康的渴望。也正因如此，这里细微的情感都会被无限放大，所以温情更暖。作为医务人员中的一份子，我多希望每个人心底都存一份期盼，无论结果是以无望而终，还是以成功落幕，和我们一起期待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