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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以情显 情在境中
——评李玉洋诗集《故园道情》

2020-01-09汤贵仁

泰山学院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打油诗诗人

汤贵仁

(泰山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山东 泰安 271021)

李玉洋送来诗作一叠,计一百余页。我大为惊讶。与玉洋交往几十年,只知其散文好、书法佳,未知其诗,此其一。通检之后,从五言、七言、词、散曲乃至当代人热衷的白话诗,众体皆备。我一生从事中国古代文学教学,讲过诗经、楚辞、汉诗、魏诗、六朝诗、唐诗、宋词、元曲乃至明清诗词和民歌,未见有哪一位诗人众体皆备,此其二。其三,认真阅读一过,浮想联翩。唐以前有四声八病,唐以后人讲古体近体,所谓近体包含五绝、七绝、五律、七律,尚有排律之类。其实,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虽然四句,但并非五绝;采石江边李白坟,绕田无限草连云……七言六句,并非七律,但都是好诗。它们的作者一为骆宾王,一为白居易,可见,好诗在人,而不在格律。好诗在内容,而不在形式。龚自珍有两句诗:“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如果专指诗的格律而言,倒十分准确。要之在历史的长河中,诗没有一格到底的。前不久,友人约我给老年大学讲课,题目是“诗”,内容由我定。我讲了三句话:诗言志,志以情显,情在境中。际遇如此之巧,两个月后,我今天就以此来评说李玉洋的诗作。

诗是诗人的作品。诗人通过诗来表达“志”。因此,诗人之志和诗人所处的时代有着天然的联系。熟悉中国近代历史的人都知道,目前的中国社会是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最辉煌的时代,是每一个中国人都充满追求和梦想的时代。这个历史时代主导者中国共产党是近百年中国社会的历史选择。李玉洋从一个农村的孩子,走向城市,读书成长,终而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一员。社会的进步、国家的强大、人民生活的改善,给他深切的印象,他经历的可歌可颂的事太多太多:

红歌起处征途新,

党心凝聚万民心,

老幼男女多努力,

铸我中华盛世魂。

——建党九十周年感怀

云天万里起东风,

百年屈辱一扫空,

遥祝香江开新纪,

紫荆花伴国旗红。

——庆祝香港回归

近百年来,中国共产党从南昌起义到井冈山星星之火,从二万五千里艰苦卓绝的长征到延安的八年抗战和四年的解放战争,结束了百年的灾难。道路虽然曲折,斗争虽然复杂,其中,有成功的喜悦,也有挫折的彷徨,终于找到了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和制度,走上了光辉的民族复兴大道。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中国共产党正领导中国人民铸造中华盛世之魂!这是党心,也是民心,自然更是诗人之心。

纵观中国历史,凡是天下一统,则国家强盛,人民安泰,动乱纷争,则民不聊生。我国改革开放后,国力日强,人民日富,香港澳门相继回归。这不仅标志着中国大一统的开始,也标志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开始。香江开新纪是中华民族开新纪的继续,紫荆花伴国旗红是中华民族复兴、发达、强盛的标志。这是诗人之心,也是民族之心。尽管国内外有人对中国的复兴强大如坐针毡,但历史就是历史,大势就是大势,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的大势势不可挡,像长江黄河之水一样奔流向前。阻挡者只能成为浮沤、渣滓,被洪流遗弃和淘汰!

中国文人多愁善感,什么佳人薄命,诗人薄命,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读李玉洋诗,应该作一点纠正:诗人多情,这个情由志而来。综观李玉洋的诗,他对党和国家有着深厚的感情,举凡国家大政、社会生活、山川风景、历史文物、村庄杂事乃至父子、朋友、同事无不入诗,题材的广泛,说明作者情之广,志之深。作者有两首诗引我注目。一曰哭张鹏,二曰参观刘方元老丈书法有感。张鹏乃泰安市博物馆研究员,精书法擅篆刻,本人亦藏有张鹏所刻的铨印两方。刘方元先生乃肥城市政协副主席,其书法与龙飞凤舞、铁画银钩者大异其趣,可以说温文尔雅,清隽可人。作者对他们的纪念、赞扬,说明作者对普通人的人品和成绩,时在念中,说明他自己始终生活在普通人之中,始终具有与普通人同呼吸的一种高尚情怀。

至于父子之爱,又令人刮目相看:

不愿功名利禄光门楣,

不愿高堂华屋染俗尘,

只愿为国增砖添瓦有所为,

频传捷报慰亲人!

一声“噫吁嚱”长叹,将父子之情带进国家民族的大空间,突然间将父子之情深化,将父子之情升华。通常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读李玉洋的诗应改成可怜父母天下心!

我想着重指出的是,通常诗人关注的是政治社会问题和自然风光这两类题材,而李玉洋则特别关注生他养他的农村生活细节,尤其对农耕相关的文化,更是耿耿于怀,终身不忘。检阅诗作,汶阳田、汶阳田里的农耕,乃至孩子们的游戏,他都写得生动活泼,跃然纸上。特别令我注目的,是《二十四节气新唱》。兹抄两首:

白露为霜草木凋,

水瘦山寒秋色老,

满目绚烂难尽写,

捡来红叶拟诗稿。

——霜降

朔风呼啸卷地狂,

谁家饺子喷鼻香。

莫道冬至是严寒,

数九天里有艳阳。

——冬至

二十四节气,是中国农耕文化的瑰宝。与其说它是一种文化,不如说它是科学。前一首霜降写秋天,中国文人悲秋从宋玉开始,成为一种传承,历代文人悲秋之作,鳞次栉比。但是李玉洋一改悲秋为喜秋,那“捡来红叶拟诗稿”,何其雅兴乃尔!至于“莫道冬至是严寒,数九天里有艳阳。”则是千真万确的科学。中国学界早就有夏至一阴生,冬至一阳生的论断。从传统的阴阳转换说,夏至阳极而阴已开始,冬至阴极而阳已开始。中国的阴阳变化转换说,在八卦图中的形象,极为深刻,二十四节气则是国人将气象和农耕科学地组合在一起。李玉洋用诗来表达,十分准确。

李玉洋多次说他的诗是“打油诗”。好像是谦虚,但却引起了我的思考。

综观中国诗歌,从沈德潜收集的《古诗源》到明清民歌(挂枝儿、山歌),出现“打油诗”的时代大约是唐代。唐代以后,打油诗屡见不鲜。唐人的“打油”,大约有两点:一曰文字通俗,即所谓口语化,二曰不拘于“平平仄仄平平仄”的“对”和“粘”,即不遵守唐人近体诗的格律。少年时代听说过一首咏雪的打油诗,曰“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飞入芦花竟不见。”印象深刻,至今不忘。这首“打油”诗,除了语言通俗而外,论写景抒情,不失为一首好诗。最后一句“飞入芦花竟不见”,画龙点睛,将首三句的俗,化腐朽为神奇。就意境而言,一点也不俗。中国诗人讲雅论俗,论庄说谐,所以便有“亦庄亦谐”或“亦谐亦庄”的说法。遗憾的是,中国文人常常以庄为贵,而且后人在整理前人文集诗集时又以庄为重,所以“谐”常常被忽视或轻视。记得《清稗类钞》中常常有诗人“谐语”、“俗语”的记载,而在他们的正式文集中则不见其“谐语”和“俗语”,例如纪晓岚。因此,按照诗言志、诗达情的原则来看,打油诗也是诗,不必另眼看待。李玉洋自称“打油诗”,在我看来,诗味诗情同样动人感人。

例如:

谁家小儿不识羞,

红衣翠裤花满头,

瓦灶绳床过家家,

蓬窗草屋作绣楼。

缺门豁窗泥台新,

侧耳鹄立枉费神,

猛听老师一声问,

瞠目结舌尴尬人。

——故乡杂咏

活灵活现,农村儿童生活情境,前者是嬉戏,后者是上学。新中国成立后,我们从旧中国贫穷落后烂摊子上起步,从农耕社会向工业化社会过渡。这个过渡相当艰难和复杂,并且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我们这一代人都经历过这个痛苦包含喜悦,喜悦又包含痛苦的过程。“过家家”(似乎应为“过假假”?)便是痛苦中的喜悦,上学则是喜悦中的痛苦。农村孩子上学了,是一大喜事。“小呀么小儿郎,背起书包上学堂,”多么快乐!在长期贫穷的时代,读书是官僚、地主、商人们的事,农民的孩子只能望学兴叹。解放了,新中国了,读书有望了。但是贫穷的新中国学校,只能因陋就简,于是土台子、黑屋子,连木头凳子都极为罕见的学校随处可见。“侧耳鹄立”的少年,多么的心情复杂。老师一问,虽然恭敬有余,但却不知所云,不知如何回答。从学校环境到学生神态,何其生动而又尴尬!这便是喜悦中的痛苦吧!你说这是俗、打油吗?我说这打油的俗,却反映了历史的真实。新中国成立七十年后的今天,极大多数中小学高楼大厦,窗明几净。孩子们玩电子游戏玩得不亦乐乎。联想之下,怎不令人浮想联翩,感慨系之!所以诗无雅俗之分,只有情志高下之别。打油不打油,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精益求精,学无止境。李玉洋若能在语言的节奏和谐上,下一点功夫,也许读者面或者受众面会更广阔,有拍抃之跃的人会更多。不知当否。是为读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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