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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社会有机体到命运共同体

2020-01-08陈立军王新伟

关键词:共同体命运个体

陈立军,王新伟

(空军航空维修技术学院 思政课部,湖南 长沙 410124)

2019年末的新冠肺炎疫情在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的坚强领导下,经过全国人民的共同努力终于获得全面胜利,但令人不安的是,仅三个月时间新型冠状病毒已经播及到全世界,世界卫生组织于2020年3月11日宣布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为全球大流行病。新型冠状病毒传播速度如此之快,固然与病毒的特点和传播方式有关,但也和当前的社会形态密切相关,人类社会在客观上已经发展成为高度融合的社会有机体和彼此依存的命运共同体,这对于人类社会的全球治理能力而言是巨大的挑战,需要各国联手共同应对。与此同时,我们也应该对社会有机体理论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给予足够重视,需要从唯物史观的哲学高度重新审视人类社会演进历史和演变规律。本文从社会有机体理论入手,从生物学的角度探索社会有机体理论的合理性及存在的问题,认为人类早期的社会有机体来自于人类的群居本能,当人类文明出现以后,社会有机体主要是在人类文化的作用下生成和维持。虽然人类、社会、自然之间是内在统一的,但这种统一性的表现形式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不一样。早期人类直接与自然打交道,形成的是“自然共同体”,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社会的有机程度越来越高,社会功能越来越复杂,人类更多的是依赖社会环境而不是自然环境,形成了“市民社会共同体”。当人类进入后工业文明以后,随着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人类在时空维度的生存方式发生深刻改变,不仅地球变成了地球村,人类也变成了连体人,这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习近平总书记顺应时代潮流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是中国外交领域的思想指南,也是对全球治理贡献中国智慧。

一、社会有机体理论的生物学基础

1.从生命有机体到种群有机体

《辞海》中对“有机体”的定义是:“‘有机体’又称‘机体’,指自然界有生命的生物体的总称,包括任何一切动植物。”可见,生命是最有代表性的生物有机体,“有机体”的概念源自十八、十九世纪欧洲生命科学的巨大进步,当时的研究发现,大量生命体由细胞、组织、器官等结构共同组成,复杂的结构要素之间相互配合,共同维持生命体的整体存在。

生命的具体呈现方式是生命个体,但生命在时空维度的历史延续状态却是通过个体的代代传承形成的种群,生命个体不过是基因延续的载体,生命个体的存在是断断续续的“点”,而生命种群的存在却是连续绵延的“线”,因此,从物种的纵向演化历史看,种群中所有生命个体之间必然属于种群繁衍过程的有机组成部分,不仅生命个体属于有机体,生命种群也必然属于基因体系中的有机体。不同种群表现出来的有机程度千差万别,其中像白蚁、蜜蜂、狼群、猴群等群居动物表现出明显的群体组织结构,个体之间有明确的群体分工和角色定位。由此可见,就像生命有机体一样,动物群落的有机体也是通过长期进化形成的,是物竞天择的结果。在动物群落中,支配动物个体活动的是本能,动物个体往往全然不会顾及它的活动会对群落产生何种影响,然而这只是表面而非实质,动物个体的本能在生成过程中已经和种群的生存状态巧妙地融合起来,个体表现出的这种本能和习性往往是有利于维系种群生存和繁殖的,只是动物个体并不自觉知道。当然,偶尔也会出现不合群的“另类个体”,但这种“另类个体”的性状会被淘汰。如此一来,在没有任何超自然力量安排的情况下,大量的个体本能活动就可以共同构成一个高效的有机体群落。例如,黑猩猩、倭黑猩猩、狒狒、猴群等群落中的所有成员都有自己的角色定位,各成员之间的关系紧密而复杂,所有群落形成以“首领”为核心的有机整体。由于人类与类人猿的基因重合度达到95%以上,人类与我们的近亲一样属于群居动物已经没有问题,因此,人类早期的族群部落形态属于人类进化的自然状态,是人类社会有机体的早期形态,在人类与自己的近亲出现分化之前必然存在漫长的非人非猿的模糊时期。

2.社会有机体理论的提出及存在的问题

如马克思所言,社会有机体不是社会构成要素简单累加的结晶体,而是各要素之间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活动的整体。在马克思之前,圣西门、孔德、斯宾塞等社会有机体理论都受到过生物有机体理论的影响和启发,往往是以生命有机体来类比社会有机体,例如,“社会静力学”的创始人孔德曾经担任过圣西门的秘书,他继承了圣西门的社会有机体思想,他把家庭视为社会的细胞,种族视为社会的组织,农村、城镇是社会的器官;斯宾塞则一方面认同社会有机体和生命有机体的类似性,认为社会的分工类似于动物器官之间的分工;另一方面他又认为社会有机体属于“超有机体”[1]。应该说,圣西门、孔德、斯宾塞等启蒙思想家之所以能够对社会有机体的研究感兴趣,主要是受到时代的影响,尤其是受到生物学和生命科学研究成果的启发。圣西门、孔德生活的年代比达尔文稍早,斯宾塞与达尔文生活在同一时代,受达尔文进化论思想的影响非常大,被称之为“社会达尔文主义之父”。斯宾塞看到了社会有机体和生命有机体之间的差异——生命体的局部没有独立存在价值,局部完全服务于生命整体而存在;相反,社会的整体是为了社会的个体而存在,社会个体具有独立存在价值。马克思和恩格斯生活在自然科学三大发现的年代,他们之所以对社会有机体思想表示认同,除了受到时代思潮的影响以外,更重要的是产业革命导致资本向全世界扩张,商品经济导致社会分工发生革命性变化,社会的组织结构与生命体的组织结构表现出诸多类似特征。

生命有机体的组成部分在本质上是一体的,动物个体的细胞、组织、器官之间差异性是从同一单细胞分化出来的,各组成部分之间必须有肌肉、血管、神经等进行连接,这种有机结构在空间分布是连续的,各组成部分必须有生物连接方式。社会有机体则与此不同,社会中的每个人是有意识的生命个体,每个人有其独立的存在本能和存在价值,每个人的身体被物理空间隔离,这是一种由独立个体组成的社会有机体结构,社会成员之间的交流方式和生命有机体内部结构之间的交流方式完全不同。因此,社会有机体的概念虽然源自生命有机体,启蒙思想家关于生命有机体的研究成果确实具有重要的启发和借鉴作用,但是,关于生命有机体的特征分析不能直接运用于社会有机体理论。

社会有机体理论倒是可以从人类近亲的群居生活形态研究中寻求生物学理论支持。和我们的近亲一样,人类也是由于基因中蕴含着群居天性才使得人类社会成为可能。在人类成为“社会人”之前,人类经历了漫长的“自然人”阶段,人类早期的社会共同体形态马克思称之为“自然共同体”,这种“自然共同体”以情感和血缘为纽带,人与人之间彼此相互依赖,已经具备原始的、简单的社会有机结构,但是由于文明程度低,这种有机结构的形成更多的是依赖于人的自然属性而非社会属性。由于人类进化出了发达的大脑,能够进行抽象思维,能够通过语言文字交流彼此的情感和思想,进而形成人类文化,才使得人类的群居方式与自己的近亲有了本质区别。可见,人类文明和人类文化对于社会有机体的形成具有重要意义,反过来,社会有机体对于人类文明和人类文化又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二、自然、人、社会三者之间的内在统一性

1.人类和自然的内在统一性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1844年4—8月)中谈到:“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2]这就是说,人类社会必然是人和自然界的统一体,人和自然界的关系是人类社会关系的基本内容,它贯穿于人类社会的始终,决定着社会其他要素的形成和发展。从宇宙演化进程看,自然界的存在显然要比人类的存在悠久得多,人类乃至所有生命都是自然之子,人类的生存首先是取决于自然环境,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就是人类适应和改造自然的过程。因此,在人类社会形成过程中就必然已经和自然界统一起来,这种统一性首先表现为人类身体与自然的统一性——人类基因的形成依赖于自然界中的物种进化,人类身体的物质元素来自于自然界,人类生存所需的食物和能量皆离不开自然界。可见,人类社会的形成以自然的存在为物质前提条件,自然的存在状态是人类社会存在状态的原始决定性因素,无论人类文明如何发达,无论人类对自然的主观能动性有多大,自然仍然是人类社会有机结构生成的基础性条件。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自然—人—社会有机整体发展的自然辩证法和历史辩证法思想,其根本精神在于不是把人类社会生产和生活的各个领域视为分散的和封闭孤立的存在,而是视为自然—人—社会有机体系统中的各个要素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相互作用的有机统一整体[3]。

2.人和社会的内在统一性

社会有机体属于共存类型的共同体,个体与社会之间以及个体与个体之间往往缺乏线性依存关系,而是形成非线性的复杂依存关系。对社会有机体中的个体而言,每个人的一生都被封闭在专属于自己的四维时空中,每个人的思想和身体都专属于自己,被物理空间隔离,彼此之间无法进入或者替代对方。马克思指出:“全部人类历史的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4]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写道:“人也是由分化而产生的。不仅从个体方面来说是如此——从一个单独的卵细胞分化为自然界所产生的最复杂的有机体,而且从历史方面来说也是如此。”[5]然而,这种封闭不是绝对的,生命个体与个体之间在表现出独立性和隔离性的同时,生命个体与个体之间以及个体与群体之间必然存在深层次的关联性。首先,每个人作为生命体必须与自然环境发生联系,其次,必须与自己的祖先和后代发生联系,同时也必须与社会环境发生联系,正如海明威在《丧钟为谁而鸣》的扉页上引用英国诗人约翰堂恩(JohnDonne)的诗写的那样:“谁都不是一座岛屿,自成一体;每个人都是那广袤大陆的一部分。如果海浪冲刷掉一个土块,欧洲就少一点;如果一个海角,如果你朋友或你自己的庄园被冲掉,也是如此。任何人的死亡使我受到损失,因为我包孕在人类之中。所以别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它为你敲响。”

马克思在论述人的本质时说道:“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6]其意在强调人的社会属性而不是否定人的自然属性,就现实性的人而言,人是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综合体。马克思所说的“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应该是在具体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种社会关系是动态的、历史的,同时也是现实的。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论是对德国哲学家费尔巴哈人性论的继承与发展,费尔巴哈认为:“直接从自然界产生的人,只是纯粹自然的本质,而不是人。人是人的作品,是文化、历史的产物。”可以看出,费尔巴哈已经意识到社会生活对人类个体的巨大影响以及人类个体与社会之间的不可分割性,但尚未明确提出社会属性是人的本质属性。

无论是生命有机体还是社会有机体始终处于运动和变化之中,恩格斯在《反杜林论》(1876年9月—1878年6月)中说:“每个有机体永远是它本身,同时又是别的东西。”[5]这是有机体的一个基本特征,有机体的存在是一种辩证运动的存在。在群居动物中,每一种群居动物群落的结构模式几乎是静止不变的,变化的只是群落中的个体生灭,而不同的群落之间既有结构的类同也有结构的差异,但结构模式基本保持稳定。动物群落即便是基于环境的变化进行相应调整,时间也非常漫长,原因在于种群这个体基因的稳定性导致动物本能的稳定性,这种动物本能的稳定性决定了群落结构的稳定性。然而,人类却是一个例外,人类社会在短短几千年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马克思说,与群居动物的有机体不同,人类社会“是一个能够变化并且经常处于变化过程的机体”[2]。这就引出一个问题,在短短几千年间人类的基因不会有大的变化,但人类社会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的根源不可能来自于人类基因的巨大改变和人类生理结构的巨大改变,而只能来自于人类实践活动的巨大改变。马克思说:“人是最名副其实的政治动物,不仅是一种合群的动物,而且是只有在社会中才能独立的动物。孤立的人在社会之外进行生产——这是罕见的事。”[7]人类的生理结构进化完成以后,人类大脑就已经具备稳定的生理结构,无论是非洲的原始部落还是美国的现代化国家,大脑的思维潜质并没有太多差异,关键取决于后天环境的影响,这就是为什么即便是奥巴马这样的非洲后裔,只要从小生活在现代文明社会,长大以后照样可以成为美国精英;印度“狼孩”的案例也证明,人一旦从小脱离人类社会与野狼共同生活,长大以后不仅表现出狼性,智力也急剧退化。

三、社会共同体与社会有机体形态的发展演变

1.社会共同体建立在社会文化基础之上

尽管早期的氏族部落就已经形成了有机结构,但人类在不同历史阶段有不同的组织形态,不同的组织形态具有不同的有机程度和有机方式,从而形成不同类型的共同体形态和有机体形态。人类的群居本能是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逐渐形成,但群居的方式却在几千年间以加速度发生变化,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形成不同类型的社会有机体和社会共同体。文化对于社会有机体的生成意义重大。早期人类群体成员之间的主要交流工具是语言,人类语言从动物式的叫声中逐步演变生成,这种语音符号从开始的具体指向变得越来越抽象,当人类的语音符号能够表达抽象思维时就已经和动物的叫声产生了质的区别。语言的抽象性反过来又促进人类大脑思维的抽象性,进而促使文字的出现。生命有机体之所以能够代代相传靠的是基因传递信息,人类社会有机体的形成和传承也需要发明某些载体来传递信息,因此,语言和文字既是人类社会的产物,同时也是人类社会的构建纽带,是构建人类文明大厦的两大主要支柱。这就是为什么动物可以形成复杂群落,但无法产生文明,更不能推动文明进步,而人类社会却可以,原因在于人类除了通过基因传递具有聪明大脑的生理结构信息以外,还能够通过文化传承传递前代获得的经验信息和思考信息。文化的传承在本质上属于信息的传承,文化是人类发明的第二基因,促成人类社会有机体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不断发生变化。

2.社会共同体及社会有机体的演进与发展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对于人类社会共同体的演进方向和发展阶段作出如下描述:“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式,在这种形式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在这种形式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因此,家长制的,古代的(以及封建的)状态随着商业、奢侈、货币、交换价值的发展而没落下去,现代社会则随着这些东西同步发展起来。”[7]可见,马克思将人类共同体分成体划分成“自然共同体”“市民社会共同体”“自由人联合体”三个阶段,不同的共同体形态形成不同的有机体结构。

人类的采集文明和农耕文明阶段都属于“自然共同体”阶段,“自然共同体”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这种自发一方面是基于自然界对人类的生存压迫,人类需要结群应对恶劣凶险的自然环境;另一方面是基于自然发生的血缘亲属关系、情感关系、地缘关系。这种“自然共同体”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共同体之间并无多少联系和交往,但共同体内部却形成紧密的人与人之间的直接依赖关系,这种依赖关系不需要过多借助于其它媒介发生,而是出自人的情感和本性。家庭和氏族部落是“自然共同体”阶段古老的社会组织,这两种社会组织以情感为纽带,建立在血缘关系、姻亲关系和地缘关系基础之上。家庭组织的形成有一个从模糊到清晰、从不稳定到稳定的漫长演化过程,家庭的出现意味着原始人类的组织形态开始出现新的变化,意味着具有社会属性的伦理道德开始形成,已经出现人类文化的萌芽。人类进入奴隶社会以后,国家的出现意味着人类出现政治组织。国家的维系力量是政权,政权的背后是阶级利益。在政权的支配下,国家共同体的有机程度越来越高,国家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强大到可以凌驾于情感和伦理之上,其表现就是以国家强制力为后盾的法律成为维系社会有机体的主要规范。在“自然共同体”阶段,家庭、村落、城邦、民族、国家等社会的组织陆续形成,不同的社会组织承担着不同的功能和作用,不同组织之间相互渗透和镶嵌,从而使得社会有机体的规模越来越庞大,结构也越来越复杂。

自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和欧洲工业革命以来,人类社会有机体的演进开始由孤立、封闭、分散走向普遍联系和整体发展[8]。工业革命以后,人类改造和征服大自然的能力迅速增强,社会分工越来越细化,小农经济被商品经济所取代,城镇化水平越来越高。资本主义国家首先从农耕文明进入工业文明,马克思将此阶段的共同体形态称之为“市民社会共同体”。“市民社会共同体”阶段的“市民”生活在城镇,他们不需要直接从事农业生产,可以通过生产商品然后进行商品交换获得生活资料。如此一来,商品就成了联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重要媒介,人与人的关系从“人的依赖”演变成为“物的依赖”,于是,劳动开始出现异化,人与人的关系也出现异化。在“市民社会共同体”阶段,越来越多的市民从农业生产和土地依附中解脱出来,人的独立性增强了,自由、平等、民主、法治的理念开始出现。然而,这种独立性是相对于人对自然、土地和家庭的独立性而言的,市民对商品和金钱的依赖性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增强了。市民对商品、金钱的依赖本质上是对社会化大生产的依赖,进而也是对社会有机体的依赖,因此,和“自然共同体”比较起来,“市民社会共同体”必然属于更加复杂、更加有机、更加庞大的社会有机体。可以用这样的描述来勾勒这种变化——在“自然共同体”阶段,人类直接依附地球土地生存,所有或者绝大多数人必须直接与自然界打交道以获取生活资料,是社会关系扁平、形成结构简单、规模较小的社会有机体;到了“市民社会共同体”阶段,只有少数从事农业生产的人直接与自然界接触,而大量城镇市民密密麻麻居住在狭小的城镇之中,共同体结构也就随着精细化的社会分工和规模化的社会化大生产而改变,“市民社会共同体”是形成结构复杂、规模宏大的社会有机体。

马克思所说的“自由人联合体”是令人类向往的共产主义社会。马克思指出,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人类在进入“自由人联合体”之前,“市民社会共同体”是必经阶段,而且生产力必须获得全面、充分发展。只有以此为前提,社会物质财富才能极大丰富,人与人之间才有可能实现按需分配,人的精神境界才能获得极大提高,人的贪婪和自私才能被抑制,人类才能实现每个人自由和全面发展。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对于“自由人联合体”阶段自由个性的形成强调了两个重要条件,一是个人全面发展,二是生产能力成为从属的社会财富。这是马克思站在个体与社会两个不同层面提出的条件,个人全面发展是对个体素质的基本要求,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是对社会发展的基本要求。“自由人联合体”既超越了“人的依赖”又超越了“物的依赖”,意味着人与人的矛盾以及人与社会的矛盾得以彻底消解,原因就是剥削已经消除,国家、警察、法庭等暴力工具不复存在,个体利益与社会利益获得完全一致,人类社会真正进入到了“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理想状态。

3.生产力是推动社会共同体和社会有机体发展的根本力量

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论认为,推动人类社会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不断向前发展的根本动力来自于生产力,生产力是决定人类社会有机体和社会共同体形态的根本力量。马克思说:“人们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生产力——这是他们的全部历史的基础,因为任何生产力都是一种既得的力量,是以往的活动的产物。可见,生产力是人们应用能力的结果,但是这种能力本身决定于人们所处的条件,决定于先前已经获得的生产力,决定于在他们以前已经存在、不是由他们创立而是由前一代人创立的社会形式。”[9]人类历史属于唯物辩证法的发展过程,人类虽然是社会的主体,但就现实中的个体乃至群体而言,只能继承和提升生产力,而不能自由选择生产力,就好比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时代一样,这就是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主体能动性与客体客观性的辩证统一。

四、人类命运共同体是社会有机体发展的新阶段

1.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出及内涵

2013年3月,习近平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发表演讲时指出:“这个世界,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生活在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个时空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10]这是习近平在当选为国家领导人以后的首次出访,向全世界发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倡议。习总书记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论述,是对马克思“真正的共同体”思想的当代阐释,二者都是根据唯物史观基本原理并结合具体实际,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科学认识和对人类未来发展道路的科学预测[11]。人类命运共同体是社会有机体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产物,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是人类社会审视自身发展规律的时代声音。人类命运共同体概念的提出和思想的形成正是基于人类社会在客观上已经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和社会有机体,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人类社会从地域性的民族国家进入世界性的有机整体的社会学理论精华,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具有现实性,而且具有前瞻性和科学性。

人类命运共同是在政治多极化、经济全球化、文化多样化和社会信息化的时代背景下提出的应对人类社会新挑战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也是中国在进行大国外交过程中发出的中国声音。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内涵主要包括公平正义的国际权力观、共建共享的共同利益观、绿色环保的可持续发展观、科学规范的全球治理观,这四大内涵同时也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基础,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获得国际认同和世界认可的价值支撑。

2.人类命运共同体属于四维社会有机体

社会有机体的发展方向可以借用维度构建的方式进行表达,人类社会每一次文明形态的跨越意味着社会有机体维度的增加,意味着社会有机结构发生质的飞跃,意味着人类文化无论是在质还是在量的方面发生新的叠加和更替。原始社会的采集文明可以视为“直线型”的一维社会有机体;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可以视为“平面型”的二维社会有机体;资本主义阶段的工业文明可以视为“立体型”的三维社会有机体;人类社会自上世纪中后期开始进入信息文明以后,意味着人类社会进入“时空型”的四维社会有机体阶段,这个阶段的社会有机体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全体人类紧密相关成为命运共同体。工业文明时期的三维社会有机体主要体现在人类对地球立体空间的快速扩张和占领,资本主义国家的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在利益的驱使下对资源和财富进行瓜分和掠夺。十七世纪中叶,因《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的签订而形成的“威斯特伐利亚体系”奠定了以民族国家为基石的现代世界治理体系。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大工业“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2]。这种三维社会有机体的格局大约维持了近三百年,社会有机体的空间结构在此期间内获得了最快的成长性,人类几乎占据了地球所有宜居区域,人类社会的世界化格局得以完成。人类社会这种三维有机体格局随着现代科技的高速发展而改变,尤其是相对论、量子物理、信息技术、生物技术、航空航天技术等领域的重大突破彻底改变了人类社会的三维有机体结构,同时也改变了人类社会传统的生产和生活状态。这种彻底改变集中体现在人类社会时空结构的改变,不仅人类社会的空间被压缩,人类社会的时间也被压缩,人类进入到了一种垮时空的信息时代。在四维社会有机体的结构状态中,人与人、国与国之间的时空隔离状态被科技手段打破,人员、资金、商品、技术、信息在世界范围内快速流动,这种流动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社会关系的纠缠和叠加,各种社会主体通过各种途径“渗入”到对方之中。这种相互“渗入”是全方位的、多主体的深度进入,从个人到家庭、从民族到国家、从人类到自然都不断地交融和冲撞,形成一幅宏大的、不断变化的现代社会有机体结构图景,这是新型社会有机体的重构过程,同时也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生成过程。以唯物史观的历史视角去看社会有机体的发展脉络,会发现早期人类从一个原点出发开始踏上文明演进的征途,在地球的各个角落不断进行独立发展,发展到一定程度以后进行相互交流和融合产生新的文明形态,在这个过程中形成了家庭、部落、民族、国家等各种共同体形态,最后又回归到一个更高层次的有机整体,那就是人类命运共同体。

3.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当代意义

(1)人类命运共同体是我国外交智慧的萃取与升华。自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经过几十年的艰苦努力,终于实现了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到强起来的连续跨越,中国式发展已经成为全世界仰望的标杆,中国经济正成为世界经济的引擎,中国的综合国力变得越来越强大,中国正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心,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充满着无限希望。中华民族面临这种前所未有的历史机遇,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统领的中国外交无论是对世界格局还是对国内发展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如黑格尔说:“不同他人发生联系的个人不是一个现实的人,同样,不同其他国家发生关系的国家也不是一个现实的个体。”[12]世界需要中国,中国也需要世界。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外交思想表明,中国即便再强大也不称霸,新时代的中国外交是基于人类的集体利益而不是为了谋取一国之利,中国奉行的是共建、共享、共赢的发展理念,中国欣赏的是你好、我好、他好的交往方式,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目标是要实现“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格局。

(2)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应对全球性危机的有效治理方案。社会科技化和经济全球化乃时代潮流,也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方向。科学技术成为第一生产力已经是不争事实,无论是国家进步还是企业发展,科学技术水平都属于核心竞争力,当前人类享受的各种福祉都得益于科学技术。科技的发展直接或者间接推动经济全球化的发展,经济全球化意味着人才、货物、资金在全球范围内自由流动,以此实现最佳资源配置从而提高生产效率,正是经济全球化支撑着全球经济的持续增长。然而,科学技术也是一把双刃剑,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在带给人类美好生活的同时也带来越来越多的危机和挑战。随着各国经济交往的日益频繁,各国经济的深度融合,国际性的金融危机、资源危机、能源危机等诸多问题让各国忧心忡忡,还有贫富差距拉大、国际恐怖活动、重大传染性疾病、跨国犯罪等问题也让各国应接不暇,核战争、环境污染、生化武器、信息安全等问题已经越来越多地引起国际社会的不安。全球性的后果只能通过全球性的方案进行解决,全球性的危机需要人类共同应对。我们从这次新冠肺炎疫情引发的全球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能够深刻感受到现代社会那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蝴蝶效应”。在新的社会有机体时代,不管你身处何地,也不管你是否愿意,彼此之间在客观上已经成为了命运共同体。

(3)人类命运共同体是马克思社会有机体思想的继承与发展。社会有机体理论建立在对生命有机体进行分类研究和解剖研究的基础之上,马克思在创立唯物史观的过程中吸收了社会有机体理论的合理成分,认为人类社会不属于无机物原子结构范式的结晶体,而是属于彼此紧密关联的、总是处于不断变化过程中的社会有机体。马克思的社会有机体思想对于理解人类社会的本质和发展规律意义重大,这也是马克思科学地得出关于人的本质结论的重要理论来源。我们既不是抽象地谈论人性,也不是孤立地看待人的存在状态,而是必须将每个人的生命历程镶嵌进入到现实的社会活动过程中。马克思关于人类社会共同体的发展阶段论断也是基于社会有机体的思想体系,他认为社会有机体就像生命有机体的进化规律一样,社会有机体也是一个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的发展过程。

在马克思生活的时代,他虽然已经看到科学技术对生产力产生的巨大影响力,但他没有对未来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具体细节和生活状态进行过多的描述,他也无法做到,他所能做的是找出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然后将自己的理论设置在一个开放式的状态,允许后来的继承者能够根据社会现实情况而不断发展完善。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系列论述正是马克思关于社会有机体思想及社会共同体思想的继承和发展,是站在历史的维度和时代的高度对人类在新的文明形态中的社会发展态势做出的一个科学判断,判断的现实基础就是人类社会事实上正在发展成为彼此息息相关、命运与共的新型有机体,这种新型有机体的复杂程度、镶嵌程度和紧密程度都远远超越过去所有社会有机体,习近平总书记将这种新型社会有机体概括为人类命运共同体,蕴含着深厚的中华传统文化气息。中国儒家文化中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遵循的恰好就是人类社会有机体的发展脉络,说明人类社会的宏大历史可以通过人类个体的人生阶段进行类比演绎,毕竟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自然进化的产物,同时也是社会演化的产物,历史的脚步有可能也应该在我们每个人身上留下某种痕迹,这种痕迹可以通过我们身体的物质元素、生理基因、性格特点、思想观念等多种方式表达出来。

符合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符合全体人类的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符合不同民族和国家利益的最大公约数,这是人类命运共同体能够在人类大地开花结果的根脉所在,同时也是未来人类社会和谐发展的希望所在。2017年12月,习近平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发表主旨讲话,强调指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需要世界各国人民普遍参与。我们应该凝聚不同民族、不同信仰、不同文化、不同地域人民的共识,共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伟业。”[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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