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难忘是师恩
2020-01-07王卫权
王卫权
一
七岁上学时,我懵懂无知,跟着兄长稀里糊涂到学校报了名。
我们寺沟小学是三年制,校园有二亩大,圈着土围墙,三间土坯房,两间房里是二、三年级复式班,一间是一年级。老师王立坤是本队人,一米七八的个子,皮肤黝黑,眉毛浓密,目光如炬,学生都畏怯他。学校就他一个人教学,没有办公室,他时常板着脸,不苟言笑。据说王老师是师范肄业。上师范时,他家里没劳动力,非常穷困,家里没钱供他上学,硬被父母叫回来劳动。别看只有王老师一个人教学,他可是全镇出了名的教学能手。
每当王老师上课时,我们都坐得端正,不敢偏头,不敢交头接耳,更不敢调皮捣蛋。他讲课教法独特,言简意赅,能抓住重点。尤其语文,将课文的中心思想,段落大意,生僻字字意讲清,让我们熟记会背课文,会写生字,很少布置课外作业。无论酷暑严冬,早上王老师总是坐在教室门口,脸黑着,眉头紧皱,不怒自威。三个年级六十多名学生,没有不怕他的。
我心里一直怵他,明明将课文背得滚瓜烂熟,但一走到王老师跟前,心里就发慌怯场,浑身哆嗦。一哆嗦,本来背过的课文往往就卡了壳。王老师说,你转过身去背,结果我一口气背完,从不打磕巴。
王老师上午给学生上四堂课,下午主要让学生默写生字。偌大的校园里,每人各画一块,我们用电池里面的黑电棒,一笔一画地写字。王老师规定,当天他教过的课文必须记牢默写。天气暖和的日子里,王老师端一个凳子,抬出一张桌子,上面放一个闹钟。他时而抬头批改作业,时而瞅瞅写字的学生。发现哪个学生做错了题,就叫到跟前,当场予以纠错更正。王老师作业改完后,有时给学生写影格,有时捧着名著读得津津有味。临放学前,学生依次在王老师面前,开始听写生字词语。他念啥,我们写啥。全写对了,他点点头,说声好了。写不出的或者写错的,他用书敲敲学生的头,训斥道:你不用心念書,荒废了光阴,耽误了前程,能对得起在地里黑水汗流的父母吗?吓得学生战战兢兢,直到全部能写会背了,王老师才肯罢休!
王老师一个人管教寺沟三年制,年年教学质量全公社评比第一。恢复高考后的前十年,我们寺沟村先后考上大中专的学生118名,其中出国留学5名,出了名的达20多名,成为轰动一时的“状元村”。1980年,学生王海峰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西北工业大学导弹系,考取硕士研究生和博士学位后,参与过歼20、歼10枭战机等研发,逐步成长为成都飞机研究所副总设计师、总设计师,成为“国宝级”人物。他说他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和王老师良好的基础教育分不开。
如今,王老师已谢世多年。说实话,我今生能写一些文章,出版几本书,成为省级作家协会会员,全是得益于王老师的三年启蒙教育!
二
四年级我在镇上的官河小学上学。班主任是魏恩培,语文老师是郭维娴,他俩是从天津支甘的夫妻。魏老师中等个子,穿衣讲究得体,戴一副金丝边眼镜,不管上课还是走路,最爱用右手推一下眼镜,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数学教得相当好。记得有次上课前,我站在教室后门板凳上,咚咚敲着门,嘴里吼道:“皮拉咚,皮拉咚,七十二样孙悟空。”正吼得起劲儿,教室突然戛然无声。我回头一看,魏老师已站在我眼前。我吓得从凳子上摔下来,仰面跌倒在地上,头部碰得生疼。魏老师满脸怒气,手里高举着教鞭,但没有落在我身上。他反问我疼不疼?说上课铃声响了,还不回座位上课!我吓得吐吐舌头,赶紧溜回座位,坐得端端正正的。
魏老师那次没有打我,是有原因的!因为我学习好,数学、语文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另外最关键的是我天天给他送一瓶羊奶。
我三岁时,父亲患病离世,留下我们兄妹四个,靠母亲每天挣七分工,根本分不到生产队里多少粮食,一家人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艰难日子。每到开学季,我们兄妹每人平均四块钱的书本费、学费都交不起,母亲为此暗暗流泪。魏老师从其他学生那儿知道了我的境遇,报名时先给我垫上书本费和学费。星期天家访时他给母亲出主意说,你家门前荒沟荒洼多,你不如买只奶羊,让娃娃放学回家放养,钱我给你先垫上,等羊下奶了,我买你家的羊奶,多退少补,咋样?说着掏出10元钱放在桌子上,转身走了。那时候,魏老师每月工资才28元!有了10元钱,母亲花5元在集市上买了一只奶山羊,剩余5元留家里开支了半年。每天放学后,我和哥哥拉着羊转沟溜村放养。这只奶羊也争气,早晚能挤2斤鲜奶。早上我起床后,和哥哥挤上一斤鲜奶,装在食盐水瓶子里,提到学校交给魏老师。70年代初期,一斤羊奶七八分钱,魏老师给了当时最高的价钱,一斤奶一角钱。每天我送来羊奶后,他记在本子上。因为星期天我要劳动干农活儿,魏老师一般不要我送奶。半年后,魏老师说羊钱还清了,你俩的书本、学费也够了。
四五年级时,我和哥哥的学费,家里的零用开支基本都是靠这只奶羊为继的。后来我上了初中,离开官河小学以后,才从其他老师那儿了解到,连续两年吃羊奶,让魏老师一对儿女对羊奶深恶痛绝,他只好和郭维娴老师坚持着喝,全力帮助我完成了小学学业。后来我长大了,懂事了,无私帮助别人就成了我的最大乐趣。
后来我上了高中,由于偏科,在恢复高考制度竞争激烈的80年代初,最终落榜。但二位老师给我留下的教诲让我终身受益,没齿难忘!
责任编辑:蒋建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