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文化的传播者,潜心治学的读书人
——洛阳理工学院王治涛教授采访记
2020-01-07向薛峰
向薛峰
重思儒学影响,把握发展脉络
向薛峰:您对“汉代是通过政治手段让大众接受儒学,而宋代则是大众自发的认可儒学”这个观点有什么看法?
王治涛教授:对于这个观点,我是不太认可的。汉代时汉武帝听取大儒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实际上是国家运用行政力量进行思想上的“大一统”。这个现象其实在秦代就已经开始,秦始皇“焚书坑儒”的举措也是在推行法家思想。哪怕再往前看也是如此,包括周公制订“礼乐”。庠序之教、太学,实际上都是国家在运用行政力量推行一定政治理念、思想理念的具体施行措施。历朝历代基本都是如此。如果说宋代大众自发地去认可儒学,我认为还是远远没有达到这个程度。不管是周敦颐、邵雍,亦或是二程和朱子,他们的理论远远没有达到社会大众都能够自发地去接受的程度。南宋时期,理学还曾被称为“伪学”,理学家受到打压,理学被禁止传播。一套系统性的学说被社会大众所彻底接受,不可能是立竿见影的,它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到元代、到明代、到清代的时候,才开始被统治阶级所接受并推行,提高其地位,比如从祀孔庙、分封称号、科举考试范围的规定。这实际上表明,思想的被认可,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潜移默化的。
传承河洛文化,寻找普世价值
向薛峰:我了解到您还从事河洛文化的研究,请问您觉得洛学是否受到地域文化的影响?
王治涛教授:任何一种文化的产生,不可能是凭空的、毫无依据的,必定有一个吸收或者说继承的步骤。洛学在产生之际包括发展的过程中,自然会有对本地文化的借鉴吸收。比如北宋时,苏轼在《司马君实独乐园》中就说过“洛阳古多士,风俗犹尔雅”的语句。这实际上表明良好的地域文化对一种理论的形成是有促进作用的。理论来源于实践,并运用于实践,指导社会实践。实际上洛学的产生,就是应对当时的儒学危机,是自发对社会的再改造。
向薛峰:请问您认为洛学价值之所在是什么?
王治涛教授:洛学之所以能够被广泛传播,首先它是符合统治阶级的需要,其次是能够解决具体问题。比如提倡忠君爱国,有利于社会安定和统一。实际上,洛学具有一种普世的价值,哪怕社会大众也能够从洛学中得到自己所需。它对文人士大夫性格的养成也有很大促进作用。所以说一种重大理论的价值就在于能够满足多层次的需要,也就是其价值之所在。
向薛峰:您认为洛学最核心的理论架构是什么?
王治涛教授:首先一种理论的创造,不是为了“理论而理论”,而是为了运用、实践。洛学最核心的架构就是“灭人欲,明天理”,实际上也就是追求“天人合一”。洛学创造了一个最高本体,或者说创造了一个轴心,洛学创造的“理”实际上就是对儒学的一种自我完善,这在后世被朱熹所继承,并且将“理”作为最本质性的规律,来促进客观世界的发展。
以今寻古,另辟蹊径
向薛峰:我了解到您还从事中国近现代史、毛泽东思想研究,比如您撰写了《毛泽东论二程研究》一文,那么您是怎样将这些研究领域贯通起来的?
王治涛教授:实际上,在当今如何进行儒学研究,我们不妨开放一点,“以今寻古”也未尝不可。从事对当今人物、理论、现象的研究,也不可能局限于当今,万事万物都是有联系的,今天的事物也会受到过去历史的影响。这个时候,就要把握事物产生和发展的脉络走向,溯流而上,或许会对事物有一个更为清晰的把握。毛泽东就对二程有过不少评价,因为二程自宋代以后一直影响着中国大地。更为复杂的是,毛泽东在不同的阶段对二程有不同的评价和看法。学生时代的毛泽东多次以敬佩之情提到程子,并把程子作为“礼义之士”“圣哲”和学习的楷模。在转变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之后,毛泽东不仅很少提到二程,而且把二程当作唯心主义的代表人物,当作批判的对象,当作对人民产生过极大危害的反面人物。当然,毛泽东也没有完全否定二程,对于二程诲人不倦的教学态度、如坐春风的教学方法等,就从来没有什么微词。把握这些,可以对二程、对已往历史有不一样的理解。
向薛峰:王教授,那请问您是怎样理解这种历史关系的?
王治涛教授:因为我本人就是从事历史研究的,学习历史,才能更加深刻地把握这种历史关系,才能把握现象背后的本质。为什么毛泽东能够取得那样大的成就,这和他把握历史本质,从孔孟、韩柳、周邵、二程、朱子、阳明等先贤之处吸取历史智慧是分不开的。历史学是社会科学的基础,实际上,要把握历史事件、全面认识历史,单单“以古为鉴”是不够的,那么我们应该怎样思考?我认为是可以“古今互鉴”的,这样就能够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地对历史进行整体上的把握,实际上也就是“融会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