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疫情中网络政治参与的呈现、限度与效度
2020-01-07张宗兰
张宗兰
(河北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0)
2020年初爆发并蔓延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疫情(以下简称“新冠肺炎疫情”)“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在我国发生的传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围最广、防控难度最大的一次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1]”疫情防控关涉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乃至民族复兴事业,伴随“封城”与“隔离”防疫措施,互联网的政府与民众交流信息的功能空前强化,再现了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即“随着历史性的公共领域的崩溃,已经逐渐退入各自私人领域的公民,又一次以一种公共力量出现了。[2]”互联网为疫情防控中的公共舆论提供了多样性的场所,一场以重大疫情防控为议题的网络政治参与应运而生。探析重大疫情中公民网络政治参与的特征、限度与实质,提升网络政治参与的有效性,对推进民主政治建设和国家治理现代化具有重要价值。
一、重大疫情中网络政治参与的呈现
政治参与的经典定义为亨廷顿的“平民试图影响政府决策的活动”[3],在此基础上,国内学者对网络政治参与有相似但不尽一致的表达。“网络政治参与指公民借助互联网表达自己的政治意愿,参与政治活动,对政治系统的决策施加影响的行为与过程。[4]”按照“舆论,都不过是一些意见[5]”的理解,网络公众舆论并非等同于网络政治参与,那些远离中心议题或没有形成集束式观点聚焦的言论,对于政府决策无关宏旨,则不属于网络政治参与。引起公民进行政治参与的事件本身及对其定性尤为关键。
(一)重大疫情中网络政治参与的形成
新冠肺炎疫情的严重程度以及国内外响应级别决定了公众舆论必然形成网络政治参与。新冠肺炎疫情具备高传染性、生理损害不可逆性和比SARA有更高的致死率。随着新冠肺炎病例增加,全国多个地区采取了封城、停止交通运行、社区封闭管理、居家隔离、延期开工等措施,国内共有30个省(区、市)启动了特别重大即一级响应,把新冠肺炎疫情提升至公共卫生事件当中的最高级别。世界卫生组织认为它构成国际公共卫生紧急事件,即PHEIC,同样提升至世界卫生组织传染病应急机制中的最高等级。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党和国家把疫情防控作为头等大事来抓,认为“做好疫情防控工作,直接关系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直接关系经济社会大局稳定,也事关我国对外开放。[6]”这场疫情是一场关系人民生命安危、考验党和政府治国理政能力、影响国家未来走向的复合型危机,这场战“役”任务艰巨、意义重大。因此,公民围绕新冠肺炎疫情防治形成网络舆论,通过媒体与政府进行了频繁深度的互动,渐次影响着党和政府对疫情防控的决策与施政。因而围绕新冠肺炎疫情的网络舆论构成网络政治参与。
(二)重大疫情中网络政治参与的呈现
重大疫情中的网络政治参与,不但具备一般网络政治参与的特点,如突发性和自发性,网民身份的模糊化、参与方式的扁平化、参与范围的平民化,而且参与议题有其特定的关注焦点,反应公众内在的利益诉求。
1.围绕新型冠状病毒议题,折射民众对政府信息发布及时有效的诉求。人类对于新型冠状病毒的认知和科学解释需要一定的时间,有关部门对新冠病毒的传染性的认识经历了一个过程,网民对此充满质疑和批判。后来,某官方微博“双黄连可抑制新型冠状病毒”的信息发布,引发双黄连口服液脱销,使对病毒研究本身最具发言权的科研院所和专家一定时期内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公民对疫情和病毒的认知仰赖于政府和科研部门权威信息的发布,重大疫情面前,权威部门对于客观真实信息公开得越及时、真实,越容易赢得公民对政府的信任与合作。
2.围绕疫情下个体命运议题,映射民众把个体生命安全与尊严、公平与正义作为美好生活追求的重要内容。新冠肺炎疫情初期,网络政治参与议题大多围绕疫区中心武汉的普通百姓个体命运。豆瓣上广为流传的《一个武汉女孩的日记》、疫情初期的“一床难求”、患者“挤爆门诊”,这些事件在重大疫情面前凸显了普通民众的无助,以及疫情初期地方政府对于疫情救治收纳能力的不足。对高孕周医务工作者是否应工作在疫情一线的讨论,又展现了公众人文关怀的一面。不分年龄职业,新冠病毒吞噬了很多无辜生命,于是有网络舆论呼吁这些逝去的生命不该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而应该建立一座座纪念碑,使每一个名字被铭记。政治参与的背后,更多的是对人生意义和生命尊严的追思,以及普通人群在经济收入、社会地位、权力分配等方面的平等、公平和正义。
3.围绕地方政府和官员应对危机议题,凸显公众对政府预警机制和官员治理能力的诉求。新冠肺炎疫情中,民众对武汉政府和当地官员的批评,从记着招待会官员戴口罩到记者会发言再到警方“处罚造谣者”,在早期提出预警的李文亮医生不幸感染新冠肺炎逝世后发酵并达到高潮。一时间“吹哨人”的言论甚嚣尘上,公众瞬时间丧失了新冠病毒是夺去李医生生命原因的基本判断,招致部分民众对疫情早期武汉政府部分官员防控不力的批判,客观上折射了民众对政府预警机制和地方官员治理能力有更高的期待。
4.围绕新闻媒体发布信息的议题,折射公众对媒体职责的追问以及媒体批评建议权的维护。新媒体时代众声喧哗的舆论场中,公众既渴望得到权威信息,又不仅仅满足于对新冠肺炎疫情的结果和结论的报道,更希望对疫情下的民生社会有全方位的报道甚至是对重大事件的内在过程性的报道。公众渴望听到“不一样的声音”,甚至发出“只有一种声音多么可怕”的感慨。作为党和政府的喉舌的主流媒体,在重大事件的报道上,框架、话语、立场较为统一,观点较为相似,难以满足公众的信息诉求。围绕主流媒体和自媒体信息发布,公众在追问媒体的职责定位是什么,媒体的批评建议权是否得到充分行使。
二、重大疫情中网络政治参与的限度与实质
(一)重大疫情中网络政治参与的限度
重大疫情中,网络政治参与之所以表现为对新冠病毒、个体命运、地方政府治理能力、媒体信息发布的关注,有其内在动因。一方面,这些动因推动了网络政治参与在广度和深度上得以延伸;另一方面,在网民政治素养不足、网络政治参与制度化水平落后的情况下,叠加了重大疫情的突发性挑战,使得网络政治参与面临着一定的风险与困境。
1.重大疫情中民众具有脆弱性,政府权威信息发布不足易引发恐慌和盲从荒诞的社会行为。民众是重大疫情的最直接受灾体,信息不对称加剧恐慌和人人自危心理,“危机情境下的民众脆弱性主要表现在自身脆弱性与外部脆弱性两个方面。前者主要表现为自身心理和应对能力方面的问题,后者主要表现为物质条件、社会救助、信息资源等外部条件方面的欠缺。[5]”民众脆弱性对新冠病毒的病理、起源、传播和有效控制途径形成强大的信息需求缺口,如果此时卫生防疫部门公开信息滞后或选择性地公布信息内容,不能提供有针对性的公众最迫切渴知的信息,就无法满足公众的信息需求,从而引发不安、恐慌等社会心理,导致盲从荒诞的社会行为。
2.“后真相”时代,疫情中网络政治参与带有较深的网络民粹主义痕迹,易引发对地方政府官员的不信任感,形成群体极化。在“后真相”的语境下,情感先于事实、立场先于真相,人们更倾向信任自己的感觉、情绪、情感和立场,公众政治参与“基于事实又偏离事实,介于真实与虚假之间,不完全客观也不完全虚构, 既有理性化的推衍也有情绪化的表达”[6],极易导致理性坍塌,出现网络极化现象。公众追问事实和真相,又令情感先于事实而做出判断,表明民众对当地政府在重大疫情中的预警机制、危机应对机制和官员能力的不满意和不信任感。而“后真相”的本质不是忽略真相,而是重建基于真相的政治共识,“真相是否能被发现,或被认真对待,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报道真相的体制、机构、人员是否被信任”[7],被信任的基础是地方政府的有效作为,在湖北更易“主帅”后,新任省委书记通过“暗访”和“应收尽收”等果决的措施赢得了民众的信任。
反之,疫情中部分地方官员应对不足或不当,致使“大意失荆州”成为网络热词,地方官员戴反口罩甚至其佩戴的手表意外地成了公众关注的焦点,反应的是民众对部分官员的信任不足心理,这样的网络政治参与带有较深的网络民粹主义痕迹。“一般说来, 民粹主义都秉持平民立场, 仇官仇富, 敌视精英”[8],表现在重大疫情中就是放大个体的遭遇,渲染地方政府官员应对危机的不足。世界范围内的民粹主义兴起,转型时期的中国尚有一些社会问题需要完善,在一定程度上催生了网络民粹主义[9]。“当一方面是权力和经济的寡头,另一方面是贫困的、无权的大众的时候,这种哑铃型的社会最容易产生以盲目的仇官仇富为特征的民粹主义。”网络民粹主义在正常的政治参与中极易夸大疫情初期地方政府应对的不足,带偏节奏,甚至引发一系列次生舆情,对于疫情防治与社会稳定有不可估量的破坏性。
3.新媒体时代,自媒体对主流媒体的定海神针作用形成冲击,易于带偏网络政治参与的方向。网络政治参与以媒体为介质,随着抖音、快手、小火山等短视频平台,辅之以微博、微信朋友圈、QQ空间等形式的信息传播方式,自媒体成为信息传播、舆情扩散的重要渠道,极大影响着传统主流媒体的中心地位。人人皆可接近舆论传播的中心,也极易出现泥沙俱下、谣言四起,给正常的网络政治参与带来挑战。“新闻不是社会状况的一面镜子,而是对已经显露出头角的那方面的报告。新闻不会告诉你种子如何在土壤中生长,但可以向你报告第一棵秧苗的破土而出,甚至告诉你某人对种子在地下的情况都说了些什么。[5]”说明新闻并非是对社会全景的描写,只是对既有现实某一层面的揭示,而它传递的是结果,不是对事件过程的还原。民众对新闻媒体信息发布的关注,意味着对媒体的职责定位需要反思,主流媒体坚持正向价值导向、及时发布权威信息、防范和制止谎言传播的同时,媒体的批评权、监督权是否得以充分发挥;自媒体多样化的书写伴随着强烈的情绪渲染,是否也需要加以规范。否则,任由自媒体对网络政治参与带来信息过载,会导致民众对核心议题关注的缺失,从而把政治参与引向不可控和无效参与。
3.5.3 拔管方法 应备齐用物,并按照推荐的流程操作[8]。用物准备:包括一次性使用污物盘或弯盘、垃圾袋、注射器及手套。操作流程:①检查所使用导尿管的气囊容量;②将污物盘放在患者的两腿之间;③用注射器连接导尿管的活瓣并且吸出气囊的所有液体;④解开导尿管固定装置;⑤将导尿管放入污物盘,并用纸袋覆盖;⑥从床边撤除集尿袋;⑦记录拔管日期及患者第1次自行解尿的情况。
综上,在重大疫情带来的灾难与危险面前,民众脆弱性的暴露,“后真相”时代自媒体对疫情中众生相的暴露,部分地方政府和官员应对突发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能力不足,加上网络民粹主义的助推,极易被一些事件、舆论带了节奏,以情绪代替理智,引发“参与内爆”,给现有的政治稳定和社会发展带来冲击。因此,网络政治参与有其限度和边界。学者庞金友指出,一个后发现代化国家,一旦政治参与过度,常常会超过体制的承载能力,从而导致社会动荡,务必“关注政治参与的过度和偏执问题,将政治参与保持在一个温和可控的程度,从而避免更大的政治代价。[10]”
(二)重大疫情中网络政治参与的实质
网络政治参与具有去中心化的特点。重大疫情中,人人可成为自媒体的发言人,围绕疫情防控的言论时有异质化甚至尖锐对立,但是只有呈现出集束状的同质化言论才最容易传播进而发生效力。网络群体因利益诉求分化和价值观相似,形成彼此认同,最终在妥协的基础上达成共识。因此,有效的网络政治参与,不在于不同意见集团对特定议题的歧见,而在于在既有利益基础上最大限度达成妥协,形成共识,社会成员的网络政治参与才能在社会所认可的制度框架内达到“共赢”,这是有效的网络政治参与的价值旨归。
重大疫情中,网络政治参与的实质,就是政治参与主体间通过博弈凝聚共识的过程。这种共识必须以有利于疫情防控为最终目的指向,一旦偏离了这一价值共识和目标,“‘过度’参与所特有的难以控制的张力常常转化为具有负效应的破坏力,迫使国家机关的工作不得不陷于停顿或瘫痪状态,政治不稳态却不正常地成为一种常态现象,政治发展停滞不前乃至出现倒退”[9]。疫情防控的有效应对也就无从谈起。重大疫情中,民众的网络政治参与热情高涨,问题在于如何引导规范,使其朝着有利于疫情防控方向发展并为疫情防控起到社会动员、群策群力作用,这是提升网络政治参与效度的着力点。
三、重大疫情中网络政治参与效度的提升路径
网络政治参与的效度即有效性。保障公民网络政治参与的有效性,是重大疫情中政治参与的基本目标,也是现阶段推进中国政治现代化、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必由之路。网络政治参与的实质在于凝聚共识,也就是政府、媒体、公众作为政治参与主体,对疫情防控这一议题有一致的目的指向。政府作为疫情防控的领导机构,媒体作为中介在政府与公众之间传递消息,公众通过媒体形成网络舆论作用于政府,需要同时充分发挥各自的主体性,达成有利于疫情防控的共识,方是有效的网络政治参与。
主体性这一概念在人学理论当中,是在与客体的相互关系中相对于客体而言的,是特指“人作为活动主体区别于活动客体的特性,具有自主性、自为性和能动性、创造性”[11]。但是网络政治参与是公民、媒体、政府在三者多频往复的互动中传递信息表达诉求的,三者都具有自主性、自为性、能动性和创造性,网络政治参与的有效性有赖于3个主体发挥各自的主体意志,明晰方向、原则和底线,在法治框架下形成多方协作、良性互动,方能消解网络政治参与的失序,提升网络政治参与的效度。
(一)政府主体性发挥:以制度化和法制化建设提升治理能力
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从根本上是实现治理的制度化、法制化和体系化建设。
1.建立并完善从中央到地方三级危机应对和监测体系。政府治理能力的主体性不仅包含日常情况下社会的治理,还应包括对重大公共安全事件的预测和监控。要进一步完善与经济发展相适应的公共卫生和疾病防控体系建设,以及应对重大公共危机的科学应急预案,并科学预测和监控网络舆情,为民众的利益表达和网络政治参与创设信息发布、收纳、反馈和交流的平台。“构建这种机制的基础是危机意识的确立,而核心是危机监测和预警体系的建立。[12]”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根据各自的特点设置专门的检测和预警机构,必要时能够启动联防联控应急响应。针对重大危机事件中的民众脆弱性,政府治理体系充分发挥权威信息公开、及时、真实、准确的特性;设立专门的、健全的、覆盖范围更广的医疗卫生保障体系;尽快完善应对危机灾难的社会支持和心理援助系统。
2.加强行政官员依法应对危机的能力建设。网络政治参与的作用对象是政府机构和官员行政行为,可以说,在政策路线确定以后,领导干部就是决定因素。疫情初期,湖北地方政府官员对应急物资储备情况掌控不足,黄冈部分官员对感染收治情况缺乏整体性和深入了解,暴露出一些干部专业化能力不足及缺乏循证决策能力。除了制度体系层面的建设,要从根本上提升官员的综合能力和对重大突发公共事件复杂局势的驾驭能力,加大对官员的危机应对能力培训,学习掌握自己分管领域的专业知识,提升相应系统官员的专技水平。加大对官员的业绩考核、监督问责,切实做到人民对官员的有效监督。
3.在现实社会发展中回应和解决民众的利益关切。重大危机中民众政治参与的利益诉求,从深层次上来讲是社会发展中的问题借助突发公共安全事件中情绪宣泄形式的总爆发,并经互联网的传播无限放大。因此网络政治参与中的利益诉求要放到社会发展的常态中去逐一解决,从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出发,着力解决经济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注重社会协调发展,在经济收入、政治参与、社会地位等方面充分满足包括公平正义在内的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二)新闻媒体主体性的发挥:引导与自主
1.加强党对主流媒体的领导。2016 年2 月,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北京主持召开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强调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坚持党性原则,最根本的是坚持党对新闻舆论工作的领导。“党和政府主办的媒体是党和政府的宣传阵地,必须姓党。[13]”政府部门高度重视新冠肺炎的宣传引导工作,“加大信息发布力度,增强发布的权威性、针对性,及时回应社会关切和舆论关注,形成多层次持续释放权威信息的格局。[14]”官方主流媒体在坚持正确的价值导向的前提下,要继续做好党中央重大决策部署的宣传解读,深入报道各地统筹推进疫情防控的好经验、好做法。尽可能对民众关心的热点事件进行全方位、多角度的深度报道,满足公众对事情真相的期待。
2.新闻媒体的批评建议权和监督权应得以保护。规范各种平台公众号等自媒体的网络行为,其信息传播务必符合宪法规定。引导自媒体和网络舆论朝着既定政治参与议题发展,避免无效的政治参与。切实保障媒体的采访权、监督权、报道权、批判权,培育健康开放的舆论文化空间,在不违反四项基本原则的前提下,保护意见的多样性,包容吸纳有建设性的批判性舆论,使得媒体人充分发挥批评建议权和监督权,激发公众深度思考,引导理性政治行为。
3.媒体报道凸显人文关怀和专业服务功能。媒体应充分考虑受众和受众心理,新冠肺炎疫情具有突发性、传染性强和波及面广的特点,广大民众是疫情的最直接受灾体,媒体进行报道时必须把握报道的“度”,更多地体现专业的服务功能。“首先,媒体报道要能提供可信的信息。其次,媒体报道要使用公众能听得懂的语言。再次,媒体报道在涉及疫情时要注意一定的‘度’。[15]”
(三)公民主体性发挥:自我政治素养的提升
政治参与的成熟程度,既是一国政治发展成熟度的标尺,也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要指标。毫无疑问,公众的政治素养是以科学素养为基础的,但是在新冠肺炎疫情中暴露出来的盲目哄抢物资、聚集性病例、歧视武汉人和医护人员等现象是科学素养乃至文明素养的不足。从历史上看, “一个国家健康的民主是普通民众获得作为政治共同体平等的一员、作为国家主人的基本权利和尊严,由普通民众选择和监督精英,然后由精英制定国家公共政策。[10]”但是,我国目前的困境在于,作为一个后发现代化国家,虽然在新中国成立之后消除了文盲,但是民众的科学素养和文明素养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这导致政治素养更是一种稀缺资源,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走过需要几代人甚至几百年走过的路。随着互联网的迅速普及,作为政治素养储备不足的普通民众被时代迅速推至网络政治参与的前台。“在中国,普通的民众还没有成为citizen(公民),却先成了netizen(网民)。也就是说,还没有在其他领域做为公民受到参与的训练,却一下子作为网民全面地参与国家各领域各层面的事务。[10]”因此,必须涵养科学、包容、协同、理性、文明、有序参与的公民政治素养。公民自我政治素养提升的具体途径仰赖教育养成和实践历练。
1.开放教育,培养公民的理性化和批判性思维。公民受教育程度和职业状况等因素决定了公民政治参与程度的不同,不同国家和同一个国家内部存在着“数字鸿沟”,公民自我政治素养的提升不会一蹴而就,但可以从教育内容多元化入手,增强对社会的理解,增强包容和理性,规避陷入非黑即白的简单思维模式,增强批判性反思能力。根据2008的“中国公民素质与和谐社会”调查和2011年西南政法大学中国社会稳定与危机管理研究中心的“健全基层民主管理对策研究”调查,全国大样本社会调查数据发现,男性、城市居民、共产党员、学历较高以及更年轻的群体相较于其他群体更依赖互联网来获取政治和政府信息。因此,公众自我政治素养的提升应立足教育的分层和政治参与现实,分层次、有重点地提升,既不能割裂精英对平民的政治引领,也不能任民粹主义泛滥而踢开精英,在培养壮大精英群体的过程中渐次实现更高水平的政治参与和政治文明建设。
2.培育充分发育的公民社会,公民在政治实践中学会参与。公民在现实生活中没有经过充分的政治参与历练,突然被互联网推至权利表达的中心,难免盲目盲从,对热点事件缺乏深入思考,有效的政治参与也就无从谈起。网络政治参与的逻辑应遵循先公民后网民的顺序。市场经济的发展孕育了更多非政府组织,目前还处于不成熟、公益性较弱的阶段,除了常规的基层民主投票等方式,应着力将公民纳入各种新兴组织,如志愿服务团体等公益组织和一些行业协会,这些组织参与政治治理是作为对政府现代化治理的有益补充,以组织的形式培育民众参政议政能力,通过稳定的、抉择能力和行政能力强的责任政府与充分发育的大市场来有效实现社会公共利益。
四、结语
改革开放40年,伴随着市场经济发展,我国社会分层和利益分化凸显,民众利益诉求参政议政意识随之高涨;在国家治理层面,政治文明建设被列为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制度化的协商民主政治制度不断完善;通过影响公共政策以维护和实现自身经济利益为目标的公民政治参与在广度和深度上得到延展。新冠肺炎疫情的发生使得网络政治参与进一步深化,公众高度关注重大疫情的发生和传播、疫情下个体的遭遇、政府应对疫情的举措、媒体的职责和定位,衍射出公众对科学精神、人文精神、公平正义、建立廉洁高效政府和媒体行使批评建议权的诉求。重大疫情中,公众的网络政治参与,既有人人自危的恐惧宣泄,又有一衣带水的命运共同体关联,在根本上个体诉求表达与国家集体利益一致,政治参与的实质在于观点裂变分歧背后达成共识,促使疫情朝着有利于防控的方向发展。这一实质使得网络政治参与主体可以达成和凝聚共识,规避过度参与带来的政治风险。政治参与的主体通过发挥主体意识,制度化政府治理主体性功能、明晰媒体职责定位、公民自我政治素养提升,成为重大公共安全事件中网络政治参与有效性的可借鉴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