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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中女性命运的二重性
——论丁玲《新的信念》《我在霞村的时候》

2020-01-07曾文艳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老太婆丁玲信念

曾文艳

(华侨大学 文学院,福建 泉州 362021)

战争不只属于男性,因为它从未让女性走开。但由男权掌控的历史和文学,对战争中不幸失贞的妇女关注极少或保持沉默。丁玲的《新的信念》(1939年春)和《我在霞村的时候》(1940年冬)填补了中国当代文学对这类女性书写的空白,折射出文学与历史的亲缘关系。她以女性的敏锐与政治的洞察力,对遭敌寇凌辱的女性命运做另类呈现。两篇小说定格于中国抗日战争中的农村,描写被日军欺凌后死里逃生的普通农村妇女——陈老太婆、贞贞。陈老太婆逃回家后到处宣讲,露出身体伤痕,激起乡亲杀敌的复仇情绪,未遭道德律令的凌厉审视。贞贞遭遇危难,我方因此指派其以军妓身份获取日军情报,后来贞贞身染性病逃回霞村时饱受争议与侮辱。丁玲在战争、性别与政治中勾勒出了陈老太婆和贞贞的双重命运脉络,展示了女性在战争中的毁灭与重生、认同与解构贞节观的复杂心绪、革命坦途背后的悲观暗影。同时,从战中女性命运二重性中也可透视丁玲1940年前后的思想波澜,以及对战争、女性和革命问题的思考。

一、 战争:女性的毁灭与重生

战争危机下,女性和男性共同面临失国、失家的可能,可女性却多一种失贞的劫难,尊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传统社会并不庇护她们。丁玲在《新的信念》和《我在霞村的时候》,大胆书写遭日军凌辱的女性命运,挞伐日军的残酷暴行,揭露封建贞操观念“集体谋杀”的事实。《新的信念》的西柳村和《我在霞村的时候》的霞村都遭到日军扫荡,陈老太婆和贞贞被抓走,经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戕害。她们死里逃生,或帮助当地抗日组织进行抗日宣传,或为我方刺探日军情报。陈老太婆是受害者,身为母亲的她耻于直面儿子陈新汉,却转而成为抗日宣传中的“教育者”。贞贞同为受害者,为抗日大业“献身”本应是革命英雄,却成为霞村民众口中的“破鞋”。贞贞在霞村不能得到“革命者”或“英雄”的身份认同,抗日组织也未为她辩护。陈老太婆和贞贞在男权社会夹缝生存,“母亲”和“英雄”身份因失贞而动摇。战争虽然扰乱了社会正常的运转秩序,但男权中心话语体系依然稳固。其中,女性的身体是战争中男权思想的显现媒介。陈老太婆和贞贞被日军掳走,成为敌寇的战利品。陈老太婆“在敬老会里什么事都干过,她替他们洗衣服,缝小日本旗”[1]173,还遭受了日军的性暴力。贞贞是个受害者,成为日军泄欲的工具。她们的身体不仅遭受日军暴力侵袭,也为当地抗日组织做出牺牲。陈老太婆接受邀请加入群众性抗日队伍,组织想通过她遭受奸辱的苦难经历来激励乡民从军抗日。于是,她的痛苦被反复撕裂,受辱伤痕在公众场所不断地“言说”,成为革命组织激发民众抗日参军的有生力量。在某种意义上,陈老太婆的身体已经成为边区政府的“宣讲工具”。贞贞落难后成为日军军妓,用身体为抗日组织刺探情报,是我方特殊的“情报工具”,也是古老“美人计”的变相演绎。此时,陈老太婆与贞贞的身体具有“他属性”,她们的牺牲维持了我方组织的政治机制运作。但是,在充满杀戮的战争中,陈老太婆和贞贞作为女人的尊严被遗弃了。

虽然陈老太婆和贞贞同为“政治工具”,但是丁玲采用了不同的叙事视角。丁玲从民族仇恨的角度叙述陈老太婆,却以女性视角描写贞贞。在战争中,“女性的贞操不仅仅属于某个男人,更是她所隶属的民族国家或政党、社群等等集体的一部分”[2]169。因此,日军对陈老太婆和贞贞的蹂躏不仅是对中国男性的羞辱与挑衅,还是对他们所“代表”的国家与民族的侮辱。陈老太婆的身体伤痕多次出现,丁玲有意“渲染”这一细节,让充满伤痕的女性身体成为中国被侵犯的具体证明。所以,群众高亢的民族情绪借此压倒传统伦理规约对陈老太婆失贞的谴责。与刻画陈老太婆的叙事手法相异,丁玲更注重描写贞贞作为女人的生命体验,而非一位迅速提高政治思想觉悟的“抗日义士”。一方面,贞贞是抗日组织与霞村年轻明理群众眼中的革命英雄,获得政治肯定。另一方面,贞贞用“性”来革命的方式不能得到霞村盲众的理解,违背了男权性道德,他们咒骂她:“这种缺德的婆娘,是不该让她回来的。”[1]219可见,男权政治褒扬贞贞,而男权道德却贬低她,这让贞贞的命运陷入复杂境地。

在丁玲的书写策略中,女性承受战争带来毁灭的同时也获得了重生的契机。战争搅乱了她们战前较为安稳的生活,却把她们带入革命天地。若没有战争,陈老太婆还是西柳村一位普通的妇人,更不能获得极高的政治觉悟而成为抗日组织里对民众进行启蒙的“教育者”。贞贞也许成了教堂的“姑姑”,或者做了米铺小老板的填房,也可能成为夏大宝的妻子,之后的贞贞又重复着陈老太婆的生活轨迹。战争重新拼接起她们的生活图景,让她们跳脱传统平庸琐碎的妇女生活,融入集体、组织与革命。陈老太婆宣讲和加入妇女会,使她“在精神与体力上都似乎年轻了一些”[1]178。她告诉乡亲“我们要活,我们不是为了给鬼子欺侮才活着的呀”[1]179,“你们只有自己救自己”[1]180,“我们要干到底”[1]180。陈老太婆唤醒群众为民族而战,这是她生命里新的信念,使她在精神上获得新生。贞贞不顾生命危险为我方获取情报,小说中的“我”见到贞贞时,感觉她精神状态良好,也能心平气和讲述遇难经历,还想跟“我”学读书。战争夺走了她的贞节与健康,却激发了渴望进步的诉求。新的信念与新的诉求,是陈老太婆和贞贞新生的开始。小说里的女性重生,有丁玲自己的体验。丁玲来到延安后,曾经带领“西战团”开赴山西抗日前线,又入延安马列学院学习。战地实践让丁玲接触到了战争的残酷,但党的关怀、政治教育也让丁玲一心想要融入解放区革命并配合抗战宣传。所以,丁玲塑造的两位女性既饱受战争的灾难,战争又创造精神上的重生,让群众看到革命的希望。但是,以战争为前提获得的成长与重生,使女性经历了太多磨难。战争中的女人已成为疼痛历史的一部分,也是不该被遗忘的群体。陈老太婆和贞贞的不幸在战争年代具有普遍性,也还有普遍性中难得的重生的幸运。

二、 身体:贞节观的认同与解构

丁玲的女性身体书写大多充满善意与赞美。美丽如梦珂、丽嘉与三小姐,连患有肺病的莎菲女士也具有相当的审美性。20世纪30年代后期开始,丁玲所塑造的女性形象的审美性有所弱化,但女性身体却蕴含更丰富的意义。如陈老太婆、贞贞、七七、何华明老婆的身体,承载了中日民族矛盾、阶级矛盾、女性体验、贞节伦理、男权意识等诸多内涵。《新的信念》和《我在霞村的时候》共同涉及贞节伦理问题,不同的是:前者聚焦中日民族矛盾,将贞节问题隐身其后;后者将视点放在贞贞失贞事件引发霞村民众热议,而把战争与中日民族矛盾作为背景呈现。无论文本的安排如何,陈老太婆和贞贞依然无法忽视贞节观对女人的要求。在中国古代,女人的贞节与生命并重,失贞意味着失德、失去生存的合法性。陈老太婆和贞贞是传统的农村妇女,认同并内化了父权价值观念,并深受其害。但她们并未被鲁迅在《我之节烈观》称之为“无主名无意识的杀人集团”[3]243毁灭,而是通过革命完成失贞后的自我救赎与反抗,丁玲让我们看到了解放区的农村妇女有着不同于旧式妇女的新气质。

1936年冬,丁玲从南京来到陕北,由“昨日文小姐”到“今日武将军”。在追求高度革命化与一致化的延安环境中,丁玲饱含热情创作了宣传抗日、反抗侵略的作品《新的信念》,鲜明的政治理念预设压抑了其固有的女性特质。因此,“在政治层面看到陈老太婆的觉悟和乡亲们的同仇敌忾,看不到乡土中国‘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千年规训对失节妇女的礼教讨伐”[4]357-358。叙事层面虽然并未呈现乡民们用道德陈见去谴责陈老太婆,但是生长于乡土中国的她终究无法忽略失贞的身体、无法挣脱贞节观的束缚。陈老太婆死里逃生后,讲述自己的遇难经历,“当她看见她的儿子时,她便停住了。她怕儿子们探索的眼光,而且她觉得羞耻,痛苦使她不能说下去了”[1]172。随后,陈老太婆走出家门宣讲,看见儿子陈新汉,她再次“停止了述说,呆呆望着他,听的人也回过头来,却没有人笑他。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伤心,走过去,伸出他的手,他说:“‘我一定为你报仇!’老太婆满脸喜悦,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但忽然又缩回去,像一只打败了的鸡,缩着自己,呜咽地钻入人丛,跑了”[1]173。陈老太婆可以从容地与他人诉说苦难与耻辱,却无法直视儿子的眼睛。陈新汉并未用贞节话语审问母亲,眼里也没有审母的敌意,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审判力量。因为儿子是夫权血脉的延续,他的眼光便象征着强大的男权话语力量。丁玲此时为政治立场所鼓涨,急于表达充满强烈的战斗性、政治鼓动性与抗日战争必胜的信念,而无意关涉女性贞洁问题的道德追问。但陈老太婆见到儿子陈新汉那转瞬即逝的不安与羞愧,是丁玲的政治立场未能彻底压制的一隅,凸显陈老太婆对贞节观的认同。

与陈老太婆相比,贞贞的不幸在于没有得到多数群众的情感认同。西柳村群众与霞村盲众截然相反的态度,让《新的信念》和《我在霞村的时候》两个文本呈现张力。《新的信念》是丁玲初到陕北在延安马列学院学习时,为解放区的光明喜悦所激荡,文本中“宣讲”“演讲”“我们要干到底”等口号透露着鲜明的政治色彩与叙事意图。《我在霞村的时候》写于丁玲女性主义反弹的20世纪40年代初,她同情贞贞的原型:“也受了许多她不应该受的磨难,在命运中是牺牲者,但是人们不知道她,不了解她,甚至还看不起她,因为她是被敌人糟蹋过的人,名声不好听啊。于是,我想了好久,觉得非写出来不可,就写了《我在霞村的时候》。”[5]88贞贞在落难后为了我方的工作,“主动”去日军阵营提供性服务,贞贞因此遭受乡民的道德讨伐。贞贞表面可以“像一个被困的野兽”和“一个复仇的女神”[1]228去反抗与憎恨霞村盲众,可内心依然无法消除贞节观的困扰。贞贞拒绝了夏大宝求婚:“我的确被很多鬼子糟蹋过,到底是多少,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是一个不干净的人,既然已经有了缺憾,就不再想再有福气。”[1]232贞贞认为自己有病、不干净,失贞也就失去了拥有爱情与幸福的权力。正如陈新汉对陈老太婆,是夫权力量的延续。夏大宝对于贞贞,何尝不是将来的夫权?父权和夫权的强压下,陈老太婆和贞贞无法抛却贞节观的规训,她们无法不理会“不洁”的身体。

陈老太婆和贞贞认同贞节观,是旧时代在她们心灵留下的阴影。战争带来社会转型,她们在新的环境之下终究通过身体完成自我救赎,从而解构贞节观。两个不屈和坚韧的灵魂,改写了只能一味沉默与忍受苦难的女性宿命。陈老太婆的宣讲和带着家人加入群众性抗日组织,号召年轻人加入革命队伍、抗日杀敌,树立新的信念,在这个过程中,她通过“残损的身体及全部痛苦体验,以演说的方式实现了体验的共享,从而减弱女性被辱的耻感与罪感”[6]100,也逐渐减轻对贞节观的认同感。贞贞自我救赎和解构贞节观的意识更明显,她接受我方指派,用身体为敌人服务获取情报,为革命献身从而减轻她内心的痛苦。有意思的是,贞贞对夏大宝的拒绝既是认同贞节观的表现,也是她想彻底瓦解贞节观的开始。这一事件中,贞贞自主意识逐渐凸显,她认识到自己有掌控身体的权力,所以她拒绝了夏大宝将来用贞节观审视她的可能性。贞贞革命与拒绝夏大宝的姿态,是贞贞对抗贞节观做出的努力。古老的中国让失贞的女性身体变得沉重,在他者的审视下女性身体永远无法轻逸。丁玲赋予两位女性勇敢与觉醒的力量,用“不洁”的身体言说,回击传统的贞节道德。丁玲如此安排失贞女性的命运,既有政治叙事意图,也包含她内心深处对女性的关怀。她肯定了失贞女性的求生权力、身体的自主权,否定失贞即失德、失贞不配拥有幸福的理念。但值得反思的是,陈老太婆与贞贞的自我救赎和解构贞节观的前提是身体进入公共领域。身体本属于私人空间,却不得不暴露在公共和政治空间,这也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三、革命:预设乐观或悲观的未来

丁玲给陈老太婆和贞贞安排的未来是加入群众性抗日组织和奔赴延安,皆为“加入”革命队伍。丁玲在两个文本预设的结局,是延安文学“光明的尾巴”的叙事特点呈现。丁玲让穿军装着短发的年轻妇女和一直未出场的“我方”抗日组织介入文本,成为陈老太婆和贞贞未来的强有力的干预力量。小说结局的安排,依然显示丁玲在创作过程中的政治意图。但进一步思索,发现《新的信念》与《我在霞村的时候》预设光明未来底下还潜藏着一丝悲观意味。因为从政治维度看,群众性抗日组织和革命圣地延安,提供给陈老太婆和贞贞合情合理的革命途径和摆脱传统陈见的道德空间。从性别维度思考,光明未来能否凭借革命获得永久保障?“毕竟在延安的政治话语下,女性意识最终会被政治话语中的革命集体意识所湮灭,女性意识如若没有政治话语的帮助,同样不能得到真正的解放”[7]42。革命的复杂性,既预设了乐观坦途的可能,又隐藏女性悲观命运的因素。

投入抗日救亡运动的丁玲,深刻体会到革命需要群众的力量,认识到“要使群众在我们的影响和领导之下,组织起来,走向抗战的路,建国的路’”[8]55。陈老太婆和贞贞加入革命集体,革命工作给了她们一个建设美好家国的承诺。陈老太婆宣讲结束后,“倒在来扶她的人肩上,凝视着台下热烈的骚动。她亲切地感觉到了什么是伟大”以及“看见了光明”[1]180。她对自己的宣讲是满意的,群众强烈的抗战复仇情绪符合期待,革命抗战的走向更是乐观的。贞贞勇拒夏大宝求婚,“尽管贞贞无法立足霞村并且身体有病,但贞贞可以依靠革命的庇护重新开始一种新的生活——被组织派往延安读书治病”[4]385。丁玲同样在小说的结尾预示贞贞的未来,“新的东西又在她身上表现出来了”[1]232,和“我仿佛看见了她的光明的前途”[1]232-233。反观丁玲自身,她从湖南临澧县不断出走,历经坎坷,最后来到革命圣地延安,受到解放区领导人的器重。丁玲让陈老太婆和贞贞加入革命队伍,也是她本人对革命道路执着追求与政治立场的写照,贞贞形象更是她为系狱南京三年未失节的“忠贞”表白。

丁玲不仅在两个文本中抒发对解放区革命工作的认知,还揭示了革命与女性的密切关系。向后观望,丁玲对革命承诺的光明坦途有所担忧与质疑。正如她在描绘贞贞未来的时候说到,“我仿佛看见了她的光明的前途”[1]232-233,“仿佛”一词的犹疑性在丁玲后来的创作中得到验证,如《夜》《“三八”节有感》。将《新的信念》《我在霞村的时候》与《“三八”节有感》《夜》对读,革命坦途下潜藏了女性悲观命运的一面,进而思考“贞贞到了延安会怎样”的问题。贞贞在霞村拒绝夏大宝求婚,即使来到延安,婚姻问题依然会成为一大困扰。丁玲在《“三八”节有感》中谈到了延安妇女的婚姻问题:“女同志的结婚永远使人注意,而不会使人满意的。她们不能同一个男同志比较接近,更不能同几个都接近”[9]60;“不结婚更有罪恶,她将更多的被作为制造谣言的对象,永远被污蔑”[9]60-61;如果有了小孩,会被嘲讽是“回到了家庭的娜拉”;离婚也是不容易的,因为“离婚的口实,一定是女同志的落后”[9]61。再如《夜》中何华明老婆,丧失生育能力的她得不到丈夫的怜惜,何华明因她“落后”而暗生抛弃之心。丁玲不再一味歌颂延安的光明,开始用“莎菲的眼睛”打量延安阴郁的一面。所以,丁玲提出“女人要取得平等,得首先要强己”[9]62和“下吃苦的决心,坚持到底”[9]63。丁玲的写作透露出这样的问题意识:革命胜利并不意味着女性获得真正的解放。所以,女性参加革命后的命运,也是乐观与悲观两重性质。

四、结语

《新的信念》与《我在霞村的时候》融合丁玲的人生经历、思想波澜和女性体验。这两篇小说在丁玲的创作中,是她创作的回归与超越交织状态的呈现。丁玲对霞村盲众的描写继承五四时期鲁迅对国民看客心态的批判,贞贞式的勇敢与拒绝又有五四女性莎菲的精神气质。同时,《新的信念》的鲜明政治叙事立场与丁玲20世纪30年代中前期的写作类似,即存在极强的政治理念预设。20世纪40年代初期的丁玲是复杂的,有政治的丁玲,也有女性的丁玲。丁玲以女作家的身份、女性自身的体验,使小说在题材方面呈现难得的超越性:首先,丁玲大胆写作敏感的战争性暴力题材,敢于揭露历史,给失贞女性一个在文学上言说的机会,肯定她们合理的生存和发展的需求,填补书写的空白;其次,《我在霞村的时候》在关于战争、革命与女性的问题上,超越了战争即苦难、革命即光明的简单书写,揭示战争背景下女性命运二重性的复杂内涵;最后,《我在霞村的时候》的写作超越了《新的信念》,不以政治观念先入为主创作,不让政治文本完全掩盖女性立场,实现了对自己的超越。

两个文本所体现的战争中女性命运二重性,是丁玲潜意识里政治与性别两副笔墨交锋的成果,颠覆了女性总是作为受害者、被动者、沉默者、脆弱者的刻板形象。总之,丁玲在《新的信念》和《我在霞村的时候》对被强暴女性命运二重性的书写,展示了战争中女性的力量。丁玲塑造的两个坚强的女性,为20世纪40年代战争叙事中的女性形象谱系增添了特色和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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