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外一首)
2020-01-04邹伦刚
四川文学 2020年12期
邹伦刚
在幸福的白菜地
儿时的我问妈妈拔哪一棵
在不受苦的老柿树下
是我家的池塘,我赶着小牛犊走过塘埂
鹅一只一只跳进塘里
黄狗狂吠,开门一看:
是深山的穷亲戚打着火把来借米
在我的童子眼里:
升起的炊烟是老牛嘴里的青草
而麻斑鸠的啼叫,一笔一画
描摹山村,永不中断
我端起的饭碗
是生长的山水
碗边的筷子来自房前的一根慈竹
扁豆花
我儿时在病中看房前的扁豆花
拢在掌中嗅闻
母亲从地里劳作回来
说: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黄菊花
她捧着一大把山野采撷的黄菊花伸到我眼前晃
在阳光中金灿灿的,美极了
在黑暗、贫穷的岁月
供在观音菩萨面前
就是善恶的分界
就是圣贤书了
但我只能从病床上爬起
慢慢挪出去看爬上竹篱笆的扁豆花
心里苦得又聋又哑什么也说不出
母亲又采回一大把黄菊花
对我说:你死之前,就哭一场吧
她把黄菊花供在观音菩萨面前
自己却哭了
我爬上房前洗衣的青石板上仰躺着
依然看扁豆花
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死
只見扁豆花成了弯弯的扁豆对我悄悄说话
我还不知道我必然是黎明前的人了
对于我
扁豆花是碗里的食物也是心里的菩萨和慈母
当我在黑夜里摆渡后
出神入化地寻找我的源头
扁豆花就是我悲慈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