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后期杂文中的女性形象
2020-01-02薛婷婷
薛婷婷
鲁迅的杂文中有许多对中国社会文明的批评,他的后期杂文是以上海生活为创作原型展开批判的。由于到上海生活,鲁迅对新的文化生活又有了新的体验,向杂文中注入了许多活力,其中对女性问题又有了许多新思考,通过女性形象的塑造展开了社会批评与文明批评。鲁迅的思想是与时俱进的,他在杂文中创作的女性形象是丰富的,这对探索女性解放之路有很大帮助。
一、女性形象的塑造
鲁迅的杂文创作以1927年为界分为前后两个时期,鲁迅后期的作品创作来源于他所生活的上海。上海作为一个繁华的都市,各色各样的事与人引发了鲁迅的思考,他是现代史上第一位开始关注女性、同情女性、希望女性思想得到解放的人。在上海居住时期,他也接触到了各类女性,并以她们为典型进行了深刻思考,以小见大,引出了中国这个大社会当时存在的弊病与国民劣根性的问题。
在鲁迅后期的杂文中,这些女性形象被塑造成三种典型。第一种的典型是处在上海大都市中的底层人物,如《阿金》中的阿金。阿金是外国人的女仆,仗着自己的主人是洋人就狂妄自大,是典型的市侩型人格。第二种典型是受到不良社会风气影响而心智过早成熟的女性,如《上海的少女》中上海的少女。在上海,打扮得时髦成熟就可以受到优待,这种不良的社会风气使上海的少女过早成熟。第三种典型是向社会妥协走向自杀的女性,如《论“人言可畏”》中的阮玲玉。阮玲玉是当时上海著名的电影明星,因为舆论报道与她的几位男性关系混乱而受不了大众的言语攻击,最终走向自杀。
二、女性形象的典型
(一)市侩型
鲁迅对阿金是极其讨厌的。她是处于上海社会底层的典型女性。阿金是外国人的仆人,但她并不觉得为洋人服务是一种耻辱,反而因此更嚣张。阿金主人家的后门正对着鲁迅家的前门,阿金的朋友经常半夜去她家的窗下喊阿金,鲁迅总会因此受到影响,他们的声音经常会打断鲁迅的创作思路,这只是鲁迅讨厌阿金的开始。阿金还有许多令人讨厌的地方。阿金混乱的私生活已经败坏了社会风气,她与老女人争论“偷汉”的问题,面对这样的话题,阿金非但不感到羞耻,还当众欺侮老女人,把“偷汉”这种事作为炫耀的资本。在鲁迅先生的杂文《阿金》中提到,阿金对老女人的答复是:“你这老X没有人要!我可有人要呀!”[1]在阿金的斥责下,众人好像都觉得“偷汉”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了。看与被看的结构模式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阿金和老女人作为被看的对象,众人都是麻木、愚昧、冷漠、无情的看客,他们都凑过来看热闹,却都不知道在看什么。阿金与众人的大声会议也让周围变得吵嚷,她不会在乎是否影响到别人,只顾自己开心。鲁迅对他们的警告直接被无视,直到洋人用脚踢她们,她们的会议才会解散。
鲁迅认为阿金本是普通、平凡的女性,但她已经搅乱了鲁迅生活的四分之一,不得不让鲁迅开始怀疑自己对女性价值的判断。鲁迅在《阿金》中提道:“如果阿金是一个女王或皇后‘足够闹出大大的乱子来’。”[2]阿金一旦成为有权力的女人,她对社会的危害是非常大的。鲁迅笔下与阿金类似的人物是出现在《采薇》中的阿金姐。
阿金姐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女仆,仗着主人的势力非常嚣张。《采薇》中对阿金姐的描写并不多,但阿金姐对不食周栗的伯夷和叔齐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在吃的薇,难道不是我们圣上的吗!”[3]伯夷和叔齐听了阿金姐的话后,薇也吃不下去,连搬开它都抬不起手来,没几天就饿死了。对于伯夷和叔齐的死,阿金姐是起关键作用的。阿金姐不做好自己的本分,闲来无事讽刺与嘲笑伯夷和叔齐,造成了他们的悲剧。阿金姐与阿金都是仗着主人的势力嚣张,欺软怕硬,都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小市侩形象。鲁迅不愿看到更多的“阿金”,他希望阿金这类女性可以拥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不要依附于他人。
(二)少女型
上海的少女是鲁迅笔下惋惜同情的女性。少女本是天真无邪、内心质朴的,可上海的少女早已失去了内心的纯洁,过早地成熟。在上海的都市化进程中,打扮得时髦的女性可以得到优待。这种糜烂之风感染了少女,少女们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在生理和心理还未发育成熟的情况下过早的成人化,把自己打扮得如同成年女性一般。鲁迅在《上海的少女》中提到,少女们在店铺里购买东西和成年女性一样“侧着头,佯嗔薄怒,如临大敌”,对店员假装生气、轻轻发怒,这些神态并不应该在花季少女的脸上出现,这对于少女的身心健康发展是无益的。鲁迅对上海的少女不仅仅是批判,更多的是为她们感到惋惜,他希望祖国的花朵可以健康成长。
(三)都市型
“她们的死,不过像在无边的人海里添了几粒盐,虽然使扯淡的嘴巴们觉得有些味道,但不久也还是淡,淡,淡。”[4]这是鲁迅《论“人言可畏”》中的一句话。阮玲玉的自杀刚发生时还会被人关注、受人议论,但是时间久了就会被人们遗忘,因为女性的生命在世人眼里毫无价值。阮玲玉作为当红电影明星家喻户晓,因此她的死才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当阮玲玉与三个男人的感情纠葛被报章报道出来后,她因受不了社会舆论的压力而走上了自杀的道路。阮玲玉的死似乎和报章报道毫无关系,但事实并非如此。新闻的威力还是有的,但是对于对象有强弱之分:对强者来说,它的力量毫无危害;但对于弱者,它的威力是极大的。阮玲玉作为女性,自然是被攻击的弱者。女性自古以来就是被批判的对象,阮玲玉这种公众人物自然是不能放过了。报章的报道对阮玲玉的自杀还是有非常大影响的,甚至起到了决定力量,就如同当代网络也会给人造成一定伤害。
秦理斋夫人的死并不会引起人们的关注,在众人眼里,这只不过是一个女人的生命,引起社会关注的是秦理斋夫人带着几个孩子一同自杀。秦理斋在上海病逝后,无锡老家的公公要求秦理斋的夫人带上几个孩子回乡,但是秦夫人想让孩子留在上海继续读书。在受到公公多次催迫后,秦夫人同儿女四人一同服毒自杀。秦夫人的自杀是由两个原因造成的。一方面,秦平甫要求秦夫人回老家的理由是其子“亡魂有命”,让她不得长居沪上。这种封建迷信思想已经给了她沉重的负担。秦夫人虽然是都市女性,但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依然束缚了她,她的思想并未获得真正的解放。鲁迅在《我谈“堕民”》中提道:“我还记得民国革命之后,我的母亲曾对一个堕民的女人说:‘以后我们都一样了,你们可以不要来了。’不料她却勃然变色,愤愤的回答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是千年万代,要走下去的!’”[5]即使社会制度改变了,人的思想解放依旧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另一方面,秦夫人受封建礼教的束缚,没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她认为丈夫死后必须遵从公公的命令,公公强烈要求她回无锡而她的内心是不情愿的,最终在自我矛盾中走向轻生之路。秦夫人在封建礼教和封建思想的双重压迫下走向了悲剧。
鲁迅在《娜拉走后怎样》给娜拉指出了两条路:要么堕落,要么回来。娜拉选择了出走,不愿做丈夫的傀儡、也不愿孩子做自己的傀儡,她想要获得自由的意识非常强烈,她在人格上已经独立了。
三、女性形象的意义
(一)人格独立
人格独立是女性获得尊重的重要因素,也是女性追求自我、张扬个性的前提。启蒙解放思潮开始解放人的天性,注重人的思想自由,女性的思想解放也逐渐开辟出一条崭新的道路,但是依旧有很大的局限性,女性的解放只限于表层。秦理斋夫人是生活在上海都市中的新女性,她的思想虽然受到了都市文化熏陶,如教育、文化、生活方面都比较前卫,但中国传统的礼教文化影响并未消除。丈夫死后,秦夫人仍然把整个人生的设定依附于公公一家,失去自己独立的人格,最终在封建礼教的压迫下走向了死亡。因此,女性必须拥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如此才能真正解放自我。阿金的种种市侩行为不仅令鲁迅讨厌,而且引发了鲁迅对整个社会的担忧。在鲁迅强烈批判阿金这类人时,他也对这类人寄予了希望与同情。他希望阿金这类人可以拥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不要依附别人而活,他愿这样的女性不会成为中国女性的标本。中国的女性应该拥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不随波逐流、不人云亦云,成为有智慧、有文化的独立女性,这样的中国女性才能赢得尊重。
(二)都市文化的塑造
20世纪30年代,在外来文化的冲击下,不只是上海的女人打扮得时髦成熟,未成年的少女也开始模仿成年女性的成熟打扮。这些少女受到都市不良风气的影响,失去了少女的天真与纯洁。当今社会的崇洋媚外也非常盛行,国外的圣诞节、万圣节纷纷流传到中国,中国的传统节日受到了冲击,因此,都市文化的良好塑造非常有必要,一种良好的文化氛围会潜移默化地影响每个国民。随着科技的进步与发展,新媒体也进入了人们的生活,它给人们带来便利,也会给人们带来伤害。新闻报纸作为传统媒介,向大众传播时事政治,宣传新文化、新思想,成为20世纪的人们获得信息、关注时事的主要途径,但是,最吸引大众眼球的并不是这些时政新闻,而是女明星的私生活。报社为了自身利益,在报纸上大肆报道电影明星阮玲玉的私人生活。紧接着,各个报社纷纷“添油加醋”地报道一些关于阮玲玉的不实新闻,整个社会都开始谴责这位女电影明星的私生活,形成了一种不良的都市文化。这种风气不仅造成了整个社会对于女性的不公平待遇,而且对于良好都市文化的塑造也产生了消极影响。当代社会,互联网成为传播思想文化的新媒介,网络上会呈现出各种各样的信息,人们在接受这些信息时也会受到积极和消极的影响,所以网络新媒体应该以身作则,传播优秀、积极、健康的信息,塑造正能量的都市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