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社会“三寸金莲”习俗长久存在的因素浅析
2020-01-02◎张峰
◎张 峰
(三门峡市博物馆 河南 三门峡 472000)
2019年初在河南省三门峡陕州地坑院游览期间,发现在民俗院落的房间里陈列着若干双尖头小鞋,格外引人注目。鞋子长10厘米左右,外形奇特,经导游介绍得知,这是古代裹脚女子生活中所穿的鞋。诧异之余,方才体会到古代裹脚女子的心酸和痛楚。究竟是何原因使裹脚这一习俗盛行千年?笔者经过分析,认为具体因素表现在四个方面。
一、满足封建社会男性的审美需求
在古代封建社会,男性是社会主宰,男权至上、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等观念是社会主流观念。男性的喜好,左右着女性的穿衣打扮。久而久之,男性的审美就成为衡量女性穿着打扮是否得体和美观的标准。特别是古代王公贵族的喜好,往往会成为当时平民生活起居的风向标。“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足可看出女性为迎合权贵的审美而付出的代价。
小脚和细腰有异曲同工之处。为得一双小脚,女性要从四五岁开始缠足。经过漫长的束缚,限制足部发展,将趾骨弯曲,使脚变形,正所谓“小脚一双,眼泪一缸”。但为了迎合当时社会对于女性足部的审美潮流,似乎这一切痛苦也都是值得的。正如一首歌谣里所云“裹小脚,嫁秀才,白面馒头就肉菜;裹大脚,嫁瞎子,糠馒饽饽就辣子”。
传统女性并不知道,缠足而塑造出来的小脚美在何处。但如学者所言,“在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里,它都影响着主流文化对女性的审美,甚至左右着女性在婚姻市场上的地位,吸引着女性投身于对缠足美的追求”[1]。在这种思想观念的影响下,女性觉得缠足是一生中必须要经历的,要靠一双小脚婚嫁、取悦男人。久而久之,“大多数女性自觉或不自觉地顺应了这种潮流,渐渐形成一种审美习惯并加以维系和推广”[2]。
二、古代文人墨客的推波助澜
古代人对女子足部的追捧由来已久,从历代留下的诗歌中可窥见一斑,这其中不乏知名的文人墨客。东晋诗人陶渊明在《闲情赋》中“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南北朝时期诗人谢灵运在《东阳溪中赠答二首》中“可怜谁家妇,渌水洗素足”;唐朝白居易在《上阳白发人》中“小头鞋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细细长”;唐朝杜牧在《咏袜》中“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这是唐朝之前文人墨客对于女子足部的描写,辞藻优美,从中感受到当时对小脚的钟情,但未有直接描绘缠足的。到了宋朝,作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东坡在《菩萨蛮·咏足》中有“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从以上诗词中可以得到三个信息:一是无论缠足与否,文人墨客都对女子的足部有所偏爱。二是从魏晋南北朝到宋朝,诗歌中对于女子足部的描写经历了几个阶段,天足(自然生长)描绘阶段,主要赞美女子足部的自然之美;小脚(自然生长的小脚)描绘阶段,从言辞中可以看出对小脚的钟爱与赞美;缠足描绘阶段,此阶段明显感受缠足现象日益普遍。三是这些赞美小脚的诗词歌赋,助长了古代女子缠足的风气。
自宋之后,直接描绘女子缠足的文学作品不胜枚举。这也说明缠足在当时社会已成为普遍现象,进一步印证了“缠足之风出现于宋代”一说[3]。纵览这些文学作品,其作者基本为男性,这就不可避免地站在了男性的审美立场上,“反映了更真实的男性文化心理,再现了男性的女性观”[4]。文人墨客的文学作品对缠足的赞美像流行歌曲一样广为传播,助推了缠足蔓延的速度。
三、儒家“三从四德”思想和宋明理学的影响
“三从四德”是儒家礼教对妇女一生在道德、行为、修养方面的规范要求,其中的“男尊女卑”表露无遗,长期成为古代女性的精神枷锁。在这种思想下,“女子仅是社会中男子的附属品”[5],“沦为男人的性资源和私有财产”[6]。
随着两宋及明代宋明理学的兴起,其“存天理,灭人欲”的论断,对当时社会政治、文化教育、伦理道德影响深远。而以“三纲五常”为核心的礼教思想成为“天理”,人的自然欲望被扼杀,对女性的禁锢变本加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缠足就是其中之一。女性缠足后,因脚型变小,其身体重心不稳,行走极为不便,“缠足的女性跑不快、走不远,男子出门在外也可以完全放心,后院之红杏难出墙”[7]。裹上双脚后,女子追求身心自由的想法就受到了极大限制,她们“除了老老实实待在闺中,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嫁为人妻,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很难有其他的选择”[8]。这样的状态正合男人的心意,缠足就有了其生长的土壤。
“三从四德”观念和宋明理学以“三纲五常”为核心的礼教思想,都为满足男人对女性的禁锢提供了理论依据,助长了以缠足为代表的禁锢手段的肆意泛滥,使之成为一种习俗而代代相传。“宋代以后,缠足之风愈演愈烈,到了明清,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9]。
四、古代男性对“三寸金莲”的崇拜
古代社会中“男女授受不亲”观念根深蒂固,封建礼教阻碍了男女正常交往的可能。特别是宋明理学的兴起,“性的禁忌更加严密,在对性的禁锢与毁谤的同时,便发生了性的偏执与变态,变态的心理走向了对女性病态的审美,女子缠足,束足则变成人们的趋同”[10]。自宋以来,“女人的小脚开始被视为她们身体最隐秘的一部分,最能代表女性,最有性魅力”[11],而“缠足却为中国人在性的理想上最高度的诡秘”[12]。在男性看来,女性的脚一方面是一种特有的性别标志,另一方面则暗含着男性内心深处的生理需求,“一个男人触及女人的脚,按照传统观念已是性交的第一步”[13]。在宋人郑獬所写的《觥记注》就有关于“金莲杯”的记载,这更能说明当时男性对“三寸金莲”的崇拜已经近乎疯狂。元陶宗仪撰写的《南村辍耕录》(卷二十三)对此更有详细的记载:“杨铁崖耽好声色,每于筵间见歌儿舞女有缠足纤小者,则脱其鞋载盏以行酒,谓之金莲杯”。
脚与性的关系,很多人类学家、心理学家、医学专家都做过专门的研究。缠足固然痛苦,但是却阻止不了男性的痴迷以及女性的迎合,这都助长了这种陋俗的发展。所幸,缠足陋俗已经永远成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