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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李洱的知识分子智性叙事

2020-01-02

无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智性儒学知识分子

洪 蕊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萨义德认为:“知识分子是精神上的流亡者和边缘人,是真正的业余者,对权势说真话的人,他们在社会活动中对社会核心价值会表现出强烈关心,希望提供道德标准,并维护有意义的通用符号。”[1]知识分子一般是指受过高等教育,有专业知识和独立身份,具备社会批判能力与精神的文化人。“智性”强调的是写作中的智力与精神表现,李洱的“智性”尤其体现在其知识分子叙事上,他追求智性的叙事方式:“百科全书式”写作、互文、杂语体、反讽及多重叙事视角,均呈现出一个学院知识分子出身的作家突出的智性自觉和追求。李洱认为一个独立的知识分子比一个作家更能够参与公共空间,他希望以自己的声音去反省社会本质,追寻更深远的意义。

作为晚生代作家代表之一的李洱,他将写作重点投向纯文学里过去被认为边缘性的知识分子日常生活审美空间里。作者以智性叙事方式,用理性的口吻揭示知识分子道德底线下降、精神荒原、情感背叛、信仰陨落直至愤然出走的现实。在这场巨大的反讽中,李洱又因对知识分子根深蒂固的身份认同和同情,在通过书写知识分子日常生活来表现其精神困境与悖论的同时,通过表现当代知识分子思维方式变化、价值取向变化及知识学界新的话语环境等方式,以怀疑的批判态度持续关注中国知识分子命运,深入挖掘知识分子的精神困境和存在危机,试图探索知识分子走出“围城”的道路,表现出其深刻的思想见解及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意识。

1 充满“智性”的知识分子叙事

自中国进入转型期以来,大变革背景之下,知识分子逐渐丧失计划经济时代的中心地位,知识分子的人文精神陷入“失落”境地。这样的社会背景反而催生出反映知识分子精神裂变的叙述,李洱的知识分子智性叙事便在这样的历史际遇中展开。

1.1 “体验式”写作下的“现在”本体论

20世纪90年代(以下简称“90年代”)后,文化进入多元化状态,在消费文化盛行、市场介入、高校体制化和知识分子精神失落的生产语境下,作家采取不同方式,将传统意义上的社会精英——知识分子,放入了更为开阔的表达视域中。有以马瑞芳、朱晓琳为代表的在人文精神废墟上重建知识分子传统的“教化式”写作;有以阎连科为代表的用不相信与怀疑姿态夸大知识分子丑陋面,却并不试图建立新的角色认同的充满无力感的“犬儒式”写作;还有以格非、李洱为代表的通过调动全部自我进行真切体验,从而实现主动探寻新知识分子角色认同的“体验式”写作。

福柯说:“一切哲学问题中最确定无疑的是此刻我们是什么的问题。‘现在’对一个人自我的确证非常重要。”[2]文学是时间的艺术,它将“曾经”“现在”“将来”的讲述由“现在”统摄,真正探索的一直都是“我是谁”的问题。这种“现在”本体论要求作家在面对丰盛而繁杂的现实时必须有良好的思想能力,这样才能找到疏离的角度,否则就会迷失在经验里。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文学成就的卓越和当时作家鲜明强烈的现实感密切相关,现在文学不断逃逸到语言游戏、幻想和历史叙事中,症结还是作家写作现实感的匮乏,而重建“现在”本体论能使当代写作更具实感和担当,改变他们无力回答当代人生存现状的问题。《应物兄》围绕“现在”写故事,李洱将“思想”作为小说核心主题,将“言”作为叙事中心,杂语体风格像是对日常说话特征的还原,记叙事情,发表感慨,时而抒情,不同语体交杂出现,每节标题都是下文开头的几个字,这种特点使文本更像语言的繁衍和思想的流动。李洱根据自身的体验,写的是知识分子场域内的生活,且带有强烈的“诗性”,而这种诗性书写下的叙述对象又往往是真实甚至接近丑陋的知识分子形象。这种错位与反差带来一种张力,这种张力里寄寓的是李洱对当代知识分子的反讽与思辨,也体现出一个作家对于重建“现在”本体论的担当精神。

1.2 多种叙事手段下的智性表达

李洱的智性叙事还有一个显著表现,就是其充满智性追求的叙事手段。这里列举其“百科全书式”写作、互文、反讽及多视角叙事这四种最典型的叙事表达特征。

1.2.1“百科全书式”写作 百科全书式的小说是一种高度知识性的小说,突出特征就是出现各种各样的知识,这些知识形成各种对应或冲突反应,这种小说很讲究叙事艺术,注重个人体验与历史和现实的对照[3]。《遗忘》中为了证明候后毅是后羿转世,引用大量古今中外典籍,并将传说与现实杂糅,多种文本的组合形成真实却荒诞的景象,学术的庄严感被冲淡,透出知识分子精神的空虚和存在的荒谬。《花腔》中把历史、哲学、报刊和文学等多种文体融合,使细节不断增加,故事更加扑朔迷离,每一个论证又独立存在,这样使多种话语间碰撞冲突,便构成了文本更深层的对话。《应物兄》中旁征博引五百多处,涉及哲学、书法、绘画、古典诗词等多个领域,加强了知识分子群像特征和文本阐释空间。李洱将“他者”介入小说,形成“百科全书式”的智性叙事,旁征博引,知识点多而杂,智力感与趣味感并存,文本充满意蕴。他让每个领域的知识表达自己的话语特点,不是简单罗列,而是将不同领域放在一起穿插对话,赋予知识生命力,不同知识代表的不同话语权力又对应所属领域知识分子当下真实的生存语境,不仅在内容或主旨上起到作用,单在叙事上也形成一场巨大的语言文化盛宴。

1.2.2互文中的知识意识流 互文是一个中性词,指的是文学作品之间互相交错、彼此依赖的表现形式,一般指文中有文的现象,比如:吊书袋、对话、旁征博引等。吉拉尔将互文分为暗示、引文、参考和抄袭四类[4]。互文以对话为核心,对话形式可以是作者与自己,作者与小说人物,或者小说中的人与人、人与物。在李洱作品中,互文表现得尤为突出。引文常常与叙述内容无关,像是随意摘引,让流畅的叙事中断,但实际上这是作者故意保持的“沉默”,《花腔》里的“巴士底病毒”意味着革命对人类情感的压抑剥夺,《午后的诗学》里费边引用亚里士多德的理论,显示的是作为知识分子的渊博,也解释了杜莉去比赛的原因。李洱的互文涉及面极广,哲学、古典诗词、小说、历史、时尚、新闻、戏剧、宗教、神话,几乎涵盖所有文体,作者时而直接引用,时而化用,在互文中贯穿着知识意识流,在通过互文达到对智性追求的同时,调节阅读节奏,增添文本意义,将小说形式和内容融合统一。

1.2.3反讽背后的自我认同 “反讽”指通过隐藏话语真实含义而达到某种特殊修辞或艺术效果的艺术手段,是语境对陈述语明显的歪曲。李洱的反讽有多种类型,首先是现实反讽。比如《饶舌的哑巴》,标题“饶舌的哑巴”与文本的反讽形成呼应,费定教授对汉语语法极其较真,字斟句酌且谈古说今,但实际上啰嗦混乱,只会说别人说过的话,没人愿意听他的课。作者在小说中通过反讽的应用,让费定表面口若悬河实际无言失语的尴尬处境形成强烈对比。此外,还有历史反讽。在《遗忘》中,作者将“嫦娥奔月”这种民间传说带入当下社会,小说中的人物与传说中的人物一一对应,“我”煞有介事地论证导师侯后毅是后羿转世,最后论证出“我”是历史上的冯蒙和冯夷,所以“我”应当杀死自己的导师,这是历史的选择,“我”别无选择。作者在这场巨大的反讽叙事里剖析“历史”与“遗忘”在历史考证中的价值,表达“历史没有记忆,它无法言说,只能通过别人的嘴巴自证”的失语和对知识分子存在价值的质疑。李洱的反讽是自我嘲讽式的,他将反讽与互文和体验式表达紧密联系,以此达到颠覆文本主题和解构学院知识分子精英形象的效果,其背后隐藏的是深深的自我认同。正如李洱自己对反讽的阐述:“反讽是一种消解,首先针对自己,再让别人和另一个自己进行守灵,守灵中还会交谈,交谈时眼角有泪,眉梢有笑。”[5]

1.2.4多视角叙事下的真相与失语 当李洱以隐蔽叙述者身份叙述时,他会躲在故事背后,用隐藏在深邃中的声音推动故事发展并影响叙事接受者。比如《喑哑的声音》中,作家以隐蔽叙述者的身份,将情感取向和思考蕴含在孙良的心理活动中,使以孙良为代表的“知识越多而爱的能力越低”的知识分子精神困境展现于字里行间。在其近作《应物兄》中,全书以应物兄本人为叙述视角,对叙述人称进行灵活混用,有第三人称,第一人称,甚至还穿插第二人称,小说中有许多这样的表达:“他问自己”“他听见自己说”“他用第三人称发问”“然后是第二人称”“然后是第一人称”。这种视角混用表达出应物兄内心的话语,是一种创意,也体现出作者对笔下人物的自觉把控,使整个叙述在犹如“上帝视角”的无所不知中,又局限为认知有限的自言自语。在这种混杂的叙事视角中,李洱企图将三个人称合体,主角叙事功能被成倍扩大,多视角叙事转换成思想镜像的呈现,滔滔不绝的话语与无法表达自我的失语,李洱以贴着人物的内聚焦叙事视角,在他者的叙事方式中自由转换人称,以听不见的回忆为底色来表达说出来不想让别人听到的真相,又在滔滔不绝的话语中体现无法表达自我的失语,并经常以元叙事方式跳出文本谈作品,拉开与人物的距离。李洱对智性叙事的追求在独特的叙事视角上体现得非常明显,作者以多视角叙事揭露知识分子场域内日常生活的真相,不动声色地写出知识分子的生存状态与精神状态的悖谬,体现出当代知识分子不断失语的现实处境。

2 知识分子的智性情结

李洱出生于1966年,在1983年赶上了教育改革,进入了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家庭教育与学院教育让李洱拥有坚定的知识分子认同立场,李洱在这种经历下对知识分子“思与不会思”的精神困境拥有强烈的表达和探索欲望,作为学者型作家的李洱对智性难度的追求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2.1 知识分子的认同立场

李洱在与马季的对话中表示:“我写一篇别的故事,就会马上回到知识分子上,就像急着返回根据地一样。我即便写别的故事,背后隐藏的还是知识分子的视角。”[6]不管是写知识分子还是写乡土故事,李洱都是以知识分子立场去思考,他对知识分子的智性有着深厚的情结。比如在《石榴树上结樱桃》中,小说叙述的是变革时期痛苦翻身的乡土中国,但作者依旧是以知识分子目光去审视小说人物的。通过探寻李洱的人生轨迹,可以发现其知识分子立场形成的原因与对知识分子身份的认同态度。

李洱本名李荣飞,出生于河南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对李洱产生重要影响的是其担任中学老师的父亲,李洱的父亲在家中放置大量文学书籍,鼓励李洱接触大自然,还专门请豫剧团的老师教李洱作画,这样的家庭文化氛围对李洱产生很大影响,李洱的文学功底和观察感知世界的灵敏度由此奠定。对李洱产生重要影响的还有其祖父,李洱的祖父曾在延安担任马列教员,祖父的经历影响了李洱后来的创作。《花腔》里葛任对自我存在意义的追寻与绝望、《导师死了》和《遗忘》中知识分子对情感的追求和实际表现出的荒谬游戏化状态以及《应物兄》中知识分子的失语,这些人物的荒谬存在与精神困境都有其祖父的影子。

1983年,李洱考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前沿性学习环境给李洱的知识结构带来很大影响与冲击。20世纪80年代,一大批致力于诗歌与小说创作的文学青年聚集在华东师范大学,有夏雨诗社新锐诗人,有格非等已成名和即将成名的作家,还有校外的新锐小说家和编辑常来校园参与交流。1986年,李洱在《关东文学》上发表了自己充满先锋性叙事风格的处女作《福音》,以《林荫道上的咖啡馆》完成了他从先锋向知识分子智性叙事风格的转变,确立了对知识分子身份的认同。李洱在华东师范大学完成了自己知识体系的更新,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创作友人,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创作平台和创作资源,李洱将这段光阴称为自己的“文化童年”,在这个时期,李洱完成从文学爱好者“李荣飞”到作家“李洱”的蜕变,确立了对知识分子的身份认同,也形成了明确的知识分子智性写作立场。

2.2 “思”与“不会思”的精神困境

人文知识分子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使他们“思”,思想是人文知识分子的武器,但当下人文知识分子在社会大背景下陷入边缘状态,知识分子不再是精神导师,在现实的逼迫和无奈下,在物质与权钱的诱惑下,他们开始保持缄默,集体失语。“思”的功能却不断衰退,“不会思”意味着人文知识分子的存在价值被动摇,在这种“不会思”的状态下强行“思”,这样思考出来的答案是否能继续成为指明道路的灯塔?李洱在最新作品《应物兄》中,探讨了在多元化的格局里,人文知识分子如何寻找自己思想源泉的问题。

儒学研究在历史上任何时代都与日常化的中国紧密联系,从儒学的言论出发,更能揭示当下中国知识分子的社会存在问题,小说围绕儒学研究院新建而展开,新儒学成为小说中知识分子的思想动力,李洱也将新儒学大家牟宗三提出的“新三统论”(道统、学统和政统)移到小说中的大师程济世身上,表达了自己对新儒学的认同。儒学研究院筹建本该是严肃的学术建设大事,但整个筹建过程却充满了零碎的日常琐事、利益冲突和人情阻碍。儒学的庄严与以新儒学为“饭碗”的知识分子的趋炎附势、知行分裂形成鲜明对比,整个文本形成巨大讽刺。在小说中,感受不到新儒学对当代人文的建设力量,反而是知识分子争相借助这个平台满足个人私欲的丑陋嘴脸。老一代知识分子相继离世,以应物兄为代表的二代知识分子生死不明,三代知识分子吸毒、狂欢和无所依托。小说中的知识分子一个接一个死亡,直到最后,拥有主要叙述功能的应物兄也在车祸中身亡,这些不禁让人思考:知识分子精神真的死了吗?

作者在小说中借文德能之口提出“第三自我”和“我们还是依赖知识,无法跳出书本”的思考,应物兄在“应物随行”下仍会以第三人称对自己发问,这些都是作者对知识分子“不会思”的质疑。这个世界不是为了彰显人类知识而存在,只停留在彰显知识而不去思考,甚至想借知识去博得名利的知识分子只会继续陷入更深的精神困顿中。作者对知识分子身份有着深刻的认同感,拥有强烈反思精神的李洱无法忽视当下知识分子“思”与“不会思”的精神困顿现实,因此,他以小说形式来表现知识分子的日常荒谬境遇和难以化解的痛苦,从智性角度探究知识分子的出路。

2.3 “午后”的追求

在加缪“正午”的思想基础上,李洱提出了“午后”的诗学理念。午后连接正午和傍晚,是“既敞开又收敛”的时间状态。正午的太阳没有阴影,午后所带来的是暴露出的阴影和秩序的动摇,知识分子精神还在高端,肉体已被卷入世俗,在这样的语境下,晚生代作家不再单靠天赋、经历和伤后补偿来创作,而是以成熟的知识分子身份去洞悉和追问人的内心世界。李洱以关照历史与现实的双重视域,结合自身的切实体验,试图探索当下知识分子的生存现状与精神困境,他的知识分子认同感体现在具体的写作手法上即对于难度的推崇,“难度是我写作的动力,取消了难度,我写作的乐趣就消失了。”[7]

传统小说讲述的一般都是故事,而当代是缺乏故事的,于是虚构变得尤为重要,李洱追逐着变动的现实,基于对知识分子身份的认同,作者通过个人经验来编织虚构,并用互文、杂语体、反讽和多视角叙事等智性手段来呈现知识分子的真实困境,以此表达知识分子痛苦繁杂的现实。李洱的《遗忘》和《花腔》看似涉及历史,实际只是以历史作为背景,指向的依旧是现实,《遗忘》写出现实语境下知识分子生存的荒谬,《花腔》写出知识分子如何在宏大叙事中保持自我,李洱在其中展现出作为一个智性作家对难度的追求以及对历史的关照和对现实知识分子处境的关切。优秀的小说家在写作中总能感受到难度,那些认为自己掌握真理而肆意表达和挥霍人物命运的作家很难使作品产生深刻感染力,当代小说面对的是共时、繁杂的现实生活,作家与读者都处于对未来叙事未知的状态,作家自身经验也处于模糊不清的意义延宕之中。在这种情况下,李洱采取的叙事策略则是“下笔就有人”,人们一直在对话,使作家与人物、人物与自己、人物与世界之间构成无处不在的对话状态,从而形成巨大的内省式的批判关系,小说人物表达着作家的思考与怀疑,将作家对当代生活的洞察与经验带入叙事中。

3 李洱知识分子智性叙事的价值阐述

李洱在智性叙事中逐渐发现当代儒学复兴对解决知识分子内部精神困顿的作用。从《花腔》入围第六届茅盾文学奖到《应物兄》获第十届茅盾文奖,评论界对李洱的认可不断增强,在这样的社会语境下,应当对李洱作品的经典化建构做出思考。

3.1 在智性叙事中走出知识分子“围城”

90年代后,知识分子曾经在计划经济时代的中心地位开始沦落,人文学科边缘化,使得学院知识分子安全感不断下降,在这种边缘化的大氛围里,有一群被称为“晚生代”的团体依旧执着地进行文学叙事,李洱正是在这样的语境下开始自己的知识分子智性叙事,他将目光转向当下,将书写重点转向现实,以最熟悉的知识分子作为表现对象,探讨他们在这种现实中的精神困境,挖掘知识分子内心的卑劣与高尚。

李洱将叙述视域放在知识分子的琐碎日常中,在其最突出的反讽叙事特征中还原90年代以来学院知识分子的生存困境与日常生活,也探索着知识分子的出路,李洱对儒学显然做过深入研究,在近作《应物兄》中,他将自己对儒学的信仰变成小说的精神核心,小说围绕儒学研究院的筹建和儒学大师程济世的落叶归根展开叙述,这两件事牵引的庞大人际网,有知识分子、政客,还有商人。李洱依旧根据自己切实的体验,将这群学院知识分子的真实面貌展现在读者面前,知识分子边缘化的现实已经让他们丧失安全感,即使在庄严的儒学复兴里,他们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依旧进行着各种令人悲哀的利益追逐和欺瞒闹剧,即使书中三代知识分子对儒学的传承有所断裂,政客、商人根本不懂儒学真正内涵价值,但为了中国文化的传承,他们都在极力去参与儒学复兴。虽然当代知识分子仍处于自我困顿与迷茫中,儒学的复兴路不会一帆风顺,但知识分子倘若把握住儒学这轮“明月”,抓住儒学的精髓与规律,并以此作为自己的动力资源和精神根基,脱离困境与边缘状态是着实可行的。

3.2 对李洱作品经典建构的思考

“文学经典建构的评价要素起码需要以下六种:文学作品的艺术价值、文学作品的阐释空间、意识形态和文化权力变动、文学理论和批评价值取向、特定时期读者的期待视野、发现人(赞助人)。”[8]当代的经典建构的社会语境不再像过去那样较为简单,经典化影响因素也从传统上的批评家、选本和文学史扩大到“排行榜”(如中国小说排行榜)、“文学奖”(如茅盾文学奖)、“重读经典”活动、传播媒介还有国际化语境等,尤其是当代文学的海外媒介传播与国际化语境为经典构建打开了全球化的空间视域。李洱早期的长篇小说《石榴树上结樱桃》,作品刚面世时并没有受到过多关注,而其在德国的海外版却大受关注,德国推崇的是《石榴树上结樱桃》经典化的重要动力。德国总理默克尔赠送时任国家总理的温家宝《石榴树上结樱桃》德文版时,还特意邀请李洱进行会谈,出版商借此舆论热点对该书进行重新策划出版,评论界的阐释重心也悄悄发生转移,这些影响经典化的元素都在推动这部作品的经典化。

不断获奖意味着评论界对李洱作品鉴赏性解释上的认可,贯穿创作始终的知识分子智性叙事的艺术价值使李洱作品的文本形式受到肯定。但其作品尤其近期新作《应物兄》还是有较多争议,如《应物兄》《儒林外史》《围城》的相似性不能说其具有原创性,小说中大量的元叙事对小说本身的破坏也备受争议。

毋庸置疑,李洱的作品拥有知识分子智性叙事的文本价值,也具有当代经典建构的元素。但是,经典应当是能够产生持久影响的伟大作品,李洱的作品仍然是经典建构中的典型文本,至于是否能够成为经典,还需要历史的洗涤与批评界的深入阐释与鉴定。

4 结语

中国当代文学至今七十年,伴随着结构经典热潮的出现,对当代文学经典化的焦虑和呼吁也涌动起来。当前出现大众文化解构经典文化、网络文学迅猛突起、纯文学内部的诸多分歧,但文学经典需要继续,文学经典不仅仅是文学内部问题,更是社会伦理问题,它是被选择的结果,与时代精神密切相关,人们可以通过借用、质疑经典来推动社会实践。当文学作品成为经典就成了特殊的知识,可以开阔人们认识世界的途径,完善人们的心灵,人类需要文学经典,构建新经典诗创建新生活的必然要求,文学作品经典化是一个必要的过程。作为当代影响力不断增强的晚生代作家李洱,他对知识分子的智性叙事主要体现在其智性叙事手段与对知识分子思想价值的辩证思考上,这种对“午后”难度的追求与对重建“现在”本体论的担当意识使其作品具有诗学的意蕴与研究价值。在其独特的知识分子智性叙事中对其作品进行深入阐释与鉴定是必要的,而在这个过程中完成对作家的经典化建构也是可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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