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若瀛与金陵社成员交游考
2020-01-02崔洪爱
崔洪爱
(济南大学 文学院,济南 250022)
于若瀛(1552—1610),字文若,号子步,又号念东、龙山烟客,济宁巨野(今山东巨野)人。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著有《弗告堂集》 《超阁草》等。于若瀛是万历年间山左文人代表之一,与于慎行并称“山东二于”。朱彝尊曾言:“定陵初禩,北有于无垢(于慎行)、冯用韫(冯琦)、于念东、公孝与(公鼐)暨季木先生(王象春),南有欧桢伯(欧大任)、黎惟敬(黎民表)、李伯远(李应征)、区用孺(区大相)、徐惟和(徐熥)、郑允升(郑国仕)、归季思(归子慕)、谢在杭(谢肇淛)、曹能始(曹学佺),是皆大雅不群。”[1]朱彝尊将于若瀛与于慎行、冯琦等并称,或可证明于氏在文坛的地位。万历二十九年(1601),于若瀛起复为南京尚宝司卿,一直到万历三十四年(1606)调任太仆少卿,在南京近六载。其间,于若瀛参与了当时盛及一时的文学社团——金陵社的诸多集会①本文所涉及文人行迹,依据本人《于若瀛年谱》而成,《年谱》据《明神宗实录》 《(道光)巨野县志》 《(道光)济宁直隶州志》 《国榷》 《明史》 《弗告堂集》 《苍霞续草》等相关史料、文集编写而成,尚未发表。。
一、金陵社基本概况
金陵社是以曹学佺为中心的文学社团,其兴起时间应是在万历二十八年(1600),此时曹学佺因张位之事贬职南京,任南京大理寺左司正,龙膺也恰好在南京任职,曹、龙与祝世禄等人成立了金陵社,据龙膺记载:“强之南,居计曹数月。会屠纬真、吴允兆(吴梦旸)来自越,俞羡长、黄博传、范东生来自吴,方仲美、汪仲嘉、谢少连、程孺文来自新都,邱长孺来自楚,王曰常来自建昌,臧晋叔、柳陈父、汪肇邰皆卜居白下。予与祝无功、曹能始始倡文酒之会,雨花、桃叶、牛渚、燕矶,时以追攀,得一游目。”[2]此后金陵社集会频繁,成员也不断增加。于若瀛《词林雅集序》载:“《词林雅集》者,集金陵诸词客相唱和诗也。客不皆金陵,或以官至,或以深两花、献花之胜至,一时偶萃金陵者也。与集者三十二人①于若瀛《词林雅集序》载三十二人为:祝世禄、张鹤鸣、臧懋循、曹学佺、陈邦瞻、谈无文、徐元旸、殷与可、魏实秀、梅蕃祚、顾大猷、谢陛、梅守箕、陈廷之、汪宗姬、叶遵、孤松、柳应芳、王野、程彦之、胡潜、吴嗣仙、吴兆、程仲权、程汉、罗子昭、吴文潜、洪宽、姚旅、陈仲溱、王嗣经、张正蒙。焉,……皆一时博雅君子云。”[3]于若瀛在此文中记录了金陵社发展初期十次集会的32位成员,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文人参与了金陵社的集会唱和,当时参与唱和的文人多达169人,来自官员、秀才、布衣等各阶层;金陵社集会共留有诗文八卷,今存钱谦益所辑一卷[4]。金陵社的文学活动一直到万历三十六年(1608)曹学佺调离南京才结束。钱谦益曾言:“其后二十余年,闽人曹学佺能始回翔棘寺,游宴冶城,宾朋过从,名胜延眺;缙绅则臧晋叔、陈德远为眉目;布衣则吴非熊、吴允兆、柳陈父、盛太古(盛鸣世)为倾袖。台城怀古,爰为凭吊之篇;新亭送客,亦有伤离之作。笔墨横飞,篇帜腾湧。此金陵之极盛也。”[5]463钱氏盛赞金陵社,将其与顾璘、朱孟震等人的金陵集会相比较,认为前期的清溪社等均不足以与金陵社相抗衡,金陵社的成立是金陵文坛之极盛,是南京文坛的巅峰时期。
二、于若瀛与金陵社成员之交
作为金陵社中的一员,于若瀛与社中的曹学佺、叶向高、祝世禄、俞安期、顾大猷等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曹学佺(1574—1646),字能始,号雁泽,又号石仓居士、西峰居士,侯官县洪塘乡(今福建福州)人,万历二十三年(1595)进士,官至四川按察使,谥号“忠节”,有《石仓诗文集》 《蜀中广记》等。曹学佺是金陵社的组织者之一,金陵社的集会活动大多记载在其《金陵初稿》 《金陵集》中。曹、于二人相识于金陵社发展壮大的阶段,据于若瀛记载,“壬寅春初,余游武林。始识能始于法相寺僧楼。”[6]可知他与曹学佺相识于万历三十年(1602)。万历三十一年(1603),曹学佺从金陵回乡省亲,临行前先向于若瀛辞行,作《赠别于符卿》,于若瀛有《七夕送曹能始奉使还闽》一诗回应。
叶向高(1559—1627),字进卿,号台山,晚号福庐山人,祖籍河南,福州府福清(今福建福清)人,万历十一年进士,官至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中极殿大学士,谥号“文忠”,有《苍霞草》 《苍霞诗草》《苍霞余草》 《苍霞续草》 《纶扉奏草》 《续纶扉奏草》《后纶扉尺牍》等。叶向高独相七载,时党争渐显,“向高在相位,务调剂群情,辑和异同”[7]。叶向高为人忠厚磊落,善处大事,只是朝政日非,最后难得施展抱负,这与好友于若瀛不无相似之处。叶向高与于若瀛为同年,曾一同供职京城,感情较他人更为深笃。万历二十七年(1599),叶向高升任南京吏部右侍郎,与于氏同在金陵为官,彼此的交往较之从前更多。叶向高曾赞于若瀛:“公博学多能,临池绘事无不精绝。性尤嗜山水,在南中日,与余辈招寻选胜,唱和诗篇,为一时盛事。”[8]二人常相携出游,在此期间写下不少唱和诗篇,如于若瀛的《叶少宰同刘朱两司成游摄山,阻雨不果,以诗见示,索和二首》与叶向高的《朱文宁司成招同刘幼安游棲霞山,阻雨,奉次于文若见嘲来韵》便是二人唱和的代表。万历三十一年,于若瀛任南京鸿胪寺卿,赴京为万历皇帝祝寿,临行前叶向高为其作《送于文若贺千秋》。也是这一年,于若瀛《弗告堂集》付梓,叶向高为于若瀛作序。序曰:“吾友于文若于文无所不工,而不以文为诗。其诗泠然超绝,不袭世人半语而情景宛至,非迹象可寻。凡所为述怀喻志、惜别伤离、登山临水、吊古怀人,或然或愉,或写或寄,无不匠心尽态;若远若近,若露若藏,若在笔端若不在笔端,盖真得风人之神。”[9]虽有过誉之嫌,但评于若瀛诗“泠然超绝”是较为客观的。万历三十四年,于若瀛出任太仆少卿,叶向高为于若瀛作《送冏卿于文若北上三首》,对于氏加以勉励。万历三十七年(1609),于若瀛任陕西巡抚,到陕西不久便旧病复发,引病乞休不允。据叶向高交代,在此期间于若瀛与叶向高仍有书信往来,但这些书信现已亡佚。万历三十八年(1610)二月,于若瀛病情加重,卒于任上,叶向高悲不自胜,为于若瀛写下《中宪大夫巡抚陕西都察院右佥都御使念东于公墓志铭》,对好友一生进行总结:“公丽藻翩翩,已登著作之坛,乃居官所至皆有建树。在秦未期月而秦人思之如此,此于才不庶几全哉?而公每对余,辄蒿目时艰,恻然有分忧共痛之念。病亟时寄余书犹娓娓国事,若吕献可之于司马君石。”[8]
顾大猷,生卒年不详,字所建,江都(今江苏扬州)人,夏国公顾成后人,荫袭勋卫,旋病归,著书数千卷,殁后散佚,鲜有存者。顾大猷也是早期参与金陵社唱和的文人,于若瀛《词林雅集序》中曾录其姓名。于若瀛与顾大猷交往较为密切,如于若瀛曾作《春日积雨无聊寻顾所建过访,坐中勃勃有南游之兴,赠二首》,写二人兴致勃勃想要南游之愿。后于若瀛离开南京,任太仆少卿,仍不时挂念顾大猷,曾作《怀顾所建二首》以表思念,其二云:“自余适京邑,念子遗我书。岁晏阻欢覯,开椷长嗟吁。北鹜方自傲,南轘复道迂。税鞅甫夏半,忽忽秋仲初。感逝意不浅,道故欲沾繻。殷勤托尺素,同心怅离居。”[10]可见二人感情之深。此外,于若瀛还曾作《花烛诗为顾所建赋》一诗赠与顾氏。
祝世禄(1540—1611),字延之,号无功,室号环碧斋,鄱阳(今江西鄱阳)人,师从耿定向。万历十七年(1589)中进士,授休宁知县,后选调南京给事中。万历三十二年(1604),升南京尚宝寺卿,不久致仕,著有《環碧斋诗三卷尺牍五卷》 《祝小子言》。祝世禄是金陵社的元老级人物,颇通佛理,于氏亦喜佛理,二人因共同的爱好而相交甚笃。祝世禄有《赠于符卿十韵》一诗,直言二人多同游胜地,把酒言欢,于若瀛对二人携游之事也曾作诗以纪,如《九日同孟淑孔、祝无功集武隐山楼二首》。万历二十九年,于若瀛起复南京尚宝卿,祝世禄作《七夕得南符卿报》。万历三十年,于若瀛与祝无功、王杞等人相聚,在席上应祝无功之请,作画并题诗送给王杞。万历三十一年,范汭南归,祝无功、于若瀛、柳陈父等人一同相送,祝世禄作《癸卯人日偕于符卿、谢、柳诸山人送范东生南还,澹余北上》。随后,祝世禄致仕,于若瀛调离南京,二人交往渐少。
臧懋循(1550—1620),字晋叔,号顾渚山人,长兴(今属浙江)人,万历八年(1580)进士,博学多才,精音律,“诗亦不堕七子之习,故虽从元美䜩游,不入‘四十子’之目,亦磊落之士”[11]。有《负苞堂集》《元曲选》等。二人最早相识大概在万历二十九年,这一年于若瀛起复南京尚宝寺卿,臧懋循恰客居金陵,因而相识。万历三十四年,于若瀛调任太仆少卿,臧懋循作《送于纳言北上》。后于若瀛调任陕西巡抚,曾答应资助臧懋循刻印《元曲选》,但于若瀛到达陕西一年后便卒于任上,资助一事最终未能如愿。万历三十八年,臧懋循从好友钱惟凝处得知若瀛去世的消息,写信与钱惟凝曰:“惟于纳言文若氏,曾许以开府时当为成此不朽。既而得关中,道里辽隔,未能远寻,近已化为异物矣。”[12]其言多感慨。
范汭,生卒年不详,字东生,乌程(今浙江湖州)人,伯父范应期为嘉靖四十四年(1565)状元,后徙居吴门,诗学唐人,钱谦益称其“沈酣唐人之诗,讽咏其清词丽句,苦吟精思,寝食尽废”[5]608。有《范东生集》。范汭也是早期参与金陵社唱和的文人,金陵社中有一次集会便是万历三十一年为范汭送行,据祝世禄《癸卯人日偕于符卿、谢、柳诸山人送范东生南还,澹余北上》一诗可知,于若瀛也参与了此次集会。除此之外,二人此前曾有探梅之约,但因故未行,后二人相遇,于若瀛作《吴江道中阻雪逢范东生,东生自吴兴移居长洲,与余曾有西山探梅之约三首》相送。
谢陛,生卒年不详,字少连,歙县(今安徽歙县)人,著有《季汉书》 《闺典》 《酒史》等。谢陛也是早期参与金陵社唱和的成员之一,龙膺、于若瀛等在提及金陵社早期集会时均记其姓名。谢陛与于若瀛相交较好,万历三十一年,于若瀛《弗告堂集》付梓,亦请谢陛作序,谢陛称于氏诗文高逸,曰:“文若先生诗诸体各具,远不尽泥古,近不尽泥今,而自出心裁。然皆有独造之语,又皆有超然之致,如以其品可谓高矣,可谓逸矣。”[13]万历三十二年,谢陛的《季汉书》完成付梓,于氏为之作序,赞成谢陛的尊蜀为正统的观点,称此书“用考亭(朱熹)法诛曹而以涑水(司马光)法贷荀……其用意深邃矣”[14]614。二人意气相投,多有惺惺相惜之感。
谢肇淛(1567—1624),字在杭,号武林,长乐(今属福建)人,万历二十年(1592)进士,有《小草斋集》 《小草斋续集》 《小草斋文集》 《五杂俎》等。万历二十七年,于氏归乡养病,谢肇淛任东昌司理,与于若瀛、邢侗相识。万历三十三年(1605),谢肇淛擢南京刑部山西司主事,间回乡省亲,于若瀛作《送谢印麓还里》相送。万历三十四年,于若瀛擢太仆少卿,谢肇淛作《送纳言于文若迁太仆北上二首》相赠。万历三十八年,于若瀛卒于陕西巡抚任上,不及两年邢侗又卒。面对两位好友接连离世,谢肇淛悲从心起,感到人生无常,在写与王稚登的书信中说道:“去岁于文若,今年邢子愿,皆以强壮之身转眼化为异物,四大委蜕,何常之有,而况于富贵乎?”[15]又作《重怀邢子愿并于文若》,回忆三人的友谊,诗云:“我在齐东交尔汝,于氏中丞邢侍御。把酒时辉落尘毛,谈诗每作惊人语。别来踪迹两悠悠,生死契阔增离忧。素旐三秋迎渭水,文星一夜催黎丘。泰岳峰颓东海稿,地下相从何草草?孟尝泪堕雍门吟,伯牙弦断高山操。人亡地在空相忆,落月犹疑见颜色。梦回邮馆孤灯残,永夜寒蛩叫秋壁。”[16]昔日三人把酒言欢,高谈诗文,今好友已化为异物,独留谢氏一人,今昔相对,悲不自胜。
朱国桢(1558—1632),字文宁,乌程(今浙江湖州)人,万历十七年进士,天启初任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累加太子太保,谥文肃。有《涌幢小品》《皇明史概》 《朱太复文集》等。万历三十二年,朱国桢任南京国子监司业,常与于若瀛、叶向高等人一同出游唱和,于若瀛曾作《秋日刘司成邀同叶朱两公饮冶城之景阳阁次韵二首》记诸人同游之事。
范允临(1558—1641),字至之,别号长倩,吴县(今苏州吴中)人,万历二十三年进士,授南京兵部主事,官至福建参议。致仕归,筑室天平山,有《输寥馆集》。范允临与于若瀛二人均工书画,范氏曾楷书《羽猎赋》赠于若瀛,后范允临考满北上,于若瀛作《送范长白工部考满北上》送之。
张鹤鸣(1551—1635),字元平,号凤皋,晚号飘然翁,颍州(今安徽阜阳)人。万历二十年进士,授山东历城知县,移南京兵部主事,有《芦花湄集》。于若瀛有《秋日同徐维岳、张元平、徐宾夫游摄山,听元平弹琴二首》 《张元平母八十二以考公郎受封,诗以贺之》等诗记二人交往之事。
俞安期,生卒年不详,原名策,字公临,后名安期,字羡长,号震维居士,吴江(今属江苏)人,后徙阳羡(今江苏宜兴),有《翏翏集》等。俞安期是明代山人的代表人物,一生游南走北,为生计奔波,但生性乐观豁达,交友广泛。因为王世贞、吴国伦、汪道昆等人的赏识,俞安期很快誉满文坛。万历二十六年(1598)后,俞安期返回南方,此后的大部分时光均在南京度过。于若瀛曾为俞安期作《俞羡长河赋序》,为此序俞安期还专门写《乞于文若<河赋序><卜居图>久为见投,促之以诗》一诗催稿,诗云:“艺事虎头绝,华辞玄晏才。序文期草出,厨画想飞来。儿女乡心急,衣裳旅槖哀。所须将二物,气色好南回。”[17]正是在这样再三催稿下,于若瀛才将序与画做好。二人并不因双方地位不同而有所隔阂,常聚会唱和。如某日,俞安期、臧懋循、于若瀛等人相聚,几人谈论河事、对弈饮酒,而于若瀛又善于绘画,便将座上诸人画为一图,而俞安期便写诗唱和,作《同臧博士、王明府、齐王孙集于文若纳言署中,因谈河事,观弈棋,纳言善画工,画座客,多不善饮并及之》。
徐元旸,生卒年不详,字宾夫,华亭(今属江苏),徐阶孙。于若瀛常与之集会,有《秋日同徐维岳、张元平、徐宾夫游摄山,听元平弹琴二首》。后徐宾夫贬为两浙运判,若瀛《送徐宾夫左迁两浙运判二首》相赠,其二云:“朋好长安此盍簪,白门犹忆旧论心。争看健翮无雌伏,谁道明时有陆沈。清夜衔杯愁畏路,西湖放舸足知音。秉黄岂困盐车者,莫向江潭续楚吟。”[18]安慰好友莫畏前路,且待他日。
姚旅(?—1622),字园客,莆田(今属福建)人,有《露书》一书传世。姚旅在《露书》中曾言:“王百谷曾作书与于文若,而中及余,曰‘牡丹、芍药皆题遍,无令姚君独咏鼓子花’……”[19]由此可推知,姚旅与于若瀛是相识的,二人曾一同写过咏花之诗作为唱和之作。
除上述成员之外,于若瀛与金陵社其他成员梅庆生等人亦有交往,如于若瀛曾为梅庆生作《寄梅大庾二首》等。
三、结 语
综上,在金陵的岁月中,于若瀛与金陵社的许多成员都有交往,其中不乏曹学佺等名家,通过他们之间的诗文酬唱以及对于氏诗文的评价,可以看出于若瀛在当时文坛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与于若瀛交游的这些文人文学思想与诗文风格相差较大,如于若瀛是山左文人,受山左“齐风”影响,焦竑称其诗“不激而高,不刻而工,隽永藏于温醇,纤秾寓之雅澹”[20],而曹学佺、谢肇淛、徐惟起则为闽中文人,标举妙悟、性情,俞安期则为王世贞、汪道昆等所赞誉,其文学主张多受复古派影响,但是这些文人却能在金陵社中“和平相处”,实为难得。梅守箕在《跋词林雅集》中说道:“朝贵者无朝贵心,而韦布者有韦布行也。所谓相与以有成,并行而不相害也,……兹集人各一调,篇各一格,大小强弱不同,总之各具面目而已矣。”[21]正如梅氏所言,金陵社成员虽身份地位不同,但成员之间并不因此而心存芥蒂,如于若瀛便与谢陛、俞安期等布衣相交甚好,互相尊重是诸人保持自我风格的前提。此外金陵社并没有固定的宗旨与文学倾向,社中诸人虽来自各个门派,但是并无统一的创作标准的约束,故能保持各自的文学风格。
在与金陵社文人交往的过程中,于若瀛文学思想与诗歌创作风格也不断发生变化。前期于若瀛在山左诗坛的影响下,文学思想倾向于继承复古派的高古典雅之风,其诗歌创作也是如此,如《雨宿潼关》 《驿马叹》等,无论是写景纪游还是社会现实,诗歌风格多典雅沉郁。在与曹学佺等人的交往过程中,同时在南方山水的熏陶过程中,于若瀛的文学思想也开始有所变化,在提倡高古典雅中开始重视对“情”的处理。于若瀛曰:“尝谓诗与境迭为胜,微境则情亡以寄,微诗则景亡以呈。一寄一呈,诗与境合,合斯胜……属者骚客如云,动以诗自命,顾逐景者捐中情,剽猎者拾弃唾,薄俚就丽,厌靡希高,转丽转俚,转高转靡,吹竽竞天籁,施朱敌国色,境与诗两相离矣,将谁欺?故曰‘诗言志’,即情而触景,与设景而失情,则离合之分,而胜不胜悬矣。”[14]615-616在诗歌创作中更加注重“情”与“境”的关系,诗歌风格也不再一味追求典雅,有不少诗歌呈现出流畅清丽之风,尤其是在他的纪游咏物诗中表现得更为明显,如《金陵春四绝句》 《金陵花品咏》等。这样的变化,似乎离不开金陵社的影响。
总之,透过金陵社的这一扇窗,可以看出于氏在当时整个文坛是较为重要的一位作家。透过于若瀛与金陵社成员之间的交游,亦可窥见晚明文坛百家争鸣之一斑。明代诗文虽门派林立,但并非仅仅是文人借此标榜门户,互相攻讦,他们也在吸收、反思,共同寻找文学发展的道路。金陵社成员的集会唱和,对打破“明代文学史殆全是文人分门立户标榜攻击的历史”[22]的成见或有一定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