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议明万历《铜仁府志》人物志

鞠飞

摘要：明万历《铜仁府志》是当地传世的较早的一部志书。书中共十二卷，编排体例上继承传统又有所创新。文章就其“人物志”来看，《铜仁府志》在编纂上有三点特色是值得肯定的，分别是：人物传记中入选者来源广泛;比较注重人物的道德品行修养;注重细节描写，突出人物形象。

关键词：万历《铜仁府志》;人物志;特色

我国志书的编纂，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秦汉以前，如《周官》《禹贡》和《山海经》等。这之后随着社会发展的需要，又出现许多地理志、图经、图志、府志、州志、县志、卫志、土司志、乡镇志等文献。根据《四库全书总目》的记载可知，宋代之前的地方志只是记载方域、山川、风俗物产等，自宋代以来，地方志把叙述自然地理与记人记文相结合，使得地方志兼具自然性和人文性。如宋代的乐史《太平衰宇记》就增加了人物，艺文。“明清时期，地方志非常重视对人物、艺文的记述，尤其是对人物的记述，几乎成了一部方志的主要内容，所占比重较大，有的占到全志篇幅的四分之一，有的占三分之一、甚至一半。”故有“一部志书半人物”之说。

既然志书如此重视人物的编撰，那么如何编撰志书中的人物也十分重要了。今笔者根据明万历《铜仁府志》人物传记来看看编撰中的得与失，以期给志书的编撰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明万历《铜仁府志》人物传记在编撰上有三点特色，具体如下：

一、人物传记中入选者来源广泛

首先，入志书的多是地方上的“小人物”。我们知道，傳统的史志中人物传记，只记述那些帝王将相达官贵人，这些上层社会中的人物，“庶人不得见于史”。而《铜仁府志》作为一部地方志书，它主要记述的是对地方产生过一定的影响，留有好口碑的人物。这里即有朝廷的命官，如“李渊，铜仁人，世为铜官。洪武五年，率众内附，嘉其忠义，世授本司正长官。为人尚文学、多艺能。诸所注暦，的民情而轻重布之，以故，政绩冠于一时，而邑人称之，至今未替。”“杨政德，省溪人。仕元为省溪坝场长官。洪武初内附，世授省溪正长官。为人警敏、多知干，一时以能著称。”“杨政华省溪人。仕元为大万山苏葛办长官。洪武初内附，世授万山长官。严斥堠、保境土，民利赖之。”他们多是能造福乡里，保民有道，深受当地人的爱戴和拥护的地方官。因为铜仁地处西南，是少数民族积聚较多的地方，这些官员能申明大义，守护一方的安定，为朝廷的稳定，民族的团结和发展，做出较大的贡献，所以，朝廷让他们世代承袭地方长官。也有名字不见经史的小人物，比如“乡贤”类中“杨秀冕”：铜仁县人。少敦行谊，好施予。中嘉靖癸卯乡试，将入京，其堂兄某夫妇为苗所执，索金以赎，冕倾囊之，即罄资斧，弗顾也，人成义之已，……萧萧环堵，通读自如，只字不入公门者四十余年。卒年八十（原书涂黑约二字），乡里无少长皆德之。再如“孝义”类中的“卢理”，铜仁人，其人性警敏，有学行，后入大学，乃不辞堂长，南归，侍养双亲于朝夕，绝无倦容，孝子之名，享誉乡内外。另外，其人尚名节，善于帮助他人，曾抚刘氏孤，直到其成人，卢理终身未尝言及，其孝义盖世。

其次，入志书的不仅有铜仁本地人员，也有外来谋生之人。“张宾禄，其先（江西）吉安人，占籍铜仁，梧州别驾刘仁表侄也。商寓金陵，资本耗拆，穷无所归。仁适为南京兵马，一见收之，衣食费用，待如犹子，而宾禄亦倾心奉事。……禄感其厚而思随之铜。”“张氏，南京人，……梧州通判、郡人刘仁之妾。”“龚珊，自号东霞山人。其先南昌人也，侨寓铜仁。”“程銮，其先徽之歙人也，游艺至铜，卜居乌罗。”

他们或随亲来此生活，或者游艺至此，这些人为人端正，品行俱佳，如“张氏，南京人……嘉靖二十五年，巡按萧端蒙请于朝，旌曰‘清流三烈。”有的还身怀绝技，帮助乡人去疾苦，在当地声誉极高。

这些人虽然没有做过高官，没有殷实的家境，也没有为国家和民族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在正史中无传，但是他们有学识，有德行，有节操，在铜仁这个人口不是太多，城市不是太大的地方，可以起到榜样的作用，引导当地的民风。

二、比较注重人物的道德品行修养

《铜仁府志》在编撰人物志的时候，像其他方志一样，多收录本乡本土的人物，且以性质标类，把人物分为：乡贤、忠节、孝义、烈女、节妇、隐逸、方伎七类。

首先，从人物的类别上来看，前六类均是从人物的道德情操，思想品行这一角度在区分，编撰人物，如乡贤中卢金，“性强记、好读书，以博雅称。”此人学识渊博，品行端正。罗尚义，工文词，尤谨操行，廉其清贫，为乡里称颂。郑重，家贫但好学，“好古文词，洁身操行，不与流俗伍，一时从之游者，几半学宫。成就甚多，建树亦伟。”李棒，司正长官。尚义好贤、敬上恤下。此人洁己奉公，尝如一日。曾杰，质朴勤慎，暗室不欺。甘贫奉职，乡邦服之。再如隐逸类中，饶焕，多读书，性质朴，此人不干仕进，择地而蹈。蓝体元，博学工文，傥有气节。徐宰，教笃重厚，自少至老，未尝有疾言怒色。这一类别中选录的三人，他们在为人上，也是符合传统伦理道德要求的，只是在仕进上，他们另有所择。

其次，从各类别收录人物的数量上看，《铜仁府志》人物志共收录二十七人，其中乡贤类十七人，忠节类五人，孝义类二人，烈女类一人，节妇类六人，隐逸类三人，方伎类三人。仅“方伎非道也”，然方伎类选录的三人，他们不仅是精通医理，技艺精湛，药佴所及，疾苦立瘳的神医，而且还是“沉酣六籍之场、驰骤四始之圃”之人。虽然是方伎类，但选录的思想是“方伎非道也，而择之审业之精，则伎也进于道矣。”“医国寿民，吾取其伎;抒情写物，吾取其文。”不仅对其医术有叙述，还对其为人治学，待人接物方面有较多的介绍。如“（龚珊）工诗文，精医道，箴砭所及，疾患顿除。知府魏文相重其文行，结为招隐园社友，居恒齿让，以身下之。郡人刘时举、陈疆，与之尤厚。陈珊有奠文云：‘豫章之英，江湖之杰，寄业岐黄，游心孔墨。侨寓铜江，纳交菲劣，倾盖以来，谊孚肝膈。惟公忠鲠，爱人以德，同游数子，过则面折。其为人可知矣。所著有《招隐园集》。”

我们知道，正史的修撰往往是后一个朝代为前一个朝代修撰，是官方行为，修撰的目的是通过各色人物的活动再现一个时代的历史，帮助帝王将相“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而方志主要是以存一地之史，叙一地之盛为目的，鼓励乡人爱我故土，以家乡为荣。所以，“方志中的人物都是当地的楷模，一时的风范，他们符合封建社会的行为规范和道德准则，”他们的言行举止与本乡人的生活有着直接的联系。故《铜仁府志》人物志较为重视道德品行，实属通例。

三、注重细节描写，突出人物形象

方志中“人物”的编撰与“正史中不同，正史中‘人物，其列传在尊重历史事实的基础上，可以做适当的处理，比如描写社会背景，塑造人物形象，凸现人物个性，”也可以评价人物的功过是非等。方志中“人物”的编撰，主要是根据所掌握的材料去罗列，多据事直书，不做任何处理，不会描写社会背景，也不会刻画人物形象，通篇记述，很少有编者的评论性语言。在这一点上，《铜仁府志》作为一本地志，它在遵循传统的基础上，能够大胆尝试，积极创新，灵活运用多种手法，成功地刻画出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

如“烈女”中“刘氏”，是一位聪慧，勇敢的女子，她思维缜密，遇事冷静，处事老练，临危不惧，守节如玉。志书中记述“刘氏，名辰秀，州别驾（刘）仁女也。年十六（刘）仁携之官，次大墟，仁病卒。时继母张留于铜，而随行止二庶母，”一个是张氏，年二十，一个为郭氏、年二十八，当时刘辰秀的弟弟刘时举才十三岁。仆从也多是一些松散拖沓之人，身边“无足与计者”，在这种困顿之际，年仅十六岁的女子刘辰秀却表现出异常的冷静和出众的智慧，她“经营丧具”“买舟扶视榇归”，然而当时，此地盗贼众多，“清昼劫掠，道路戒严”，但是古人非常讲究落叶归根，魂归故里，若客死他乡，随地下葬，逝者将会成为孤魂野鬼，与亲何忍？在这举目无亲，又无护卫保护的地方，刘辰秀没有惧怕，退缩，她从容周密地布局安排好一切，先是对张、郭二氏约定“事已至此，必不能免，吾輩女流，有死而已”。然后抱着弟弟刘时举哭泣着说“吾辈女子，义不辱身。刘氏止汝一块肉，万一幸免，忍辱图存，是尔事也！俱死无益耳！”最后，又“敛二（张、郭）氏籍珥，置一盒”。这里通过语言描写和细节描写，把一位年少多谋，聪慧超群，勇敢果断的女子活灵活现的展现在阅读者面前。后来果真遇到盗贼，盗贼持刀欲杀她们，刘辰秀又很从容镇定地诱骗对方说：“枉杀何益？吾随之行，但有钗凡百金，置舱内，尔容我取之，安能飞去也？”。刘辰秀取出盒子“向舱前掷之，珥遍地，群贼争取。”刘辰秀趁此机会对张、郭二氏说：“此其时矣，不死何待？”，然后，拉上二氏跳江自尽，守护自身贞洁。这一系列的语言和具体的动作描写，把杨辰秀这一遇事冷静，处事老练，料事如神的女子写活了，读起来很有画面感。

再如“孝义”中“张宾禄”，志书也是先记述其籍贯，早年的生活等基本情况，然后重点记述张宾禄救刘时举之事，志书也是通过大量的语言描写和细节描写刻画张宾禄孝义当先，知恩图报的个性。

当然，《铜仁府志》在人物志的编撰中也是存有不足之处的，比如志书为了很好地发挥“教化”的功能，注重找出典型事例，通过语言和细节描写来刻画人物形象，突出人物的个性特征，但是，它缺乏相应的背景去烘托人物。再如，志书在一定程度上发挥这“存史”的功能，为了存史，人物志中有的类别人物众多，有的较少，有的甚至仅录一人，有的人物记述的有几百字，上千字，有的仅二、三十个字，这使得方志显得类目过细，结构安排存有不当等方面的不足，当然这可能是限于材料的缺失，或是编者为引导世风，有意为之。

总之，《铜仁府志》作为一地的史料汇编，其人物志的编撰有特色，也存有不足，但是瑕不掩瑜，志书对当地的民风民俗，教化风育方面还是起着重要的引导作用，对于了解铜仁，建设，发展铜仁都有着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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