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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与构建:妈祖海外传播的多维文化力因素

2020-01-02

武夷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天后宫妈祖文化

林 晶

(1.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 102488;2.莆田学院 外国语学院,福建 莆田 351100)

妈祖文化是福建沿海劳动人民千百年来尊崇、信奉妈祖的过程中所产生、发展、继承的精神财富的总称,是中华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妈祖文化自诞生之初便作为中国海洋文化的代表,一直与我国海上贸易运输联系密切。宋代以降,妈祖信仰便在海上贸易、漕粮运输、海外交通、国家海事等多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被誉为海上女神。同时,海洋文化的特性也使得妈祖文化远播海外。目前,妈祖信仰已远博海内外33个国家和地区,完成了从地方性民间信仰向世界性华人信仰的巨大转变。被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后,妈祖文化不仅成为了全人类共同文化遗产的标志,也是我国新时期海上丝绸之路建设的重要文化名片。

一、妈祖文化是海上丝绸之路的文化纽带

妈祖信仰有着突出的特点。首先,妈祖具有民族性。在妈祖短暂的一生中,不断闪现出扶危济困、乐善好施的宝贵品格,并流传着许多美丽的传说。凝聚于妈祖精神中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以“真善美”为核心,是中华民族热爱劳动、见义勇为、扶危济困、无私奉献等优秀品格的集中展示。同时,妈祖又具有世界性。目前全世界已有妈祖寺庙逾五千座,信众超过两亿人,且大多分布在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国家。这不仅说明妈祖是海外华人社群活动的文化核心,也是华侨与所在国人民间情感联络的重要渠道,是我国海外文化往来的重要媒介。而作为中华文化体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妈祖信仰在海外各地广泛建立的文化体系,正是维系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历史文化纽带。

妈祖的传播路线分为东、南两路。东路为跨太平洋航线,又称“妈祖越洋东传”线,即以菲律宾为中介,从亚洲向南北美洲传播。南路则为西太平洋航线,其中又细分为往东北方向的朝鲜半岛、日本航线以及往南的南亚航线两部分。最初,妈祖信仰在东南亚沿海的华人聚居区传播,而后从沿海深入内河港埠乃至内陆城市,被概括为“从中国内地以及港澳台地区到五大洲四大洋的海域,基本覆盖了广义上的汉字文化圈”[1]。

在琉球,妈祖被尊称为“舟菩萨”,琉球地区的妈祖信仰主要是由明初闽地善操舟者36姓带去,他们以船为伴、向海而生,远涉重洋,稍有不慎便有触礁舟覆的危险,因此他们对于海神天妃极为崇敬。到琉球后,他们在当地建有琉球天妃宫、上天妃宫、天妃宫等三座天后宫。可惜的是,前两座天后宫均毁于二战战火,而姑米山天后宫则遗存至今,是琉球当地的重点文物保护对象。而妈祖信仰早在15世纪便已得到琉球官方的认同与尊崇,官府不仅对天妃宫的建造给予支持,还通过祭奉天妃的方式以“上祝万岁之宝位,下济三界之群生”[2]。1457年,尚泰久王还将此铭刻于钟,并悬于上、下天妃宫,铭曰:华钟铸就,挂着珠林,撞破昏梦,正诚天心,君臣道合,蛮夷不侵,彰鳬氏德,起追蠡吟,万古皇泽,流妙法音。

而这种自上而下对妈祖的重视使得妈祖信仰在琉球迅速发展。如在琉球,百姓亦在妈祖诞辰九月二十三日举行盛大的纪念活动,甚至每月二十三日均进行祭拜。而妈祖还是琉球渔民扶乩的对象。十六世纪中叶,册封船内和上天妃宫内均备有扶乩的道具,并且记述有天妃的乩示。同时,妈祖对冲绳地区教育事业的发展亦起着促进作用。如久米村“七岁以上初学者,则设塾于上天妃宫以教之”[3]。时至今日,妈祖的巨大影响力依旧存在着。不仅久米村,连那霸、首里人们家中神龛的摆设,几乎都是一样的。由于这种摆设是一般福建人家庭神桌的形式,所以在琉球留下许多渗透中国文化和民间信仰的传说及实物的证据。

上述足以证明,妈祖信仰在琉球不仅有着深远的历史,也深刻影响着当地的习俗与文化。

在日本,妈祖文化首先东传至长崎,并由之进入日本诸列岛。仅明清两季,当地旅日华人便在日兴建天后宫100多座,足见妈祖文化在日本华人文化中的重要地位。2006年,日本横滨妈祖庙的开庙宣布妈祖在日发展进入了新阶段。目前在日本境内已有各类妈祖像30余例,其中鹿儿岛10例、长崎8例、茨城4例、冲绳2例、大分、福冈、宫城、青森各1例。古时日本船只返航,均需祭拜妈祖:“来长崎的唐船号船菩萨者,第一位妈祖,又号姥妈……归航之时将菩萨载于船上,于途中市井始终鸣金鼓,吹喇叭。菩萨既至其船,港中类船皆鸣金鼓三三共九遍”[4]。另外,日本一些地名,如天妃神社、天妃权现、天妃山等均与妈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日本早期文献《和汉船用集》、《增补诸宗佛像图汇》等均将妈祖与日本船玉神相等同,这一方面反映出早在江户时期的日本,妈祖已“走出庙堂”,融入日本普通民众的生产生活之中。一方面也说明妈祖在日本神明体系中有着较高的神格地位。

朝鲜地区作为最早接受妈祖信仰的地区,对妈祖信仰的国家化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明代的朝鲜使者李崇仁便赞美妈祖“神妃享祀应需报,海若潜形不敢窥”[5]。这说明当时“起航先拜妈祖,有船必有妈祖祈像”的习俗已在朝鲜半岛广泛流传。

南洋地区是妈祖文化海外发展的重要区域。“南洋各地,此神之祠庙所在有之,闽人最多,琼人次之,然闽人多书为‘天上圣母’,琼人及其他均书‘天后圣母’,亦有书为‘天后元君’者”[6]。从妈祖在南洋多种的称呼便可一窥其文化传播的广度和深度。

在越南,发轫于北宋年间的汉人移民进程在一千多年的岁月中从未断绝,来自福建晋江的李淳安及其子李公蕴甚至还建立了著名的安南李朝。到1989年,越南国内的华人华侨总数有近百万人之多。会安位于越南总部柴江的入海口,是越南最早的华埠,也是越南建立天后宫最早和最多的地区。越南会馆众多,位于会安陈富街(Than Phu Street)的中华会馆从清乾隆六年(1741年)便开始供奉妈祖,同年所立碑文有云:内崇天后圣母,春秋朔望,或祷或庆,诚称异国同堂,会计经营,必公正,相与同心协力。至于疾病相扶,患难相助,福因善果,不胜枚举[7]。

此碑对会馆的作用进行了详细解释。位于河城行帆的粤东会馆也祭拜妈祖。妈祖所代表的中华普世价值成为以华人会馆、善堂为代表的海外华人救助机构的行动纲领,侧印出华侨对妈祖文化的虔诚崇信。

胡志明市的穗城会馆是越南最著名的天后宫。每到农历三月二十三的妈祖诞辰日,会馆还会公演数台传统大戏,时刻提醒越南华人认识和传承自身的优秀传统文化。穗城会馆还依照妈祖的行善理念,在当地广建学校和医院。1910年会馆兴建了越秀学院,而后又为了满足当地底层华人子弟教育的需要,于1958年又兴建了复兴学校。1967年,由穗城会馆出资修建的广肇医院投入使用,其产育院是当时最先进的妇幼医院之一。会馆的善举也得到了当地媒体的高度赞扬。

此外,胡志明市的琼州会馆、五帮共同会馆、温陵会馆,永隆市天后宫、沙沥天后宫,茶荣省小芹县天后宫等均供奉妈祖。这足以说明妈祖祭祀活动很早便在越南成为常态。

泰国和越南一样,亦受妈祖文化的浸养颇深。当地潮人、闽人、琼人大多虔诚崇信妈祖,尤其是海南人,“那些来自海南岛的人,主要是小贩和渔民,他们组成了也许是最贫穷但却是最活跃的阶层”[8]。正基于此,泰国天后宫虽未及越南天后宫之壮丽雄伟,但在数量上却远胜越南,妈祖信仰也成为泰国名副其实的华人大众信仰。如位于泰国南部洛坤府莱姆村的天后宫,虽坐落在偏僻的海滨小渔村,但却因此当地渔民华人的聚居地而香火旺盛,时至今日,当地华人后裔和马来人后裔均信奉妈祖。此外,泰国素叻它尼府班多路的天后圣母庙便是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当地侨领吴乃钲率领众华侨集资修建而成,此庙成为当地的联侨活动中心。藉由天后宫在泰国的建立,中国庙宇在雕刻、绘画、诗文、书法、楹联、古物等方面所展现的中国文化因素得以与泰国当地文化深度融合,成为中泰两国文化交流的重要枢纽与媒介。

新加坡的民众则以天后宫为依托,赋予了妈祖信仰更全面的内涵。近代南洋海商对财富的不断追求及国际海运贸易的发展,使得妈祖原本的海神宗义逐渐淡化,转而被引申为财神及商业保护神。早在嘉庆十五年(1810年),天福宫便已设坛祭祀妈祖。

印度尼西亚也建有诸多妈祖庙,并属于妈祖信仰的海外二次传播。每年印尼山口洋天后宫均会举行妈祖祭祀活动,给印尼华人提供一处焚香膜拜、寻求心理慰藉、满足故乡情怀的场所。可以说,妈祖文化是印尼华人社群体系构建与完善的重要组成部分。马来西亚亦有着丰富的妈祖传统。妈祖花船海上巡游、妈祖灵神巡行槟城、妈祖祭祀庆典、妈祖花车巡游等一系列活动展现出当地百姓对妈祖的笃信。

菲律宾也因华人的大量前往而深受妈祖文化浸润。南吕宋描东牙示省达亚社的天上圣母宫是菲律宾最早的天后宫。20世纪60年代,全菲岛华侨奉祀的小规模的天上圣母庙或妈祖庙有一百多家。同时,菲律宾各地亦开始兴建各类仿妈祖庙建筑。如1975年在描东牙示市建造的中国式庙宇,供奉着达亚寺小寺院的妈祖神像;1988年,宿务华侨华人在当地郊区贝维里尔山麓亦建有妈祖庙,供奉先天圣道院的妈祖像。

妈祖在欧洲各国也有广泛的影响力。如早在17世纪末,大量中国劳工便远渡重洋,前往法国谋生,妈祖成为他们对故乡的寄托。1982年,法国海南同乡会在巴黎成立,而后每年都会在妈祖诞辰日举行会员大会及各类庆典及祭祀活动。巴黎“真一堂”妈祖会还设有天后史料文物研究中心,专门对欧洲所存妈祖史料进行整理。而1985年,法国高等研究院宗教所为筹办“福建女神天妃史料及其在海外华人社团的传播”展览,专程来函至湄洲祖庙和泉州天后宫索要照片及相关史料,是妈祖文化在法传播的重要历史依据[9]。

妈祖在北美洲的影响主要集中在美国,华盛顿、旧金山等地均建有妈祖庙。这与十九世纪赴美华人数量的大幅增加有密切联系。1850年,华侨亚青在三藩市普斯特与梅逊街角建造了第一座天后宫,1868年,该庙宇已在当地社群中具有一定影响力。目前此庙中依旧保存有一口造于同治十三年(1874年)的钟,这是美国妈祖文化源起于我国东南沿海移民的珍贵历史物证;1850年华人矿工在沙加缅度西北150英里处的威化委兴建云林庙一座,专祀妈祖。1986年,旧金山中国城朝圣宫在都板街建立;1993年,大华府地区也开始兴建天后宫,数量不断增加。

妈祖在澳大利亚也有着广泛的影响力。目前全澳华裔人口已达121万,占全澳总人口的5%,妈祖文化的包容、和谐、吉祥迅速被当地跨社区、跨背景的华人所接受[10]。2017年,澳大利亚妈祖文化协会的成立,标志着妈祖认同在澳洲的实现。此外,悉尼天后宫于1991年在Canley Vale开张,这是澳洲第一座供奉妈祖的华人庙宇。2012年建成的墨尔本天后宫拥有一座南半球最高的12米天后像;科廷的琼府会馆妈祖庙亦于2017年开建。

可见,妈祖信仰承载着海上丝绸之路的文化精神,世界各地一座座的天后宫便是海上丝绸之路上的中华文化的展示。天后宫作为妈祖信仰的外在表现形式,不仅影响着当地建筑、祭祀、传统等方面的发展,也为远离故地的华人华侨们搭建起温馨的精神家园,得以团聚一堂,共述乡愁,“年时佳节,常向同侨劝捐,以维经费,基里袛、甘傌士各埠同侨,来往登坡者,咸寓居其间”[11]。同时,以中华传统文化为基础的妈祖文化体系成为凝聚人心、团结华人的重要媒介。这种同乡间互尊互亲的精神成为海外华人不断奋进的精神动力,槟城琼州会馆中所悬“莫不尊亲”匾额便有力证明了这一点。

二、妈祖文化圈在海外地域认同中的文化力因素分析

“文化圈”是一个外来概念,目前被国内学界广泛使用。1905年文化学者弗里茨·格雷布内尔(Fritz Graebner)首次提出文化圈的概念,即:在具有相同和相似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空间分布范围内,文化必逐渐向四周传播开来[12]。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从国家层面明确了新世纪海洋强国建设的重要性,包含海洋经济强国建设、海洋文化强国建设两部分。而妈祖作为我国东南民间信仰的代表,对促进中华文化的海外认同,形成世界范围内的“中国共识”大有裨益。以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为契机,建设全世界多民族参与的世界妈祖文化圈体系,成为妈祖文化力体现的最直观表现。

妈祖文化的对外传播模式多元且极具特点。

首先,妈祖文化以其驱灾保民的文化特性向外传播。从古及今,妈祖以其海纳包容、定海救民的特性,成为我国对外往来的重要文化因素。如永乐十五年(1417年),郑和第五次下西洋,途径占城、爪哇、木骨都束、卜喇哇、麻林,最远到达东非等国家,为寻求更多商机,组建海上外交联盟,随船僧人胜慧感受天妃的恩惠,在临终前命弟子将天妃神迹刻于《太上说天妃救苦灵应经》中,以示尊崇。而《天妃之神灵应记》中也有“云帆之高涨,昼夜星驰,涉彼狂澜,若履通衢者,诚荷朝廷威福之致,尤赖天妃之神保佑之德”的记载[13]。可以说,以抵消海上风险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和危险性而形成的妈祖形象,不仅为中华文化的外播提供了可行的途径,也强化了妈祖文化自身的功能属性。

其次,妈祖文化以其普世性在海外扎根。妈祖的普世性体现在两方面。一方面,以“神”的符号学意义对妈祖进行审视,妈祖具有与其他神良好的“兼容性”。张燮曾记载在妈祖文化随海上贸易移民前往南中国海传播的过程中,常出现妈祖与其他神明共祀、妈祖文化与当地文化融合共存的描述[14]。另一方面,妈祖以“海洋女神”的形象,加速中国传统文化与一带一路沿岸国家本土文化的共融互通。这种柔性传播方式,以文字、声音、图片、卡通、动画、视频、电影等多样形式表现出来,民间组织以活性化、个性化的柔性传播为主导,结合本土文化特色,发展出传递和反馈的双向沟通途径。此类方式虽显效较慢,但却具有极强的普世性,尤其是以活态民俗祭祀、影视歌舞作品等民间文化的展示,拉近了妈祖与广大海外受众的距离。

再次,妈祖文化以其强大文化影响力走出国界。妈祖信仰诞生于“文献名邦”莆田,当地自古文化发达、科甲鼎盛,同时又因沿海地区常有倭寇之患,使得尊教懂礼的莆田人不得不迁徙至世界各地,并将妈祖文化传播到各处。尤其近代以来,伴随着列强对华侵略和掠夺程度的不断加深,妈祖信众被输出国外,在广袤的美洲和非洲地区建立起多座妈祖祭祀建筑。一来感谢妈祖于异乡之庇护,祈求美好灿烂之未来,二来作为联系宗族同乡的活动场所,符合马林诺夫斯基文化功能学说中关于信仰与生存关系的论述表现。这种在逆境中依旧追求和谐与平等的方式,与当前我国所提倡的“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新安全观高度吻合。

妈祖因其巨大的影响力,而形成了典型的文化“溢出效应”,在多个其他领域均起到了垂范作用。在政治领域,妈祖成为统治者进行德育教化统治的工具。妈祖的政治地位也从绍兴二十六年(1156年)的“夫人”称号一跃成为清代的“天后”和“天上圣母”,难能可贵的是,妈祖文化一直与反侵略、反战争、追求和平密切相关,如朱一贵起义之时,便在厦门朝宗宫进香拜谒妈祖后前往台湾。又如“沈有容谕退红毛番韦麻郎”石碣的存在,是对万历三十二年(1640年)沈有容击退荷兰侵略者,维护祖国统一这一历史事件的记叙,有力说明了妈祖对以中国为中心的东南亚朝拜体系的长期稳定繁荣以及维护中国国家统一起到了关键作用。而在二战时期,台湾还流传着一个传说,即美国对台空袭时,传说有一白袍妇女显现空中,将投下的炸弹推往野外,避免市区免受空袭。这充分展示了妈祖文化的反战情节。

在航海领域,海洋运输作为全球最古老的运输方式之一,在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中发挥着无可替代的关键作用,妈祖便与中外海上交通有着密切联系。不论是出使高丽,还是郑和七下西洋,亦或是持续近500年的对外册封活动,都是以妈祖为精神支柱而圆满完成的。可以说,妈祖是东亚航海史、外交史中的一个重要符号。当然,外交使节们为感念神恩而作的大量文章,虽不免有歌功颂德之嫌,但对澄清一些历史争议颇有效用。

妈祖还兼有鲜明的母亲文化。母亲文化是人类不分人种、不分肤色、不分阶层的共性文化。正如元人黄渊所述:“他所谓神者,以死生祸福惊动人,唯妃生人、福人,未尝以死与祸恐人,故人人事妃,爱敬如生母”[15]。很多妈祖传说也表现出其可亲、可爱、可靠、可信的母亲特质,如:妇人饲子者,将往田园或採捕,以其儿置庙中,祝曰:“姑好看儿”,去。竟日儿不啼,不饥,不出阈。暮,各负以归[16]。

在科技技术领域,妈祖亦发挥着独特的作用。古人常为祈求航海平安,而在妈祖庙中供奉船模,这为我国古代航海技术的研究提供了丰富的实物和文献资料,如在山东长岛妈祖庙中有着超过350只古船模,以福船、沙船两种类型,值得一提的是,民族英雄邓世昌供奉的“威远号”军舰模型亦陈列其中。此外,一些特殊的科技文物也被各地妈祖庙部分保存下来。如莆田涵江天后宫所存的明代星图,被广泛用于研究我国定向航海技术。在海上丝绸之路漫长的历史演进过程中,各时期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均十分重视科技力量,是各时期最新科技成就的集合,尤其是中国人、马来人、印度人,埃及人、希腊人等,为人类海洋事业的发展贡献了力量。如早在13世纪,郭守敬就曾奉旨南下“测绘四海”,所算的一年时间与今日科学之测定相差无几,比欧洲整整早了300余年。及至元代,我国的造船技术和航海能力已位居世界前列,不仅已有航海地球仪保驾护航,其海船的航速性和耐波性均领先世界,元代交钞成为世界第一种国际性纸币,成为名副其实的海洋大国。海上贸易也成为中国古代四大发明广播世界各地的重要路径;同时籍由此通道,欧洲和阿拉伯世界的诸多科学著作与科技成就也不断地传入中国,“东风西渐”和“西风东渐”平等、协调地进行着。而这一持续百年、绵延不绝的东西互鉴,为明代郑和七下西洋之壮举提供了有力的科技保障,也是唐宋元的航海科技实力的持续体现。这种科技实力,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妈祖传播的影响。

三、发挥妈祖文化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文化力

长久以来,妈祖文化便在远播海外的过程中,以各种方式建立起多元的妈祖认同。这一认同不仅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文化共识的典型体现,也是当前海上丝绸之路建设通路开阖不可或缺的人文条件。这种认同感不仅来源于妈祖信仰本身的强大宗教感染力,还源于其内在的中华传统文化内涵。

妈祖文化认同首先体现在政治领域。妈祖文化作为官方认可的宗教文化体系,成为维持“海洋东亚”体系与国家主权独立性的粘合剂和润滑剂。在妈祖的帮助下,海洋东亚的“华夷”秩序在有明一代达到了顶峰,这一时期来华朝贡的国家数目多、使团规模大、次数频繁,中华文化以一种“低阶文化”向“高阶文化”转换着。同时,得益于郑和下西洋的广泛影响力,几乎所有位处海上丝绸之路经济带上的邦国均被纳入这种秩序之中,形成了一张庞大的海洋秩序网络。

天妃信仰通过提升出使或来往官员在面对海洋危险时的信心,从而保障了朝贡体系的顺利进行。妈祖文化认同还体现在经济领域。以妈祖内涵为核心的多元经济互动主要体现在莆田地区对外经贸发展以及海外经贸互助两方面。莆田是妈祖的故乡,而湄洲岛则是妈祖文化的发祥地。湄洲岛理位置优越,海陆交通便捷,岛上有妈祖祖庙及妈祖升天古迹,是妈祖精魂的聚集地,自古以来就是闽台民间交往的桥头堡。便利的交通、得天独厚的滨海风光再加上浓重的妈祖文化气息,使得湄洲岛成为中外闻名的旅游度假胜地,吸引了大批中外游客前来参观,形成了别具特色的妈祖旅游体系。这也为妈祖广泛传播提供了经济基础,是妈祖文化得以发扬光大的重要经济保障。频繁的物质文化交流促进了经济的发展,使得妈祖文化在东南沿海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以至于到后来成为一张地域性的名片。

而在国际贸易领域,妈祖这一共同“场域”的出现,势必会对贸易双方的交流沟通产生充分的影响。如2009年,在第二届津台投资合作洽谈会期间,当地还举行了直沽妈祖文化城暨直沽妈祖庙奠基仪式、天津妈祖文化经贸园项目启动仪式。这种妈祖与经贸相结合的创新模式,不仅拉近了两地的距离,为双方探讨经贸事宜提供了合适的平台,也为经贸环境的创新和构建提供了条件。

妈祖文化认同还体现在中西文化的同一性上。一直以来,由于人类文明形态的差异性,中西海洋文化存在着诸多看似荒诞实则合理的现象。如同为海神,妈祖与波塞冬却在形成方式、传播方式、外在形象、秉性行为、价值观及民众评价上几乎相反,常被归因于“妈祖与波塞冬所表现出来的不同实际上代表了中国神话和希腊神话价值观的不同”[17]。而实际上,此种异同均是中西文化在面对浩瀚大海时所作出的应对方式,不论是有求必应、有难必救的妈祖,还是激进冒险、令人恐惧的波塞冬,都是对此种应激模式的因应。然而,其本质依旧是对海洋的肯定。

妈祖文化认同还是中华文化普适性的直接体现。通过大量的历史事实资料参照可知,所有侨居海外的华人社群均将天后宫作为其同乡会或商会的所在地,这不仅是当地社群的政治和文化中心,也是各国华人的精神殿堂。这也是宗教信仰与移民在身份认同、地方认同两者间密切联系的体现。同时,妈祖文化也能让不同文化背景的民众达到互相沟通和理解,实现文化的交流互鉴,完成中华文化“走出国门与走进民众心里”的目标[18]。

发挥妈祖文化认同所带来的文化力,构建政治互信、经济畅通、文化多元的新时代海上丝绸之路,是千年妈祖顺应时代潮流的又一体现。

四、余论

妈祖与海上丝绸之路沿岸国家的思想交流有着悠久的历史,这种源自海洋的宗教信仰随着人口的流动而传入五湖四海,从“星星之火”逐渐有“可以燎原”之势。天后宫作为其重要的外在表现形式,充分承载了妈祖文化的外延部分;而由此而形成的海外地域认同,则充分展现了妈祖的草根性、普适性和多元性。当然,这些“妈祖元素”的表达,对延续至今的中外交通产生了多元化的影响。如能确保海洋东亚体系的全面建立、促进经贸往来的平续发展、体现中华文化的普适性等。当然,在目前新时期海上丝绸之路的全面建设时期,妈祖作为我国璀璨文化的“金名片”,理应承担更多的责任和义务,继续为世界海洋文明的永济发展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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