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穆治学的方法与思想
——做“虚心实学”
2020-01-01刘慧娴
刘慧娴
钱穆先生一生著书众多,在历史研究方面成就卓越,他的研究贯通古今,视野宏大,知识储备极为丰富。钱穆先生的研究也不仅仅限于历史,还涉及教育、思想,以及为人处事的方方面面。他知识渊博,并且在一些领域的成就尤为突出,这应该是做学术研究最理想的一种状态。细以观之,钱穆先生的治学方法本身就带有很强的启发性。对于如何读书和做学问,钱穆先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和看法。
一、把握好“博通”与“专精”的关系
学海无涯,要做好学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学者给人留下的印象往往是阅历丰富、知识渊博,但也一定会有自己擅长的研究领域。每一个学科领域都有一批知名的专家学者,他们在学习的初始阶段学习的知识大同小异,只是在某一阶段后有了分化。“依中国观念,学问应分两类,一为人人应该,亦属人人可能之学问,此即为通学,又一则只限少数人能之,亦只须少数人从事之学问,此即成专业。”[1]由此可见,学问也有“博”与“专”之分别。现在所说的“做学问”,基本上是指在“专业”这个范畴之内所做的学问。但在做学问的过程当中,并不应该只是局限在自己所研究的领域范围之内,还要对其周围的相关领域和知识有一定了解,正如“文史哲不分家”所揭示的道理一样。做学问应该“博通”,同时要“专精”,对于基础的知识要做到“广而博”,专业领域的知识则要“专而精”,这样做学问的视野便会更加开阔。
钱穆先生在《中国学术通义》当中还提到了“孔门四科”,即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科,虽然看上去分科非常明确,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他列举了一些著名的历史人物的事迹来证明“孔门之通学”,如诸葛亮是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但他同时是一位文学家,《出师表》一文便展现了他在文学方面的才华。历史上一些取得重要成就的人物,也可能会在自己的非专业领域上达到“精通”的程度,并不能将他们的成就局限在某一个领域内。那些做学问做得好的大家基本上都是所涉甚广的,知识是需要融会贯通的,钱穆先生本人也是如此。他精通史哲,但也不拘泥于史哲。“博通”并不意味着不能“专精”,真正好的做学问的方法应该是两者兼有,把握好各类知识之间的关系。
钱穆先生认为进入学问的步骤有四:“第一步应是专门之学。专读一书、专治一人、一家、一派,此可谓之是专门之学。第二步是博通。从此专门入,又转入别一专门,只此便是博通。第三步则仍为专门。第四步始是成家而化。既专门,又博通。循此渐进,可入化境,将其所学皆在他一家中化了。”[2]从进入学问的这几个步骤上来看,“博通”与“专精”二者孰轻孰重便不言而喻了。学知识和做学问,一般都是先广泛涉猎,而后专其一门,但最后出成果的时候往往会将自己所学的知识结合起来,进行相互印证。现代意义上的学科分类和界定,实际上只是宏观意义上的划分,具体到各个领域内部,其实是相互打通的,没有绝对的“楚河汉界”。真正的学术大师,往往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能做到极致,同时能够通晓各方,灵活切换,在多个领域内取得大的成就。做学问要把握好“博通”与“专精”的关系,做“广”而“深”的学问,这是钱穆先生治学方法与思想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
二、做学问应形成一套自己的知识系统
做学问要自成一套系统,这样才能有创新性的成果出现。读书时不应该“为读而读”,读书不是简简单单的看几遍,而是应该带着自己的意志和目的去读,并且在阅读的过程当中建立起一套属于自己的知识体系和结构,形成知识网络,这样便有了“系统”。这有利于在读书的过程当中汲取更多知识,加深理解。“治学必求有所入,先有了根基,由此逐步扩大融化。”[3]钱穆先生认为学问有三大系统,即人统、事统、学统。中国以第一系统“人统”为主,西方则以第三系统为“学统”为主。“西方人做学问,主要在寻求真理。而寻求真理,事先即抱一超然事外之心情,因此其学问遂走向分科专门化之路。而每一门学问,则必要达一超越抽象之境界。”[4]钱穆先生对于中西方做学问的方法有非常深刻的体悟,在这样的比较之中,梳理出了遵循中国文化传统的一套治学方法,这样的比较法本身也是其治学方法的体现。钱穆先生在历史研究方面有着一整套系统的研究方法,《中国历史研究法》一书就是建立在他对整个中国历史的系统研究基础之上所推出的一套完整的历史研究方法,在这本书中他尤其强调新材料与旧材料的重要性。“今日急务,端当致力于新材料之搜罗,与旧材料之考订。”[5]研究历史需要不断整合新旧材料,进行横向和纵向比较,如此方能寻找到蛛丝马迹。
钱先生论述任何一种方法和思想时都会从大处着眼,进行系统评述和讨论,最后再得出结论。做学问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有长时间的知识积累作为储备,对于初学者而言,广泛的阅读和涉猎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在这之后,则要有思考和总结,总结下来的内容便成了经验,这样就可以深入做进一步的研究。
三、学会“推寻”与“会通”,做“虚心实学”
毫无疑问,做学问是需要不断推陈出新的,对于前人的著述,要保持尊敬的态度,但也不能全盘接收,要根据前人的观点提出自己的看法,这样才能做出真学问,否则就会停滞不前。在提出自己看法的同时,要考虑自身知识水平,用多种方式对自己的观点进行验证,切忌一概而论。“我们从事学问,求取知识,却不应只想推一概万。如此想法,多半会要不得。从此可知举一反三,也须一一的去反,不是一反便得了三的。”[6]做学问不能急于求成,需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不断耕耘,这样才会有收获。所谓的“推陈出新”,重在“推寻”,要学会“推寻”的方法,要具备问题意识。这与胡适先生“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治学方法不谋而合,讲的都是同一个道理。“知识不专是记闻,却贵有‘新知’,新知贵能自用思想去‘推寻’,不可误以凭空推想即可得知识,此只是想当然。”[7]既要大胆提出自己的观点,又要对自己的观点进行严谨论证。书本上的知识不一定都是完全正确的,知识也是不断发展的,时不时会有一些观点会被质疑甚至推翻。大胆地提出问题和假设也是获取知识的一种方式,更是积极思考和创新的来源之一。
此外,在做学问的过程中要保持谦谨笃厚的治学态度,要做“虚心实学”。“此时我们做学问人,都应该抱持的一种既谦谨又笃厚的好态度。”[8]为学之人无论成就有多大,都始终应该保持谦虚谨慎的治学态度,这是每一位从事学术研究的人应该具有的精神品质。“学问”二字如果视作动词,可分为“学”与“问”来阐释。做学问就是既要“学”,也要“问”,不能只是自己埋头苦干,还要学会沟通与交流。在“学”的过程当中难免会遇到瓶颈,这时便需要“问”。“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只有虚心求教,才能不断进步,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应该始终有这样的心境。积极沟通和虚心求教是学者身上常有的品质,也正是在这样的精神引领下,涌现出了许多杰出的学者。
钱穆先生在历史学研究中的考据方法是严谨治学最好的体现。钱先生笔下的考据具有兼容并蓄的特点。他不盲目信一家之言,认为考据是考证知识是非的方法,一门学问的确立必须建立在明确证据之上。做学问要始终保持虚心的态度,做实实在在的学问,这一点在为人处事方面同样适用。
四、结语
综上所述,钱穆先生的治学方法和思想无疑给当代的学术研究带来了重要的启示。做学问和做人一样,始终都在一个学习的状态之中,最终的结果如何,用对方法很重要,态度同样也很重要,用孔子的话来说便是要“道、术兼尽”。做学问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来不得半点虚假和马虎,这是每一位学术研究者必须遵守的原则和恪守的底线。钱穆先生对于如何“治学”的思考,是从多年的实践当中得来的经验,需要在具体的学术研究和实践中不断理解其深刻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