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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评与史料交融及其实践的主要路径
——基于数据的考察与分析①

2020-01-01吴秀明史婷婷

文艺理论研究 2019年6期

吴秀明 史婷婷

经过七十年的积累,当代文学领域日益明显地呈现出一种新的发展态势,一方面,原有成主导的批评继续驰骋活跃,在《文学评论》《文艺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文艺报》《中国文学批评》(2015年创刊)以及在各省市文联或作协主办的评论刊物上频频露面;另一方面,随着文学“外部研究”观念的重启与学术视野及思维的拓展,当代文学也开始从以往单向度的批评向包括史料考释在内的“历史化”转换,并由此及彼对批评产生不可小觑的辐射和影响。那么,当代文学批评与史料到底处于怎样一种关系,它在今天“历史化”语境下又有什么样的特点呢?对《文学评论》《文艺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文艺争鸣》《当代作家评论》《南方文坛》《小说评论》《当代文坛》《扬子江评论》九家主流文学批评和研究刊物在2007—2017年间有关文章的考察与分析表明,它已逐渐形成了“史料化批评”与“批评化史料”交融及其实践的两条主要路径。

特别需要说明,本文所说的“史料化批评”与“批评化史料”划分只是一个约数,并不十分准确合理;且有关的统计,主要根据文章的偏向和侧重点来加以分类,也带有很大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当然,这也与人文学科的特有属性不无关联,倘若机械地以诸如“字数”“篇幅”等精细量化标准来考察所谓的“批评”与“史料”元素在特定文章中的占比,来决定该文究竟是属于“史料化批评”还是“批评化史料”显然存在逻辑上的漏洞,也与研究的实际情况并不完全相契。因此,基于对当代文学学科的整体了解与基本判断,本文所采取的折中方法是先大致按照全文的属性与偏重,将所考察的当代文学相关文章分为批评与史料两类(当然,这在当代文学史料研究初期更显出某种不确定性),再依照史料与批评交融及其实践程度如何分别对其进行数据统计。但即或如此,我们仍可从这些无序数据背后获得某种或然性的东西。实际上,本文也无意用量化的数据来对当代文学的批评与史料交融状况作所谓的“客观”考察,而是试图以一种较为初步与粗泛的方式,对当代文学批评与研究中出现的新变进行探讨,以提供一种知识谱系的参照,当然也是对当代文学研究“历史化”趋势的一种呼应。大量事实表明,批评与史料交融虽然只是当下万象杂生论坛学界的一道景观,但它却反映了在知识转型时代,不仅原有的批评与史料各自都发生了深刻嬗变,而且在共享一套话语的背景下还存在着互渗互融的内在关联。可以预料,随着“历史化”的进一步推进,批评与史料的这种交融不仅将更加突出,而且还会维系很长一段时间。因此,有必要给予关注。

一、问题的提出及其内在依据

史料研究属于史学范畴,一般来说,它主要通过占有大量的积累来开展工作,注重历史维度的真实性问题;而批评则属文学范畴,它强调对美的敏锐感知和评判,侧重于主观感受和艺术直觉。将两者联系起来进行考察,到底有何根据呢?笔者曾从审美参照、具体实践、文史关系、学科建设等四个方面对此作了论证与分析,指出“批评尽管是充满主观性的一种审美评判活动,但它并不像我们理解的那样一味地排斥理性,相反,好的批评总是能将主观的感性认识与客观的理性判断恰切地平衡在一起。[……]批评回归文学本体固然重要,需要引起重视,但它并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简单,说回归就可以和能够回归得了的;它也不能简单归因于批评家的不作为,而是源于文学之外许多牵扯文学很难回归文学本体的诸多因素”(吴秀明,“批评”7)。在此需要补充,批评与史料交融,除了20世纪90年代以降当代中国知识转型的大背景外,还与批评与研究的深化及学科建设的内在需要有关。

大家知道,上世纪80年代的当代文学研究以批评为主,曾涌现出了一批优秀或较优秀的批评家,乃至逐步形成了自己的“批评圈子”(程光炜,“当代文学”4)。正如有学者分析的那样,当时“文学批评的首要任务是将文学向文学表达的人性价值、美学价值、叙事形式等要素推进”(孙桂荣5)。这种情况的产生,虽然有其合理性和深刻的必然性,但是单一的文本细读,在还原历史方面毕竟是有缺憾的。特别是即时性的批评,因为拘囿于文本,且又过于快捷,这个缺憾就更突出。有感于此,程光炜在《当代文学学科的认同与分歧反思》《从田野调查到开掘》等文中提出,学界应该用“知识考古学”的方法,对之进行“‘有距离’的批评和研究”,尤其是代表“后四十年”当代文学最高成就、年龄在60岁左右的一批著名的“50后”作家,如莫言、贾平凹、王安忆、余华、张承志、苏童等,“对他们的研究就不能仅停留在文学批评,而应该开展扎实深入的历史研究”(程光炜,“从田野调查”57)。由此,他将当代文学分为“历史研究”与“文学批评”两种形态,认为对这代作家来说,完整的研究及其历史段落应包括“文学田野”与“文学矿藏”这上下二层,现如今在“文学批评”业已完成了对上层“文学田野”充分阐释之后,是应该到了关注下层“文学矿藏”发掘的时候了。这实际上,从方法论层面提出了当代文学“如何历史化”的问题,即通过对“文学批评”与“历史研究”所不知道的富矿开掘与田野调查踩点互证,来深化与细化原有的工作。另一方面,从批评自身的角度来看,它与当代文学创作及研究一起,毕竟已走过了不无坎坷的七十年历史,有一部虽年轻但也不算太短的“批评史”,可以说,当代文学批评也因有所沉潜积累而具有了一定的史料基础,甚至先前不少批评已浮化为一种富有意味的史料存在。这种史料存在,往远处说,如三联书店1955—1956年出版的共8辑的《胡适思想批判》,说近一点,如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年出版的《寻找的时代——新潮批评选萃》。凡此这些,客观上也给批评与史料的交融奠定了基础。

也许与思维惯性有关,在批评与史料关系问题上,应该坦率承认,迄今为止,当代文学研究领域存在着一定程度的“相互隔阂”:即偏重史料研究的学者,往往以为批评家不过是蹈空虚谈,所撰宏文终究不过是速朽之时文;而紧密跟踪前沿的批评家,则觉得一篇佚文的发掘或一件文坛往事的钩沉,其实不过是基础性资料工作,称为研究不免勉强。这一点,只要浏览一下近年来围绕史料问题展开隐显有别的批评与反批评文章,就不难可知。因此,如何“消除隔阂,共同促进学科的发展,无疑需要史、论双方的有效交流与自我调整”,这个问题就自然而然地摆到了我们面前。“如果说,缺乏细密史料基础的议论文风今天逐渐引人不满,那么缺乏新眼界、新理论的单纯史料考订在当代文学研究领域(尤其是评论界)同样难以赢得广泛的认可”(张均24),这也可以说是当代文学“历史化”的一个重要内容。毫无疑问,批评与史料尽管各具非己莫属、无法越俎代庖的性质和功能机制,但它也并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决然对立,而是彼此之间有互渗、交叉与重叠。从某种意义上讲,批评与史料之间的差异是知识模式的差异,它与其说是二元对立的对抗性存在,不如说是处于彼此辩难、相互吸纳、互为镜像而又不断转化的文化结构之中。此外,从“历史化”研究主体角度审视,我们还要看到,在这之中还有一些从事史料研究的学者,他们原本就是批评家,曾经有过批评的实践。这种角色身份的转换,也会影响到他们对批评与史料关系的处理。而批评所面对的诗学对象即文学文本,正如陈寅恪所说,因包括“时间、人事、地理”三方面要素,“故与历史(事实)发生关系”,所以,对文学所作的批评,其实也包含了史学的内涵,它“可以补充和纠正历史记载之不足”(蔡鸿生102)。这也使“以诗证史”成为可能。洪子诚在谈及批评侧重从“共时性的结构”,而文学史主要是从“各个时代关联”来审视品评时,也表达了类似的意见,指出“史料的搜集、整理很难说有‘纯粹’的,它总是与文学典律,与对文学历史的理解,以及与现实的问题意识有密切关系。[……]史料与文学批评、文学史研究之间,是一个互相推进、辩驳、制约的双向运动”(洪子诚,“重审”10)。他甚至将批评看成是“历史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明确声言“‘历史化’对我说,不是‘祛批评’,不是将‘事实’在‘历史’上加以固定,相反,倒是要暴露事物的构造性质,彰显它们的不稳定的性质”(11)。在其他诸多文章中,他在呼吁重视史料的同时,还不止一次地对史料研究造成的审美贫乏表示了担忧。

这也昭示我们,探讨当代文学史料不能离开批评,孤离隔裂地就史料谈史料,而应站在史料、批评、文学史三元一体结构乃至整个学术史的立场来讲史料,注意它们彼此之间的逻辑关联,甚至不妨像有些学者那样,将史料整理当作一种独特的批评,一种富有意味的历史再叙述。为什么这么说呢?道理很简单,因为“‘资料’整理不单是收集‘客观’事实,它很大程度上是以‘批评’的方式参与了‘新时期文学三十年’的建构。换句话说,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新时期文学三十年’不仅是作家创作层面上的‘三十年’,同时也是被文学批评和文学史研究所叙述的‘三十年’,‘资料’整理就是其中一种有意味的叙述方式”(程光炜,“资料”46)。尤其是在今天史料研究在诸多因素的合力作用下,方成蔚然之势,在这种情况下,它对与之具有血脉关联的批评产生的影响就不难可想而知,也是十分自然而然的事。

也许与此有关吧,所以我们看到在近期的当代文学研究领域,出现了为数不少的批评与史料交融的文章。根据开头提及的九家主流文学批评和研究刊物近十年来的统计数据显示,在上述范围内的1 373篇史料研究与9 571篇文学批评中,“史料化批评”与“批评化史料”分别为122篇和295篇,共计417篇。在全部的研究和批评文章中,约有4%左右同时兼及史料与批评两种元素(见表1、图1)。这表明,在现有的当代文学研究中,已初步呈现出了“史料化批评”与“批评化史料”这样一种既相互联系而又异同并呈的态势及路径。不但批评所倚重的诗学元素已进入史料研究之中,而且史料研究所推崇的史学蕴涵也浸渗到批评活动的肌里深处。

表1

图1

二、史料化批评:史料向批评借鉴诗学元素

在对批评与史料关系及其内在依据匆匆作了梳理之后,接下来,我们就可进入正题,基于初步的数据统计,分别对“史料化批评”与“批评化史料”交融路径进行考察。前者,重点是探讨史料研究在展开过程中向批评寻求借鉴,吸取其中的诗学元素以丰富自己;后者,主要是分析史料意识觉醒和研究工作启动后对批评带来的影响,使这门极具灵性弹性的艺术评判活动变得凝重、理性与实在。它们彼此相互关联,互为主体,又各有所司,各有所重,构成了近些年当代文学批评与研究的一个重要现象。

先来看“史料化批评”。所谓“史料化批评”,是指它在立足或侧重史料研究的同时,又借鉴与吸纳了批评的元素,有效地丰富与充实了史料研究的内涵。梁启超在《中国历史研究法》中认为,“史料者何?过去人类思想行事所留之痕迹,有证据传留至今日者也”(53)。此处不仅强调了“痕迹”,还有一个“过去”与“今日”之别。虽然从比较广义的角度来看,包括文学作品及相关批评在内的一切文本均可视为一种“史料”的呈现方式,但从文本到史料显然需要时间的积淀。故,本文所意指的史料研治,是相对狭义上的向文学历史求真的研究文本,涉及版本选本、原型本事、文本生成、行游查考等相关问题。自然,这种“史料化批评”并非为当代文学所独有,它在现代文学研究领域,甚至古代文学研究中同样也存在,并受到提倡——如解志熙基于学术规范和“异文本”概念,特别强调从“文献学的‘校注法’”到“批评性的‘校读法’”(18),即文献学作为文学批评与文学史及史料研究方法的重要性;金宏宇则从传统版本研究“很难让我们去发现版本的文学特性”角度,提出了“版本批评”概念,认为“版本批评”可以“把版本研究延伸至文本批评之中”(327)。当代文学受主客诸多因素的影响,在这方面表现似乎更突出,也更复杂。

在当代文学史料研究样本中,约有9%左右较多涉足批评,其中,《文艺研究》在本期刊史料研究文章中占比最高。从内容来看,“史料化批评”不像现代文学那样主要体现在“校读”和“版本”上,而是较多集中在“体制研究”与“本事考释”这两个方面。前者,如黄发有的《告别伤痕的仪式——对照审稿意见重读〈记忆〉》、何平的《“国家计划文学”和“被设计”的先锋小说》、毕文君的《文学体制与社会想象之间——从马原〈虚构〉看先锋小说的“经典化”》、罗执廷的《文学选刊在当代文坛作用力的一个考察——以池莉与〈小说选刊〉为个案》、董丽敏的《当代文学生产中的〈兄弟〉》、初清华、王干的《〈钟山〉(1988年—1998年)与先锋文学》、武兆雨的《意识形态话语与文本生产——以〈当代〉长篇小说为例》、周航的《〈人民文学〉和打工文学的传播及其变异》等;后者,如程光炜的《贾平凹序跋、文谈中的商州》、梁向阳的《路遥〈惊心动魄的一幕〉的发表过程及其意义》、魏华莹的《〈废都〉的故事周边》、沈杏培的《沿途的秘密:毕飞宇小说的修改现象和版本问题》、杨庆祥的《阿三考——由〈我爱比尔〉兼及王安忆的写作症候》、李晓燕的《〈丰乳肥臀〉中马洛亚牧师创作原型探源》、张勐的《史铁生作品中的〈圣经〉原型》等。在这里,不仅其有关的“体制研究”均建立在具体切实的文本解读,如形象、情感、情节、文体、结构、叙述、语言以及想象性、创造力之上,并指向文本;就是“本事考释”这种比较专业化、小众化的研究,一般也都注重将“考释”引向文本的里层细处,通过批评与史料的对话,从坚硬的史实背后寻绎其中蕴含的艺术逻辑。

如张均的《徐鹏飞本事研究》,他从《红岩》中的徐鹏飞入手,对小说之于徐鹏飞本事的文学“改造”进行了别具一格的分析。一般来说,本事、原型考为传统考证所倚重,而人物形象鉴赏则为文学批评之优长。张均该文并非一般意义上的“考”,而是通过对包括原型徐鹏飞在内的相关人员的交代材料或回忆录等史料的运用,徐的成长史、个人信仰、“与共产党关系的复杂性”的删除,以及“徐鹏飞与美国的关系”的虚构描写,在本事运用与文学叙述的双重作用及其增损贬抑的转换中将徐鹏飞书写成邪恶的载体,完成了批评对史料的“介入”。而原帅的《莫言小说人物原型考》,则以作家自述文本、传记、年谱等材料为参照,从内外比勘的角度,考释莫言小说所塑造的余占鳌(《红高粱家族》)、蓝脸(《生死疲劳》)、母亲(《丰乳肥臀》)形象,其实也是对大爷爷、莫言自己的爷爷和母亲等诸多历史原型的化用,从而得出了“故乡、家族和农村生活经验是莫言最主要的创作素材”,农村生活“决定了他历史书写的意识形态”(29)的结论。与张均的“本事研究”一样,他的“原型考”,在扎实的考证中融入了个人对于人物形象的理解与思考。显然,此种融批评于史料的“本事”或“原型”研究,不仅使研究的视域不再拘囿于“文学周边”,而是由此及彼将其延伸和扩展至“文本本身”,它已涵盖了通常所说的审美感知与评判,或西方新批评所谓的文本细读,包括阐释学、修辞学、写作学和语言学等。在当代文学,特别是“前三十年”的当代文学场域中,文学之与生活(历史)的循守或创造,毫无疑问,是受到“文学周边”诸多复杂因素的制约,有时候,这种制约甚至是带有主导性、决定性的,但它并不是全部,可以或能够覆盖所有一切的。也许正是如此,它使上述的本事、原型研究等“历史化批评”成为可能与可行。毕竟,除了作家本人和“文学周边”的书信、日记、档案、回忆录以及会议、运动、事件、传播、阅读等外缘性因素之外,文学作品自身也蕴含了丰富的可资研究空间。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将作家创作的文学作品作为第一层级的文献史料是很有道理的,并且对李怡如下这番话表示称赏:“文献史料只有在它有助于文学作品意义把握的时候才是有价值的,否则就只能成为一堆垃圾”(李怡119)。

可以说,与古代文学、现代文学相比,当代文学研究之所以具有鲜明的当代性,除了体制之外,还与批评对与之同构的作家作品的审美感知有着较大的关联。这就意味着,处于“共时性的结构”中作家作品的品评不但是当代文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它还有利于从“共时性”的角度加深对作家作品的理解。这也是我们在讲“史料化批评”时不应疏忘与忽略的。有关这一点,诗人奥登曾在相关文章中提及,批评家的职责在于提供包括介绍尚未被注意到的作家作品等在内的六种服务,其中前三种为学识,后三种为洞察力,这一过程不仅需要“卓越的学识”,也需要“卓越的洞察力”。事实上,无论在史料研治之中,还是从事文学批评之时,学识与对审美的敏锐洞察力都缺一不可。洪子诚史料研究的一个可贵之处,就在于对“体制”进行实证研究时,将“体制”与“人”联系起来,不忘审美融涵和生命体验。他在《学习对诗说话》里曾说关于“体验”这一概念,狄尔泰的观点值得重视:“他强调体验与生活之间的共生性和体验的内在性,把人的这种认知方式,看做是直接与人的有限生命与价值超越的关系相关[……]我们只有从自己的整个生活和命运出发来感受生活、反思生活,才能达到‘体验’的深度”(1—2)。这也说明他在研治史料的时候,还是不忘批评的视角,融涵和投射了自己的一片“诗心”。为此,他对近年来史料研究、文化研究在这方面的缺憾颇感忧虑,指出“绝对的稳定和绝对的新异,都不应单独成为尺度”(洪子诚 钱文亮50)。郜元宝也有类似的见解,他在《“德、赛两先生”所遮盖的鲁迅的“问题”与“主义”》《“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史学化”趋势》等文对“考据式的文学研究如今已成为中国文学‘文学研究’的最高旨趣”(郜元宝,“德、赛两先生”14)以及“‘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有意无意都要显示其‘历史癖与考据癖’[……]这已经是大势所趋”(郜元宝,“中国现当代文学”9)的有关判断,也许显得有些夸饰,但对纠正那些片面依仗考据,将文学史料完全“史学化”的批评理路,是有提醒和警示意义。这与他十多年前对洪子诚等几部当代文学史所作的有关“作家缺席”,“不能抓住作家进行直指本心的精神文化分析”(郜元宝,“作家缺席”17)的评判与分析是一致的。这可能与其批评家的气质及趣味爱好有关。

自觉意义上的当代文学史料研究,如今仅有一二十年时间,较之古代文学、现代文学史料研究,处于明显的迟滞状态;且大多研究者都是从批评那里“转行”过来,与批评具有难以切割的血缘关系。这与传统的汉学或曰朴学尤其是清代的乾嘉学派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不能简单将其与乾嘉学派进行类比,而随意贬斥之、否定之。但是,既然是史料研究,它也自然必然地与以往史料研究具有某种共同性,包括它的优长短缺。因此,在承续前人留下的丰厚遗产时,也要吸取以往的有关经验教训。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对之,任何的无视或夸大,都是不合适的,也没这个必要。这里关键,不是对批评与史料作贬褒臧否的评判,而是在史料研究的过程中,提倡以文本为中介,积极主动地向批评敞开,在“历史化”与“文本细读”之间寻找一个合适的平衡点。

三、批评化史料:批评向史料汲取史学蕴涵

如果说“史料化批评”主要立足或侧重从史料角度向批评寻求融通,它的重心与发力点更多是“史料”,并且是构成这对矛盾复合体的关键因素的话;那么“批评化史料”则偏向从批评角度与史料进行对话,借以汲取史学蕴涵及其丰富的潜能,“批评”就是其互为主体的核心所在。换而言之,这一类的文章虽然角度不一、深浅有别地“使用”了狭义上的史料,但大致而言对材料的使用或依托是为了对特定作家、作品进行一种基于审美角度的评判。当然,无论是具有批评元素的史料研究,还是带有史料要素的文学批评,二者均具有历史求“真”与审美求“真”的特质,因此在具体的分类上处于某种“中间地带”,这也为类型角度的分析与研究带来了一定的困难,而本文所提供的也仅是一种角度的分类与分析。史料研究就其本质而言,就是强调言说的实事求是与实事求是的言说。因此,当这种治学理念成为一种比较普泛的思潮而弥漫开来时,就会对包括批评在内的整体文坛学界产生影响。这也是我们在考察“批评化史料”时需要注意的,是“批评化史料”生成与发展的一个潜在背景。

初步统计,在所考察的当代批评文章中,约有3%左右融入了较多的史料元素。其中,虽然《文学评论》并非当代文学研究专门刊物,但“批评化史料”文章在本期刊批评文章中占比超过了10%。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文学评论》对于“批评化史料”研究的认同与提倡。具体而言,像洪子诚的《〈绿化树〉:前辈,强悍然而孱弱》、程光炜的《读〈动物凶猛〉》、段崇轩的《“十七年”文学中的“异端”小说》、王大可的《改霞的问题:回看〈创业史〉》、曹书文的《人的意识与性别意识的双重失落——重读赵树理的〈锻炼锻炼〉》、刘诗宇的《当代文学史视阈中〈红高粱家族〉》、沈玲的《论杨逵的文学观——以〈书信集〉为中心》、任雅玲的《文学视域下的民间述史研究》、邱硕的《文化自觉与地方史写作——文学人类学视域下的〈桥滩记〉》等为数不少的作家作品论性质的批评,都具有类似的特点。上述这些文章,虽也引进了不少史料,有的史料占比度还相当高。但它的旨趣主要不在这些史料,而在用这些史料来丰富、充实和提高对作家作品的解读,从本质来讲,是属于对已然历史的感知与评判。如洪子诚的《〈苔花集〉到〈古今集〉:被迫“纯文学”》一文对于黄秋耘“被迫选择‘纯文学’的直接原因,自然就是‘反右’运动的突然来袭”的分析,它所依赖与追求的是既实在又逻辑的评价,无论是对于黄秋耘自己文字与言论的原文摘引,还是对韦君宜回忆录、邵荃麟所写的批判文章中的黄秋耘相关叙述的引用,均有将史料的客观呈现与批评者主观阐释融通的特点,它也向我们展现了一个批评家应该具有的问题意识、批判精神以及知世论人的能力与方法。再如程光炜的《陕西人的地方志和白鹿原——〈白鹿原〉读记》,通过对《白鹿原》与陈忠实的创作谈《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的对读,“将它放回陕西、地方志、《史记》和《创业史》的历史长河之中”(5),这就使得这篇阅读札记不是一种纯然的研究主体的审美“创造”,而是基于对作家生平、作品原型等材料的掌握与了解的一种扎实的研究。这也为“批评向史料的敞开”提供了某种参考。80年代“思想解放”导致了批评的空前活跃,使人们将关注的目光更多投向文学的内部世界,迎来了所谓的“纯文学”时代。自90年代以降,随着时间的推演,当代文学逐步由“纯文学”时代进入了“杂文学”时代,而向“历史的”“美学的”的范式回归,批评与研究在更宽阔的视域中将文本以外的史料也纳入自己的视域。这样,就使批评与史料的交融,有了不同于“历史化批评”的另一种路径,或曰另一种组合方式。为什么“批评化史料”在发挥审美感知优长的同时又不失沉稳踏实,而显现出为一般批评所没有历史的厚重感,道理即些。

这里限于篇幅,也是为了突出“批评化史料”的现实指向,我想主要强调两点:一是与上述背景有关,近年来兴起的非虚构文学批评,日益明显表现出了与原型事实进行比勘对读的良好的文史互动。如高玉的《〈瞻对〉:一个历史学体式的小说文本》一文,对《瞻对》形式探索所作的“文学意义并不大,它不能发展成为一种小说模式,不能广泛地推广和运用”(203)评价,是建立在“历史的”“美学的”标准的基础之上,也就是既面向文学文本,并且按照艺术规律来处理文学文本,但同时又不忘史实的依据与史料的支撑。因此在论述中,融入了大量的当年有关西藏史料与文学文本的比对,以及历史学家的研究成果与文学书写之间的对照,从而使批评显得条分缕析、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也合乎非虚构文学的文体属性。二是以杨庆祥为代表的一批人大博士,他们在“重返八十年代”时所写的批评,与一般的局限于形式、语言分析不同,从中融入了较多的周边史料,呈现出了文本内外互证的特点。如杨庆祥对路遥《平凡的世界》和柯云路《新星》的批评,正如其师弟黄平所指出的那样,他主要就是“通过大量的资料和史实,力图回到1985年前后的历史现场,努力还原一个更加真实和朴素的写作学和文学行为学”,故而“文本分析带有更多的‘知识考古’的色彩”(黄平12)。其实黄平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他对徐迟《哥德巴赫猜想》的评价,因融进了陈景润在“文革”中受到江青“含泪”批示保护、被政治征用等新史料,所以才在这个被徐迟自己经典化了的作品中发现了其所存在的“裂缝”,而被有的文章当作“批评与史料互动”的代表性例子加以赞肯。杨庆祥和黄平的批评,与80年代盛行的“我批评的就是我”的批评,其间的分野是显见的。这自然与其学院派的成长经历、知识结构和学术旨趣,特别是与导师程光炜倡导的“历史化”治学理念及其对他们的学术训练,乃至如希利斯·米勒所说的“由文学‘内在的’修辞学研究转向了文学‘外在的’关系研究”(216)全球性的大的学术环境影响有关。类似的情况,在比他们稍年长一些的黄发有、李丹等70后批评家的文章那里也可找到。这不妨可说是新世纪文学批评的一种新的状态和新的面向。

当然,我们也应该清醒地看到,在“批评化史料”问题上,因为彼此立场、角度以及学术个性、旨趣不同,当下学界是有歧义的,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还存在张均所说的“相互隔阂”的状况。为了说明这一点,行文及此,我们想沿引一下有学者几年前提出的学理性批评的概念,这对如何看待“批评化史料”及史料研究中的相关问题,也许不无启迪。所谓的学理性批评,主要是针对当前批评和研究中存在的“主观臆断和硬性阐释”倾向而言,认为在文坛学界纷纷青睐能够迅速带来声名和引起社会关注度的即时性、媒体批评、推介性批评或赚人眼球“酷评”的当下,有必要重新认识和用心体会以重视史料的整理和发现为特质的学理性批评的精髓、价值与意义。从反思的角度讲,主要是“让批评在一定程度上借鉴传统文献学的方法,更加倚重具体史料和材料的支撑,未尝不是令批评由表层走向纵深、深入的有效路径”(刘艳,“学理性”148)。即使是学理性批评存在如有人所担心的片面科学化的倾向,也不能对它轻加否定与贬低。事实上,“没有单纯的不涉作家作品和具体史料、材料的理论批评的文章,而作家作品的研究,又因兼具文学史视阈与问题意识,而与以时评、快评著称的即时性文学批评拉开了距离”(刘艳,“与时代同行”7)。可见学理性批评,是建立在对当下批评现状准确把握的基础之上,是开放性和包容性的一个概念,它包含了对传统文献学局限性尤其是对当下盛行的即时性批评局限性反思的双重内涵。

上述的学理性批评,与本文所说的“批评化史料”有相谙之处。它反映了学院批评在批评与史料关系上的思维理路,这也得到了当下一些学院批评家的认同。当然在此前后,还有《当代文学研究应该与如何“及物”——基于“文献”与“文本”的一种解读》和《批评与史料如何互动》等文,也都强调与主张,当代文学批评与研究应该“借助文献回到现场,通过文本去触摸历史,达到文献与文本互证对话”(吴秀明,“当代文学”97),认为批评只有在批评、史料、理论这样一个互为支撑而又互渗互融的“正三角”(△)结构关系中,充分发挥自己独特的功能价值而又与史料(包括理论)进行对话,才能找到自我提高的资源和智慧。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真正的“批评化史料”或“史料化批评”,都是“及物”的,它源自实践又能动反作用于实践,而不是也不应仅仅是逻辑演绎的产物。如此,它才有生命力,在当下不无疲惫的文坛和学界,具有自己的存在价值及其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

结语:批评与史料的“分流分层”问题

尽管我们认可批评与史料,在多元复杂背景下,形成上文所说的交融的主要路径,但并不主张将丰富多样的批评都引向和纳入史料的阐释体系之中。当然反过来,也不赞同用批评的思维理路与方法去衡量与要求史料研究。应该说,在批评与史料关系问题上,它们彼此的交融只是一个方面,而不是全部。当代文学内部差异及其复杂构成,决定了批评与史料研究的“分流分层”。这里所谓的“分流”,是指当代文学改变以往千军万马过批评“独木桥”的做法,根据时代文化发展和实际情况,有一部分人可以从批评大军中“分流”出来从事包括史料搜研在内的学科基础和基本建设工作,这在当代文学经历了二倍于现代文学时长还多,且整体学风不无浮躁的今天,尤有必要。而所谓的“分层”,则是指在批评与史料各自内部,由于切入的层面与角度不同,而构成丰富多样的空间,我们每个从事批评与史料研究的学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选择最适合自己的研究方法与路径。

在批评与史料关系问题上,再扩大而观之,在诗与史关系问题上,对之作逻辑演绎的判断,或者下一个什么大体不错的结论,这都不难做到。但将其放在历史的源流与脉络中,探究它们“何以交融”与“如何交融”,求得合历史合逻辑、合情合理的效果,并非易事。它需要我们有一种从容豁达的态度,有一种融通整合的能力,当然也包括我们这一代乃至几代学人所欠缺的一种超越壁垒学科的宏阔的学术思维视野和广博的知识结构。

总之,批评与史料的“分流分层”,它不仅是一种方法论,同时也是一种思维观。如果理性地加以区辨并有效地付之于实践,它可以让我们在一个更加开放开阔的视域下,观察到近一二十年当代文学批评与史料纷纭复杂的真实状态,及其分合有致的运行与发展轨迹,从而对它们的功能、价值、范畴与方法作出更确当更有说服力的把握。

注释[Notes]

① 数据统计原则与方法:本文所有数据均为依托中国知网数据库2007—2017年间的数据加以人工筛查所得;期刊考察范围为九个主流文学研究期刊中国当代文学领域(包括报告文学、儿童文学、诗歌、散文、戏剧文学等在内)研究文章;出于实际“操作”层面的考虑,对于兼容现当代文学话题的文章,本文通过判断全文主要是讨论现代文学还是当代文学问题来加以区分;笔谈、创作谈、访谈、书评也进入本文期刊数据统计范围;会议综述与纪要文章一律不进入期刊数据统计;“编后记”一律不纳入计数。

② 详见程光炜:“当代文学学科的认同与分歧反思”,《文艺研究》5(2007):4—11,166。

③ 黄发有:“告别伤痕的仪式——对照审稿意见重读《记忆》”,《文艺争鸣》4(2016):69—75。何平:“‘国家计划文学’和‘被设计’的先锋小说”,《小说评论》1(2015):73—77。李建周:“在文学机制与社会想象之间——从马原《虚构》看先锋小说的‘经典化’”,《南方文坛》2(2010):70—76。罗执廷:“文学选刊在当代文坛作用力的一个考察——以池莉与《小说选刊》为个案”,《当代文坛》2(2008):158—61。董丽敏:“当代文学生产中的《兄弟》”,《文学评论》2(2007):79—85。初清华、王干:“《钟山》(1988年—1998年)与先锋文学”,《文艺争鸣》10(2015):46—51。武兆雨:“意识形态话语与文本生产——以《当代》长篇小说为例”,《文艺争鸣》1(2014):110—15。周航:“《人民文学》和打工文学的传播及其变异”,《小说评论》5(2013):123—28。

④ 程光炜:“贾平凹序跋、文谈中的商州”,《文艺研究》10(2016):5—13。梁向阳:“路遥《惊心动魄的一幕》的发表过程及其意义”,《文艺争鸣》4(2015):6,16—19。魏华莹:“《废都》的故事周边”,《文艺研究》2(2015):14—22。沈杏培:“沿途的秘密:毕飞宇小说的修改现象和版本问题”,《文艺研究》6(2015):38—48。杨庆祥:“阿三考——由《我爱比尔》兼及王安忆的写作症候”,《文艺研究》4(2015):26—32。李晓燕:“《丰乳肥臀》中马洛亚牧师创作原型探源”,《当代作家评论》4(2017):128—36。张勐:“史铁生作品中的《圣经》原型”,《文艺争鸣》3(2009):145—48。

⑤ 张均:“徐鹏飞本事研究”,《当代作家评论》4(2017):77—86,127。

⑥ 参见W.H.奥登:《染匠之手·第一辑序篇》(胡桑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年)。

⑦ 参见洪子诚、李浴洋、李静:“重审当代文学中的‘制度’与‘人’——洪子诚教授访谈录”,《汉语言文学研究》2(2017):4—12。

⑧ 洪子诚:“《绿化树》:前辈,强悍然而孱弱”,《文艺争鸣》:7(2016):7—12。程光炜:“读《动物凶猛》”,《文艺争鸣》4(2014):6,7—14。段崇轩:“‘十七年’文学中的‘异端’小说”,《当代作家评论》3(2014):34—41。王大可:“改霞的问题:回看《创业史》”,《文艺争鸣》2(2015):6,20—26。曹书文:“人的意识与性别意识的双重失落——重读赵树理的《锻炼锻炼》”,《文艺争鸣》8(2016):175—80。刘诗宇:“当代文学史视阈中《红高粱家族》”,《小说评论》1(2017):104—108。沈玲:“论杨逵的文学观——以《书信集》为中心”,《扬子江评论》2(2015):100—06。任雅玲:“文学视域下的民间述史研究”,《当代作家评论》6(2014):17—24。邱硕:“文化自觉与地方史写作——文学人类学视域下的《桥滩记》”,《当代文坛》2(2017):82—85。

⑨ 参见吴秀明:“批评与史料如何互动”,《文艺研究》12(2017):5—13。

⑩ 如李遇春从批评实践与批评理论的双重角度对这一批评范式作了肯定,称道刘艳“不仅通过具体的作家作品评论忠实地践行着自己的学理性批评诺言,而且还从文学批评理论上建构着学理性批评形态”。李遇春:“为学理性批评辩护——论刘艳的文学批评”,《长江丛刊》35(2018):21—24。而郜元宝则进一步,认为刘艳这一代批评家“更有建构学术共同体的自觉,更有将当下批评和史的研究结合起来的学术训练与学术雄心”。郜元宝:“文学评论何为?——读刘艳文章有感”,《长江文艺评论》2(2018):4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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