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意象图式的视角解读柳宗元的《初秋夜坐赠吴武陵》

刘元粉，孟俏

（1．广西蓝天航空职业学院，广西来宾 546100；2．广西生态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广西柳州 545000）

意象图式是认知语言学中广泛使用的一个重要概念，最初是由 Lakoff和Johnson在概念隐喻中提出的。意象图式源于我们日常的生活体验，人类的所有认知活动都是在意象图式的基础上进行的，语言表达的形成和语义的理解更是如此。诗词的文字表达蕴含丰富的意向，作者通常会通过意象表来现文字以外的情感体验和感悟，因此，用意象图式概念解读古诗词可以加深读者的理解。国内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研究国内外的诗歌，也有学者将意向图式运用到语义及语篇的研究中，肯定了意向图式理论在文学研究中的作用。然而，从意向图式角度研究古诗词的文献很少，从这个角度出发研究柳宗元诗歌的文献更是少之又少。该研究以唐代诗人柳宗元的诗《初秋夜坐赠吴武陵》为例，以意象图式理论为指导对其进行解读，尝试分析这首诗中所蕴含的意向图式，有助于读者更深入地理解古诗词。

1 意象图式理论

1.1 意象图式的含义

意象图式的概念最早是由 Lakoff和Johnson在概念隐喻中提出来的。后来，意象图式理论拓展到文学批评、诗歌、心理语言学等方面。关于意象图式的定义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表述。Johnson（1987）指出意象图式是我们感知互动及运动活动中反复再现的一种动态结构。Gibbs and Colston(1995)认为意象图式是空间关系和空间运动的动态模拟表现。Oakley(2004)将意象图式定义成了将空间结构映射到概念结构进而对感性经验的再描写。意象图式概念的表达虽各不一样，但其核心是相同的，我们的身体一直处于和外界空间的互动中。比如运动、吃饭、思考等，而意象图式就是产生于这些相互接触的活动中，进而使这些活动相互贯穿，投射到其他领域，使抽象结构变得更具体。所以说人类所有的认知活动是在意象图式的基础上进行的，不同的意象图式贯穿起来形成了我们的思维网和概念结构。

1.2 意象图式的分类及特征

Johnson(1987:126)提出了27种意象图式，Lakoff（1987）将这些意象图式归纳成了7类，也就是我们常见的部分—整体图式、中心—边缘图式、始源—路径—目标图式、容器图式、连接图式、上下图式和前后图式等。因为意象图式是遵循相同的认知规律形成的，因此它们具有共同的特征：意向图式可以用线条等简单的图形来表示，使抽象模拟变得更具体；意象图式是语域的一种，可以用来组织概念；意象图式具有肯定或否定的特征；意向图式具有静态性和动态性特征；意向图式具有转变性。

2 诗歌与意象图式

2.1 诗歌与意象

在诗歌中，意象是诗人用语言来表现情感、观念、思想等的载体，是主观情感与客观物体结合的产物，意象渗透着诗人的情感，诗歌的意境是通过意向体现出来的。因此，意象是诗歌的重要组成部分，诗人会通过不同的意象给读者呈现出一幅意境深远的图画。诗歌通过简洁的语言抒发情感，蕴含着丰富的意象。

意象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第一，形象性。意象不等于形象，它是一种具体形象的体现。第二，非独立性。意象并不是独立存在的，单独的意象无法完整地表达诗人的情感及诗歌的意境，必须使用意象群才能完整地寄托表达诗人的情感。第三，多义性和模糊性。在不同的情景下，相同的意象会表达不同的含义，不同的意象也可以传达相同的情感。第四，文化性。意象和文化之间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诗人创作出来的意象自然会体现出所处时代的文化特征。第五，象征性。意象有时会超越本身所蕴含的文化意义，衍生出新的文化内涵和思想情感。

2.2 诗歌意象与意象图式

意象图式是空间的方位表达，意象图式中的 “意象”与我们对外界的体验有关，并来源于对外界的体验(Evans＆Green 2006:178)，意象图式不是具体的形象，而是“对具体意象及其关系的进一步抽象，是人类经验和对外部世界的理解中，联系具体意象和抽象关系的认知结构”（宋德生，2005:22）。意象图式不仅可以表达空间内各种成分的关系，还能将其表达的抽象关系投射到其他的认知范畴中，从而形成比喻、象征等含义。意象图式来源于我们对外界的体验和观察，诗人创造的意象也是以和外界的互动和观察为基础。因此，我们可以用意象图式分析诗歌中的各种意象。

3 从意象图式视角解读《初秋夜坐赠吴武陵》

诗歌擅长借物借景抒情,诗中蕴含大量的意象，我们可以用意象图式分析诗歌中的各种意象。该研究以唐代诗人柳宗元的《初秋夜坐赠吴武陵》为例分析这首词中蕴含的意象图式和作者想要表达的情感。原文如下:

稍稍雨侵竹，翻翻鹊惊丛。

美人隔湘浦，一夕生秋风。

积雾杳难极，沧波浩无穷。

相思岂云远，即席莫与同。

若人抱奇音，朱弦縆枯桐。

清商激西颢，泛滟凌长空。

自得本无作，天成谅非功。

希声閟大朴，聋俗何由聪。

这首诗分为两层，整首诗由一系列单个意象构成，激起人们的身体经验,进而更好地理解作者所要表达的情感。第一层为开头八句，从整体看是路径图式，表达了诗人在初秋夜坐时对吴武陵的思念之情。这种思念由“一夕生秋风”而引起。凄雨侵竹，惊鸟翻飞，浓雾弥漫，烟波浩渺，凄雨、惊鸟、浓雾、烟波这些意象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片秋夜乍寒凄凉的景象。衬托出诗人被贬谪的愁苦忧戚的心情。正直不屈的才士横遭打击和迫害，如鹊鸟在寒冷的风雨中栖居无所，惊惧难安。他们被贬谪到边荒，毫无出路，如浓雾烟波无穷无尽一样。写景之中处处蕴含着愁绪。“相思岂云远，即席莫与同”，所思念的人儿怎说得上遥远？只可惜在座席上不能与他同膝共咏。让读者跨越时空,体会作者与朋友虽身处两地但却同病相怜之愁苦。这一远一近其实也是NEAR-FAR SCHEMA的表现，诗人一方面表达了自己的忧愤痛苦，一方面又表达了对吴武陵的惺惺相惜和深切同情。诗人由己及友，很自然地勾起了对吴武陵的思念，他们同病相怜，在初秋风雨之夜都会愁苦难当。第二层为后面八句，诗人通过多种意象图式来表达他对友人琴艺和才华的赞赏之情和为人才被埋没无人赏识的愤慨之情。在“若人抱奇音，朱弦縆枯桐。清商激西颢，泛滟凌长空”这句诗句中，作者运用“朱弦、枯桐、清商、激荡”这些意象群组，通过动静巧妙结合来描写友人华丽名贵的琴弦和琴声，进而为下面描写琴音的清扬流畅做铺垫。作者用浮光闪动上激秋空来比喻，十分新奇巧妙。琴声清越，可以上凌天空，使人体会到琴声的穿透力强，曲调高远。琴声激荡，曲调流畅。这两句又与秋天和潇江景物紧紧相扣，比喻贴切自然。运用了隐喻手法。“自得本无作，天成谅非功”，琴曲得自内心真情而非做作，天然而成岂有半点人为的加工。这句描述吴武陵志趣高远，才华横溢，已不言而喻。“希声閟大朴，聋俗何由聪”，但细微的心声被封闭在心里，耳聋的俗人又从哪儿能知情听懂？这句看似在描述友人美妙的琴声无人能听懂、赏识，实则暗指朝廷权贵们如聋子一样，根本感受不到才士的情趣、忧愤。有能力有才华的人得不到重用，作者正是通过这种对人的认知体验的颠倒，暗示了朝廷的黑暗和政局的险恶，体现了情感容器图式。柳宗元的内心始终无法放下自己及跟自己一样的才士被贬的内心之痛，这里，柳宗元用辛辣的嘲讽表达了心中无比的愤慨，为朋友，也为自己。从容器图式角度理解，将柳宗元内心的愤懑具体化，读者更能感同身受，体会到诗词中隐藏的深深愤慨之情。

从意象图式的视角看,柳宗元的这首诗主要是运用路径图式和情感容器图式来表达他的愁苦忧凄之情。整首诗由一系列单个意象构成，激起人们的身体经验,当我们感知柳宗元的愁苦时，我们动用了我们身体的感知经验，透过意象及意象群组，从而更好地表达他被贬后的愤懑和对朝廷的无奈之情。在理解一首诗时，我们应将多种意象相互融合，形成不同地意象图式，再通过这些意象图激活原有的认知经验，这样才能更全面贴切地感受作者表达的思想。这首诗用了多个意象，在柳宗元的认知思绪里，我们看见凄雨侵入，惊鸟翻飞，浓雾弥漫，烟波浩渺，黑暗的朝廷和险恶的政局，蒙蔽了人们的双眼，正直不屈的才子遭到各种迫害，权贵们装聋作哑听不到看不到，使他这种凄凉和飘渺的愁苦无奈之情更加浓烈，作者巧妙地运用“凄雨”“惊鸟”“浓雾”“烟波”这些意象群组，让读者跟随作者经历了他愁苦愤懑之情由“侵入”到“翻飞”再到“飘渺”的心路历程，进而更好地理解作者此时的处境与心情。

4 结语

以上分析表明，为了便于读者更透彻地理解古代诗词，除了从文学、美学、语义等角度分析诗词外，还可以从认知语言学出发，运用意象图式理论来解读和赏析诗歌。古诗词的表达蕴含丰富的意象，具有很强的隐喻性，因此，我们可以借助意象图式对古代诗歌中的意象进行深层次的分析解码。该研究仅选取了唐代著名诗人柳宗元的一首诗为分析对象，以认知语言学中的意象图式理论为指导对其进行解读，尝试分析这首诗中所蕴含的意向图式，有助于读者对古诗词的主旨有更深入的理解，为柳宗元诗歌研究提供新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