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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回指看意识流动性的语篇体现

2019-12-27左慧芳

文化学刊 2019年8期
关键词:茶会劳拉语篇

左慧芳

20世纪初,深受威廉詹姆斯、弗洛伊德、柏格森等心理学理论的影响,以人类心理意识为关注焦点的叙事风格成为西方文坛现代主义流派中一颗闪亮的星星。一大批作家开始在作品中探究人物的内心世界,凯瑟琳·曼斯菲尔德无疑是其中成功的一位。曼斯菲尔德在她的短篇小说创作中,大量运用自由联想、独白、视角转换、时空交叉叙述等叙述技巧,意识流创作风格初露端倪,对推动英国短篇小说的发展起了巨大的作用。

意识流是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士提出的心理学术语。他认为意识“并不是衔接的东西,它是流的。形容意识的最自然的比喻是‘河’或是‘流’”[1],故称之为意识流。这一概念后来被应用于文学领域,用来指称一类小说的叙事方式,其突出特点是打破传统小说的时空线性顺序或情节逻辑关联的传统,深入人物内心深处不断涌现的潜意识,注重挖掘人物的微妙心理过程。

《花园茶会》是曼斯菲尔德备受褒奖的一部作品,小说描述了中产阶级家庭的小姐劳拉一天里的主要活动:筹备园会、听闻死亡事件和探视死者家属。小说只用极少的分量描写茶会的进行过程,而把劳拉所经历的乐与悲、生与死的巨大心理冲击当作小说叙述的中心。很多作品从叙述技巧、象征主义、阶级意识等角度对《花园茶会》进行了阐释,但很少有作品从回指的角度来观察主人公意识的流动性。本文将运用认知语言学相关理论以《花园茶会》为研究对象,通过回指现象解读人物意识流动性的语篇体现。

一、理论背景

(一)可及性理论

可及性是由Ariel提出的心理语言学概念,指的是人们“在说话时从大脑记忆系统中提取一个语言或记忆单位的便捷程度”[2]。Ariel进一步提出了可及性标志阶,将回指形式分为低可及性标志、中可及性标志和高可及性标志。不同的可及性标志向受话人提示从记忆中检索心理表征的不同认知努力。因此,信息含量较高的名词短语可及性低,提取所表述心理实体需要更多的认知努力。相反,高可及性标志,如代词,体现一个实体在说话者的大脑中是突显实体,通常是因在上文中刚被提及,或者因其存在于当前语境或可感知,因此,受话人依赖于说话人提供的可及性标志来评估先行项在工作记忆中的可及程度。例如:Jane kissed Mary and then SHE kissed Harry (简亲吻了玛丽,随后她亲吻了哈利)。此例中,SHE与非重读she相比,重读SHE表示较低的可及性,因此受话人应寻找一个相对不显著的先行词Mary来解释回指语she。

(二)心理空间理论

心理空间理论是由Gilles Fauconniers于1984年提出的。心理空间并非语言形式或是语义结构本身的一部分,而是“储存在思维中暂时的、在线的话语信息的集合”[3],是“人们的思考、谈话为了局部理解和行为目的而构建起来的概念包”[4]。语篇的生成和理解有赖于一系列的富有层次的心理空间的建构,心理空间随着语篇不断调整,并受语义、语用和认知等因素的约束。人们借助空间建构词构建出与基础空间(base space)相对的一系列心理空间。空间建构词可以采用多种形式,如介词、副词、连词、主语和谓语等。一旦一个新的空间被建立,空间内各自的语义结构元素之间可以跨空间映射,建立对应关系。该过程遵循可及性原则(Access Principle):如果两个元素a和b,通过映射功能连接,即b=f(a),则可以通过指称、描述和指向a来找到与a对应的b[5]。例如:当人们听到一首曲子,就能想象曲子所呈现的意境。这时,意识就由曲调的现实空间转向想象的心理空间,分别呈现出两个心理空间中的不同概念间的认同(identical)映射关系。

二、心理空间的建构模式

人的意识活动是个复杂的心理过程,在基础空间基础上,由构建词触发不同层次的心理空间,空间之间相互映射、交织融合,新的空间不断建立,焦点空间不断转移,构建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动态心理网络。心理空间网络的编织对于丰富人物形象,真实呈现意识的随机、不规律的流动性,具有重要意义。以回指词的角度,心理空间的建构模式可以分为以下几种。

(一)心理空间的并列式建构

例如:Jose, the butterfly, always came down in a silk petticoat and a kimono jacket.(乔斯,这只“蝴蝶”,总是穿着丝绸衬裙和和服外套下来。)

以基础空间为起点,有定词组the butterfly(这只蝴蝶)触发了读者的想象空间,利用类推映射(analogical mapping)建构起两个空间——现实空间与想象空间——元素之间的概念关联,即把Jose的性格特征与蝴蝶的某项属性关联进行类比。通过现实空间与想象空间并列嵌入基础空间,体现叙述者的即时视角和意识的跳跃。

(二)心理空间的线性建构

有时,多个心理空间依次建构,呈现线性分布。通常基础空间的某一概念实体引发意识深处另一概念,建构起新的空间,而新建构空间的某一概念再触发另一空间,意识流不断向前发展。

例如:在《花园茶会》中,作者从叙述者视角对劳拉在接完一个电话后的心理描写采用的就是线性建构模式。劳拉放下电话,静静聆听房子的声音和气息,由房门联想到绿色的羊毛毡门,再到钢琴,再到空气,意识似乎可以无休止地流动,直到思绪被外界打断。读者也得以进入其内心世界,感受茶会准备过程的愉快氛围。

该语篇中依次出现的有定描述语所指向的心理表征一直存在于劳拉的潜意识中,此刻被激活,每个有定词组自成一个心理空间,各空间相互关联呈线性分布,从一个空间向另一个空间不露痕迹地依次转移过程体现出意识的绵延留长。

(三)心理空间的内嵌式建构

例如:Away Laura flew, still holding her piece of bread-and-butter. It's so delicious to have an excuse for eating out of doors. (劳拉飞奔离去,手里还抓着那片抹了黄油的面包。这片黄油面包太好吃了,值得找个理由出门品尝。)

名词表达an excuse(借口)触发了劳拉的想象空间,想象空间被建构内嵌入现实空间,意识跳跃转换,构成了立体的空间网络。

(四)心理空间的插入式建构

例如:Why couldn't she have workmen for her friends rather than the silly boys she danced with…?…It’s all the fault, she decided, as the tall fellow drew something…, of these absurd class distinctions.(为什么她不能和工人们交朋友,而是非要和那些陪她跳舞的傻小子们呢?……这都是错误的,她暗自觉得,这时高个儿在画什么东西……这都是荒谬的阶级差别。)

劳拉的回忆空间被眼前高个子工人现实的活动空间中断,时间仿佛凝固停顿,意识流动的连贯性中断,让空间场景猝不及防切换而后又切回,想象与现实交织一起,生动展现人物纷乱的意识活动,同时插入式建构往往会给读者带来一定的阅读困难。

三、从先行项和回指项的分布解读意识流动性

随着故事的展开,回指交织在错综复杂的心理空间网络中,根据回指语与先行项的分布情况,意识的流动性可以从以下三种情况解读。

(一)先行项很明确

虽然心理空间不断生成、调整和变化,回指实体依然是突显成分,穿梭在心理空间网络的结构体中,像一根无形的线,把过去和现在、回忆和现实串在一起,成为思想动态流动下的灵魂。例如:

The gardener had been…mowing the lawns…, until…the dark flat rosettes…seemed to shine. As for the roses, you could not help feelingthey understood that roses are the only flowers that impress people…(园丁们一直在……修剪草坪,直到……深色平坦的玫瑰形花坛看起来熠熠生辉。至于玫瑰,你会情不自禁地觉得他们明白只有玫瑰引人注目……)

上例中,Rosettes(玫瑰形花坛)是先行词,the roses(这朵玫瑰)是常规性间接回指,而they又回指the roses。虽然随后出现的roses在语法角度可以换成任何一种其他的花卉,但只有玫瑰花才能和前述语篇发生语义语用关联,基于此,笔者认为roses也是回指词。根据Ariel的可及性等级,名词短语的可及性低于代词,作者在使用they表明玫瑰在意识中高度活跃度后,再使用名词roses暗示新的心理空间的建构和焦点空间的转移,此玫瑰已非彼玫瑰,过去空间切换为现实空间。通过不同回指词的使用来实现空间转移,意识流动性跃然纸上,让读者能够更加全面立体地了解人物心中的玫瑰形象。在该例中,曼斯菲尔德超越了传统的时空限制,以玫瑰为主线巧妙地串起了现在和过去、回忆和现实,表现出动中取静的和谐。

(二)多个先行项并存

当多个心理空间的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元素同样突显,同样可作为先行项时,焦点空间变得不明确。而语义信息贫乏的回指表达使得释义仍不明朗,因而造成模糊回指。例如:

〝Stop the garden-party? Dear Laura,…Don't be so extravagant.〞

〝But we can't possibly have a garden-party with a man dead just outside…〞

That really was extravagant, …

(“停止花园茶会?亲爱的劳拉,……别那么不切实际。”

“但是我们不可能在一个人就死在前门外的时候还举办什么花园茶会呀?”

那确实太不切实际了。)

在上例中,that究竟是指“取消花园茶会”还是“不取消花园茶会”。从语境不难推断Jose和劳拉对年轻马车夫意外死亡事件的不同心理空间:Jose的心理空间中的主要语义元素是参加花园茶会的贵宾,取消茶会将让他们扫兴,而劳拉的心理空间网络的焦点已经转移到了不幸的车夫的家人,花园茶会的举办只会让他们触景生情、倍感悲伤。劳拉举棋不定的矛盾思绪直接体现在回指词that的模糊指代上。模糊回指本身是一种更飘忽不定的意识的流动状态。

事实上,作者没有必要对此进行详细阐述,诚如“语言是人类思想的载体”,读者借此更能体会人物的内心挣扎。

(三)无先行项

例如:

〝You are being very absurd, Laura,〞 she said coldly. 〝People like that don't expect sacrifices from us…〞

〝I don't understand,〞 said Laura, and she walked quickly out of the room into her own bedroom.

(她冷酷地说:“你太荒谬了,劳拉。那种人不配得到我们的牺牲……”

“我不明白”劳拉说,她迅速地走出去回了自己的卧室。)

不同心理空间的对应元素间可以发生映射,而映射背后通常伴有一定的语用目的,传递着说话者的态度和价值判断等,了解回指语的使用有助于读者准确挖掘映射背后的意义。很明显,在当前语境下,people是现实空间的人物元素,指代包括劳拉和她母亲在内的所有人类;而当发话人(劳拉的母亲)采用指物代词时,在前述语篇没有合适先行项。此时,明白心理空间之间的映射可以很好地解释回指代词的使用方式。That作为空间构造词触发了一个观念空间,焦点空间也随之转移到了观念空间。在其中,穷人与富人已从同一空间无限放大为人类与非人类两个子空间,说话者的嘲讽和蔑视语气体现得淋漓尽致。

四、结语

人们的交流和思考过程是一个在语境基础上不断建构心理空间来阐述概念意义的过程。随着话语的展开,空间之间相互映射、交织融合,创造出一个多层次的复杂心理空间网络。从回指词的角度看,心理空间的建构模式可以分为并列式、线性、内嵌式和插入式,不同建构模式相互穿插,交替出现,正如人们丰富多彩、瞬息万变的意识活动。此外,虽然意识流的叙述风格对回指并没有形式规定,然而,有意识或无意识地,作者会使用回指来加强文体效果。事实上,回指运用确实有助于增强意识流叙述的流畅性和生动性,而且有些回指的使用蕴含特殊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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