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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帐春风诗意浓

2019-12-27美国陈艳群

文学自由谈 2019年6期
关键词:罗先生陈子昂楚辞

□[美国]陈艳群

记得我与罗锦堂先生相识时,他七十有八,已从夏威夷大学东亚语文系荣休八年之久。罗先生执教夏大三十年之佳景,我无缘赶上,不由得慨叹生不逢时。

有一天罗师母来电说,你想学中国古典诗词的话,赶紧跟罗锦堂讲,趁他现在还记得。我喜不自禁。自认识罗先生以来,拜师的想法总在喉咙眼打转,只因师母抱病多年,全依赖罗先生照顾,何况先生已耄耋之年,深恐打搅,致使数次欲言又止。虽时有登门请教,终究非系统学习。时间一晃过了四年,时不我与。今师母开口了,我提脚赶往罗府请求,没想到罗老一口应允,令我喜出望外。

讲课一事很快传开,罗先生的老友、同事、学生纷纷要求一起“陪读”。其中包括夏大环境生物化学系退休的唐崇实教授和夫人杨文静博士,东亚语言文学系退休的姚道中教授和夫人,夏大图书馆中文部负责人姚张光天,李英哲教授夫妇,黄孟珠博士,哈佛大学毕业、已有五十年外科经验的倪雨珠医师,以及刚刚从华航退休的罗师母的大弟曹希寿经理。有这些高年纪、高学历、高资历的“三高”鸿儒“陪”读,令我这个年龄、学历、资历皆浅的晚辈受宠若惊。

考虑到罗师母的健康状况,不宜太过喧闹,我们尽量将上课人数控制在十人以下。罗氏学堂每逢周六开课。一到那天,罗先生早早将椅子环绕着椭圆形大红木桌摆好,茶水备妥。他在每个放了茶叶的杯中,先沏上一半沸水,等人来后再添满,来者即可喝上不冷不烫的香茗。我们围坐在红木桌旁,师母则在靠窗的单人沙发椅上闭目养神。温顺的家猫缩着头,依偎在师母的沙发旁,浑身玉白黛墨,煞是好看;它给老人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

诗歌讲授的内容由罗先生选择,他亲笔书写,亲自复印,一式十几份。分发到我们手上的律诗绝句,是一笔一划透着儒雅、俊秀的手迹。繁体字书写的诗句,纵向排列,每页四首,总共一百首诗。诗稿捧在手上,真是古意盎然。当中偶有重复的诗和更正笔误的痕迹,可见这百首诗全凭记忆默写出来,非照单抄录。一堂课约莫两小时。罗老讲得很仔细,相关内容又多且丰富,一如享用满汉全席,需要回家好好温习消化。

先以其中的一堂课为例。这节课罗先生讲陈子昂。

他说,诗以《诗经》《楚辞》代表南北文学两大系统。后来汉代的赋,魏晋南北朝的诗,唐代的律诗,宋代的词以及元曲,都逃不出受《诗经》与《楚辞》的影响。我给大家选的诗有几个特点:一是集中在中国的旧诗;二,选的内容都是最普通,朗朗上口,一般人会念能背;第三,无论律诗、绝句,都是按照平仄的不同排列,以增进读者对作法的认识。

先从唐诗的体裁说起吧。唐诗分为三大类:五言(律诗,绝句)、七言(律诗,绝句)和杂言(有三言五言,如李白的乐府诗,押韵随便,句子长短随便,那是一气呵成,需要有才气的人才作的出来)。四言诗大多在《诗经》里,字太少,不易作。《诗经》以后,没什么人写四言诗,写得好的当属曹操,如“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陶渊明也写过四言诗,但写得不好。五言诗仅仅多了一个字,境界和内容便丰富多了,以至一千多年后的今天还在使用。通常五言诗写不好的,就写七言,多两个字;再写不好,就写杂言和乐府。杜甫写杂言不行,他主要作律诗,其天分没有李白高。李白有些瞧不起杜甫。杜甫写了许多诗赠李白,怀念他,如“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等。但李白只有一首诗写给杜甫,且是戏赠:“饭颗山头逢杜甫,头戴笠子曰卓午。借问何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

罗先生讲到任何一首诗,顺口便能引用出来。

他接着说:唐诗用的韵是刘渊的《壬子新刊礼部韵略》,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平水韵”。科举考试皆用它。现今读唐诗,不太押韵,这是由于语音改变了,因此需要新的音韵。民国初年,陈立夫当“教育部长”时,为统一全国的音韵,编了套《中华新韵》,是根据北京的方言所编,但不适合其他地方的人,故并未传播使用。如今作诗的人,仍使用“平水韵”。

陈子昂写了不少诗,最著名的就是《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陈家在四川颇富有,陈子昂又满腹经纶,诗写得很好。他远赴长安求官,可惜无人识君。他壮志难酬,憋了一肚子的牢骚,没处宣泄。恰好有一天,长安有人叫卖古琴,价格昂贵,引得众人围观,却无人敢问津。陈子昂见状,就花重金买下。围者好奇,欲一睹此人琴艺之高低。子昂却卖了个关子,说今日天色已晚,翌日将在宣阳里搭个台,我就在那里登台献艺。人们一传十,十传百,第二天纷纷跑来看热闹。正当人们准备洗耳恭听之际,只见陈子昂举琴便摔,噼里啪啦,弦崩琴裂。众人惊叹哗然。陈子昂愤然说:“吾虽无二谢之才,但有屈、贾之志。入京数载,携诗文百轴,奔走长安,竟无人赏识。吾虽擅长抚琴,但诗比琴更佳。”于是当场派发诗文。一日之内,其诗名满京城,从此声名远播。

屈原的《远游》里说:“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此句与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近似。陈这首诗易懂,而屈原的兮啊兮的,兮了半天,仍叫人一头雾水。

众人闻听大笑,说《楚辞》读不下去,有障碍。哪天请罗先生给我们讲讲《楚辞》吧,我们也好好领略其中的美妙。

罗先生点头答应,又接着讲:这不能说陈子昂抄屈原的,他有同样的感想。要作中国诗,得把《诗经》和《楚辞》读好。后世诗人的学问都是从这里来的,无论千变万化,也离不了以此为基础。这首诗题目中提到的幽州台,非平常之地,这里有个典故。幽州是古时十二州之一,它的地域范围包括河北北部以及辽宁一带,是战国七雄之一燕国的疆土。幽州台也叫黄金台,是燕昭王所筑,以此招贤纳士。陈子昂登台远眺,抚古思今,羡慕乐毅能遇上燕昭王,太子丹知遇荆轲,太宗启用敌臣魏征。自己没能赶上好时候,为自己的怀才不遇而黯然神伤。

罗先生对诗人的出生环境、创作的时代背景的诠释,让这首诗立体起来。以后读它,眼前会出现燕昭王筑黄金台,和陈子昂摔琴发诗稿的画面,诗人当时的心境和情感会随着吟诵带出来。自己在家研读,若没人讲解,是断读不出诗以外的知识和趣味的。

“诗歌一百讲”后,罗先生又讲《诗经》,又讲《楚辞》中最浪漫抒情的《九歌》。下面就记录一段罗先生讲解《九歌》的内容——

《楚辞》不叫诗,因为它有散文的句法,是介乎诗与散文之间的一种体式。辞赋是后来人继承了这种体裁。《楚辞》里最特别的就是“兮”字。《诗经》里也有,但用得不多,如《国风·郑风·将仲子》里的“将仲子兮”。古诗里记载有“越人歌”。楚国的王子到越国坐船游览,掌船的女子用越语唱了一首歌,楚王子听不懂,身边人翻译道:“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王子听了,大为高兴。可见当时越人歌里就有“兮”字。“兮”是“啊”“呀”的意思,是语助词。它也成为《楚辞》的特别文体。

罗先生讲到这里,唐崇实教授提问:《诗经》比《楚辞》早,而屈原是从北方来的。高阳是皇帝,屈原的父亲是高阳的孙子。他从北方而来,一定读过《诗经》,当他作《楚辞》时,应受《诗经》的影响。罗先生说,对的,一定有。但他的《楚辞》更多地反映了楚国的地理风貌,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花给了他创作灵感,从此就形成了《楚辞》的特征。《楚辞》虽那么唱,那么写,都是零散的,并没有编在一起,将它们编成集的是汉朝的刘向。钱宾四先生(钱穆)曾以发表《向歆父子年谱》而一举成名,许多关于刘向、刘歆父子的材料他收集得较完整。可见他看的书之多,学问根底之深厚!

此时我忍不住问道:刘向父子那么出名吗?为什么钱先生花大心血为他们做年谱,且如此受关注?

罗老说,刘向是传经的。杜甫曾写过“匡衡抗疏功名簿,刘向传经心事违”的诗句。(罗老怎么记得这么多诗!)中国的很多经书都是他整理、编辑的,《楚辞》是其中之一。他的儿子刘歆也很有名,《山海经》就是由父子俩人共同编订成书。

罗老继续说:汉代研究《楚辞》,给《楚辞》做注解的人不少,但只有王逸注解的《楚辞章句》传下来了。说到这,我曾与台湾大学校长傅斯年先生有过一次争执。记得当时台大中文系的图书馆被傅校长下令关闭。我作为班代表向傅校长反映同学们的想法和要求。初生之犊不畏虎,我从未领教过傅先生的脾气,就直截了当地请求傅校长把图书馆恢复。傅校长的理由是里面很多俄国小说,属共产党的书籍。接着他问我是哪里人,我说甘肃。他一拍桌子并大声说,甘肃就没有一个读书人,你读什么书?我说甘肃没有一个人读书,难道我就不能读吗?他问,那你读什么书?我说,我现在读《楚辞》。他追问,《楚辞》你看谁的注解?我说,看王逸的《楚辞章句》。还有呢?林云珉的《楚辞灯》,还有陆侃如、冯沅君的,以及郭沫若的剧作《屈原》。傅先生接过话说,郭沫若的《屈原》还是值得看的。我说,傅校长,郭沫若是不是共产党?傅校长一时被噎住,答不上来,说,你先回去,我跟你们系主任谈。他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众人听了哄笑。姚太太说,这傅校长也太霸道了。

罗先生也笑了:呵呵,扯远了,言归正传。众又笑。罗先生讲课天马行空,带我们神游八方,却是老马识途,能绕回来。

他接着说:我们今天讲《九歌》。《九歌》的问题来了,它并非从屈原开始,而是从《山海经》《尚书》里来的。《九歌》是大舜时候,用来祭祀鬼神的巫歌,是舞蹈的歌名。但问题又来了。《九歌》为什么有十一个标题?一般研究者认为,《东皇太一》不算,《国殇》不算,就是“九歌”了。《东皇太一》是跳舞前请神的曲,犹如交响乐中的序曲,不是正式的歌名;《国殇》是纪念战死的人,也不算《九歌》里的。这是一个讲法。

还有研究者给《九歌》配对。《东皇太一》是天神,无性别,不配对。《东君》和《云中君》是一对,《湘君》和《湘夫人》是一对,《大司命》和《少司命》是一对,《河伯》与《山鬼》是一对。这些都是一阴一阳,一男一女。《国殇》没有对,已殇,无对可配。这是传说。《九歌》虽然是屈原作的,但有人怀疑,这里面没有露出屈原的身份。有人讲,可能《九歌》早已存在,是屈原把它整理出来。但胡适先生完全否定。他说这本是楚国舞蹈的音乐,和屈原毫无关系。我举手提问:胡先生在哪里提到过?罗先生很有把握地回答:是在《胡适文存》的第二集里有说到。我与杨文静老师对视一笑:罗先生连这也记得。

为什么叫东皇?有人认为东皇太一是楚国的神,祭祀时在楚国的东边,因此称为“东皇太一”。其实,《九歌》和《九辨》都是音乐的名称,不是数目字。

我又问:既然是一种音乐或舞蹈的名称,为何只有屈原写过《九歌》?罗先生讲课时总是说,他讲的内容只有百分之三十。这并非他存心不讲,而是讲不过来,所以要多提问。我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他总是有问必答,且对答如流。

为什么没有其他版本的《九歌》出现?《九歌》是一种祭歌,是最高权力所使用的一种体裁,属高堂之乐,岂能是大众随性创作的?屈原是皇族,又尊为巫师。巫师在当时地位很高,非博学者、大学问者能胜任。传说中《九歌》本是天乐,赵简子梦中升天所听到的“广乐九奏万舞”,即《九歌》与配合着《九歌》的“韶舞”。《九歌》自被夏后启偷到人间来,一场欢宴,竟惹出“五子之乱”,而终于使夏人亡国。

《九歌》因为短,后世的书法家都喜欢写《九歌》。唐朝的欧阳询,宋代的苏东坡、黄庭坚,明代的赵孟頫,还有文徵明的女儿文俶都喜欢写。文俶是个大画家,专画蝴蝶,画得不错。她有一本专门的蝴蝶画册。李林德教授在夏威夷的华埠看到,打电话叫我去看,真是不错!好像他后来买去了。

好,言归正传。“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辰良”应该是“良辰”,为了押韵就把它倒过来了。吉日祭祀,良辰美景,肃穆恭敬迎东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看那迎神的巫师手持配有玉珥的长剑,佩戴的美玉相互碰击,发出锵锵响声多么的悦耳动听。“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瑶不是指玉器,是指香草。将玉瑱放在用瑶草编织的草席上,何不将百花供上?“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将蕙草裹蒸的肉,铺摆在兰花上,并进献桂花酿的酒,香椒制的浆……

讲到这,杨文静老师大为感叹,那时候的人真讲究啊!

“扬玉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扬槌击鼓,节奏疏缓,歌声多么从容。“陈竽瑟兮浩倡。”这句前面丢了一句,排列时,这一句显然短一截。因久失落,已无法找到。此句的意思是陈列出来了,声音洪亮。

唐崇实老师说:麻烦罗先生您把它添加一下。众笑。罗先生说谁也不敢加,除非当时的楚人。唐老师说:现在可以用大数据来补,那是人工智能。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女神身着华服,翩翩起舞,各种花卉香气浓郁,四溢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五音就是宫、商、角、徵、羽,对应简谱的Do、Re、Mi、Sol、La。五音聚合繁富,东皇太一欣喜无比。有句顺口溜可让你记住五音的发声:何为宫?舌在中。何为商?口大张。何为角?舌后缩。何为徵?舌抵齿。何为羽?唇上曲。真了不起!罗先生什么都记得,脑子跟电脑一样好使。姚道中教授赞叹罗先生是一部“活的百科全书”(a walking encyclopedia)。罗师母在一旁打趣道:好使什么呀?让他出门时买壶牛奶回来,他转头就忘了。引得在座的人大笑。

屈原真不愧为诗祖,他运用汉字的音节、色彩,重重叠叠的字句,错落有致的韵语,将祭神的场面描写得如此宏大、庄严且华丽,同时将当时贵族的生活方式,祭神的礼仪礼节,通过视觉、听觉和嗅觉多种感官的词汇,创造出混为一体的心象。若无罗先生给我们讲解,枉错过一部经典。我知道自己不会主动去读它,只因一大堆生字阻碍了阅读的兴致。

“喵——”家猫过来,两只前爪搭在罗先生的座椅上,用楚楚的眼光看着罗先生。猫饿了,我给它喂些食。罗先生说着起身喂猫。这只家猫黏人,有时罗先生讲课,它一跃而上,一屁股端坐在桌中间,两眸凝神,两耳竖起,听罗先生讲课,大有“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意趣,令人莞尔。它不怕人,但认人。以前京剧社的票友常来罗府唱戏,尖锐的京胡声令它反感。后来只要琴师提着胡琴来,它便“喵”的一声,径直朝门口跑,意思是:拜托,请放我出去吧。

待罗先生回来,杨文静老师问:罗先生,您是1927年出生的,那您读过私塾吗?

当然读过。我六岁进私塾,读了两年,读到孟子,就进了洋学堂。洋学堂所学的东西完全不同。私塾里读《百家姓》《七言杂字》——什么是《七言杂字》?就是《四书》《五经》里不会出现的一些字,像“家中有事来亲朋,提上篮儿街上行。要买茄子韭菜蒜,黄瓜葫芦捎带葱。”哦?还有这一说法?以前从没听说过。我们都很好奇。《七言杂字》都是日常生活中用到的字,很实用,你若不学这些,就不会记账,如黄瓜、葫芦、茄子怎么写,扫帚怎么写……《四书》《五经》教人明道理,《七言杂字》助人过生活。这本书很厚吗?不,跟《百家姓》差不多。

还有《千字课》《千字文》。《千字文》是一夜写成的。南朝梁武帝命人从王羲之书法作品中选取一千个不重复的汉字,命员外散骑侍郎周兴嗣编纂成文。周兴嗣一夜工夫便写了出来。全文四字句,对仗工整,条理清晰,文采斐然,是中国影响很大的儿童启蒙读物。

梁武帝做了不少事情。佛教里烧戒疤从他开始。为什么要烧戒疤?杜牧不是有一首“南朝四百八十寺”的诗么?讲的就是梁武帝建寺。四百八十个寺,没有和尚哪成?于是大赦囚犯,又担心他们再度犯罪,于是想出烧戒疤,以戒代囚。张大千本来是要出家的,“大千”就是他的法名,但他拒绝烧戒疤,在宁波观宗寺与谛闲法师辩论了一宿,毫无结果,第二天他就逃离了观宗寺。

寺和庙不同。寺是朝廷政府建的,庙由民间造。台湾只有一座寺,叫玄奘寺,是蒋介石政府出钱修建的,里面供着由日本请回来的玄奘的指骨。

听罗先生讲课,常有时空交错之感,一会儿楚国,一会儿唐代,一会儿南朝,一会儿民国,真不知此身是我身,今夕是何年。

罗先生的无偿绛帐授徒,断断续续持续了十余年,让我们如沐春风。当中听课的姚道中教授已离世,罗师母也已往生,而罗先生的私塾课堂仍在继续。虽九十有三,他的记忆仍然清晰,声音依旧洪亮。有幸在他身边聆听教诲,真是我们做学生的福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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