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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傅良佛禅诗略论

2019-12-27黄文翰

温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9年3期
关键词:山寺居士佛教

黄文翰

(南开大学 文学院,天津 300071)

陈傅良(1137—1203年),字君举,号止斋,温州瑞安人,南宋著名理学家,永嘉学派代表人物之一。陈傅良存世的九卷三百五十余题诗作中,约有十分之一在语词或内容上,明确含有佛禅元素。本文对陈傅良佛禅诗歌的考察,也主要以其三十余题相关诗歌为中心。

一、陈傅良的读经坐禅与游寺结僧

陈傅良对自己早年出入佛禅的经历,表现得很坦诚。他在《闻叶正则阅〈藏经〉,次其〈送客〉韵以问之》中说:“曩余好百家,信不及鲁论。初亦半喜愕,久之乍亡存。”[1]94释氏是陈傅良早年所好的“百家”之一,出入佛禅的经历,曾使他的内心感受到过“喜愕”。陈傅良虽然认为“夫子手所翻”[1]94的六经“犹之斗经天”[1]94,但他同样不吝赞叹释迦的伟大及其教法的流行:“西方亦人豪,国自为乾坤。书来入中州,坐使学者奔。”[1]94《赠石时亨并序》亦说道:“要是同根本,应须识等差。六经无剩语,百氏自名家。”[1]140其对儒、释(“百氏”之一)同源的认识,是难能可贵的—虽然他认为儒、释之间存在“等差”。这里或可一提的是,陈傅良对道教的态度也较为友好。他与道士谢怀英有着深厚的交谊,《止斋文集》中有赠谢道士诗文多篇。诗如卷五的《送谢怀英道士归庐山》、卷八的《寄谢怀英高士》,文则有卷四十的《谢怀英〈老子实录〉序》等。

陈傅良熟谙基本佛禅语词、义理、事典。有关佛禅语词的使用,如《赴桂阳道中喜有书事》:“耳根久与朝鸡别,熟睡八年谋未拙。”[1]76这两句诗是说,八年来习惯于晚起,耳朵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晨鸡的啼鸣了。诗句内容,含义平平,但“耳根”一词的表达,则是地道的佛语,“耳根”为佛教所讲的六根之一。《妙法莲华经》卷六《法师功德品》:“如是分别种种音声而不坏耳根。”[2]《挽林致贤提举》:“人方贵全璧,事已堕空花。”[1]349“空花”是佛教中形容诸相不实的常见譬喻。《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一:“如幻、如阳焰、如梦、如水月、如响、如空花。”[3]1c有关佛禅义理的表达,如《送陈持中赴四明节推二首·其二》:“前修恨不为同姓,更有蛩然喜似人。”[1]176“前修恨不为同姓”所表达的,是一种佛教轮回观。陈傅良通过表达遗憾于没能前世就与陈持中同姓一家之意,使人感受到二陈的友谊深笃。《戊午寿国举兄》:“一母分身四白头,从今家事付儿流。”[1]286“一母分身四白头”所表达的,是一种佛教三身观。佛教认为,佛有三身。即如如不动的法身、酬偿因地功德而显现的报身、随缘应现的化身。陈傅良将其弟兄四人,视为其母的一体分身。显然有将母子关系,同佛教的本迹身(即法、报之身)与应化身相对应的意味。有关佛禅事典的运用,如《赴林宗大招赏牡丹之集》:“剥啄要春酌,团栾得晚晴。千花名品下,一苇病身轻。文会非投辖,清欢胜绝缨。倦游吾独愧,归趁两山明。”[1]284“一苇病身轻”糅用达磨一苇渡江、只履西归二典为一。一苇渡江、只履西归事,均见《神僧传》卷四《达磨》:“十九日遂去梁,折芦一枝渡江……魏宋云奉使西域回,遇师于葱岭。见手携只履翩翩独逝。云问何去。曰西天去……迨孝庄即位,云具奏其事。帝令起圹,惟空棺一只革履存焉。”[4]《赴林宗大招赏牡丹之集》一诗中,“一苇”指代达磨。“一苇病身”,即是说达磨患病,世缘将尽,檃栝达磨只履西归的事典。“一苇病身轻”一句,可能想表达病后初愈之意。至于作者曲折用典的原因,或许是为与上句“千花名品下”对仗。《和徐魏叔见寄三绝·其一》:“蒲团坐阅岁如梭,不管门前雀可罗。投赠纻衣才薄物,道人微笑已嫌多。”“道人微笑”化用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的事典。《五灯会元》卷一《释迦摩尼佛》:“世尊在灵山会上,拈华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5]陈傅良运用这个典故,旨在说明其与徐魏叔是极为默契之友。迦叶向佛陀会心微笑,本已很有默契,但作者与徐魏叔默契到连这一笑都显多余。

由其熟谙基本佛禅语词、义理、事典可知,陈傅良对佛教经典不会太陌生。通过分析《和张倅唐英咏梅十四首》的两首诗可知,陈傅良是阅读过《金刚经》的。《其四》:“我岂爱花者,而独爱此花。爱之匪无人,诗且数百家。前有水边横,后有竹外斜。但作如是观,桃李亦可夸。”[1]97“但作如是观”即脱胎于《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那首有名的四句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6]752b《其九》:“若以色见我,色衰令人忘。”[1]99“若以色见我”是转引《金刚经》原文:“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6]752a《和张倅唐英咏梅十四首》的第七首,虽没有化用《金刚经》语句,却也使用了一个佛禅语词:“春前每尝试,岁晏不退转。悠哉似有道,可与共舒卷。”[1]99“不退转”即不退失菩提心之意。《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三:“若菩萨摩诃萨欲住菩萨不退转地,应学般若波罗蜜多。”[3]12c在陈傅良创作的十四首咏梅诗中,三度采佛禅语入诗。这一现象似非偶然。李炳海先生指出:“宋代梅花诗和佛教有很深的缘份……许多文人在创作梅花诗时,也经常有意无意地流露出趋近佛教的倾向。”[7]陈傅良还有坐禅的经验。《止斋即事二首·其一》:“竹闭缄门钥,蒲团数漏筹。未知庭庑下,还有雀罗不。”[1]287《和徐魏叔见寄三绝·其一》:“蒲团坐阅岁如梭,不管门前雀可罗。”[1]299坐禅在宋代理学家那里司空见惯,只不过他们可能会把这种行为称作“静坐”。

陈傅良足迹所至的寺院,至少有七座。他曾到衡山圣业寺观古柏(《陈傅良诗集校注》卷三《南岳圣业寺禹柏》)。曾去明招寺纪悼吕祖谦(卷五《哭吕大着至明招寺简潘叔度》)。明招寺在今金华市武义县,《武义县志》第四十九章《佛教》:“晋镇南将军阮孚在明招山舍宅建刹,名惠安寺,俗称明招寺。”[8]亦曾憩足于衡山祝融峰半山腰的寺院(卷六《登祝融峰观日出》“迢迢下憩山腰寺”)。于除夕客宿处州(今丽水市)天宁寺(卷七《除夜宿处州天宁寺》)。还曾与徐氏兄弟载酒过江西鸣山寺(卷七《游鸣山寺,徐一之兄弟载酒,即席和其韵》)。关于鸣山寺的所在地,《陈傅良诗集校注》“未详所在”。笔者认为,该寺应在江西。游鸣山寺诗末二句作:“相将兴尽随花屧,赖有朋来载酒车。但得从今身尚健,吾乡风物胜匡庐。”[1]269作者因与徐一之兄弟载酒游寺,颇感欢欣,于是生发出今后身体允许的话,要多走走故乡的山山水水的感慨,因为他觉得“吾乡风物胜匡庐”。之所以将家乡的山水与千里之外的庐山进行比较,合理的解释即写游鸣山寺诗时,人在庐山,或者正在庐山所在的江西(以“匡庐”代指江西)。又,陈傅良写有《送徐一之客赣上兼简赣守薛象先》一诗[1]138,知徐一之足迹曾至江西。检江西诸地志,得鸣山寺六座。一在彭泽县(今九江市彭泽县)。同治《彭泽县志》卷二《古迹》:“象鼻泉,在大鸣山寺后。”[9]一在饶州府乐平县(今景德镇市乐平市)。同治《饶州府志》卷二《山川·乐平》:“自鸣山,在县西二十里,有鸣山寺,故名。”[10]304一在饶州府余干县(今上饶市余干县)孝诚乡。《饶州府志》卷四《寺观·余干县》:“鸣山寺,紫矶岭中。有李学泗讲堂。以上俱在孝诚乡。”[10]630一在广信府贵溪县(今鹰潭市贵溪市)。雍正《江西通志》卷一百一十二《广信府》:“鸣山寺,在贵溪县永和乡。刘宋景平间建。”[11]2095b二在抚州府金溪县(今抚州市金溪县)。《江西通志》卷一百一十二《寺观·抚州府》:“鸣山寺,金溪县有二。一在鸣山,唐建。一在顺政乡。”[11]2090b家乡瑞安的寺院,陈傅良曾游访过两座。一为云顶院(卷七《游云顶院和徐叔子韵》)。万历《温州府志》卷四《瑞安县》:“云顶院,在崇泰乡,唐中和建。”[12]一为宝坛寺(卷八《宝坛寺和林宗易韵》)。《瑞安市志》卷三十一《宗教·佛教》:“宝坛寺,在汀田镇金岙岑歧山东麓。”[13]

陈傅良交往的僧侣,有画僧法传及其师从瑾。《题僧法传为沈仲一画听松图》:“毕宏韦偃骨已朽,画工一世脂粉便。北湖居士安得此,奄有二子云山传。”[1]132毕宏,主要活动于唐天宝、大历中。韦偃,年齿稍晚于毕宏。二人均善画山水竹树。作者赞美画僧法传的画技精湛,俨然得到毕宏、韦偃的真传。又有《送画僧法传》:“时于戏墨窥禅悦,尚想家传及绪余。”[1]132诗题下小注谓法传为“雪庵从瑾禅师之弟子”。法传之画技,或即学于其师从瑾。《送雪庵瑾禅师还山》:“五马逢迎甚阔踈,满朝问讯近何如。诸公极有迟留意,一日连收竟别书。”[1]264知从瑾禅师曾飞锡临安,与诸公名卿游。《五灯全书》卷四十《明州天童雪庵从瑾禅师》:“永嘉楠溪郑氏子。礼普安子回落发。谒心闻于瑞岩……宋宁宗庆元庚申七月廿三,索浴更衣。书偈投笔而寂。寿八十四,腊七十。”[14]从瑾禅师俗姓郑,永嘉人,徽宗政和七年(1117年)生。高宗建炎四年(1130年)礼普安寺子回禅师出家,后嗣法心闻禅师。宁宗庆元六年(1200年)圆寂。陈傅良还与琴僧嗣清相交甚厚。《鼓琴行送许深父同知被诏赴阙》的序言部分说:“初,某识高宗所赏之琴僧于西湖,晚入太学,高宗晏居殊宫,而僧亦希得进见。数与之游,归琴一张,宝之有年。”[1]135西湖琴僧即嗣清,曾赠陈傅良古琴一张。陈傅良《云章阁记》:“臣为布衣,识僧嗣清于行在所之西湖净慈寺。清尚年少,土形木质,穷昼夜或累日不饭蔬饮水,一破衲凡数十寒暑……然时时闻被旨入禁中……后二十年为绍熙之元……而嗣清则亦去江浙,南游湖湘之间矣……其南来也,无一物自随,当暑,行数千里,未尝宿人家。独所受上赐四句赞诗,衔袖不懈……帅臣赵善俊请住南岳之福岩寺。”[15]242-243据此,陈傅良与嗣清相识时尚“为布衣”,嗣清也“尚年少”。陈傅良乾道八年(1172年)进士及第,则二人相识,当在乾道七年之前。绍熙元年(1190年),嗣清“无一物自随”,南游湖湘,唯携“上赐四句赞诗”。“上赐四句赞诗”,乃宋孝宗淳熙七年(1180年)于文囿殿赠嗣清诗。《历朝释氏资鉴》卷十一:“甲午,改元淳熙。七年……是年三月,召净慈嗣清禅师,入文囿殿赐对未。上……赞曰:百丈竿头平进步,杀人须是猛烈汉。弊衣粝食未为贫,中有明珠价亿万。师云:陛下今日,赐斋赐茶,又蒙赐赞,口占一偈,谢陛下之万一……上大悦,赐佛慧师号。是时高宗,宴佚德寿殿。取赞观览,用玉锦制轴回赐。”[16]淳熙七年三月,嗣清入对文囿殿。孝宗赠其四句赞,嗣清当即回谢一赞。孝宗赐嗣清佛慧之号。彼时正在德寿殿的宋高宗,亦赐嗣清赞。《云章阁记》记嗣清曾应赵善俊之请,住衡山福岩寺。周必大《中大夫秘阁修撰赐紫金鱼袋赵君善俊神道碑》:“(淳熙)十六年,豫章阙帅,上亲用君,会枢臣出镇,改闽漕,遂引嫌移江西转运副使……阅半年,除帅湖南……绍熙二年,迁秘阁修撰……召还。”[17]赵善俊帅湖南,当在淳熙十六年至绍熙二年间(1189—1191年),嗣清始住南岳福岩寺,当亦在此时。

二、时人的学佛活动与佛教信仰

陈傅良的诗笔之下,还记录了时人的学佛活动与佛教信仰的一些情况。其《闻叶正则阅〈藏经〉,次其〈送客〉韵以问之》一诗的赠送对象,是他的温州同乡叶适。叶适,字正则,号水心,亦为南宋著名理学家[1]85-86。由诗题可知,叶适阅读的并非单部佛经,而是佛教《大藏经》。陈傅良对叶适研味藏经的举动表示了关切:“君其舍从之,或但游其藩?”[1]94他并不清楚叶适阅藏,是弃儒归释,还是只为涉猎。作为儒家学者,陈傅良还是在诗的结尾,委婉向叶适表达了自己的建议:“吾闻欲乘槎,凿空访河根。孰与瞻斗车,把柁行江湍。”[1]94乘槎访河事,见于张华《博物志》卷十:“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人有奇志,立飞阁于査上,多赍粮,乘槎而去。”[18]乘坐浮槎,游访天河,美则美矣,未免凿空。陈傅良通过写乘槎访河的故事,暗喻佛经语涉虚玄的特点—当然,这是从重视现世与现实的儒家士大夫角度而言的。由于释氏三世因果、六道轮回等学说具有超验性,因而陈傅良建议叶适“孰与瞻斗车,把柁行江湍”—即把握船舵,泛舟江中,以观斗车。斗车即北斗星,这里喻指“犹之斗经天”(《闻叶正则阅〈藏经〉,次其〈送客〉韵以问之》中句)的儒家经典。叶适作为理学名家,竟能花费大量时间披阅佛教经藏,足以从侧面揭示精妙佛理对士大夫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同时也说明儒佛二教,在思想深处具有融通性—否则“书来入中州,坐使学者奔”(《闻叶正则阅〈藏经〉,次其〈送客〉韵以问之》中句)的景象,以及叶适发心阅藏的行为,都没有产生的可能与维持的动力。陈傅良的朋友中,还有一位喜爱阅读佛经的石时亨。《赠石时亨》一诗的序言部分说:“吾友石时亨喜二氏书。”[1]140至于石氏喜爱阅读何种佛经,则不得其详了。陈傅良笔下还记录了一位爱读《楞严经》的老者。《挽林承信》:“床头《周易》吾将老,案上《楞严》晚得师。”[1]334林承信是晚年才开始接触《楞严经》的,但读后自觉与楞严法门相应,便以此经为师了。

宋代士人多有寄居佛寺者。寺院的环境一般比较清幽,僧侣也乐于同众生结缘。经济拮据或性喜幽寂的读书人,往往选择栖身寺院。陈傅良的同学郑自明就是其中一位。《郑自明哀词》序言部分说:“自明为太学诸生,数与余游……尝造其所舍僧寺,室中萧然,箯舆一乘,老床凳数只。凡若干口,日须妇翁米以为食。”[1]350-351由此可知,郑自明贫而无屋,因而举家寄居寺院。陈傅良笔下还出现过几位信仰佛教的居士。如北湖居士沈仲一。画僧法传曾为北湖居士画《听松图》,陈傅良有《题僧法传为沈仲一画听松图》诗以记之:“毕宏韦偃骨已朽,画工一世脂粉便。北湖居士安得此,奄有二子云山传。”[1]132叶适《沈仲一墓志铭》:“沈君,名体仁,字仲一。先从吴兴避唐乱迁温州,为瑞安名家……嘉定四年,君年六十二,卒。”[19]又有九江宋居士。《寄九江宋居士》:“箧中每阅所藏书,长忆潇湘九死余。一别十年身尚健,恨无飞羽过匡庐。”[1]291陈傅良《跋宋信翁产经》:“宋永寿信翁,隐士也。有过客为余道其人物色,得之萧寺中。”[15]18萧寺,即佛寺。又据《跋》文所记,陈傅良为官长沙时“行郡得疾”,“信翁亟来,日视医药。及稍愈,乃去”。知宋信翁乃一精通医药的佛门居士。据孙锵鸣《陈文节公年谱》考订,陈傅良于淳熙十六年提举荆湖南路常平茶盐事,迁转运判官。绍熙元年秋改两浙提点刑狱[20]。陈傅良长沙行郡遇疾,得宋信翁救治事,应发生在淳熙十六年至绍熙元年间。《寄九江宋居士》言“一别十年身尚健”,知宋居士宁宗庆元(1195—1201年)末犹在世。提起“居士”一词,不免使人感觉,这是佛教在家众的称谓。其实,这个词是地道的本土词汇。《韩非子》卷十三:“太公望东封于齐。齐东海上有居士曰狂矞、华士昆弟二人者,立议曰:吾不臣天子,不友诸侯,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饮之,吾无求于人也。”[21]“居士”本指有道而不仕者,佛教在家众则属于后起之义。陈傅良《谢林默之居士惠酒,居士山居,方与世绝,尚欲友此废人耶?小诗举发一笑》[1]286中的林居士,及《坡南塘》中的“荥阳居士”[1]353,由于文献不足,不能确知是否为佛教居士,故不做论述了。

三、结 语

前文已述,陈傅良虽然也称赞“西方圣人”及其教法的伟大,但他还是认为儒释之间是“应须识等差”(《赠石时亨并序》)的。在很多诗歌中,陈傅良指出了释氏存在的一些问题。《再用喜雪除夕二韵寄宗简》:“衲子缚禅静,不敢践桑陌。”[1]23《张冠卿以前诗“怀哉各努力,人物古来少”之句为十诗见寄,次韵奉酬》:“老子苦炼藏,释氏多遣排。如欲尽物累,自古谁好怀。”[1]30《赠石时亨并序》:“释氏敌生死,老氏无怛化。而吾儒则曰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1]140陈氏对佛教的相关指摘,有的不免片面。宋代士人非常熟悉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说:“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22]《心经》的“不生不灭”,与“吾儒”所说的“夭寿不二”,本质上没有分别。所以,说释氏一味“敌生死”,显然是不准确的。但陈傅良谈及的“衲子缚禅静,不敢践桑陌”的现象,也是存在于部分佛教修行者身上的。这类修行者过分拘执于闹静、秽净的对立,迫切地“欲尽物累”,结果往往自缚。

自来持三教调和观点的儒家士大夫,对三教关系的认识略可分两种,一种持三教同源论,一种持三教合流论。二者虽文字小异,内涵却天渊有别。三教同源论认为三教本出一源,后世分为三流,三流又汇归一源;三教合流论则认为三教本是三源,但三源又可合为一流。陈傅良能够持三教同源的观点(《赠石时亨并序》:要是同根本,应须识等差。六经无剩语,百氏自名家),心量、眼界无疑迥出时辈。其能成为南宋著名理学家、温州知名的古代乡贤,理固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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